“明天见。”
“明天见。”
胡一下如今只剩下满脑子的惊悚,再顾不上听他说什么,更顾不上看他升起车窗玻璃之前,嘴角那抹促狭的笑。
胡一下就这样“飘”回了公寓楼,门卫大爷叫了她几遍她才听见,一脸惊悚的表情迎向门卫大爷,吓得对方一时都忘了说什么,好半晌才继续道:“冷二妞今早出差了,让我把钥匙留给你!”
“谢谢啊…”她那表情哪像是在道谢?脸上分明只写着两个字——葬礼!
冷静出差,给她留了字条:
冰箱里存了一个星期的干粮,不会饿死你的。还有,要和你男人温存就去他家温存,不准把男人带回我的家!
如果冷静在,一定能帮她抉择,到底是真的嫁了,还是任由詹某人被周女士砍死…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胡一下,害她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醒来时窗外还是昏暗的,她也不知道到底几点,而在这时,家里的座机已经欢快地响了很久。
扰人清梦无异于犯罪,更何况是吵醒这个凌晨才好不容易睡着的胡一下,更是罪加一等,面对罪犯她自然要足够凶神恶煞,劈手接起电话就运足了怒气:“谁?”
这一声断喝威力惊人,胡一下自认起码要唬得对方愣上好几秒,哪料几乎下一秒对方就回道:“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詹——亦——杨?”
“一起吃早餐。”
胡一下“啪”地就把电话挂了,窝回被子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产生幻觉了,产生幻觉了…”
她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愿相信——只因她被吵醒之前,正梦到自己出席詹某人的葬礼。
无奈不足片刻,外头竟然响起门铃声,胡一下赖床半天,死命捂着耳朵,手放下来之后,门铃声竟然还没停!
她彻底败了,顶着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和一头杂草似的头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精神抖擞的、不是詹亦杨是谁?
詹某人这个不速之客出现,胡一下彻底没觉睡了,被詹某人一双鹰眼注视着,刷牙洗脸换衣等等,一切都在10分钟之内完成,胡一下就这样顶着一张怨念至极的脸被他带到楼下,被他带到——
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面前。
胡一下彻底愣了,看着他跨上自行车,她楞得无以复加,詹亦杨却只是竖起大拇指,指指车后座:“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章更一万+的作者大家怎么伤的起啊!
为了某人一句戏言连夜学习自行车的某人,大家怎么伤的起啊!
伤不起的作者+伤不起的詹大人…这样的组合大家怎么舍得不留言,怎么舍得伤害啊!{-_-}
客官不可以37
这世上能把“上车”二字说得这么拉风、好似上的是辆顶级跑车而不是自行车的,或许只有面前这男人了。
胡一下一脸狐疑,仔仔细细打量这车,再打量他气定神闲的脸:“你确定你不会骑着骑着就连车带我一起翻到臭水沟里?”
詹某人显然不打算和她周旋,笑一下,虚伪至极:“我现在以上司身份命令你,上车。”
“这么说,摔伤了算工伤?”
“嗯哼。”
胡一下无奈了,一屁股坐下,双手往前一抄,抱劳他的腰,一点也不客气。詹亦杨却是背脊一僵,愣了两秒才一踩踏板,扬长而去。
詹某人骑得不算快,但很稳,表面上依旧是身形修颀,气场精干,可有些僵硬的背脊出卖了这个初学者。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胡一下见所未见,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开始不老实了,两条腿晃来晃去,在他背上又抓又挠,还不忘调侃:“上司大人,您骑个小破车是要去忙啥公事呀?”
詹亦杨任她在后面胡闹,语气与任何恋爱中的大男人一样堂而皇之,“今天唯一的工作:约会。”
胡一下晃了半天得不到回应,也累了,一来自知无趣,二来这风确实大,吹得她恨不得肉贴肉地从詹某人那儿偷点体温来。
可碍于个人形象问题,不好意思真往一个大男人风衣里钻,只好老老实实贴着他背脊避风。
半小时后。
他越骑越顺,胡一下却越来越撑不住,鼻子下挂着鼻涕、浑身哆嗦,终于,投降了:“我们还是打车去吧!”
她的声音被狂风卷到他耳中,引出他一声轻笑:“你不是说这样很浪漫么?”
“浪漫个鬼!”她怒道,怒气转瞬就被风声瓦解得一丝不剩,只留下最后那点欲哭无泪。
如果他这么做是为了毁掉那些与许方舟有关的一切,那这奸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样的“浪漫”,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要…
胡一下被自己这么狡诈的揣测震慑到了,这难道就是跟奸商厮混太久、耳濡目染的结果?暗自汗颜:“我现在只想吹暖气…”
她搓搓鼻子,吸吸鼻涕,没等詹亦杨停稳,就已经猫一样跳下,顺手就招了辆出租,詹亦杨只来得及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搁,就被她连拉带拽的弄上出租。
司机师傅投来钦佩的一瞥:“大冷天的还骑车啊?现在年轻人很少这么有运动精神了。”
胡一下的满腔怅然化作一挂鼻涕,悄然滑下…
方才一路大风吹,吹得她内分泌都紊乱了,出租车到了目的地她还没缓过来,赖在暖气足足的车里不愿下来。
最后还是詹亦杨抄着她的腰把她架下出租车,手牵手把她领进餐厅。
到了餐厅,胡一下从门镜上看到自己,好端端的埃及艳后头俨然被吹成了犀利哥发型,实在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边拨头发边斜睨一眼詹某人,胡一下只能叹气,她怎么觉得他这小脸蛋被狂风吹得越发紧致了?甚至连他的发型都一丝不乱…
怎一个衣冠楚楚——不!——怎一个衣冠禽兽!
胡一下真想伸手到他头顶摸两把,试试他到底用了什么强效定型水,好在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食物吸引了去,要了张菜单就直奔自助餐台,再顾不上其他。
詹亦杨看一眼那两眼冒着饿狼般的绿光、端着盘子满场窜的小人儿,无奈地笑,边脱风衣外套边入座。
很快胡一下就盛了满满一盘端上桌,闷头狂吃。
某人一时兴起就害她吹了这么久的风,现在早过了早餐时间,她都快饿厥过去了,好不容易坐下来享受美食,对面这男人却直接拿着餐叉从她盘里掠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胡一下心中恨恨,叼着一整块羊小排抬起头,狠狠瞪他一眼:“你要吃不会自己去拿啊?”
“你这盘看起来比较好吃。”
詹亦杨一手支着下巴,一瞬不瞬看着她,这番举动颇有些温柔架势,胡一下那点小心思又开始作怪,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低头继续与食物战斗。
风云残卷一番,她终于饱足。
这才想起还有“形象”这回事,自认优雅地拿起餐巾一角,拭拭嘴角:“上司大人,我这可是冒着再度发烧的危险陪您出来吃饭的,这顿您请?”
詹亦杨未置可否,顺手就把一样东西摆在桌上,胡一下无意一瞥,愣了下——那是她的手机。
“保安在天台找到的,摔坏了,待会儿我们去看电影,顺便修手机。”
终于可以摆脱他的夺命铃声了…“不用了,我到时候买过一台。”
她边说边翻开背板取sim卡,却被他按住手腕:“我可不想再录一次铃声。”
自己那点小心思又被洞穿,胡一下心有戚戚,默默把手机揣回包里:“看什么电影?”
詹亦杨皱了皱眉,不可思议似的:“这么配合?”
胡一下耸耸肩,叉起盘里最后一颗小番茄塞进嘴里,心想自己已经准备向所有人坦白,在他惨死在周女士手里之前,满足他最后一次吧…
手机送到3C店,被告知半小时后就能来取,接着直奔影院,往售票区一看,哟呵!热闹!
成双成对买票的小年轻特多,胡一下装嫩的心思一上来,止都止不住,学着排在前边的那小姑娘,一手拉住詹亦杨袖子轻晃,一手指向电子屏上某部搞笑片,声音尖尖细细:“我要看这部!”
显然她旁边这位男士比那姑娘旁边的男孩子难搞定得多:“没营养。”
“那我们看那部!”
詹亦杨依旧目露嫌弃。
新上映的大片挺多,国内外的都有,詹亦杨给她买的爆米花都快吃完了,两人还没有统一意见。
偏偏这男人阴险狡诈的性子摆在那儿,和他吵架也吵不起来,要她来一番温柔攻势、软磨硬泡逼他迁就,她又拉不下脸,无奈她只有生闷气的份,气鼓鼓地移驾休息区。
咬着可乐吸管,望着那成双成对大排长龙的景象不满地哼哼:“你看他们都知道让着女朋友!”
“看那部没营养的也行——”
詹亦杨凑在她耳畔轻言,胡一下顿时眼睛一亮,身怕他反悔,“噌”地站起来,瞅准售票区泥鳅般钻去,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他拉回。
“怎么?这么快就反悔…”
胡一下边抱怨边回眸,愣住。
面前是他一张过分严肃的脸,该男子不笑的时候挺骇人的,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压迫得她心跳开始加速,扑通…扑通…
“——做我女朋友。”
扑通扑通扑通…
胡一下担心自己就要心肌梗塞而死了,条件反射抽回手,“到时间了,我去拿手机,你随便选一部啦!”
她声音越拉越远,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詹亦杨伫立原地,看着空落的手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胡一下逃窜一样从影院直奔3C店,一看表,竟只用了5分钟不到。
上气不接下气地把票据往桌上一拍,店员原本还想多聊几句、多欣赏一会儿美`色的,瞬间就被这架势唬住,立马毕恭毕敬地把手机递回。
见这凶恶女拿了手机还不走,店员就差举手发誓了:“只是接线问题而已,真的!已经修好了,真的!”
从3C店窗口都能看见影院的招牌,可突然之间她却步了,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索性赖在店里检查手机。
开机没问题,未接电话和短信也是毫无阻滞地涌来,店员着实松了口气。
反观这凶恶女,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页又一页,看着满屏都是“资本家”三字,面色越来越差。
被困天台那一晚,他到底给她打了多少电话?
多到胡一下不忍再看,也不敢点开留言信箱,只能匆忙往下划拉,翻到后面看到冷静的来电,终于松口气,可还没彻底放松,心又是猛地一提——
两通留言,来自,许方舟。
“是我,许方舟,我…那时候不该对你说重话的,对不起。我后天中午的航班飞伦敦履职,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能不能…”
他没说完。
第二通留言,语调没那么紧绷了,却仍是那样欲言又止:“还是我。其实我想说…我尽量赶回国过春节,到时候我们再约,怎样?对了,祝你幸福,还有…再见。”
后天?不就是今天?
等胡一下反应过来,她已经冲到路边拦下了辆出租车,这时抬头,正看见对面影院的大招牌。
她拉门把的手僵了足有5秒,最终还是收回视线,闷头拉开车门坐上去,声音紧绷如弦:“机场!”
车子一路行去,她一路拨许方舟的手机,始终不通,胡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打了多少通,直到她手机电池用尽,直到出租车把她送到机场。
一路狂奔进机场大厅,这么冷的天她竟跑出一身汗,“中午…飞伦敦…”
她问得七零八落,地勤人员耐心地听,给出的答案却直把人往十八层地狱推:“抱歉小姐,班机大概半小时前就已经起飞了。”
“不可能吧,还没到12点呢!你再帮我查查吧,一个叫许方舟的…”
地勤员微笑摇头。
看着这张职业化的笑脸,胡一下鼻子突然一酸。
当年许方舟瞒着她出国念书,她也是这样赶到机场,无理取闹外加撒泼耍赖,被保安扣下了,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哭到看热闹的人都不忍心,哭到已经过了安检的许方舟都冲回来。
犹记得当时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保安室里,许方舟用手帮她擦眼,无奈中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欣喜:“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
怕自己要情不自禁落泪了,哪晓得落下的只不过是一挂鼻涕。胡一下吸吸鼻子,慢吞吞转身,一步一步原路返回,任由脑袋里两个小人儿打得正欢。
A:你说你跑这儿来干嘛!
B:…
A:以为自己能如法炮制当年的惊天地泣鬼神?你连飞机的影子都没看到!
B:…
A:为了一个完全不把你当回事的男人放弃香喷喷的爆米花,放弃一部新鲜出炉的电影,放弃另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A嘲弄地笑。
B被打死了…
那秀色可餐的男人估计还在影院痴痴等候——这么想感觉还不赖,起码还能给她点自信,胡一下找到公用电话,凭记忆拨詹亦杨的手机,不一会儿就接通了。
自己竟记得他的号码,胡一下不是不惊奇,那端一点起伏都没有的声音,更是令她诧异:“胡一下?”
一直被叫小狐狸,突然从他口中听到真名,她不由一愣,“啊,是,是我。”
“在哪?”
一上来就问这问题,语气还这么冷硬,胡一下一时吱唔不知要怎么回答,詹亦杨也没打算等她开口,径自反问:“机场?”
o_O!!!
胡一下不得不咽口口水压住满腔震惊,眼珠一转,应变能力瞬间就被激发出来:“我现在有点事,要不我们看下午场的吧!”
“不用了。”
胡一下一怔。
“永远不用了。”詹亦杨冷冷补充道。
***
胡一下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初入助理职位时的水深火热,或许,现在的状况比水深火热还要糟糕——
茶水?不用她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