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清河伯很厉害的,如果不是当年被人陷害闹了兵乱,这世上哪有成国公…”

听到这里,方锦绣哼了声。

“胡说八道。”她再次说道,转过身向内而去。

清河伯厉害也是胡说八道?陈七哈哈笑了,才要转身跟进去,就听得街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呵斥。

“急报急报。”

这声音这两个月大家都很熟悉了,这是来自北地战事的信兵。

陈七忍不住掀起帘子看出去,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呵斥避让一条路,那满身风尘的驿兵疾驰而过。

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皇帝踏入殿内,等候在这里的几个大臣俯身施礼。

“什么事?这么急慌慌的?”皇帝皱眉问道。

几个大臣对视一眼,眼神推诿一刻,一个大臣无奈的站出来。

“陛下。”他声音微颤说道,“清河伯失去消息了。”

皇帝愣了愣。

“失去消息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二月的祈州天气酷冷,尤其是昨晚下了一场雪,雪虽然不大,但却在地上冰冻一片,在白日的日光下望去,让人觉得冰冻刺骨。

清河伯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大氅在城堡上已经站了一个早上了。

“伯爷,进去歇息一刻吧。”身边的将官低声劝道。

“多久了?”清河伯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已经三天了。”将官忙答道,“伯爷放心,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清河伯面色稍缓,但看着前方的视线依旧沉沉。

前方入目一片荒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地上的树木被火烧的一片焦黑,被风吹起雪露出的地面上有血迹斑斑。

可见这里进行过惨烈的战斗。

视线再远处,隐隐可见密密麻麻的旗帜。

旗帜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旗帜下的兵马。

“又来了多少?”清河伯再次问道。

将官的头微微垂下。

“西路来了三万。”他说道。

“那现在围住我们的就有十万兵马了。”清河伯点点头说道。

十万这个数额说出来,他似乎没什么惧怕。

将官低着头应声是。

“害怕了?”清河伯看着他说道。

将官忙挺直了身子。

“末将不怕。”他大声说道。

清河伯点点头。

“没什么可怕的,金人最擅于玩弄这种围困战。”他说道,“我们粮草充足,怕他怎的。”

“伯爷明鉴。”将官一脸敬佩的说道。

“现在既然已经突围将消息送出去,那我们就正面迎击这些金贼,正好可以让援军在后方截击。”清河伯说道。

将官再次应声是。

话说道这里,地面似乎传来颤抖,清河伯双目微眯。

“看来金贼又要进攻了。”他说道,一甩大氅,“迎战。”

战鼓声声,无数兵士再次集结。

看着城内的人马,站在城堡上的几个将官叹口气,又看向走下去清河伯。

“明鉴,明鉴,如果真明鉴,又怎么会中了金人的埋伏。”一个将官忍不住低声说道。

旁边的将官忙冲他嘘声。

“都这个时候了,不要说了。”他低声劝道。

先前的将官犹自愤懑。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不得,就是因为这说不得,他越来越刚愎自用。”他说道,“非要搞分兵合击,结果呢,被金人截断围困至此。”

旁边的将官叹口气。

“还好,突围出去了,援军很快就能到来了。”他说道,神情振奋,“离得最近的就是肃宁关。”

提到肃宁关,先前的将官神情也缓和了几分。

“还好他还记得他是个将帅。”他说道,“没有疯狂到将青山军也排挤赶走,要不然…”

几个将官回头看向城外,那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旗帜似乎越来越多,如同乌云一般向这边滚滚压来。

一队队的官兵来回奔忙传达着拔营的命令。

主营帐里几个将官还对着沙盘指指点点做最后的确认。

“好,按照伯爷递来的筹划,我们就从这里西进…”一个将官说道,“再折向北,穿过平川河,就可以直接进攻金人的东面。”

众将官点头领命。

“好,伯爷被围困,事关战事全局,请诸位一定要齐心协力…”为首的将官神情肃穆的说道。

站在队列末正认真听的一个满脸胡子的将官忽的觉得有人捅了捅他的胳膊。

他侧头看去见是一个杂丁。

杂丁没有看他,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起身站开了。

将官神情惊讶,看了看那兵丁,又低头感受手心里的东西。

一个纸条。

什么意思?

将官眉头微皱,犹豫再三接着捋胡子抬起手,视线斜下看去,顿时神情骇然,下意识的将手往嘴上一捂。

“老温你吃什么呢?”旁边的将官察觉低声问道。

温将官干笑几声。

“没有没有,咽口水。”他低声说道。

那将官笑了。

“害怕了?”他低声说道。

温将官忙摇头。

“怎么会怎么会。”他说道。

二人话说到这里,前边将官的声音重重的咳嗽一声。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他说道,视线看向这边说话的二人。

屋子里其他将官也都看过来,神情有些漠然以及不满。

被化为成国公的亲信还能领兵已经不错了,你们要惜福。

两个将官面色涨红。

“听明白了。”他们大声说道。

“那就各自回去拔营出发。”将官说道。

帐中众人齐声应是,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温将官虽然站在最外边,但却并没有第一个出去,而是避让在一旁,看着诸将鱼贯而去,他神情复杂。

“温大人还有什么事吗?”站在沙盘前的将官问道。

温将官看向他。

“宗大人,伯爷的意思是要我们从过平川河然后东面袭击金人是吧?”他说道。

宗大人眉头微皱。

“我方才说的话,你是没听到?”他问道。

温将官迟疑一下。

“不是,末将觉得,或许…”他说道,最终一咬牙,躬身低头,“末将领命。”

说罢大步退了出去。

站在沙盘前的宗大人神情不屑,但没有再说什么,低头认真的看着沙盘。

温将官骑马奔驰回到自己的驻地,下属诸将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样?”

他们显然已经知道清河伯大军被围困的消息,也知道此次召集是要前去支援。

“真是没想到清河伯会中了埋伏。”

“是金人势大也没办法。”

“我觉得我们应该从平川河去支援。”

“不对,我觉得应该去袭击金人的粮草所在,国公爷曾经说过,金人其实胆小,聚众壮势,军心动摇的话溃散也是极易。”

“谁知道他们粮草在哪啊,我们有没有被看重告知,只让跟着瞎跑。”

不待温将官说话,他们争论纷纷,最终也没个定数。

“我们要去哪里?”他们看向温将官问道,“伯爷怎么安排的?”

温将官看着众人,眼前却浮现适才被咽下的那张纸条。

“我们。”他慢慢的一字一字说道,似乎这字有千金重,“从东走,越过邢塔山,到松远。”

第三十六章 你的调兵我的遣将

夜色沉沉,大地上一片死静,夜空里更是一点星光也无。

这里原本是富足之地,村落林立肥田千顷,但因为金人入侵,民众们都逃难而去,原本安稳下来想着今年能好好的春耕,看起来又一次不可能了。

大地上响起脚步声,似乎有人在狂奔,声音越来越清晰,伴着不时的跌倒痛呼。

夜间行路不举着火把,可见是不敢见人的。

没有星光漆黑的夜色里几乎不辨方向,这脚步跌跌撞撞的前行着,直到一声尖利的破空声传来。

嗖的一声,一只箭射入地上,正中脚步的前方。

这大半夜的旷野上竟然有人射箭?真是吓人。

奔走的人叫了起来。

“是安肃军宗大人帐下吗?我是清河伯的哨探。”

对面安静一刻,似乎有隐隐的人影晃动。

片刻之后,七个人护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冲进了一个营地。

这是一个不小的营盘,篝火遍布大旗猎猎,带着喧嚣肃杀之气。

而主营帐中也正一片喧嚣。

十几个将官围在一起神情激动的争论着什么。

“报,是伯爷的…”

不待兵丁报完,被搀扶进来的男人就已经破口大骂。

“你们他娘的还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们援军已经等了三天了。”

“还以为你们被金人截杀了呢。”

“原来你们竟然在这里扎营!”

“你们把伯爷的调兵火牌也不放在眼里吗?”

“延期可是要斩头的!”

这个哨探的职位不如在场的任何一人高,但此时却骂的跳脚,而在场的将官们一个个神情复杂没有半句反驳。

“正要派人去见伯爷。”坐在最前方一直沉默不语的宗大人开口了,他的脸色很难看,“有三路军私逃了。”

“私逃?”

坐在一根破损倒下的圆柱上的清河伯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兵丁。

他知道战事苦,并不是每个当兵的都英勇无比,每次大战都有逃跑的人,他记得自己那时候逃兵最多的一次是调兵四千,最终到达战地的也勉强够三千人,其他的都不知去向了。

对于这些逃兵,抓到了也就抓到了,抓不到也就算了,哪有那么多人手精力去追缉。

“逃走了多少?”他问道。

那兵丁抬起头面色惨白。

“东路一万。”他说道。

清河伯面色愕然,两边的将官更是干脆骂出来。

“草,这叫兵丁私逃?”他们喊道。

这分明是整支军都逃了,这是拒援。

“东路。”清河伯说道,看着那兵丁,“那其他两路呢?”

兵丁将头垂下。

“西路少了二万。”他结结巴巴说道,“南路少了二万。”

两边的将官们抬脚将地上的碎石踢到一边去了。

“三路总共十万援军,这少了一半!”

“还援个屁啊!”

“这是来送死啊!”

是啊,所以援军都停下来了,没人敢按照清河伯的吩咐去袭击金人了。

他们苦熬了十几天等来的是这个结果,一众将官的脸都绿了。

“这北地的官兵什么时候成了这等懦夫了?”

清河伯神情平静,还笑了笑。

“不,那些人不是懦夫。”他说道,“只是另有军令听从罢了。”

另有?

其他将官们顿时反应过来。

“成国公!”

没错能令北地官兵这般胆大的,只有成国公。

“真是恼恨!”

“成国公这是要置我们与死地!”

“太恶毒了!”

他们愤怒的喊道,但有将官忍不住提醒大家小声点,免得消息传开。

如今将士们在金人围困中依旧斗志昂扬,很大原因是因为有援军即将到来。

如果让他们知道援军少了一半,只怕士气要大跌。

“还有肃宁关的援军呢。”一个将官说道。

“别忘了肃宁关也有成国公的亲信。”其他将官气恼的说道。

这自然指的是青山军。

“那也才不到一万人。”那将官说道,“余下的都是咱们的人马,算下来也有五万。”

如果这样的话,安排筹划得当也能战一战了。

众将官的神情稍缓,但下一刻有人再次沉脸。

“不对啊,肃宁关的驻军这时候也该到了。”他说道,看向哨兵,“可有见到?”

哨兵抬起头面色惨白的摇了摇。

一个不好的念头冒出。

众将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清河伯也微微色变。

大路上密密麻麻似乎无尽头的兵马正在疾驰。

也不能说是疾驰,大旗开道,其后中军护卫,然后便是骑兵,之后紧随一辆辆辎重车。

与其他兵马行军不同,这里的辎重车位于前方,似乎装满了物资,在路上压出一道道深印。

再然后便是步行小跑的兵士,队甲旗帜,井然有序,每一步抬脚落脚都整齐划一,一眼望去森然强悍。

而在后边的兵马,虽然是一般的排列的行进方式,但看起来总是缺少点气势,或者是因为辎重车少一些,或者是因为兵马行进的不够整齐,但总体来说,在前方队列的带引下,兵士们一个个气势不弱,顶盔披甲脚步也未曾懒散放慢。

几匹兵马从后方疾驰而来,看到马上人的穿着打扮,行走的兵丁忍不住侧目,看着自己的将官直向前方飘荡着青山军大旗的所在。

“赵小姐!”

“赵小姐!停下!”

几个将官纷纷喊道,声音急促,面色微沉。

赵汗青没有勒马,夏勇杨景等人也看向他们。

“行军途中不能随意停下。”她说道。

还随意!

“赵小姐,这方向不对啊。”一个将官哑声说道。

“对啊,我们不是要去蒲阴吗?”另一个将官跟着急道,“这怎么往南走了?”

赵汗青看着他们。

“不去蒲阴啊。”她说道,“是要南下。”

几个将官瞪大眼。

“为什么?”他们齐声问道,“伯爷火牌调兵可是要咱们去蒲阴的。”

“哦,我觉得南下才对。”赵汗青干脆利索的说道。

她觉得?

几个将官愕然,看着这个年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再看看他们互相。

他们都是四十多岁,在战场上厮杀了半辈子。

他们怎么没觉得?

不不,关键是她这是在违背伯爷的调兵令。

“这怎么是违背呢,不是有句话说,将在外令有所不受吗?”赵汗青说道。

好像不是令有所不受吧?

将官们怔了怔。

“战场形势多变,伯爷那边被围困观察不够周全。”赵汗青接着说道,“我当然可以随机应变了,我带着将士们是去杀敌的,不是去送死的。”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将官们对视一眼。

但是…

“当然,你们有选择的权利。”赵汗青说道,“相信我的判断跟我走,还是听从伯爷的调兵令,我不逼迫你们。”

她的判断,相信还是不相信?

几个将官神情有些复杂。

她带着将士们是去杀敌的,不是去送死的。

前两次跟金人的对战的确印证了这一点,她们青山军行军布阵的确是让大家得益许多。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那些辎重兵车。

几个将官下意识的看向其后。

很明显,这些兵车也自然是跟随青山军左右的。

几个将官退开纵马向后而去,心思沉沉。

“要不,拍个哨兵给伯爷说一下,看他怎么决定。”一个将官忽的说道。

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再用哨兵去传递消息,一来一去又要花费好些时候,且不说中间还有金人阻隔,能不能送到还是个问题呢。

这话分明就是说要跟着青山军走了。

一边是伯爷军令,一边是生死,不不,当然他们不是畏惧生死,而是不做无意义的生死,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才是。

能打胜仗且能解了伯爷的围困,这才是真正的大功。

几个将官对视一眼。

怎么办?

身后远远可见有烟尘滚滚,那是兵马离去的动作。

“走了两军。”一个哨兵赶来说道。

李国瑞忍不住擦了把汗。

五路军只走了两军,这是骗住了一半多,可以说很成功了。

没想到原本要被利用榨取的青山军,最后竟然没有被舍弃,反而诱拐了肃宁关的一多半兵马。

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清河伯要是知道了会气的吐血吧?

李国瑞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这件事很显然不是笑话。

“赵小姐。”他再忍不住上前低声,“你接到的到底是谁的命令?在伯爷的调兵令同时送到你手上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还接过了一个小纸条。”

跟金敌对战厮杀时,布阵这女孩子是没有问题,但调兵遣将行军尤其是远距离的布防,他可不信这女孩子能做到什么随机应变。

赵汗青哦了声。

“国瑞叔叔你也不是外人,我不瞒你。”她说道,“是成国公。”

果然!

李国瑞神情复杂。

“你不是说青山军不是成国公的人吗?”他说道,“怎么又听他的话了?”

所以先前那些都是小姑娘骗人的吗?

“不是啊。”赵汗青看着他,神情坦然,“我没听他的话啊,我听的是我姐的话。”

什么?

李国瑞有些没反应过来。

赵汗青对他一笑。

“我姐说,成国公的话是对的。”她说道。

所以她选择了成国公递来的密令,舍弃援助清河伯,向南而下吗?

不过,向南,是要去哪里?

李国瑞不由看向前方。

这三四万的兵马滚滚,不会是要滚向京城吧?

李国瑞打个寒战。

成国公,你想干什么?

“成国公,你不过是想要我死罢。”

清河伯从城堡上的一块滚落的石头上站起来,放眼望去,比起先前这里更残破许多。

城池也更显得破败,很显然已经经历过城头战了。

一旦经历城头站,就意味着敌军已经逼近脚下了,接下来就是殊死之战,惨烈而艰难。

“伯爷!”四周的将官神情愤怒,“成国公果然反贼!”

这愤怒中又带着几分黯然。

这一次看来是要被金人困死在这里了。

“还没到说困死的时候。”清河伯将手中的大刀一顿,发白的脸上反而迸发出狠绝,“十几年前他陷害我未能致死,今时今日他也休想如愿!”

说罢抬手挥刀。

“来啊,备战,迎敌。”

第三十七章 冰火两重天

二月下的京城夜风依旧带着寒意,但这并不能阻止夜市的热闹。

白日的酒楼茶肆已经关门谢客,但夜间的酒楼灯火通明,随着夜灯整条街上都弥散着酒香脂粉香气,更有女子们的娇笑若隐若现。

大街上摊贩遍布,热腾腾的炉火,明亮摇曳的灯笼,就算临近子夜,也引得不少人流连其间。

在酒楼里吃的醉醺醺的人又坐在街边的羊汤棚下,一面喝了热滚滚的羊汤,一面让夜风吹着醒酒很是惬意。

“赵老哥,赵老哥。”有人经过他身边,想到什么停下脚问道,“北边的仗打的怎么样了?”

正月起的北地战事,经过一个多月的消磨,已经不再是京城人最关注的事,甚至有时候都忘了还在打仗,被唤作赵老哥的官府小吏哦了声,也似乎认真想了想才想起来。

“没什么,和金人在边境僵持着呗。”他说道,又带着看透世事的几分浑不在意,“这大金和大周我看就这样了,谁也奈何不了谁,每年在边境闹腾一下罢了。”

旁边有食客端着羊汤凑过来点头。

“可不是。”他说道,“虽然说当年金人曾经踏破中原,但咱们大周到底跟大齐不一样,大齐那种蛮荒小地,跟大金旗鼓相当,被灭了也不以为奇,咱们大周这多大的天地,纵然一时措手不及,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就是,又养了这十几年的兵将,他们总不是白吃饭的。”不少人也跟着点头,神情轻松,“成国公带着来京城时咱们亲眼看到了果然好兵。”

话里提到了成国公,让气氛一凝滞。

成国公据说已经叛逃到了金人之地,且可能领着金人打过来。

那这夸成国公厉害,岂不是夸金人厉害了?

这真是让人心惶惶。

“兵是兵,将是将。”那位姓赵的小吏带着几分你们什么都不懂的笑,慢悠悠的说道,“成国公能有如此盛名,也是因为兵勇,他跑了,兵可没跑,没了兵,他算个啥。”

没错没错,众人忙跟着点头。

“再说了,不是还有清河伯嘛。”卖羊汤的老板拎着勺子,一面搅着大锅一面说道,“你们年轻,只知道成国公,别忘了清河伯当年也是声名赫赫的,只不过驻守南边,大家不怎么关切罢了。”

这话让大家更心安。

“不要管那些事了,用不着我们操心。”有人笑着说道,醉醺醺的抓起羊汤碗,“自有大人们在,皇帝不急我们急什么,我们可是天子脚下,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至于其他的地方他们就管不着了。

一众人都笑起来,忽的旁边传来喧闹声。

“快来看,肖姐儿夜游河了。”

肖姐儿是如今新晋的教坊司当红的姑娘,引无数公子少爷一掷千金博红颜一笑,像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很难见一面。

听说她坐花船夜游,顿时街上如同开了锅的水沸腾起来,纷纷挤到河两边。

但见河中彩船繁盛,其间女子们珠环玉堆,竹弦歌舞恍若仙山,河边人头攒动,不时有人被挤得掉下河引起一片笑声,更有人将绢花香果往彩船上扔去。

到最后不知哪家的有钱人干脆将一簸箩的大钱向河中掷去,引得无数人跳下河争抢,几乎堵住了花船游走,花船上娇嗔尖叫连连,令人迷醉不知今夕何夕。

与外城夜市相比皇宫所在的内城已经陷入夜色的沉静,如同两个天地。

但此时的勤政殿里却依旧灯火明亮。

“陛下陛下。”

一个官员一路小跑踏进来。

殿内黄诚等五位内阁重臣忍不住走过来几步,御座上的皇帝也站起来。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他急切的问道。

官员在这寒夜里满头大汗,不知道是跑的太急还是心急。

“有了有了。”他喘气说道,“五路援军已经到了蒲阴,将近十万兵马。”

黄诚等人松口气。

“这就好了。”

“很及时很及时。”

“足以对抗,足以对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