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大夫说。”他说道,话音一转,“因为权臣在朝,不会有大将能立功于外久矣。”
这一句他说的是周语。
虽然语调怪异,但也算是字正腔圆的北地口音,很明显这是在模仿那位郁大夫。
被派驻到这边的金将官们都是多少懂周语的,只是文绉绉的他们想了想才明白,旋即大笑起来。
“郁大夫神算。”他们纷纷说道,一面举起茶。
众人一饮而尽再次狂笑,那两个小婢女在这凶悍的笑声中忍不住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成国公朱山已经完了,那我们的大计便可以施行了。”一个下属放下茶碗激动的说道。
金将领却抬手摆了摆。
“不,郁大夫说这还没完。”他说道,神情阴寒又带着狂炙,“还不算完,这不过是刚开始。”
第十五章 日子皆将会如意
初冬的清晨室内总有些昏暗。
厚重的垂帘被两个宫女掀起,皇帝从内走出来。
“陛下。”几个太监忙上前。
皇帝抬手掩嘴轻咳两声。
“陛下,吃了药再走吧。”身后有娇滴滴的声音喊道。
皇帝摆手。
“无妨无妨,下了朝再吃也不迟。”他说道,头也不回目不斜视的径直向外而去。
太监们对视一眼,惶恐又不安。
“陛下,陛下身子要紧。”
“陛下,太后娘娘听说陛下上朝晚了,正是担心陛下有什么事,才让我们来看看。”
他们急急的说道。
皇帝和善一笑。
“也怪朕,朕是不想母后担心,所以没有说。”他说道,“你们待会儿回太后的话,也不要说,就说朕起晚了,是朕的错,下次不会再偷懒了。”
太监们神情激动。
“陛下,真的太委屈自己了。”他们感慨的说道,恭敬的施礼退开。
他们当然不会真的不告诉太后皇帝病了,这种违背圣意的事可不是过而是大功。
看着这些太监们离开,皇帝的脸立刻沉下来,转头对一旁呸了声。
两边随侍的内侍们纷纷低头当做没看到。
齐王继位后,宫里的内侍宫女都未曾清换,所以基本上都是太后的人手,但事情总是会变的。
毕竟太后渐老,皇帝已经坐稳了江山,尤其是皇帝新设了缉事司后,越来越多的内侍不再听命于太后。
皇帝走进了勤政殿,等候许久的官员们鱼贯而入,皇帝第一眼就看到宁云钊,在一众年长的官员中,年轻人就是带来不一样的朝气,尤其是他脸上对皇帝毫不掩饰的崇敬。
谄媚的官员皇帝自然不是没有见过,但他并不认为宁云钊与那些人等同。
那些谄媚不过是对他皇帝这个身份,而宁云钊的崇敬则是对他这个人,自从让他暂代起居舍人后,接触就更多了,尤其是在政事上。
按理说宁云钊应该回避,或者惶恐的闭口不谈,但他并没有这样,皇帝询问时他会认真的思考,坦坦然然的回答。
“臣觉得陛下说得对。”他说道。
如果只是这样回答的那其他的谄媚的官员没什么区别,但宁云钊还会认真的讲明为什么觉得对。
“如果是臣,臣也会这样做。”他最后还会说道。
这样的话总有些觉得与其说是夸赞皇帝,更像是夸赞自己。
但皇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宁云钊是宁氏才俊,又是自小神童身份,这样的年轻人必然是自傲的。
正是这种傲气让他与那些谄媚的官员不同,他对皇帝的赞同更像英雄相惜一般。
像夸赞自己一样夸赞别人,这才是真正的无可置疑的夸赞和认同。
这种认同让皇帝很感叹,他坐上这个位置,虽然谁都不说,但皇帝能从这些官员的眼里看出他们的鄙视。
跟那位从小被带在先帝跟前,最好的大儒教导出来的太子相比,他在这些官员们眼里就是个废物吧。
然而他并不是真的蠢,只不过是装了几十年的蠢。
瞧不起他的这些人才是蠢。
所以能在这一群蠢人中看到一个不蠢的年轻人,真是让人心情很好,皇帝视线扫过朝堂坐下来,看着文武官员俯身施礼称呼万岁,再看到这站立的官员中少了一个人,心情就更好了。
成国公这个人的确很能干,然而这个能干的又手握重兵的声望赫赫的人是先太子的心腹,先太子已经死了,但还有个儿子,且成国公对这个儿子还很友好。
自从那日听到成国公进了怀王府,亲自探望怀王后,他好几次梦到成国公带着怀王来逼他让位而惊醒。
让怀王死事情可以一了百了,但如今怀王还死不得,那就必须让成国公成为一个没有威胁的人。
拔掉牙齿的老虎就成了老鼠,没什么可怕的。
虽然上朝太辛苦,但日子总是越来越好,皇帝轻咳两声。
“爱卿们久候了。”他说道,带着几分自责。
众官俯身施礼。
“陛下,成国公的第二次请辞表已经递来了。”一个官员出列说道,将一封奏章捧出。
皇帝嗯了声,看着奏章,神情有些犹豫。
按理说一个官员请辞,皇帝要不允,然后那位官员再上书,如此三次之后,皇帝才准许,这样君臣的面子都足够了。
但这一次…
皇帝不想再这么玩了,他已经做足了情面了,没必要再委屈自己了。
“准。”他淡淡说道。
“陛下圣明。”
黄诚刚要开口,有人还是比他早了一步。
他看着宁云钊,脾气也懒得有了。
随他去吧,这种献媚此时也是喜闻乐见。
看来看错了,还以为这小子跟成国公是一路的,但现在看来人到底都是更爱自己。
“遵旨。”黄诚与其他官员俯身施礼齐声领命。
…
“什么都没有留。”陈七从街上回来,搓着手驱散寒意一面说道,“除了成国公的爵位,其他的官职一概全无。”
按理说卸去了兵权,至少要虚挂一个兵部或者什么部的闲职,但这一次朝廷做的非常干脆,一免到底,这是半点面子也不留了。
“这样就是让天下人知道,成国公这请辞不是正常的请辞,而是负罪。”柳掌柜凝眉说道。
陈七点点头。
“已经议论开了,说成国公贪图战功,贪恋兵权,意图再次挑起两国交战。”他说道,“陛下这才不得不罢免了他。”
“那民众对成国公只怕会有不满。”柳掌柜说道。
对于百姓来说不懂什么大道理,他们只知道打仗是很可怕的事,只想过太平日子,那些意图毁掉太平日子的都是坏人。
陈七苦笑一下。
“哪里是只怕啊。”他摊手说道,“是真的不满,如今街头巷尾,对成国公的非议很多了。”
他说着看了眼一旁的君小姐。
“都说成国公其实没有那么厉害,抗击金人都是君小姐的功劳,还有德盛昌出钱出力,他其实没做什么。”
事情变化的真快,这才刚请辞,形势就陡转急下了。
君小姐站起身来。
“我去国公府看看。”她说道,“看看国公爷有什么打算。”
君小姐来到国公府时,成国公夫妇正在收拾行礼,他们要离开京城回成国公的老家,朱瓒已经告诉她了,但看到这一幕,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算了?
“这不是预料之中的吗?”成国公对于君小姐带来的外界的议论温和一笑,“在我决定将你的功劳公之于众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天了。”
分去功劳,必然会成为质疑功劳的把柄。
只不过他就什么也不做了?任凭这样吗?
“不,你想错了,质疑的只是我这个人,而功劳还在。”成国公含笑说道,伸手指了指她,“且还会更盛。”
君小姐也看了看自己。
“这些功劳将会全部加注到我的身上。”她说道
“是啊,这依旧是好事。”成国公说道
这还算好事?
君小姐苦笑一下。
这是为了削弱成国公的声望,转移民众们的注意,且让民众们更加相信成国公的诈功。
“这对于君小姐你来说,是好事,你需要这些名望。”成国公说道,“越多越好。”
是的,她是需要名望,能够一呼百应的名望。
但这名望却是彼消此长…
“总比我们两个人都消要好吧。”成国公笑道。
那倒也是,君小姐苦笑。
“然而陛下也不会让我长的多久的。”她说道。
成国公笑了笑。
“对你要做的事,应该是够的。”他说道。
君小姐微微一惊。
她要做的事?成国公知道什么?
朱瓒说了不会把她是楚九龄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
那成国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十六章 卸任披甲离去
她要做的事有很多,但又可以说只有一件。
自己活着,让姐姐弟弟活着,为父亲报仇,这些都是她要做的事,然而要做到这些事却只需要做到一件事。
这件事她深深藏在心底,只偶尔午夜梦回惊醒时趁着夜色的掩盖闪过一个念头,就当还在梦中。
这件事她自己都不敢认真的想,因为太遥不可及,唯恐想多入障,乱了心智毁了好容易重来的机会了。
不知道成国公所谓的她要做的事,指的是什么?
不管指的什么,都必然猜到些什么。
她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济世救民啊。”
成国公的声音传来。
“让家族得以扬名传承久远。”
君小姐松口气,又有些好笑,她到底不是君蓁蓁,而且越来越忘记这一点,以至于别人还没怀疑自己就先怀疑自己了。
对于君蓁蓁来说,自然是要家族扬名。
她笑了笑。
“已经很好了。”她说道。
成国公似乎并没有察觉她异样。
“用声望就能得到更大的声望。”他温和的继续说道,“有了更大的声望就能做更多的事,做更多的事就能得到更大的声望,以此不绝,更何况你是大夫,做的是治病救人,就算因为我皇帝不喜你,也终将难敌民意。”
说来说去,成国公还是担心自己受他牵连,所以才明知山有虎迎难而上,迎着这风头浪尖而下,也借机为她更添声望。
“也不专门为了你。”成国公含笑说道,“这件事是不可避免的,既然不可避免,就选择最有利的做法罢了。”
选择最有利的做法吗?
“那国公爷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君小姐问道。
“回家啊,我几十年没回去了。”成国公笑道,带着向往,“终于有时间能回去看看了。”
他们正说这话,朱瓒进来了。
“宫里来人去九龄堂了。”他说道,看着君小姐,“是太后召你进宫。”
太后?
君小姐微微皱眉,成国公笑了。
“说来就来了。”他说道,“放心吧,不会为难你的,这时候太后召见彰显对你的看重,也是赐予你的荣耀。”
既然宫里来人了,君小姐也不好在成国公府再停留,辞别了成国公夫妇,朱瓒将她一直送回九龄堂。
“我的荣耀还要靠他们来赐予。”君小姐说道,一面迈进门。
“其实并不是,只是他们这样认为而已。”朱瓒说道,又拉住君小姐的胳膊,“我要送父亲回老家,有件事我…”
“有事你就说啊,动手动脚的。”君小姐皱眉说道。
朱瓒没有松开手。
“说正经事呢,别总在意这些小事。”他整容说道。
君小姐失笑。
“说啊。”她说道,没有再挣开胳膊。
“你进了宫别再做以前的傻事。”朱瓒说道。
以前的傻事,君小姐自然明白他指的什么。
“我那怎么叫傻事。”君小姐说道。
她的神情带着倔强和不满,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显得俏皮。
朱瓒忍不住笑,又想到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忙绷住脸。
“自不量力,还不叫傻啊。”他沉声说道,“你自己也说了,有勇无谋是悍不是勇。”
这短短的两句对话如果外人听起来一头雾水,却饱含着只有他们知道的事,包含了前世今生。
朱瓒忍不住几分欢喜,但旋即又恼火。
这有什么可欢喜的,如果可以谁愿意这样死一次。
他正要说些什么,有人在一旁咳嗽一声。
朱瓒和君小姐都回过神看去,见陈七站在面前看着他们。
朱瓒也轻咳一声松开了手。
“你们,没事吧?”陈七神情古怪的问道。
“没事啊。”君小姐和朱瓒齐声答道,“有什么事?”
陈七干笑两声。
“没事就好。”他说道,“没事的话,去看看赵小姐,他们要走了。”
青山军还驻扎在京西大营,但随着成国公卸职,原本没有人理会的青山军也被要求立刻离京回北地复命。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能反对,君小姐也并不反对。
“成国公走了倒也罢,这青山军走了,怪可惜的。”陈七说道。
青山军如此强悍,又对君小姐言听计从,其实如果作为护卫是更好的,但却得了军号入了军伍,成了大周官军,那就不是某个人的官兵了,就连成国公一旦卸了官职,也不能再调动其左右。
相当于把这么强悍的官兵白白送给了清河伯。
“这怎么能说可惜。”君小姐摇头,“当一个人的护卫能有多大的天地,当一国的护卫,才是大天地。”
自身难保的时候,谁还管大天地,大天地又有什么用。
陈七翻个白眼,算了反正一直搞不懂这女人怎么想的,不过好在每次她做的都对。
君小姐对于青山军的离开没有不舍,而她没有不舍,青山军这些人也没有不舍,赵汗青夏勇干净利索的听命走了。
青山军和成国公是同一天走的,走的很是安静,京城的人几乎都不知道,成国公被免职,朱瓒并没有,但他要护送父母回故土,所以也跟着离开了。
“感觉一下子冷冷清清了。”陈七感叹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到柳儿在内蹬蹬的脚步声伴着喊声。
“小姐的斗篷呢?”
“昨晚放好的,你们谁拿走了?”
好吧,其实没什么变化,陈七想到,揣着手走到前堂,看着空荡荡的前堂又叹口气。
有变化,他的锦绣还没回来,交接个票号这么慢啊。
陈七走到了门外,看着伙计们备好的车马,忽的见一人从街上走来。
清晨时分街上人还不多,骑马而来的人很是显眼。
“哎,宁小官人。”陈七忙喊道。
宁云钊含笑催马近前。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君小姐一回来就立刻又见到他了,陈七笑了。
“宁小官人,您是路过?”他想到以前方锦绣对宁云钊的打趣,便笑着问道。
宁云钊笑了笑。
“不是啊。”他说道,“今日君小姐要进宫,我是特意来与君小姐同行的,毕竟咱们阳城乡亲嘛。”
佩服。
进宫还能以老乡论,这理由也就宁小官人能想得说得出来了。
陈七一脸敬佩的看着他。
第十七章 言出惊人
马车慢慢的行驶在清晨的街上,马蹄声得得回响。
“我也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宁云钊说道,“如果能急流勇退对于目前的成国公来说是好事,但就怕步步退反而把自己逼上绝路。”
见面之后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客气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就是这一句话。
君小姐从掀起帘子的车窗看向他。
“可是如果不退的话,也是绝路。”她说道。
总不能跟皇帝硬抗吧,只怕皇帝也正等着他这样,那就更有理由问罪。
他知道她担心的什么,她也不会跟他隐瞒什么,他们之间的交谈就是这样的轻松随意,不需要多言。
宁云钊笑了。
“也是。”他说道,又微微的倾身靠近,“陛下最近越来越坦然果毅了。”
坦然。
这个词用的真好。
这么虚伪的皇帝终于要坦然了,是皇位越坐越稳,异己的大臣都被清除,他再无顾忌也不需要伪装和善仁慈了。
君小姐讥讽一笑。
“不过我倒不担心成国公。”宁云钊接着说道,“他既然做出这种事,必然好的坏的他都有思量。”
君小姐点点头。
虽然成国公什么也没说,看起来真的是要回乡下养老享清闲一样,但他肯定也知道现如今并不是真的可以享清闲的时候。
至于他有什么安排,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他不说也没有什么。
“觐见的规矩是什么?”宁云钊忽的说道。
“多听少说话。”君小姐抿嘴一笑说道。
宁云钊亦是一笑,坐正身子抬眼看向前,一路不再多言到了宫门前,看着君小姐下车跟随来迎接的太监向后宫而去,他才走向陆陆续续到来的朝官中。
宫门前出现一女子早就引人注意,而君小姐也是大家都认识的,君小姐与宁云钊的关系大家更知道。
“宁大人与这君小姐看来还一如既往啊。”黄诚忽的说道。
既往宁云钊与这君小姐可是要做夫妻的。
宁云钊笑了笑。
“那是自然。”他说道,“要知道我与君小姐婚约是来自君家对宁家的救命大恩,婚约不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反正都是难忘,为什么难忘还不是他随口说。
黄诚笑了笑,总之你只要替着君小姐说话,就出自私情而非公正。
这次皇帝并没有晚来,与朝官们一起来到勤政殿,皇帝看上去精神比先前更好,双眸熠熠,一扫往日平和甚至有些怯弱的样子。
成国公卸去兵权看来真是解皇帝的心病。
宁云钊心里说道,才站好,就见黄诚一步跨出来。
“陛下。”他躬身说道,“臣请治成国公朱山避战殆误之罪。”
嗯,果然是步步退换来步步逼紧,宁云钊揣着笏板神情平静。
“黄大人啊,成国公都已经卸职了,以往的罪过就罢了。”皇帝温和说道,“看在他为国守边十年的份上,以功抵过吧。”
黄诚抬起头。
“陛下仁慈,然而要看是什么过。”他说道,“有些过可以抵,有些则不能。”
皇帝哦了声。
“比如?”他问道。
“谋逆。”黄诚说道。
此言一出,就连早有预料的宁云钊也吓了一跳。
谋逆?这罪名可真狠。
皇帝的眼都亮了。
“黄大人。”他喝道,“话可不能乱说!”
黄诚上前一步。
“臣不敢胡言。”他声音沉稳的说道,“自成国公离开北地,官兵们不再受起威压,不少人纷纷上告其恶行恶事。”
“朕知道这些,对于成国公的弹劾一向很多。”皇帝摆摆手说道。
“不,陛下,以往的弹劾是御史台或者北地的州府的文官们。”黄诚说道,“但这一次上告揭发的都是北地的官兵们。”
他步履平稳的上前一步。
“先前老臣未曾上言,一是不信成国公狂妄至此,二是陛下大功犒赏成国公,所以臣一直暗地查验,没想到越查越多,而成国公行径也越发的嚣张,几乎挑起两国事端,老臣再不敢隐瞒。”
大殿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成国公行径嚣张,朕明白这一点,他狂妄居功打压官兵,朕也能明白。”皇帝叹气说道,“只是这谋逆…”
他摇摇头。
“成国公乃是先帝倚重的武将,德高望重,这种事朕不信。”
黄诚不急不躁神情如同声音一般平稳。
“臣知道口说无凭。”他说道,“臣有人证物证。”
人证物证?
皇帝坐直了身子。
“传。”他说道。
太监们领命宣召,众朝官回头看去,见大殿外有两人走了进来。
他们穿着武将官袍,身材魁梧,但如同所有第一次进宫面圣的官员一样战战兢兢低着头,不待走到近前就跪下来高万岁。
“抬起头来。”皇帝说道。
两个武将抬起头,在场的官员们都神情惊讶,宁云钊的面色也沉下来。
“想必大家都认得。”黄诚说道,“这二位是成国公最倚重的两位副将,王充,张贵,你们说你们跟了成国公多少年了?”
两个武将俯身。
“末将跟了成国公已经二十三年了。”他们齐声答道。
不用黄诚询问,在场的官员们也都知道,知道成国公自然也知道成国公有两员亲将,是尚未发迹时就跟随在身边的,这次成国公进京,也是因为留了这二人在北地驻守才安心。
别的将官的证言不可信,这二人的话可是非同一般。
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真有谋逆?否则谁能说动这二人举告成国公?
宁云钊的视线扫过黄诚,心里摇摇头。
现在不是问这个时候,看来这次不仅仅是要夺了成国公的兵权,而是要他的命。
真是逼上绝路了。
这太快了,还以为怎么也要缓一段。、
念头闪过,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那宫里的君小姐…可还好?
…
君小姐现在在秋景宫。
她还不知道朝堂发生的事,也没有受什么刁难。
她正停下脚看着四周。
这里距离太后宫并不远,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太后让她来给一个妃嫔看病。
妃嫔的病没有大碍,她也没有受到刁难,只是在妃嫔的宫女送她时走到一半突然说有事。
“君小姐你自己出宫吧。”她说了一句,就把她扔在半路上就走了。
自己出宫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件事有些古怪。
是这宫女受人指使故意刁难她?
意图呢?
她不认识宫里的路乱走,然后指责陷害她冲撞了什么贵人?
如果是这个打算的话,那她们就要失望了。
这里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就算没有宫女内侍引路,她闭着眼也能走出去。
她心里念头兜转,脚下不停的穿行过夹道绕过一间间宫殿,很快宫门遥遥可见,只要走出这条夹道。
她加快脚步走近垂花门,熟练的抬脚,并没有一迈而过,而是轻轻落下,踏过一个台阶,才再次落下脚。
“楚九龄。”
一个声音就在这时响起。
君小姐下意识的应了声,旋即头皮发麻冒出一身汗。
她知道这意图是什么了!
有脚步从身后一步一步沉沉的传来,伴着男子低沉的声音。
“你回来了。”
第十八章 你难逃
楚九龄。
这个名字她想让一些人知道一些人喊,比如姐姐弟弟。
也有意外的不曾预料的人知道和喊出来,比如朱瓒。
但有个人她绝对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喊出来。
君小姐站在原地没有回头,身后的脚步也停下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天地间一瞬间凝滞。
身后的视线如同一条蛇盘踞在她的背上,没有蠕动,只有不断浸透的阴寒冰冷。
怎么办?
她曾经为了掩饰埋下的师父的手札不被陆云旗发现而装作楚九龄。
那现在她为了不让他认为她是楚九龄,她应该装作什么?
她听错了,没有听到楚这个姓,只听到九龄,这是她熟悉的名字,所以误答应了。
这皇宫她来过一两次,她记性好,所以就算没有人引领,她也能如履平地。
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