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们跟我去跟金人决一死战。”他喊道。
不过四周的将官没有人回应,有不少人眼里露出恐惧。
拓跋乌更是愤怒。
这可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就对周人有了恐惧,实在是太耻辱了。
“你们这些懦夫!畏敌怯战!真是丢尽了大皇帝的脸。”他骂道。
这话让坐在上首的一个年轻人怒了。
“那大鹏王你为先锋去一战吧。”他冷笑说道,一面按着额头的瘀伤。
这是七皇子,虽然喊拓跋乌一声叔叔,但神情却没有后辈的谦卑。
拓跋乌面色涨红,却也没有说出即可去战。
“我们不是怕那些周人。”一个金将忙打圆场说道,“只是周人奸诈用凶器避战,来折损我们的勇士,实在是不值得。”
“是啊,就适才这一战,我们已经折损了不少勇士了。”其他人也忙跟着说道。
拓跋乌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紧了手里的刀斧。
“他们这样,石弹用完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咬牙说道。
“要是没用完呢?”七皇子冷冷说道。
营中一阵沉默。
想到适才的危险,七皇子按着额头的伤,心里火气蹭蹭。
“拓跋乌,你怎么回事?周兵有如此利器都不知道,都没有防备!”他喝道。
拓跋乌面色羞恼。
其他的将官看到这场面忙再次开口。
“我们不是不战,是伺机而战。”
“是啊,且先研究下这青山军怎么回事。”
“汉人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果我们的勇士们死光了,那才是糟了。”
大家纷纷说道。
拓跋乌面皮抽搐,看着帐内的的诸将,这种场面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陌生是自出战以来,勇士们都很少露出这般畏惧。
但熟悉的是,很久以前,这种畏惧他也常见,那是在面对成国公的大军时。
这种畏惧一直压在他们头上十多年,好容易如今借着周人消磨了成国公,随着节节胜利,勇士们不再对成国公大军畏惧。
结果这才没多久,竟然又冒出一个青山军。
成国公没死,新人又出,真是…
拓跋乌握着刀斧又是愤怒又是心凉。
但他现在也知道,无法再出战了,因为勇士们已经畏惧了,不战就已经败了。
轰隆隆的炸声停下来。
将官们的耳边尚自嗡嗡,但那边的军阵已经在旗鼓的指挥下收集了战场上兵丁的尸首。
几千人拉网一般扫过动作快速又没有遗漏,很快将所有的尸首都堆积到大坑中。
腰牌密密麻麻的堆放了一车。
将官们的神情从震惊恢复了凝重。
成国公也示意将自己抬着来到土坑前,不顾劝阻要下来,将官们都很为难。
虽然心意明白,但毕竟伤重如此不可肆意啊。
他们下意识的看向君小姐,这种事都是大夫们来劝说的。
“可以。”君小姐点点头说道,“反正伤这么重,不在乎再重些。”
这什么鬼道理!将官们面色发黑。
有了君小姐的话,其他人也没话可说,几个亲将扶着成国公走下来,慢慢的站到土坑前。
血腥气硝石气混杂,更添几分悲壮。
成国公看着土坑里堆积的尸首,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认认真真一点点的视线扫过。
“刀来。”他说道。
还要拿刀?
将官们心里叹口气,但也只得拿过来。
成国公握住刀,示意搀扶自己的兵将们松开,就这样摇摇晃晃的上前,将刀竖在地上撑住了身子慢慢的站直。
后边的将官们看着他的背影忽的有些眼睛发涩。
这一幕很熟悉,每次出征成国公都会这样走到军阵前,看着他的兵将,而他的兵将也都看着他。
“击鼓。”成国公说道。
一个将官忙抬手示意,沉重又激扬的战鼓响起来,在一片肃然中格外的雄壮。
成国公慢慢的将手里的刀提起来,举起来。
出征。
身后的将官们直觉嗓子辣痛,他们纷纷拔出刀枪举起来。
长刀高举,长枪林立。
君小姐轻叹口气,对夏勇点点头。
伴着鼓声,坑边的兵丁们将土石推进去,一层一层一片片的尸首被逐渐的掩盖。
坑被覆盖,土高高堆起,一块块石头覆盖其上。
成国公也再次躺回了架子上。
他的神情始终平静,没有悲伤更没有愤怒。
“走吧。”他说道,闭上了眼。
“稍等一下。”君小姐却说道,对夏勇和李国瑞低语几句,二人应声是奔向军阵中。
还要做什么?
将官们不解的看着,成国公也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一队队兵丁驶出,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杆旗。
旗帜!
成国公再次半坐起来,看着这些兵丁将旗帜插到石堆上,而最后一杆大旗则由四五个兵丁合力插在了最高处。
六尺长的红心蓝边的旗帜呼啦啦的迎风飘扬。
“待来日,吾必来接尔等回家。”成国公看着飞扬的大旗,忽的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或者,待来日,这里就是尔等的家,我们来这里拜祭。”她说道。
将官们忍不住看向她。
这口气可真不小,意思就是将金人之地占为己有了。
成国公看向她,笑了。
“好兵。”他对她点点头,再次说道。
君小姐也对他颔首一笑。
…
听到哨探说周兵拔营离开了,金营这边的人有些神情复杂。
有不服有懊恼但还有一丝不好意思展露的庆幸。
“不如追击…”一个粗壮的金将喊道,“…成国公朱山就这样放走,以后只怕没机会杀死他了,我们…”
话音未落就听得轰隆几声,再一次地动山摇。
营帐里陷入一片混乱。
“又是这东西!”
“周人打来了?”
“不是说走了吗?”
整个军营号角锣鼓齐鸣警惕的备战,没有人再提追击的事。
看着腾起的硝烟火光。
赵汉青在马上拍了拍手。
“剩下两个,给你们听个响。”她说道。
说罢调转马头,两辆辎重车跟随着她前行。
前方大军隆隆大旗招展向南而去。
第三十八章 春风拂面终不寒
成国公率军入易州的事,朝廷自然也知道了。
这种违抗圣命的事黄诚是绝对不会替成国公隐瞒的,添油加醋的报告了皇帝,而议和的金人使者也跟着好一通大闹。
成国公先是没有消息,接着传来战死全军覆没的消息。
举国哗然。
成国公虽然已经多年没有进京,但民众对他并不陌生,毕竟先是他驱逐金贼解除了北地民众的危难,又驻守边境让大家免去了金贼侵犯之苦。
虽然这十年已经习惯了安稳平和,有时候觉得成国公似乎被淡忘了,但当听到成国公战死不在了,所有人都慌了。
边境怎么办?
议和了不打仗了。
不打仗?金人怎么可信。
二十年前他们可也议和过,三十年前他们还是大齐的藩属呢,结果呢,灭了大齐,扫荡了北地,掠走了周国的皇帝。
这些蛮人说的话怎么可信。
更何况又割让了三郡,金人距离内地更近了,以前大河阔境相隔跨越有些困难,现在几乎紧邻,跨步就进来了,伸手一探就到京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成国公死去的哀伤,对未来日子的惶惶,让闻讯的人都哭起来。
大人哭,孩子也哭,一时间几乎是天下同悲。
这场面让朝廷很是吃惊。
没想到成国公战死的消息会引起这么大的震动。
更有一些流言四起,说成国公是被朝廷害死的,因为要议和,为了讨好金人,故意送成国公去死。
当然很快又有不同的说法,说成国公好大喜功抗命不归,结果害死了精兵壮马,甚至还有人说成国公其实没死,是投敌了。
这种说法很快席卷了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盖过了先前的传言。
“陛下一再让退兵,只有成国公不退,为什么?”
三月春光明媚,临河的茶肆里一个干瘦的男人口沫四溅的说道。
四周围这一圈人,或坐或站,神情复杂。
“成国公心系北地…”一个男人答道。
没答完就被那干瘦男人呸了口。
“什么啊,那是为了他自己,退了兵,议了和,他成国公还怎么在北地摆威风?”他哼声说道,“我告诉你们吧,这天下最喜欢打仗的,就是成国公,他可不愿意议和,要不然他还有什么理由在北地耀武扬威?”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四周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陈七看向河水,伸手抱了抱胳膊。
“真冷啊。”他说道。
对面的柳掌柜神情亦是复杂。
“是啊,好冷啊。”他说道,“这都阳春三月了,怎么还是让人心底发寒。”
一旁男人看到周围的人听进去了,神情得意洋洋,抬脚踩在条凳上。
“所以说,成国公肯定是故意去易州的,要破坏这议和…”他大声说道。
但话刚出口,就听得外边有人啊的喊了声,旋即有一物砸过来。
男人只觉得一股臭气袭面,几乎令人干呕,旋即便是剧痛。
他啊的一声叫向后退去,原本就要靠住一张桌子,但突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整个人便一头栽倒。
四周的人哗然。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陈七跳脚起来去搀扶那男人。
男人爬起来,将砸在脸上的脏兮兮的鞋子一脚踢开。
“谢谢小哥。”他感激的说道,然后愤怒的看向外边,“谁?”
四周的人也都向外看去,见是四五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为首的一个干瘦乞丐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
乞丐?
乞丐现在不讨饭,难道要抢劫了?
在京城里畏畏缩缩讨口饭过活的乞丐,此时神情愤怒,甚至是凶悍。
“干什么?”男人气冲冲的就走过去。
“你,你为什么骂成国公!”为首的乞丐喊道。
语调生硬发涩,明显的北地口音。
男人呵了声。
“成国公祸国殃民…”他说道。
这次又是话音未落,那几个乞丐都喊了起来。
“不许对成国公不敬。”
不仅喊起来,这一次人还冲上来,对着那男人劈头盖脸的打过来。
男人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
喊声叫声茶肆顿时一片混乱。
“别打人,别打人,有话好好说。”陈七大呼小叫在场中左跳右挤,似乎要拉架,但却不经意的将周围要拉架阻止的人挤开了。
这里到底是京城,再加上北地局势不稳,五城兵马司加强了巡逻,很快就赶过来,将双方制住。
男人被几个乞丐打的极其狼狈,脸上还被挠了几道,一面擦着鼻血一面愤怒不已的告状要抓人。
乞丐打人当然要抓乞丐,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就要上前。
“为什么打人?乞丐随意的打人。”陈七在一旁喊道,“不说清楚,满城乞丐都要赶出去。”
“没错,说清楚为什么打人。”有声音在他后附和。
那倒也是,如今京城里乞丐流民越来越多,万一闹事大家可都受影响。
于是更多的声音响起。
这喊声让兵丁们的动作停了下,而乞丐们则带着几分委屈愤怒开口了。
“因为他骂成国公。”一个男人说道,眼睛发红,余怒未消,“如果不是成国公,我们连来京城当乞丐都当不得,早就饿死困死在北地,你却说成国公祸国殃民,你真是胡说八道。”
竟然是因为这个?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这些乞丐,竟然因为有人说成国公坏话而暴起伤人。
这是傻呢还是对成国公敬意到了骨子里?
“你们才胡说八道,我骂成国公关你们什么事。”男人气的跳脚。
“当然关我们的事。”
乞丐们一起喊道,神情悲愤。
“你又不是北地人,你凭什么说成国公不好。”
“我们是北地人,我们过的什么日子你们谁知道?”
“如果不是成国公护佑我们,我们早就是死在金兵刀下,他阻挡金贼护佑百姓,你却说他贪占权功,这叫贪占,你去贪占啊,你去啊,看看这有多容易。”
“如今成国公为了阻挡金兵不惜以身涉险,成国公夫人和世子在北地沿途施粥,不许各地将我们拒之门外,说他摆威风,这威风你们怎么不去摆?你们去摆试试,看看有多容易。”
“为了让三郡的百姓平安撤离,成国公派成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带着兵马相助,你说他这是喜欢打仗,不打能行吗?不打我们就死了。”
乞丐们说着,几个妇人还哭了起来。
“你们过的好日子,过得轻松,这样污蔑人,也太欺负人了。”一个老乞丐哽咽悲愤的说道。
这些乞丐都是北地过来的逃民,北地的事,成国公的事,他们的确说的令人信服。
这话让四周陷入一阵安静。
是啊,成国公做了这么多事,还这样被揣测是有点欺负人。
看情况不对,男人有些羞恼。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说道,看着兵丁,“快些抓人。”
几个兵丁冷冷看他一眼。
“不许当街闹事。”为首的说道,“再有犯,关入大牢。”
说着看着那几个乞丐。
“还不快滚。”
那几个乞丐愣了愣,虽然一时义愤冲动,心里还是害怕的,没想到官兵竟然不抓他们,于是忙扶老带小的急急走开。
那男人愕然。
什么意思啊?这警告谁呢?怎么把人放走了。
“哎你们…”他忙喊着要追上去,有人在后一涌撞向他。
男人猝不及防被撞的向前跌去,腿捧在桌角上,疼得他嗷嗷叫也顾不得说话质问。
“借过借过。”陈七喊着急匆匆的向外而去,“要晚了晚了。”
柳掌柜忍着笑跟上去。
兵丁们则冷脸看着茶肆的诸人。
“没事就都散了。”为首的说道,“不许传造谣言,惑乱民心。”
这罪可就大了,茶肆的人们吓了一跳,顿时都鸟兽散。
转眼就只剩下这男人自己在茶肆里抱着脚留着鼻血肿着一只眼,又是气又是羞恼的咒骂着。
对于身后男人的咒骂,陈七和柳掌柜回头看了眼,又相对一笑。
他们再看向街上慢慢走远的几个乞丐,同时又轻叹一口气。
“毕竟春天了,也不会总那么冷。”柳掌柜说道。
“成国公做了什么,京城的人看不到,北地的人都看得到。”陈七说道,“天地是有公道的。”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马蹄急响,街上一阵骚乱。
不过大家也都熟悉了,这段京城的急脚信多。
陈七和柳掌柜避让在路边,回头看去,见一个兵丁疾驰奔来。
但与以往不同,这兵丁此时将原本放在身后的绢旗举在了手里。
“急报。”他高声喊着,声音激动,“成国公易州率军归来。”
成国公!
这喊声让街上一阵安静,旋即轰然。
成国公!成国公没死!
陈七握住了双手,神情有些惊讶。
“我就是随口一说,这老天还真有公道啊。”他说道。
第三十九章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急脚报信的令兵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喊着招摇过市了。
按规矩大捷都是要沿途报喜的。
只不过年前年后这一段没有什么喜可报。
其实这严苛来说算不上大捷,但深入金人境内还能不死率军归来,对于大周的任何官兵来说,这足以称得上大捷了。
大街上因为这消息陷入了沸腾,高墙深宅里的九黎公主放下手里的针线,侧耳听着。
“外边怎么了?”她问道。
公主越来越喜欢问外边了。
但是她们怎么知道外边的事,丫头仆妇们低头。
“奴婢去问问。”一个仆妇说道,刚要走出去,陆云旗走了进来。
“外边,报捷。”他直接答道。
丫头仆妇们低头退了出去,九黎公主面露喜色。
“捷报?”她问道。
“成国公没死。”陆云旗说道。
比起急脚兵,他更早一步得到消息,就在成国公等人踏入定州境内的时候。
他得到消息自然第一时间报告了皇帝。
皇帝听了说不上什么心情。
“朕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他说道。
这话似乎是自言自语。
屋子里连个太监都没有,只有陆云旗一个人。
“他怎么就没死呢?”皇帝看着陆云旗,皱眉说道。
很显然这个消息并不让他高兴。
他的神情阴沉,毫不掩饰焦虑,并没有大臣们熟悉的温和慈面。
在陆云旗面前的皇帝,是不同于朝臣面前的皇帝。
“因为陛下还没让他死。”陆云旗答道。
皇帝看着他哈哈笑了。
“说得对。”他说道,“朕还没让他死,他就不能死。”
说罢外边传来太监尖利的欢喜声。
“陛下,陛下,大喜啊。”
皇帝对陆云旗摆摆手,陆云旗低头退后,看着殿内大开,太监举着奏报冲进来。
“…成国公没死归来。”
“…已经到了定州了…”
皇帝发出欢喜的问询声,又急急的吩咐唤召大臣们来。
位于官署的臣子们闻召而来,殿内变的更加嘈杂。
“…折损了万众兵马!这是贪战之罪!”
“…也不能这么说,金人到底势众,折损兵马也是无可奈何…”
“…那也都是成国公的错,养兵不易,耗损容易,陛下一再让避战,他偏偏抗命不听…”
听着官员们义愤,皇帝神情几分欢喜几分激动不安。
“不管怎么说,人活着就好。”他说道。
“陛下真是太仁慈了。”一个大臣立刻说道,“就是因为陛下这样仁善,成国公才越发的有恃无恐。”
“好了,不要吵了。”皇帝拍了拍龙案,“人既然没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善后。”
“是啊,有什么事等成国公回来再说吧。”一直沉默不语的黄诚也说道。
提到善后,要有很多关系很多功劳赏罚,大殿内的官员们再次纷纷发表意见。
陆云旗已经退出了殿外,示意太监关上殿门隔绝了这些吵闹,转身走开了。
这些事他自然不会说给九黎公主,而只听了陆云旗说成国公还活着,九黎公主脸上已经浮现笑容。
“好人就该长命。”她说道。
“其实都一样。”陆云旗说道,“早晚都是死。”
“虽然早晚都死,但死和死可以不一样。”九黎公主说道。
“没什么不一样。”陆云旗淡淡说道。
九黎公主没有再争辩,低下头继续做针线。
陆云旗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绣着的一朵似乎永远也绣不完的花。
“公主不问君小姐的消息?”他说道。
九黎公主停下针线,笑了笑。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说道。
…
但对于很多人来说,成国公的消息实在是大大的好消息。
当传言成国公战死,南地百姓的惊慌而哭,北地这边则是悲戚而大哭。
失去了成国公,整个北地愁云惨淡一片,甚至有一队雄州边境的官军在遇到金兵时不战而逃。
官兵都逃了,百姓们更是决定拖家带口的向南而去。
成国公夫人当然没有走,也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悲伤,神情淡然,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成国公阵亡的消息。
“死有什么可悲伤的。”她对身边的小丫头说道,“人都是会死的,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没有人愿意死啊,小丫头心里想到。
“那可不一定,有人真的死的愿意。”郁夫人笑道。
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梁成栋冲进来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子。
“说是到了定州,千真万确。”他说道。
自从始终不见君小姐率军回到河间府,所有人都起了疑心,派人打探说霸州已经没有了君小姐等人的踪迹,大家心里就猜到了。
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太骇人了。
成国公率军侵入金人境地大家虽然惊讶但也觉得可以接受,毕竟那是成国公嘛,但一个女人带着顺安军也跑去了,这简直…送死吗?
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她做到了。
郁夫人神情复杂,似乎激动又似乎心酸,千言万语又最终只是叹息一声。
“这孩子。”她说道。
“我们这就赶往定州吗?”梁成栋激动的问道,“世子爷应该已经去了。”
又来回踱步。
“不知道国公爷伤的怎么样。”
郁夫人笑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她说道,“有君小姐在呢。”
…
定州,唐县安阳口,此时一片大营驻扎,来往的兵马不断,但很多人都被拦在外边,包括定州兵备道等文官武将。
“成国公正在养伤,不能被打扰。”驻营外守兵神情木然的说道。
兵备道诸官对此有些恼怒,但一来里面有成国公,二来这边营军看上去格外的凶悍,只得作罢。
“莫非成国公不止是伤重,而是死了?”
官员们私下低声议论。
要不然为什么不见?
“说是成国公世子夫人率兵救回来了的。”
“真的假的?从没听过成国公世子成亲。”
虽然被拒绝进入大营,但这些官员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不远处等候,这其中除了官员随从兵丁们,还有一些看起来很普通但又不普通的人混杂。
“你们的人。”雷中莲收回视线,看着一旁的金十八。
金十八五个锦衣卫虽然都多少收了伤,但性命都无忧,此时还穿着铠甲,看起来跟四周的兵丁没什么区别。
金十八闻言神情冷冷不予理会。
“这些人进不来,你也最好老实点,别想什么鬼心思。”雷中莲说道,“要不然再关你们半年。”
“有什么可瞒的,有什么又能瞒住的。”金十八冷冷说道。
这边正说话,营外又是一阵骚动,似乎是又有人要进来。
“我啊,我怎么不能进?”
一个男子高亮的声音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