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在骂她是猪吗?

然后她还对他敬佩感激不尽?

君小姐又绷住脸。

她知道,他一直不喜欢收她当徒弟,千方百计的为难她,表面上恭敬,其实心里在骂她吧。

猪。

她在他眼里就是头猪啊。

君小姐的眼泪忽的涌出,抬袖子大哭起来。

这突然的变化让室内的三人都愣住了。

年轻男子忙跳开几步。

“哎哎,这可不是我骂你啊。”他说道,“这是这棋局逗人玩呢。”

说着几分嫌弃。

“有什么好哭的啊,不就是五千两银子嘛。”

“谁稀罕银子。”君小姐哭着喊道。

凶什么凶啊!

年轻男子摸了摸鼻头再次退后一步。

“是是,我说错了,你当然不在乎银子。”他说道,想了想。“你的棋艺很高超,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但是再棋艺高超的人也不是战无不胜嘛,毕竟像我这样的聪明人虽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

你这样的人的确不多见,雷中莲心里说道。

君小姐的哭声更大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像个孩子似的,站在原地用袖子掩着脸。放声的宣泄着。

那哭声里有绝望有悲伤。让人听的心都要碎了,那是因为哭的人心也碎了。

方承宇的脸上浮现焦急以及难过。

“表姐,你别难过。”他说道。拄着拐疾步的向这边走。

年轻男子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我说实话。”他说道,“这个不是我发现的。”

君小姐的哭声陡然停了。她放下衣袖,脸上满是泪水。还有泪水不断涌出的一双眼看着年轻男子。

这种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我遇到过一个人,就是你刚才问我那句话是谁说的的那个人。”年轻男子抬眼向上看,一面有些期期艾艾不情不愿的说道,“他为了讨好我。拿出这个棋局逗我开心,因为实在是太也特别了,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君小姐看着他上前一步。

“一个人。”她带着哭意重复道。“一个男人吗?”

“废话,小爷我才不会跟女人磨磨唧唧。”年轻男子翻着白眼说道。

你现在也没多干脆。雷中莲心里说道。

一个人,一个男人。

君小姐其实心里早就确定了,从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那句话不管词句还是神态,跟师父一样。

她跟师父在一起只有六年,对于几十年生命经历的师父来说只是很短暂的过客,她不知道师父的所来,不知道他的过往,有没有亲人,有没有徒弟,认识什么人,朋友是谁。

什么也不知道。

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师父又熟悉又陌生。

除了拿出棋局给自己看,原来师父还给别人看过。

君小姐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为了讨你开心?”她哽咽问道。

“那是,要不然小爷就揍他了。”年轻男子继续眼看天说道,“所以你不用哭了,这个棋局你败给我,不是你不聪明,这只是个意外。”

这够安慰了吧?爱面子的女孩子可以不哭了吧?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的哇的一声,女孩子的哭声几乎刺穿了他的耳朵。

哭声更大了,这一次她连袖子都不抬,就那样站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茶楼里的哭声传了出来。

外边民众没有散去,反而更聚来了很多,听到这哭声都停下了议论。

这哭声响亮,倒也不算撕心裂肺,哭声里有悲伤更多的是委屈。

“世间儿女之情最伤人啊。”胡贵望天神情悲戚的感叹,“想君小姐这般才华出众的人也有心缺一角难补全的憾事,真是天道不公啊。”

真是天道不公啊。

年轻男子也望天感叹。

天底下每时每刻骂人二货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就他这么倒霉呢?

早知道这汝南城就不进了。

明明一开始都很正常的,谁知道会遇到这么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呢。

“我一没打二没骂,还好言好语的哄着,这都不行。”他喃喃说道,“早知道还不如动手呢,果然我是不能当好人的,当好人是费力不讨好的。”

方承宇已经急切的不顾雷中莲的阻拦走过来了,没有理会年轻男子的嘀嘀咕咕,又是焦急又是难过的看着站着哭的君小姐。

这可怎么办好呢?

他束手无策。

他曾经也是爱哭的,但后来就不哭了,自己不哭了没有人哄劝安慰过,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他原先不知道棋盘花灯的事,也就是这一段才知道的。

君小姐当然不是因为五千两银子而生气难过。

很多时候我们在意的不是钱和物,而是心意。

用心准备,兴致勃勃,势在必得,却突然被一盆冷水浇灭,突然失败,那种郁郁才是让人难以承受的。

就比如自己生而为人准备好好做人干出一番事业,却陡然病残加身成为一个废物。

就像君蓁蓁准备了这一个棋局,棋局必然是她认为最精妙也是最自豪的,却突然被人用一种荒诞的法子解了出来。

世间的事的确有很多不公平。

虽然知道世间的事有很多不公平,也能做到看得开得失,但总难免有那么一个时刻,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承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拄着拐站在君小姐身边,面上同样悲伤弥散。

这种场合惹哭君小姐的人不说话,君小姐的丈夫不说话,本就不爱说话的雷中莲更不会说话了。

室内三个男人呆立看着大哭的君小姐,就如同看着哭闹的孩童般束手无措。

他们一个不接触孩子,一个没有养过孩子,一个本身就是个孩子,所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

第三十八章 问你的姓名

君小姐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她就是想哭。

倒没有觉得天道不公,她只是觉得师父不公平。

师父怎么是这样的人?

师父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

对别人那么好,却戏弄自己?

当然也不是怨恨,就是觉得委屈,但内心更委屈的其实是她都不知道师父是这样的人。

她跟随了师父六年,却似乎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而更悲哀的是,她不认识的这个人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了,再想认识也认识不了了。

那种悲伤如同潮水瞬时将她淹没,无可挣扎躲避的溺沉。

那种悲伤比看到师父尸体时还要难过千倍万倍。

悲伤的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她也不想想什么道理,就想这样哭。

她都没有好好的哭过呢,从小她就没哭过。

从树上摔下来,被父亲罚跪,偷吃糖粘掉了一颗牙。

抱着师父的胳膊离开京城,被扔进黑乎乎的野地里。

在外行走风餐露宿,在地上睡咯的浑身疼,被虫子咬,蛇钻进裤腿里。

看到师父死去,看到父亲母亲死去,甚至看着自己死去。

她都没有哭,甚至连哭的情绪都几乎没有。

只有那一次花灯节棋盘花灯被人破解失去了五千两银子的时候,她特别想哭。

棋盘花灯。

可不就是因为他嘛。

现在又是他。

都是他。

君小姐透过泪眼看着年轻男子。

眼望天神情尴尬的男子正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

“不许走。”她喊道,人又扑了上去,再一次抓住了年轻男子的胳膊。

年轻男子哀嚎一声。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他喊道,“你不是为了钱,也不是垂涎我的美貌。你…”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反应过来了。

“你是为了这个人?”他问道,虽然是问,眼神已经清朗。

君小姐看着他点点头。

你能和我说说他的事吗?你怎么认识的他?是什么时候?他和你说过什么?

她心里涌出无数的问题,但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这个棋局,也是那个人告诉你的?但是没有告诉你怎么解?”年轻男子已经先问道。

君小姐再次点点头,眼里适才涌出的泪水被挤落。

年轻男子干笑两声。

“我真是无妄之灾。”他嘀咕说道,说罢又一脸坦然的。“小姐很抱歉。关于这个人,我也没什么可跟你说的,我和他只是一面之缘。还是很久以前,你要找他的话,我帮不到你。”

他说完看到这女孩子脸上更悲伤几分。

糟了,又要哭了。

他心中哀嚎一声。但这一次女孩子却没有哭,而是带着几分怅然。

“不。我不是要找他。”她喃喃说道。

他已经找不到了。

她只是想听听师父的事,想看看别人眼中的师父。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人不一定总是要做有意义的事啊。

“总之不管是为什么吧,我都帮不了你。我也就和他有过这一面之缘,说了这么两三句话而已。”年轻男子大概明白了说道。

师父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也是很正常的。很多人都跟师父只是一面之缘。

这也不奇怪,君小姐没有说话点点头。

看到她讲道理。年轻男子松口气。

“真的,我连他叫什么是谁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他说道,挑眉摊手,说到这里忽的一顿。

君小姐看着他。

“因为那天有一件事对我有些重要,所以我对于那天记忆比较深,要不然也不会记得他。”年轻男子说道。

因为一件事印象深刻的话,就会对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所涉及的人和事都记的牢一些,这很正常。

但君小姐还是看到他脸上闪过的一丝很奇怪的神情,似乎是窘迫。

看来那件事是件让他窘迫的事。

不过跟师父无关,就跟她无关了,她没兴趣去关心别人发生过什么难忘的事。

“…事实上我真没记得,我都忘了这事了,还是在阳城突然看到那个花灯才想起来的。”年轻男子接着说道,又伸手拍了拍胸口,“我真没骗你。”

君小姐嗯了声垂下视线,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

年轻男子整个身子都松懈了。

“小姐,那个人是不是骗了你了?”他忍不住笑道,肯定是糊弄这位姑娘把那一副滑稽的棋局当奇珍异宝,“你不用在意,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不是正经人呢。”君小姐喝断他,很是不满,“不认识不知道,就别乱讲。”

年轻男子撇撇嘴。

“那棋局就算…就算解的办法古怪一些,但是,那也是很精妙的棋局。”君小姐说道。

再精妙也是猪而已嘛,年轻男子咧嘴一笑,又忙收住。

“是。”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君小姐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握着手有些恍惚。

“那小姐,虽然我们很巧,跟你巧,跟你认识的人也巧,但这世上的巧多了去了。”年轻男子试探说道,“也没什么稀奇的,所以,我们不如也萍水相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可以走了吧?”

听他颠三倒四的话,君小姐伸手按了按脸,觉得自己今日失态也太过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想了想问道。

也许师父曾经提过呢。

年轻男子并没有推辞回避,闻言爽朗一笑。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说道,冲君小姐一抱拳,“令九。”

他这句话说完,没有看到这位姑娘还礼,或者报名或者说声令公子。

她看着他,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为什么叫令九?”她说道。

年轻男子心里啪嗒一声似乎是山又塌了。

怎么又问为什么啊?

先前问她为什么是二货也就算了,这个怎么也要问为什么啊。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啊?他又哪里说的不对了?

这名字不骂人吧?他心里哀嚎。

怎么没完没了了。

雷中莲也忍不住看了君小姐一眼。

如果说先前质问二货那句是因为被骂的是自己理所当然,那现在质问人家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就有些不讲理了。

当然,傻子都知道这年轻男子报的名字肯定不是真名字,行走江湖萍水相逢前日有仇近日有怨敌我未分,怎么可能报出自己的真名字。

那她现在这是在质问他报的假名字吗?

看得破不说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是很简单的人尽皆知的道理。

君小姐不会不知道。

要不然她也不会不退不让的逼得严家低头,也便不会又轻易的接受了严家的认错。

又或者纯粹是在问他为什么叫令九?

一个人叫什么名字,当然是有原因的。

比如自己叫雷中莲,是因为祖辈姓雷,中是排行在中,莲是生他时娘在采莲。

比如有人的名字是在路上撞来的,或者见到一只狗,或者见到一只牛,所以叫做狗剩,叫做大牛。

当然君小姐和方少爷的名字就讲究的更多。

不过询问对方名字的来历,应该是很熟稔或者关系很好的人才会做的事。

他们之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年轻男子抬起头对君小姐露齿一笑。

“因为我在家排行九。”他说道,“我姓令,所以就叫令九了,粗浅的很,让小姐见笑了。”

君小姐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思。

“这样啊。”她说道,“令九是这么来的啊。”

年轻男子对她保持着笑容,白白的牙闪闪亮。

“要不然呢?”他问道。

要不然她以为又是很巧了。

君小姐看着他。

因为她曾经也叫过令九这个名字。

第三十九章 想你的来历

令九

她叫过这个名字。

就是把九龄反过来。

第一次叫这个名字还是在十岁那年翻爬进成国公家的墙头时,她刚险险的爬上去,就被人发现了。

成国公家的戒备真是森严,连那么不起眼的狗洞里都藏着人。

那人跳起来喊抓刺客,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蹭蹭四面冒出的人吓懵了。

当她从墙头上被踹下来的那一刻,她反应过来自报家门。

“我是令九。”她喊道,“我是张先生的徒弟,你们快快请我进去。”

后来当然这些人没有客气的请她进去,反而一脚将她踹的在地上滚了三滚。

她还是个孩子呢。

她忍着没哭出来。

还好东宫的护卫已经追过来了,将她拎了出来。

成国公和父亲都被吓的不轻,不过因祸得福师父不得不来给她看病,然后她才有机会抱着师父的胳膊拖行了十里地,终于得到跟师父学医的首肯。

想到这里君小姐抿嘴一笑,点点头。

“那我就先告辞了。”

耳边响起年轻男子拔高的声音。

君小姐回过神看着他笑着拱手。

“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他大声说道,脸上浮现满满的笑。

他适才是再说告辞啊,君小姐走神了没在意,不过也没什么在意了,君小姐对他点头还礼。

这位叫令九的男子脸上笑意更浓,从眼里溢出散开。

他的眼圆而明亮,看上去清亮,但闪烁间又寒光犀利。令人不敢凝视。

但此时笑起来,眼睛弯弯,那寒光犀利隐去,只余下清明,还带着几分文雅,如同日光般温煦。

这双眼…

君小姐看着他一怔,脑子里陡然无数念头冒出凝结而混乱。但透过这些混乱一个名字陡然跃出。

“朱瓒。”她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嘴唇几乎没有动,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但那位已经笑着转身的令九身形陡然挺直。人未转身,刀锋般的寒气陡然四散。

“小心。”

雷中莲的声音猛的响起,人也扑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君小姐只觉得厉风袭来。尚未回过神脖子已经被一只手掐住,瞬时窒息。人也被推着确切说拎着按在了柱子上。

剧烈的碰撞她的身子向前,因此窒息更甚。

这个叫令九的男人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了雷中莲的手腕。

雷中莲手里握着一把软剑。

那是他缠在腰间的暗器。

就在发出喊声的同时他拔出软剑扑了过来。

但这个男人轻松避开他的袭击,不仅如此还握住了他的手。抓着他的剑对准了君小姐的心口。

大力还在带着他的剑向君小姐的心口刺去,雷中莲不得不用力的对持阻止。

方承宇拄着双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室内鸦雀无声,没有喊叫没有哭泣。气息凝滞,如同寒冰冷湖。

外边日光灿烂。传来议论声说笑声。

一鲜活一凝固,瞬时也能变成一生一死两界。

“哎。”他看着在手里随时能被扼断脖子的女孩子应答。

这种场景的应答实在是太诡异了。

女孩子因为窒息原本柔美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五官也有些扭曲,看上去一点也不美。

但她的眼里却平静,不能说平静,是惊讶以及不可置信,唯独没有恐惧。

朱瓒。

他竟然真是朱瓒。

甚至她吐出这两个字时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甚至都有些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名字。

为什么呢?

她看着贴近的几乎气息喷到的男人的脸。

因为适才那一笑的眼吗?

那双眼的神态真的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就想啊,想到了一个人,成国公,朱山。

对于一个很久没有见过糖,突然被递给一块蜜饯的小小的她来说,那个人简直就跟神一般。

那张温煦的面容明媚的笑容照亮了贪吃孩子的天地,实在是难忘。

她的脑子就在那一刻瞬时的转动起来。

军伍气息。

朱山。

年纪不对。

小。

北地粗俗口头语。

见过棋局。

见过她的师父张神医。

小时候。

张神医去过成国公府。

阳城。

驿站。

朝京里程图。

京城的锦衣卫来问话。

他在阳城出现过。

这些信息乱七八糟先后涌现,让她脱口说出朱瓒这个名字。

没想到,真的是他。

这就是朱瓒啊。

成国公的儿子。

君小姐看着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淡淡的酸涩。

没想到以前从来没见过,重生后见的第二个认识的人就是他。

第一个自然是江太医。

不过江太医算是认识的人,因为他们互相认识也打过几次交道。

而朱瓒不应该算是认识的人,因为他们没有打过交道,没有见过面。

她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她。

嗓子的疼痛忽的减缓,握着脖子的大手卸去了力气,气息大口大口的涌进,君小姐不由急促的喘了几口气。

那只手还稳稳的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柱子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表情严肃而端穆,目光冷静而犀利。

“你是谁?”他问道。

我是谁。

不管我是谁,你也不认得我。

君小姐看着他心里微微的酸涩。

这酸涩当然不是因为他不认得她,而是因为那逝去的过往。

不过虽然不明显,但君小姐能够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疑惑。

他为什么疑惑?

高管事提过京城的锦衣卫正在查他。

他又这样山西河南的乱钻,且无比的警惕,显然是在躲避追捕。

自己一瞬间喊出名字,他如此的凶悍痛下杀手,可见对追捕的戒备。

这种戒备完全不需要询问对方的来历,这是没有必要的事。

但他为什么疑惑询问她是谁,而且还卸下了杀意?

“你的眼里没有杀意,没有惊慌。”朱瓒的声音淡淡响起,似乎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你不是为我而来的人,你是谁?”

第四十章 威名久仰

她是谁?

君小姐轻叹一口气。

“我是原抚宁县令君应文之女。”她轻声说道,“我跟随父亲在抚宁长大,抚宁多得成国公庇护,成国公曾到抚宁巡查,小女有幸见过成国公。”

抬眼看着朱瓒。

“也有幸远远的得见世子爷一面,世子爷丰神俊秀英姿勃勃,令人难忘。”

她的眼睛很漂亮,娇憨又明亮,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再加上先前哭过,红肿泪痕未消,盈盈一脉,如同落满了星光的湖水。

被这样一双眼看着,再加上那一句令人难忘满含羞涩的话,谁能受得了。

朱瓒喝喝笑了,收回手摸头,一面将雷中莲的手向后一推,自己则跨开一步。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他笑着说道,脸上又不好意思还有难掩的得意,“我这人的确是令人过目不忘。”

随着他的这动作说话,原本刀剑生死相逼的三人已经分别的站开,雷中莲的软剑垂在手里,君小姐的脖子上只余下瘀痕,靠着柱子带着几分娇弱站立着,而她面前的朱瓒摸着头像个愣头小子笑着。

好像他们始终都是这样站立着说笑着,似乎一念生死的对峙只是幻觉。

站在门外的胡贵等人也在这时探头看进来,看到这愉悦的一幕便也笑了笑,收回视线。

“看起来新欢旧爱相处的挺好。”他对身边的人感慨的说道,“年轻人哭一场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君小姐对朱瓒施礼。

“唐突了,还请见谅。”她说道。

她没有再提他的身份,也没有再盯着他看。

确认了他是朱瓒,她的很多疑惑就解开了。比如师父留下的棋局为什么他能解开,以及为什么他会与他们在路途中相遇。

虽然有些细节还想知道,比如师父和他在一起说过什么,是怎么说到这个棋局的?但一来问这些只是让自己得到情感上的慰藉,二来问多了只怕会引起朱瓒的戒备。

毕竟通过这两三次的打交道可以得知他是一个很机敏的人。

惹上这样的人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