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房子啊。”山羊胡说道,再次打量君小姐一眼,视线落在车上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长得真俊。
他心里想到,然后便看到少年身边的拐杖,心里不由啧啧可惜一声,同时也明白了什么。
“你们该不会是来求医的吧?”他接着说道,抬手摆了摆,“没了没了,九龄堂早就没了。”
说着又笑了笑。
“不过,这里马上就要开一间新药铺,有需要的药的话可以来拿。”
“谁让你们开药铺了?”君小姐说道,将被面前人抱着的匾额用力的夺过来。
那人吓了一跳。
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好大的力气。
君小姐伸手抚过九龄堂三字,厚厚的灰尘沾满了她的手指。
“谁说九龄堂没了?”她抬起头看着山羊胡,“我回来了。”
山羊胡神情怔怔。
“你?你谁啊你?”他问道。
“我。”君小姐看了看手里的匾额,抬头看着他,“我是君九龄。”
第十七章 旧居却不在
横街前破败许久的九龄堂前停了马车,显得比往日热闹很多。
“那边干什么呢?”有路人询问道。
“胡贵收拾房子呢,有人买了要重新翻盖。”有人说道。
汝南城不大,街坊邻里的事大家都互相知道的清楚。
但这一次有人反驳这个说法了。
“不是的,是说君家的人回来了。”街对面的一个店铺伙计说道,他倚着门正踮脚往九龄堂看。
这话让听到的人都很吃惊。
“君家还有人啊?”
“君老郎中死了,君大人不也入土了吗?”
“是君小姐啊,君大人的女儿。”
“哎呦,那个小姑娘啊,不是被她外祖家接走了。”
“接走了也能回来看看啊,到底是姓君嘛。”
“快走,快走,瞧瞧去。”
不少人渐渐的都涌向九龄堂,而九龄堂门前早就有小孩子探头探脑。
屋子里光线昏暗,虽然破旧但并不凌乱。
“我叫胡贵,大侄女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山羊胡伸手用衣袖在一条长板凳上扫了扫,荡起一片尘土,他再次连连咳嗽。
“我知道。”君小姐接过他的话说道,不抄也不扫径直在一条长板凳上坐下,手里的匾额放在了桌子上,荡起一层的灰尘,“这房子就是你们家卖给我家的。”
胡贵咳咳的笑了,这小姑娘不是官家的小姐吗?不仅没有嫌弃这里脏还坐下了。
“是啊。”他说道,又看着被雷中莲搀扶的方承宇。
这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架着双拐走起来很是困难,他心里再次感叹一声可惜了。
“小公子您坐这里。”他忙将条凳搬过去。
“多谢大叔了。”方承宇温和的说道。点头施礼。
雷中莲扶着他坐下来,自己站在他的身后。
“君小姐说的没错。”胡贵自己也扯了一个条凳坐下来,接着说道,“这房子是我先祖卖给你们家的,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父亲回来给老太爷发丧时候,又托付我照看。”
那时候君蓁蓁才六七岁吧。这种事当然不会记得。
胡贵不待君小姐说话就自己先笑了。又叹口气。
“没想到君大人也英年早逝了。”他说道,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君小姐对他还礼。
屋子里沉默一刻。
“劳烦胡大叔照看房子了,我如今成了家。就能亲自照看祖父父亲留下的房子了。”君小姐说道。
成家?
胡贵惊讶的看她。
君小姐今年十五岁了吧,也是该成家了,不过,她嫁给谁了?
他的视线不由看向坐在那边的少年。
少年人对他扬起笑脸。
“胡大叔。我是她丈夫。”他温声说道。
不会吧,嫁了个瘸子啊。
胡贵神情惊讶。
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单薄比女孩子看起来还娇弱的瘸子。
这君家真是要绝户了。
“大侄女大侄女婿。你们回来了先到我家去歇歇脚,这里什么都没有。”胡贵说道,一面站起来。
君小姐坐着没动。
“不用了,谢谢胡大叔。我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她说道,指了指桌上的匾额,“至少。先把牌子挂起来。”
听她这样说,雷中莲立刻上前。
“少奶奶我来吧。”他说道。
说着拿起了匾额。同时也伸脚勾过来一个凳子。
“慢着慢着。”胡贵不得不开口了,急急抬手阻拦,“君小姐,这个房子你们住不得了。”
终于说到正题了。
君小姐将房契从袖子拿出来。
“我有房契。”她说道。
胡贵嗨了声。
“君小姐,我当然知道这房子是你们君家的。”他说道,捻了捻胡须,“只是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什么事?”君小姐问道。
“这个房子是我们先祖卖给你们了,但是这地方原本是田地,盖房子的时候也没分那么细,后来把房子卖给你们家,只立了一个房契,但这地契还留在了我们家。”胡贵说道,“所以说现在的结果是,房子是你们的,但这地…”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是我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
君小姐皱眉。
“那就是说当初买房的时候,你们家欺诈了。”方承宇说道。
胡贵笑了,对方承宇施礼。
“小公子,这话我也不反驳。”他说道,又苦笑,“不过那是几辈子前的事,你要说怪谁还真不知道怪谁,我们胡家也分了好几次家,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传下了一张地契。”
他说着又对君小姐施礼。
“君小姐,我就是一个俗人,上有老下有小,我也做不到那些圣人君子教导的高风亮节,小姐不在家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早就知道这个地契的存在,只是君老太爷济世救民,开的是医馆也是善堂,我也不是离了这地不能活。”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神情真挚。
“你看,这几十年我都没有来和你们家说房子的事,我想着等房子坏了的时候,再去和你们说这事,现在老太爷不在了,君大人也成了官人不再行医,这房子也荒废多年腐朽不堪,我家里老娘年纪大病了几场,儿子女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这才要接过来的。”
方承宇笑了。
“胡大叔你真逗。”他说道,少年的声音清朗又温和,“你是不是说以前君老太爷有名有望不能惹,后来君大人为官大人不能惹,现在君老太爷和君大人都过世,名望已消逝,官威不在,孤女远嫁,所以就可以没有任何麻烦的接手房子了?”
胡贵被说得面色尴尬。
“你看你看,你们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他说道,“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冤枉啊,你们无辜,我也无辜啊,我祖上分家分到这个,这也是抵了米粮天地银钱的,总不能我就这么扔了吧?”
“是,不能这么扔了。”君小姐说道,“这样吧,我把这块地买下来可以吗?”
胡贵的眼微微一亮,但目光扫过方承宇以及雷中莲。
病弱的瘸子丈夫,枯瘦无神的一个下人,还有外边的马车,灰扑扑的寒酸。
这君家一向清贫,哪有什么钱。
“君小姐,其实你要房子有什么用啊。”胡贵说道,“这临街住人也不便,不如你把这房子卖给我,去城里寻一处好宅院…”
君小姐摇摇头打断他。
“我要这房子有用。”她说道,“再说这是我祖父留下的,传承不能断,你这地买多少钱,你尽管开价吧。”
胡贵再次捻了捻胡须。
“君小姐,不是我不开价。”他眯眼说道,“这地我已经卖出去了,现在我也不做主了。”
第十八章 我想要买
君小姐坐在这间落满灰尘,满是湿闷的房间里突然有些想笑。
她生而为贵,却又因为这贵而被束缚。
她一心为了救治父亲而努力,结果学有所成时父亲却死了。
她认命嫁人开始新生活,但却突然得知深仇大恨。
得知深仇大恨未能报就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她又重生了。
她的人生就像老天爷在逗她玩,把一样东西递给她,然后又收回去,然后又递过来,又收回去。
她想要的,都看得到,但却不是伸手就能轻易的拿到。
有意思。
君小姐笑了。
“那你问问对方,要多少钱肯卖。”她说道。
胡贵微微皱眉要说话,君小姐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站起来。
“多少钱我都买。”她说道,伸手将匾额抱起来。
匾额宽大,她的个子虽然比同龄的女孩子高挑,但到底是个女孩子娇小,看起来很费力,而且匾额很脏,适才抱进来已经让她的衣衫上染上了污迹。
“少奶奶我来。”雷中莲忙说道要上前接过。
君小姐抬手制止。
“你照顾少爷。”她说道,再看向胡贵,声音柔和态度真诚,“胡大叔,劳烦你跟对方说一下,我要重新让九龄堂开张,所以这房子我不能不要,希望能把地契卖给我,请他开个价。”
胡贵神情惊讶。
“你要重开九龄堂?”他说道。
君小姐点点头。
“所以劳烦胡大叔了。”她再次施礼,抱着匾额向外大步走去。
方承宇也对胡贵点头施礼,被雷中莲搀扶着走出去了。
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到君小姐抱着匾额走出来都忍不住上前一步。
“是君家小姐吗?”有年长的妇人问道。
君小姐看着她含笑点点头。
“哎呦你都长这么大了。”那妇人欢喜的说道,“都认不出来了。”
其他人也都围上来。
“这次回来看看啊。”
“是在你外祖家吗?”
“可是好久没回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道。
这些都是跟君家相熟的乡邻。
君蓁蓁家世代为医,从最初的走街串巷的铃医到开堂问诊,足迹历史几乎跟汝南城融合一起。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守着九龄堂的,平日不看病,也要进来坐一坐。”一个老妇高兴的说道,“君老大夫不在了。这九龄堂关了门,我每次从这里过都觉得少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又忙在身上摸。
“我,我还欠着君老太爷的药钱呢。”
君小姐含笑看着她。
“婆婆不急,等改日收拾好了。您还来这里坐再还。”她说道。
收拾好了?
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都神情惊讶,这才注意到君小姐怀里抱着的匾额。
“这么说,你要重开九龄堂了?”大家纷纷问道。
君小姐含笑点点头。
“哎呀太好了。”众人都高兴的说道。
“那我先去找个地方歇歇脚,明日来收拾九龄堂,等过几日就重新开张了。”君小姐说道。
只不过医馆药铺不能说欢迎大家来坐。
“你要去哪里歇脚?”
“走了很远的路吧?累了吧?快去我家喝碗水。”
“对。对,小姐你饿不饿,去我家吃顿饭吧。”
众人纷纷说道,还有人要来替她搬着匾额,君小姐含笑劝说才制止了大家,坐上马车。
看她扶着方承宇上车,众人早就注意到这个漂亮的少年,此时再忍不住询问。
“他啊。”君小姐看了方承宇一眼,抿嘴一笑,“是我丈夫。”
不在意众人投来惊讶的神情。方承宇也对众人一笑点头。
这样温和有礼,众人忙还礼,看着他们赶车离开了,大家站在九龄堂前还没散去,议论着君家的事,以及这位君小姐。
“这孩子跟小时候可不一样了。”一个妇人感叹,“小时候见了人都不理会,现在多懂事多可亲,跟她祖父一样。”
“竟然成亲了呢。”
说到这里大家沉默一刻。
“怎么嫁了个瘸子呢?”
“不过小女婿长得真好。”
“长的好又不能当饭吃。”
“我看着小女婿挺好,你们没看到。适才咱们说话,他站在一旁看着君小姐是满满的欢悦和关怀呢。”
“那也没用,我要是个瘸子,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我也对她好呢。”
“不过君小姐怎么要回来开九龄堂了?不在夫家过了?”
“估计是夫家日子也不怎么样。来这里做个营生罢。”
“也怪可怜的,君家就剩这一根独苗了。”
众人议论着渐渐散去,站在九龄堂门内的胡贵神情复杂,看着街上远去的君小姐的马车。
“胡爷,这房子还收拾吗?”蹲在门外的几个人力询问道。
胡贵吐口气。
“真是早不来晚不来,怎么这时候来了。”他说道。“先别收拾了,我去问问怎么办吧。”
…
客栈里方承宇坐进了热腾腾的浴桶里。
随着君小姐将一桶汤药倒进去,原本干净的水顿时变的浑浊发黑。
方承宇也吐出一口气。
“现在不疼了吧。”君小姐说道。
“不疼。”方承宇说道,睁开眼看着挽着袖子只穿着里衣的君小姐,“你去洗吧,我自己可以的。”
君小姐也没有客气,转身走到屏风后。
在屏风后还有一个浴桶。
自从出了门后她对他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就连洗漱都不分开。
这样严密的守护着他。
方承宇看到一件件的衣服被搭在衣架上,忙收回视线。
“不知道汝南这边票号的钱够不够,还是先让蔡州府备好。”他扬声说道。
“不用。”君小姐在屏风后说道。
不用?
方承宇想了想。
“书上说人心不古,这个胡家人会选择这时候卖掉地,可见在汝南你祖父父亲的影响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碍了。”他说道,“这地要买来不会那么顺利的。”
君小姐在那边嗯了声说了声是。
“不过。”方承宇接着说道,“我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君小姐那边水声响。
“怎么不是坏事?”她说道。
方承宇转头看去,见君小姐从屏风后探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露出光洁的脖子。
“因为物以稀为贵啊。”他笑道,“对方不肯卖,开出不合理的高价,必然会引得众人议论,那么我们九龄堂重新开张的事就人尽皆知了,这样挺好的。”
君小姐笑了。
“你这办法不错。”她说道。
什么他的办法,她难道不是早就想到了。
“快点回去水里。”方承宇对她摆摆手,“小心着凉了。”
君小姐再次笑了笑缩头回去了。
方承宇这才靠着浴桶上也笑了。
但当第二日他们的马车离开客栈,雷中莲远远的就看到街上聚集着很多人。
待看清那边的情景,雷中莲猛地收住了马车。
“少奶奶,不好了。”他声音微微发涩。
方承宇和君小姐对视一眼,掀开了车帘。
街上的人群也看到这边的马车纷纷让开路,神情各异。
“这可比高价惊人多了。”方承宇神情依旧平静,看着前方说道。
前方昨日有些破败的九龄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
君小姐神情亦是平静,从袖子里拿出房契,轻轻的一甩。
房子没了,房契也就没用了。
第十九章 有钱难买我乐意
房子没了,房契也就没用了。
此时的汝南城一间大宅中传出响亮的笑声。
“不就是个房子嘛,拆了就行了嘛。”厅堂里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拍着肚子大笑,“让我开价,跟我抢地方,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看向一旁站着的胡贵。
“哎,你跟她说我是谁了吗?”他问道。
胡贵神情尴尬的陪笑。
“严老爷,我,我还没说。”他说道。
严家是汝南城的乡绅土豪,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毕竟官府很多事都有赖当地乡绅相助。
严家这一房的长子已经开始替父亲经营家业,正想要做个生意证明一下自己,九龄堂所在的地方位置很好,胡贵要出售,严老爷便要买了下来。
手续虽然尚未交接,但严老爷一言九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胡贵是真没想到君家还有人回来,但现在人家回来了,他到底是气短没理,当然要来和严家老爷说一声,看看怎么办。
谁想到严老爷脾气这么大啊,竟然半夜让人把房子给推到了。
胡贵擦了擦头上的汗。
严老爷一脸不认同的摇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笑眯眯的说道,“你怎么能不告诉人家,这地是我要买了,如果知道是我严家要买,大概也就不会说出那种尽管开价的幼稚的话了。”
他严家缺钱吗?满汝南去打听打听。
一个地才多少钱,面子多少钱?
胡贵跟着陪笑。
“不过,严老爷。”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是君家的小姐,昨日你是没看到。听到是君家的小姐回来,街上的邻居都热情的很,出了这事,我是怕君小姐不肯罢休,闹起来…”
严老爷啧了一声。
“君小姐的祖父是大夫,福泽众生,君小姐的父亲是官员。为国尽忠。但是,君小姐也不欺负人啊。”他说道,拍了拍桌子上的地契。“我有地契,她总不能仗着祖父父亲功绩就不讲理了吧?她祖父父亲也不能让她仗一辈子吧?”
最关键是最后一句。
人死如灯灭,福泽后人也得看后人是个什么人。
这君家的后人如果是个读书人,且将来要为官入仕。那这祖父父亲的功绩自然会成为他的助力,且会人反复的提起牢记。
但这君家的后人不仅不是读书人。且还是个女孩子,要嫁给别人换了姓氏的女孩子。
谁还总记得君家父子的功绩,也没什么用。
而真闹起来,官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犯不着为了一个别人家的女孩子得罪世代盘踞的乡绅。
胡贵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咧嘴挤出一丝难看的笑。
“去吧去吧,房子怎么说也是在你的地上塌的。看在君老大夫君老爷的面子上,你给她些钱。让她去别的地方再买一处房子。”严老爷说道,“这钱呢也不让你吃亏,出多少加在地价上,这也算是我感念君老大夫和君大人的功绩了。”
这样真不错。
胡贵松口气。
“严老爷善人,严老爷善人啊。”他连连道谢。
严老爷带着几分倨傲又不耐烦的摆摆手。
“去吧去吧。”
胡贵忐忑不安的来到九龄堂所在的街上,远远的就看到人群还没散去,且越围越多。
“君小姐,你不如先到我这边的店里歇歇脚。”
“是啊,孩子,别着急。”
四周的人们七嘴八舌的劝慰着,神情很是不安。
“这是谁干的?”雷中莲忍不住问道。
此话一出口,却见原本还围在四周的街坊邻居都后退一步,神情不安。
“我们也不知道啊。”一个妇人说道,“黑灯瞎火的,也都睡了。”
“是啊是啊,睡着了不知道。”
其他人都纷纷说道。
他们肯定知道是谁干的。
拆房子这么大的动静,这些人不可能听不到看不到。
什么人让他们这样畏惧?
雷中莲皱眉才要再问,一直沉默不语的君小姐制止他。
“不用问。”她说道,“是谁干的不重要。”
是谁干的不重要?
这又不是阳城花灯节上摆赌局,输了就输了,愿赌服输,输给谁不重要。
这分明是还没摆赌局呢就被人抢了银子了。
又或者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是出来躲避仇人了,闹起来也不好。
雷中莲便不再说话了,安静的退后一步。
真是人穷气短啊,连大声质问都不敢,在一旁看着的胡贵叹口气,底气更足几分,挺直了脊背。
“让让,让让。”他说道,推开面前挡着路的围观民众,“都看什么看?很好看吗?”
的确不好看。
围观的民众便都退后几步,看着胡贵站在君小姐的马车前。
君小姐神情平静,而她的那个瘸子小丈夫更是神情安静,还带着几分好奇看一片废墟的房子。
“我从来没见过突然塌陷的房子。”
似乎看出胡贵心里的话,少年人还认真的给他解释。
“挺有意思的。”
自己家的房子被人砸塌了有什么有意思的?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胡贵心里想。
“君小姐,你看,这事真是太意外了。”他不理会这个少年,叹口气,一脸沉重的对君小姐说道。
“是啊,真是太意外了。”君小姐说道,笑了笑,“我真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我以为只不过要多花些钱,没想到连钱都不用花了。”
这话听起来古怪但似乎又正常。
她原本为了房子买地,但对方干脆利索的拆了她的房子,表明了威胁以及震慑的态度,很显然对方是不会同意卖地的,所以她自然也就不用花钱了。
但她说话的这神情实在是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
开心是因为可以讹诈一笔钱了吗?
胡贵胡思乱想着,轻咳一声。
“君小姐,你看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你们再换个别的房子吧。”他说道,看着君小姐带着几分同情和歉意,“君小姐是打算来这里住下吧,这临街的房子也不好,我知道一处更好的地方,更适合居住,为了表达歉意,我愿意重新为君小姐买一处房子,算是补偿。”
君小姐摇摇头。
“君小姐,虽然说出来很不要脸,但是我真是为你们夫妻两个考虑。”胡贵急道,“恁看看恁们…”
一个小一个瘸一个仆人木讷,很明显是走投无路来汝南寄居了,要想在一个地方站住脚过好日子,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你们太年轻了,有些事不能意气。”他委婉说道。
君小姐笑了。
“不是的,胡大叔,你误会了。”她说道,从车上下来,“我来这里不是打算住下的,我是为了重振九龄堂声名来的。”
第二十章 钱多人傻速来
什么重振九龄堂声名?
再说了九龄堂有什么声名?
君老大夫是人很好,但医术也就那样,并不是多么高超,更没有什么神医之名人人皆知。
要非说有名号,也不过是九龄堂在汝南占个时间长年代久远而乐善好施的名号。
这乐善好施的名号这有什么好振的?
胡贵一愣,还要说话,君小姐已经将车上的匾额扯下来一甩。
动作太快胡贵差点被甩到忙矮身躲避,等他起身君小姐已经扛着匾额走向这片坍塌的房子。
小姑娘力气还挺大…
不过她想干什么?
胡贵看着她,是要煽动民众吗?
这是没用的,要是大家能被煽动,就不会到现在都没人告诉君小姐是谁拆了她的房子了。
谁能惹谁不能惹,这些本地人心里清楚的很。
君小姐站定在废墟前,将肩上的匾额放下立在身前。
“乡亲们,今天九龄堂重新开张了。”她说道。
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