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儿是打算这样做的吗?
这种设计的确很完美,只不过到底是小孩子,想的太简单,还有很多疏漏,而且反被这女孩子算计了。
他心里滋味复杂,不知道是该惊讶女儿的心思,还是该愤怒女儿的遭遇。
“所以你要瑾儿邀请你出来玩,又甩开丫头跑到另一间房,找的男人是个哑巴,什么也不能说,不会吐露你的秘密,只是没想到瑾儿替你先进了房间,结果…遭此不幸。”
说道不幸二字,林大人的眼圈又再次发红。
他的女儿,就这样被毁了,你既然已经知道瑾儿要害你,你躲开就是了,为什么反而要害了瑾儿。
“方君氏,你这样行事太可恶了!”他厉声喝道。
君小姐一直安静的听他说话,听到这里笑了笑。
“林大人是要构陷了吗?”她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我能威胁你
构陷?
林大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底却是一片狰狞。
“这话说的,是清白是构陷是有错是有罪,还是到官府判定之后再论吧。”他慢慢说道。
他为官十年,家族世代盘踞阳城,经手的案子哪一个不是由他定夺生死,跟他论什么公道,真要论公道论有神,这阳城县他才是神。
你一个小姑娘就算有父亲为国尽忠可以保你不死,但他本不是要她死,她犯得也不是死罪,只不过是行径伤风败俗。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往往伤风败俗才能要了她们的命,让她生不如死。
“君小姐,这件事你知道错了,求我是没用的,还是想办法让方家原谅你吧。”林大人一字一顿说道,“因为这件事可不是仅仅是你我两家的事,还有宁家以及缙云楼,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怕不行。”
他说罢就迈步向外走,打定主意不管这女孩子是愤怒的喊还是害怕的哭都不予理会。
但身后依旧没有哭喊。
“林大人,你还是再想一想吧。”君小姐说道。
林大人心里冷笑,真是死到临头不自知,还让别人想一想,她自己怎么不想一想,真是草包的脑袋。
“这天下不止是你阳城县一个衙门。”君小姐继续说道。
林大人停下脚,这贱女子除了威胁上告就没与别的把戏了。
“哦。”他转过头看了眼,“你是说你要上告?你要去哪里告呢?州里吗?我的同窗如今在泽州府衙做节推,专管刑罚,我的姨弟在州府做胥吏,专关告书。你要是不知道路,我帮你介绍一下。”
“泽州府的人我不认得。”君小姐说道。
你认得谁啊?你这个北地抚宁来的土包子。
林大人心里骂道。
“泽州太小了。”君小姐接着说道,“我只知道太原府,太原知府马升之,圣元年进士,右谏议大夫。”
马大人?林大人愣了下,他当然知道。那位马大人可是得到皇帝赐御剑出任太原府。许他便宜行事,可不是能惹的人物。
“马大人当然人人皆知。”他哼声说道,“你认得他也没什么稀奇。”
关键是人家认不得认得你。
堂堂一个御史知府。知道你的是谁啊,你要去那里告状,见不到马大人,当场打你一顿倒是可能。
仗着你爹的清名。你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真是孩子话。
林大人懒得再理会几步迈出去,手按在门上。刚要拉开,身后君小姐慢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
“太康二年泽州钱粮库着火烧毁的账册,在你手里吧。”
林大人顿时脊背一寒,三魂六魄出窍。
“这账册是你那个姨弟送来给你的吧?原来那个姓吴的胥吏是你姨弟啊。”君小姐说道。声音一如先前。
林大人却觉得一声声如同雷鸣。
这不可能!她怎么知道?
所以才说老天有公道啊。
君小姐叹口气。
成亲后她虽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主,但谁让她嫁的人是锦衣卫最大的头领呢。
而且他又丝毫的不避讳她,拿着那些各地官员们的阴私只为博她一笑。
要说这些官员做过什么她其实也不在意的。只是恰好她的记忆力比别人要好一些。
师父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不再跟着学医,刁难她背很多口述的医书。因为是口述的,所以她必须过耳不忘。
现在看来,那些原本没有一点用的事都成了她的助力,这不是公道是什么?
“你看,这就是公道。”君小姐说道,看着林大人的背影,“公道就是,你威胁我的时候,我也恰好能威胁你。”
公道,就是你威胁我的时候,我也能威胁你。
林大人的身子微微发抖,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
她怎么知道?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机密之极,不是烂大街的官场小秘密啊。
“马升之之所以来太原府,是因为前任邓子乔守关失败,太原经略使上告邓子乔粮草不继,各个州都要查,偏偏泽州的粮草库烧了,账册也没了,缺了一册,似乎无关紧要,但整个山西的账目没有问题,最终没有查出来什么,邓子乔调离了太原府,这件事算是就此了结。”
女孩子轻柔的声音从背后继续传来。
“虽然这账册无关紧要,但我想马大人听到了也想要看一看吧。”
“林大人,这天下不止你阳城一个官衙,你说我害人,我不服怎么也得上告喊冤吧,既然是喊冤,这些事都得从查一遍吧?”
“你的地盘你说了算,人证物证由你做主,但如果别人来查,人证物证可就不一定如你所愿了。”
“我也跟你说了,这件事漏洞百出,不查则已,查的话,只怕林小姐和林大人脸面都不会好看。”
“我说过知错能改,子不教父之过,毕竟林小姐年纪还小,而这件事林大人又不知情,所以才要单独跟林大人说说,林大人能管教子女,所以让林大人你想一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置,但现在看来,林大人已经想好了…”
听到这句话,林大人猛地转过身。
“不,我还没想好。”他颤声说道,看着君小姐,脸上再没有先前的愤怒阴冷,只有面色发白,神情慌乱,“不,不,君小姐这件事太突然太严重了,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当父亲实在是惭愧。”
君小姐看着他不说话了,笑了笑。
“君小姐,你说得对,子不教父之过,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林大人说道,眼圈发红,痛心疾首,“我也没想到,瑾儿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我真是…”
他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巴掌声音响亮,力道十足,林大人的脸上瞬时留下一个掌印。
“大人,倒也不用过苛。”君小姐柔声劝道。
比起适才林大人的温和,她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平静而柔和,更显得真诚。
第一百零六章 转变的猝不及防
这温和的声音林大人听在耳内没有丝毫的暖意,只有寒意和惶惶。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人,你永远探不出她的喜怒哀乐,更探不出她的底气。
就这样温和的将你伸出的手抓住,再反过来用它狠狠的抽在你自己的脸上。
林大人伸手掩面。
“君小姐,这件事我必须好好想想,这件事简直是,是林家的耻辱,我实在无颜。”他哽咽说道。
“林大人也不想这样的。”君小姐说道,神情再次几分怜惜。
“多谢君小姐宽宏大亮。”林大人说道,再次抬起头带着几分坚决,“不过,这件事我一定会给君小姐一个交代的。”
“倒也不用给我交代,这件事说出去谁的脸上也不好看。”君小姐说道,“我也说过了小孩子年轻,她们只想得到自己想得到,毁灭自己不喜欢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做的事有什么后果,这就是无知无畏,所以,让她们得个教训,知道敬畏,知道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能做,以后才不会犯错。”
君小姐的话音落,林大人就连声称是。
“是我太骄纵她了,才让她如此的狂妄铸成大错。”他痛心疾首。
君小姐没有再说话,林大人也不敢说话了,室内安静的令人窒息。
“我要说的就是告诉林大人真相,既然林大人知道了,那…”君小姐沉默一刻说道。
“我知道怎么做了。”林大人立刻答道,“君小姐请放心。”
屋子里再次沉默,似乎他们一直在说的就是刚进门时的话题。
“那个账册,林大人不该留着。”
就在林大人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君小姐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件事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也不用问,这世上总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被别人查出来,还是你们留待将来亲手交上去,对林大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需要再被提及了。”她说道。
也就是说她也不会提及了,这是建议,也是保证。
林大人一颗心这才慢慢的沉下去。
“多谢君小姐。多谢君小姐。”他哽咽说道。
“那缙云楼和宁公子…”君小姐说道。
“我来解释,我来给他们解释,君小姐不用管了。”林大人忙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好,我出来已经有些时候了,缙云楼又出了这种事。想必家里人听到消息会担心,那我就先告退了。”她说道。
林大人忙伸手做请。
“是是,君小姐快回去吧,这一次大家都受惊了。”他急急说道,竟是要亲自给她拉开门。
君小姐笑了笑让开在一旁。
“林大人请。”她说道。
林大人是官,也是长辈,于情于理都该他先行。
林大人有些讪讪,但又立刻满满都是歉意和感激,收整了一下神情,虽然知道自己的神态必定会有不妥。但却不敢再停留忙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边方锦绣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本想趁着林大人不在,自己想办法跑出去,但林家的下人们虎视眈眈,只怕跑的时候没那么容易。
又担心那边屋子里的君蓁蓁。
“最好她一直傻大胆,别只会跟我们斗气,见了官就怂。”她低声对金钏说道。
正忐忑不安,林大人和君小姐走进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他们,宁云钊的视线则直接落在君小姐身上。
君小姐察觉了他的视线也看过来。
这突然的对视让宁云钊如同被火燎了下,他垂目避开了。
君小姐视线越过他。落在一旁司射的身上,对他笑了笑。
司射心里依旧有些忐忑。
这女孩子神情平静以及笑没有什么意义,她一直如此,完全让人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
“这样。关于这件事我还是见一下三爷吧。”林大人忽的说道。
司射顿时面露惊讶,没有看林大人而是看着君小姐。
怎么了这是?
竟然…
林大人也没有理会司射的没有反应,接着已经看向了宁云钊。
“宁公子,这件事让令妹受惊了,你们先回去吧,至于这些女孩子们的清誉。我会和缙云楼商议保障的。”他说道。
这一次宁云钊也面露惊讶。
怎么了这是?
林大人没有给他们再多说话的机会,对屋子里的下人低声交代两句。
下人面色浮现惊讶,但被林大人瞪眼,忙低头应声,带着人抬着昏迷的林小姐,架起瘫软的春兰呼啦啦的退了出去。
“三爷在吧?请带路吧。”林大人然后对司射说道。
司射也没有再出神,林大人要亲自去见三爷,就是赔罪的姿态了,那也就是说这件事他要和缙云楼商议怎么处置,或者听缙云楼的意见来处置。
这出乎意料但也是他们缙云楼最希望见到的结果。
司射忙让侍者引路。
林大人果然毫不犹豫的跟着侍者离开了。
屋子里的气氛变的有些怪异。
司射本该亲自引林大人去的,但他看着君小姐没有迈步。
“多谢了。”君小姐对他施礼说道,神情真挚。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没帮上什么忙。”司射说道,看着君小姐神情复杂。
“不,如果不是你们出面维护,我已经被林大人带回去了。”君小姐说道,“哪里还有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说罢再次道谢。
“不敢不敢。”司射眼中含笑还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
“那小姐请便,我就不送了。”
君小姐含笑点头,司射对她施礼离开了。
司射离开,屋子里的侍者也都立刻退了出去,适才热闹拥挤的屋子里瞬时空下来,只剩下君小姐方锦绣金钏以及宁云钊四人。
“怎么,怎么了这是?”方锦绣还没反应过来,一脸不解的问道,“他们走了,那我们呢?”
“你要是不想走,还想玩的话我们就再去玩会儿?”君小姐看着她认真说道。
她说完这句话,屋子里有人笑了。
笑声很突然,旋即也停下,很显然是失笑。
方锦绣和君小姐看过去,宁云钊脸上已经没了笑意,也看向她们。
屋子里再次安静。
第一百零七章 和气能生财
屋子里安静,气氛有些诡异。
一个年轻公子,三个女孩子分左右相对而立。
应该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却偏偏因为某些原因又算是相识。
这大概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方锦绣带着几分好奇探究,有些肆无忌惮的打量宁云钊。
君小姐想了想,对宁云钊施礼。
“宁…”她开口说道。
宁云钊对她略一点头算是还礼,转身走出去了。
君小姐的礼便僵在半路,方锦绣呵呵两声。
“还施什么礼啊,直接扑上去不就行了嘛,看,现在人家跑了。”她说道。
金钏拉了拉她的衣袖。
“三小姐不要乱说。”她低声提醒道。
“我又没说什么。”方锦绣哼声,却没有再说宁云钊,拉着脸木着声音,“怎么回事?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现在就没有我们的事了,林小姐在缙云楼出了事,这就是林大人和缙云楼的事了。”君小姐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怎么就没我们的事了?
方锦绣和金钏愕然。
刚刚林大人还要把她们一个抓走二个打走呢,怎么就又没她们的事了?
“林大人适才是急坏了,我好好跟他说了说,他就冷静了。”君小姐说道。
方锦绣见鬼一般看着她。
“你怎么跟他说的?”她问道。
君小姐看着她。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说道,“我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就冷静了。”
方锦绣瞪眼。
“君蓁蓁,我信你个鬼。”她骂道。
楼道里传来女孩子的尖细的声音,似乎不满似乎娇憨。但很快就压下去。
宁云钊站在楼梯上看着那女孩子冲另一个女孩子伸手做个嘘声,被制止的女孩子带着几分不满,甩袖子向前走去。
跟随的丫头小心翼翼的安慰被甩下的女孩子,那女孩子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
好像说君小姐骄横无礼,跟方家的姐妹都不交好。
这样子哪里像是不交好,就算不交好,也丝毫没有骄横无礼的样子。
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那位君小姐?
而这个君小姐。怎么可能又是她呢?
宁云钊只觉得心里再次纷乱。
是的。这才是最关键的事。
她怎么是她呢?
宁云钊饱读诗书诗词精通,但此时此刻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形容他的心情。
适才,也许。该说句话。
宁云钊看着走出缙云楼的女孩子的身影。
可是适才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她,不想想到这件事,更不想想自己这一段做的那些事,夜里生的那些幽思。
实在是想起来就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宁云钊一拍扶手转过身。
如果要说话的话。想都不用想有一个最合适的开场白。
怪不得你知道我的生辰。
宁云钊沉默不语。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吗?
…
站在这边的楼道里。也可以清楚的看到大厅内,司射没有进去,看着走出大厅的君小姐,也听得屋内传来林大人道谢声。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厉害。
司射感叹道。门内传来林大人的声音。
“三爷留步,这件事就交给三爷了,先解决这件事要紧。”
紧接着林大人自己走了出来。
“我送林大人。”司射忙说道。
林大人犹豫一下没有拒绝。一前一后错肩向外走去,一路上倒也无话。待送到楼梯口,林大人停下脚。
“我想问一下。”他忽的说道,看着司射,“她投壶赢了多少钱?”
这个她是谁,没有提名字,但司射知道他说的是谁,闻言微微一笑。
“按理说我们要对客人保密。”他说道。
按理说,也就是说有不按理的时候,林大人没有开口等着司射接着说话。
“三万两。”司射接着说道。
林大人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这么多,怪不得,怪不得。
他看着司射神情复杂。
他知道这女孩子在缙云楼投壶了,还赢了钱,但缙云楼又不是赌场,一群要面子附庸风雅的人能玩多大,况且缙云楼里抽头又高。
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怪不得缙云楼把她当财神。
这一次真是他们父女两个都在人家的砧板上了。
林大人没有再说话对司射点点头转身疾步离开了。
看着林大人的背影,司射掩下眼里的好奇。
其实他也想问问林大人,和君小姐在那边的屋子里说了什么。
但这种问题肯定不会得到回答的,他也知道不能问。
能让一个父亲面对自己女儿被毁了的事实而选择忍气吞声,一定是有更关系厉害的事。
真看不出来啊,这君小姐深藏不露的不止是一手的投壶技艺。
不知道是方家的靠山还是君应文留下的人脉。
司射转身上楼回到房间内。
屋子里的酒席已经撤去,窦三爷对几个男人吩咐什么,大家领命退了出去。
“金爷他们是因为君小姐才离开的吗?”司射忍不住问道。
“谁知道呢,他们这些人阴晴不定,一时风一时雨的。”窦三爷没有多在意,他更感兴趣的是林大人,“他是为什么?竟然承认了自己女儿伤风败俗的行径?这可是把屎往自己身上抹啊。”
“那一定是为了防止比屎更可怕的东西落在身上。”司射笑道,说到这里停顿下,“大概就是君小姐要借咱们的纸笔和人手护送的东西吧。”
缙云楼从来没有办手续这一说,银票当场兑现,已经两清,他之所以说还有手续未办只是为了将君小姐护在缙云楼多留些时间。
但君小姐在那时候突然提出要让缙云楼送方锦绣回去,且主动说要那纸笔来办手续。
说办手续就可以了,还特意提出纸笔,显然就是要写些什么。
“难道君应文这小小的县令还给女儿留下什么杀手锏不成?”窦三爷好奇的说道。
这除了君小姐和林大人之外就没人知道了,既然他们二人已经达成了协议,大概也是不会再说了。
“这些事又不管咱们的事。”窦三爷又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咱们开门做生意,只要和气生财就行。”
说到这里又挑眉笑了笑。
“看来咱们倒是白操心了,人家君小姐早有对策。”
司射想到那个小姑娘真诚的道谢。
“君小姐说,如果没有咱们,她就没有跟林大人说这个话的机会。”他含笑说道。
窦三爷哈哈笑了。
“这小姐客气了,一万多两银子买一个机会也是应当的。”他说道,“大家两不相欠。”
司射没有说话,想到了那女孩子的投壶,想到了她出现的那样突然。
或许她那时候就是要买这个机会的。
第一百零八章 云散雨收热闹散
方锦绣和君小姐已经走出了缙云楼,园子里三月三的盛会正酣,人多热闹一切如旧。
缙云楼里发生的事竟然好似半点也没传出来。
方锦绣忍不住眼中惊讶,啧啧两声。
“太厉害了。”她说道,“以前只有耳闻缙云楼厉害,今日亲见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
能做到这一点能控制这么多人可不是说笑。
她说着看了看前面走着的君蓁蓁。
“哎,难道你也对缙云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他们这么维护你?”她上前几步低声问道。
君小姐笑了。
“对他们用不着这样。”她说道,“他们可是商人。”
“商人怎么了?”方锦绣说道。
君小姐看她一眼。
“商人重利无情义啊。”她说道。
方锦绣顿时瞪眼。
“你骂谁?”她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君蓁蓁还是这样满口的瞧不起商户,天天把这鄙视的话挂在嘴边。
她们商户怎么了?你吃的喝的都是她们这个方家商户的,没良心的东西。
“这怎么是骂人呢?”君小姐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啊。”
你才孩子呢!
方锦绣气的更瞪眼,金钏忙拉了拉她的衣袖。
“三小姐,少奶奶是说缙云楼讲规矩,她赢了好多钱的,缙云楼难道不护着自己的客户,而是置之不理吗?”她低声说道,“咱们德盛昌也不会这样的。”
方锦绣面上羞恼未褪,显然也反应过来了。但眼中更添了几分惊讶。
难道她投壶也不是一时起兴?而是为了现在?
方锦绣看着君小姐的背影神情复杂。
要是说君蓁蓁无知无畏被人一激或者为了出风头下场投壶赢钱,她倒是不觉得奇怪。
如果说她深谋远虑,那时候下场是为了让缙云楼此时相护,还真是…不像她啊。
这个君蓁蓁。
方锦绣咬住了下唇。
“哎,这位小姐,发财了吗?”
耳边忽的传来一个男声。
方锦绣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那个陈七。
“去去去。”方锦绣没好气的说道。
“听说方家的小姐在缙云楼赢了大钱。不会是你吧?”陈七好奇的问道。
看来君蓁蓁赢钱的事已经传开了。但林瑾儿的事却被掩下了,至少在此时此刻被压下了。
“是我又怎么样?你要分我的钱吗?”方锦绣看他一眼说道。
陈七笑了。
“不用不用,在缙云楼赢的钱我不用找你分。我去找缙云楼分。”他笑嘻嘻的说道,又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听说赢了很多很多,你可真是个财神爷。我把你放进来真是放对了。”
说罢高高兴兴的果然向缙云楼去了。
这人,活到这地步还活的挺开心。
方锦绣撇撇嘴。再看前边,君小姐已经被方家的仆妇丫头围住了,车马都牵了出来。
“三小姐。”银宝招手说道,“回家了。”
这个被自己赶出的丫头早没了先前的不安。看到君小姐和自己好好的归来,脸上满是笑意。
那些仆妇们也是很高兴,带着任务完成的轻松。
对于她们来说这趟出游平安圆满的结束了。
但她们不知道平安和危险之间有时候就差了一步。
方锦绣看着人来人往说笑热闹的园子。
“你们错过了看一场热闹。看到方家的三小姐我狂奔乱跑大喊大叫。”她自言自语说道,“光想想这场面都替你们遗憾。”
她说着抬脚迈步。同时伸出手。
“我的马。”她说道。
银宝忙将马鞭子递过来,方锦绣接过被小厮牵来的马。
“我跟你们不是一起来的,我也不跟你们一起走。”她说道,一面翻身上马,不顾丫头们的劝阻疾驰在人群中疾驰而去,引得一番混乱。
“让她去吧,现在没事了。”君小姐说道。
现在她能随意的在缙云楼外奔跑,没有人会拿下她阻拦她。
“少奶奶,我们现在回去吗?”仆妇问道,又向内看去,“林小姐…”
“林小姐的父亲来接她了。”君小姐说道,“我们先走吧。”
仆妇丫头们应声是,扶着君小姐上了车,驶出了缙云楼。
宁云钊打开了房门。
屋子里的小姐们不知道是等的久无聊,还是因为有宁云钊在不再担心,又恢复了说笑,重新摆上了茶水和点心。
不管是先前输了钱,还是看到一个女孩子跟人私会的羞人事,对这些青春年少的女孩子们来说,似乎什么事都并不是需要当回事。
她们并不知道先前的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么的危险,而那个女孩子又是怎么轻松的化解了这危险。
女孩子跟女孩子是不同的。
宁云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