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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佳人僵硬着背脊没说话,继续翻着画册。

西门龙霆大掌叠过来:“你的手不累吗?我帮你翻。”

已经是很亲密的姿势了,他这样靠过来,两个人就密不透风地贴到了一起。

他每一次呼出的气息都喷在她的肩膀上。

她咬了咬唇:“西门龙霆,你别太过分了。”

“我给你翻个画册也过分了?”

“……”

“打算给我织哪种花样的围巾?”

“你喜欢哪种?”

西门龙霆认真翻阅了几页:“这种?"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不会织那么难的。

“这种?”

“还是太难了......”

“你会织哪种,我就喜欢哪种。”他在她的香肩上亲了一口。夜深了,病房里亮着温馨的光,不时传来几声交谈。

医院,景佳人打理着细颈花瓶中的白色山茶花,“抑郁症?我怎么不知道她有这个病?”

景华天回道:“是啊,其实她高中时就发过病。那次芭蕾舞她在决赛中被淘汰,回来大哭大闹,把所有的芭蕾服都剪了。你记得吗?”

景佳人记得这件事,从那之后景美琳就变得特别阴郁,就像一只刺猬谁也碰不得。

“我一直以为她任性”

“我也当她被我宠坏了。”景华天黯然,“没想到她有抑郁症。多年不进行心理疏导和治疗,所以严重了。她的抑郁症证明我都带来了......”景华天从公文袋里拿出来给景佳人看。

她随意地扫了扫:“那份遗书呢,也带来了吗?”

“跟美琳的遗体一起烧了。”

“写了什么?”

“无非是她对你的憎恨,从小样样不如你,她喜欢过的男孩全都青睐你。”

景华天照着西门龙霆的吩咐,避重就轻。

景美琳以前在学校暗恋过几个男生,而那几个男生都先后对景佳人告白被拒。还有冷傲风,他虽然是为了景佳人转校来的,却是当时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每个女孩的梦中情人,景美琳也不例外.后来景佳人跟冷傲风交往,景美琳对冷傲风的态度大变,每次见到景佳人更是夹枪带棍狠损。

“对了,景美雪和景美惠怎么样?”

“她们很好。”

景佳人没有多想:“也希望你保重身体。”

景美琳的死,就这样暂时被搪塞过去了。

景佳人正在织围巾,她计划织两条,另一条给冷麟天。西门龙霆愤怒地拿起装毛线的袋子:“哪个颜色的围巾是为他织的?”

“……”

“这条?”他拿起一个灰色的毛线团,“这么灰暗的颜色,就适合他。

下一秒,他将毛线分成了两半,将织围巾的两根棒针也硬生生掰断了。景佳人诧异地看着他,西门龙霆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想法的?她表现出来了?

“别骗我说两条都是给我的!”西门龙霆怒声。

也对,她准备了两团颜色不一样的毛线,就意味着她会织两条。

“他最好一辈子也别醒,他要是醒了,”西门龙霆眸子里火烧火燎,“我会让他尝尝人间地狱的滋味!”

房门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护士在门外通知:“冷先生醒了,冷太太,你可以去看看他了。”

“他的情况怎么样?醒来了,是不是就过了危险期?”景佳人欣喜地问。

医生现在进重症监护室去给他看了,照理说,只要他醒来,就是度过了危险期。不过他身上的致命伤很多,所以还要在医院好好休养,一不小心......还是有生命危险的。”

景佳人急匆匆地跟在护士后面走了。西门龙霆冷眼看着她小跑的焦急模样,心中升腾起暴怒的疼痛。隐隐地,他觉得景佳人又要离开他了。

他几个大步上前,搂了她的腰:“时刻记得你是个孕妇,走这么急,他又跑不掉。”

“他才醒,你不要做一些气他的事。”

西门龙霆心口像是挨了闷枪,她从来只在乎冷麟天的死活。

“他看到你肯定会不开心,所以你不要去了。”景佳人站住,“听见没有,你留下来!”

西门龙霆脾气火暴,真怕他冲上去揍冷麟天一顿,直接把他打死了。

西门龙霆暗了眸:“你这么在乎他高不高兴?”

“我现在没空跟你争这个,你回房间。”

西门龙霆冷寒着下巴:“我不进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景佳人看到医生在给冷麟天做检查,不时在病历上写着什么。景佳人很想冲进去看看情况,但知道里面是不能随意进去的。

忽然,冷麟天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脑袋缓缓地移动。几个医生好像都慌了,紧张地说着什么,景佳人听不到,但大概知道医生的意思是让他不要乱动。冷麟天就像生锈的机器人,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着景佳人。

景佳人心口一热,他戴着大大的氧气罩,因为角度的关系,氧气罩阻挡着他的目光,他的身体动了动,医生更紧张地大声阻止着。

景佳人着急了,连声问身边的护士:“他在动,他不能动是不是?他想要做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

“他是不是要见我?我能进去吗?”

“你等等。”护士小姐走到门边,按了通信对讲机。

医生看了看景佳人,也注意到冷麟天在看着她,点头说:“让她消毒后进来。”

护士挂上对讲机:“冷太太,请你跟我去那边消毒,换上无菌衣。”

景佳人朝前走了两步,又怕冷麟天担心,对着里面的人比画着手势:“你等等,我很快就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都发音极慢,希望他能读懂她的唇形。冷麟天那么聪明,只要看她说话,一定能读出来的。

西门龙霆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景佳人跟冷麟天互动,自己完全就似变成了隐形人。

这些天,即便冷麟天没有清醒,她也是把他当作空气,能避则避。从来不看着他,不主动跟他说话,就算他黏过去,她都会抗拒厌恶他。

西门龙霆冷然一笑,那用人说的,她画的他是怎么回事?她思念他,在胳膊上划着伤口又是为什么?

西门龙霆深深地拧着眉,跟在她身后。她爱他,眼里却没有他,难道冷漠疏离才是她爱他的方式?他就不配得到她的温情和关爱?甚至连冷麟天都不如?

到了消毒室,护士抱歉地说:“先生,您不可以进去,能进重症监护室的只有冷太太一个人。”

门就要关上,西门龙霆猛地伸手压住门,表情凌厉可怕。

“先生……”护士害怕起来。

景佳人回过头:“你刚刚不是答应我说,你不进去的吗?”

西门龙霆狠狠地盯着她。

“出去!”景佳人代替护士扶住门,用力去关门。

西门龙霆的手冷硬地放在门上,他分明随手一推,就可以把门彻底打开,可在这一刻,却十足无力。

“西门龙霆,在紧要关头,你可不可以别闹了?”

在她眼里,他做什么都是闹,让她心烦。西门龙霆红眸一闪,冷冷地放了手。

景佳人用力,门轰的一声在他面前合上,就像她对待他,总是冷冰冰地拒之千里。

西门龙霆笑了下,像是自嘲,靠在冰冷的墙上摸出烟点燃了。很快,消毒过后的景佳人穿着无菌衣走出来,走路带风,看都没看西门龙霆一眼,径直去了重症监护室。

西门龙霆冷凝地跟过去,看她进去。不怪景佳人,这种情况,她真的顾不到他的心情。

“医生,他的情况还好吗?”

医生看着她:“病人好像很想见你,你凑近一些,跟他说说话。”

“说话?我要说什么话才好?”

“说什么都行,让他多听听你的声音。病人现在才醒,你多说话,让他脑子清明一些,尽量让他不要太快睡去,对他以后有好处。”

景佳人走到床前,俯身凑近了冷麟天。他眼角有一道好大的口子,整个头都被绷带包了起来。

上挑的丹凤眼有些迷离,目光却很亮,像星辰一样,眼底似乎还有隐隐的笑意。

景佳人皱起眉,这个时候了,他在笑什么?

他似乎想说话,呼吸喷白了氧气罩。

景佳人低声说:“你别说话,你在输氧,气息很微弱。”

冷麟天没有吊药水的那只手抬了抬。

“你别乱动,医生不是让你别乱动吗?”景佳人阻止他的手抬起来,虽然这只手没有受伤,可说不准会牵扯其他伤口。

冷麟天突然反握,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你醒了?”景佳人低声笑了一下,“别担心,你会没事的。”

冷麟天只是沉凝地盯着她。景佳人咬了下唇:“冷大少福大命大,我猜你也没那么容易死。”

玻璃外,缓缓飘起的烟雾萦绕着,西门龙霆背脊凛然,站在那里看着景佳人俯着身,那么近距离地盯着冷麟天,目光温柔,说话的样子也极其温柔……这个样子的景佳人,是他从未见过的。她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怕摔碎玻璃人一般。

西门龙霆冷冷地看了十来分钟,转身落寞地离开。

重症监护室里的通信铃响了,医生接起,护士的声音传来:“刚刚那位先生临走时交代说,冷太太是孕妇,不宜站太久,让她坐着跟病人说话吧。”

医生立即让人搬了椅子到景佳人身边。

你陪病人说半小时的话,然后让他休息。”

“好,谢谢。”景佳人坐下来,不确定地问,“他应该度过危险期了是不是?”

“是的。”

“嗯。”景佳人心中的大石头又一次落地,无意识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外。

原本等在玻璃前的男人不见了......景佳人没有多想,转向脸,努力找些话题说给冷麟天听,希望他尽早好起来。

冷麟天紧紧握住她的手,没过多久又睡过去了。

景佳人看了看时间,半小时到了护士让她离开,景佳人却怎么也抽不出自己的手,惊叹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力气。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无名指上,原本戴着婚戒的地方,剩下一圈月牙白。

“冷麟天,我不会走,我还会再来看你。”景佳人低声说,“在你稳定以前,我不会走。”

冷麟天极轻地呼吸着,却仿佛听懂了一样,手上的力气缓缓放松。

景佳人抽出自己的手,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转过身问:“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他现在只是疲惫,不会再出现昏迷不醒的情况,应该睡一段时间会自然醒,到时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麻烦你了。”

景佳人换下无菌衣,回到病房,没有看到西门龙霆。这么晚了,他去了哪?

看到床上被剪成两半的凌乱毛线,还有断掉的棒针,她叹了口气,收拾了准备扔进垃圾桶,却看到桶里有好几个带血的纸团,垃圾桶的边缘也有干涸到深黑的血迹。

景佳人皱起眉,蹲到床边看了看,地上还溅着几滴血。

景佳人心一阵揪扯,忽然有些生气。他就不能让她放心,非要一直加重她的负担?这些血一看就是西门龙霆咳出来的,他真的像个孩子,胃病一直不调养,药不好好吃饭也不正常吃。

景佳人拿过通了的手机,那边似乎很嘈杂,威尔逊恭敬的嗓音传来:“景小姐有事?”

景佳人揉了揉额头:“那边怎么那么吵,你们不会在酒吧吧?”

“我们在高级俱乐部。”酒吧那种低级的场所,少爷怎么会去?

“他有很重的胃病,怎么能让他再喝酒?”

“少爷心情不好。”威尔逊无奈地说,“我只是个属下,他不听劝,我也无能为力。”

“你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

“景小姐,少爷把门从里面反锁了,任何人没法进去,我敲过门,他不开门……”

紧接着传来威尔逊敲门的声音,嘈杂的音乐声夹杂着他的请求:“少爷,是景小姐的电话。少爷?少爷......景小姐有很要紧的事跟你说——景小姐,少爷没有动静。”

景佳人用力地吸了口气,就因为冷麟天醒了,他情绪如此不稳?

“那好吧,你注意别让他喝太多了。回医院的时候顺便让他做个检查。”

法国,暴雨。

几十辆黑色轿车开道,护着中心的一辆加长豪华房车。在车外的踏板上各站着六名冒雨护驾的保镖,皆受过特训,随时准备应战。

一路安全抵达13橡树,庄严的大门经过红外线探测缓缓打开,几十辆保镖车陆续开进庄园。暴雨肆意吞噬着一切,无数把黑色的大伞撑开,伞下都是戴着白手套、黑墨镜,面无表情的保镖。

理事长维克首先垂首,伸出右手,迎接车上的人下来。一只手握在了维克的左臂上,西门老爷冷傲地走下车,锃亮的皮鞋踩在地上,激起水花。

老管家带着所有仆人在大厅里等候,这座古堡用人不多,都是跟了西门老爷很多年的。他对安全很看重,从不相信外人。

气势冷厉的男人往前走去,不管走到哪,身边都有两列保镖组成人墙。

书房,老管家走上前,将相册呈上去。西门风烈目光锐利,才看到第一页,就蓦然变色。照片里景佳人跟西门龙霆相携,亲密无间。

“给我查,这是怎么回事!”

“是,老爷。”

半夜三点,景佳人在床上辗转着,突然从梦魇中惊醒,满脸都是泪水,枕头也湿透了。她摸摸湿湿的脸,心口一阵揪扯的疼痛……记不清做了个什么梦,但记得梦里很悲伤,很绝望,那种心痛的感觉让她害怕。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强烈袭来,说不上是什么,就是心突然变得很慌,很紧张,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立即按了服务铃,西门龙霆安排的护士是二十四小时轮流服侍她的。护士和用人很快赶过来:“景小姐,什么事?”

“冷先生没事吧?”

“没事,有护士值班守夜,不会有事的。”

“你去看看。”景佳人不放心。

护士跑去看过,又回来说:“他真的没事。”

景佳人靠在床头上,是她精神太紧张了,看着窗外,她忽然一颤,西门龙霆还没回来?她问保镖要了手机,再次拨了威尔逊的号码,手机音乐唱完整整一曲也没人接。

随着时间越长,景佳人的心就越压抑,终于,在拨第三通的时候,手机接通了。

景佳人微微放松了神经:“是我。”

“景小姐?”

“为什么这么久没接电话?不是说少让他喝酒?现在都三点了,你作为他的贴身手下,就看着他为所欲为?”

“我刚刚没听见……景小姐,你要不过来接少爷回去吧?”威尔逊声音听着有些怪异。

“你们还在那个俱乐部?”那边声音倒是没有那么嘈杂了。

“我们刚刚出来,在俱乐部门口。”

“那还要我去接?”

“嗯好好,我知道了,没什么,您早点休息,时侯不早了。”威尔逊话锋突然一转,答非所问。

“你们现在就回来?”

“少爷还有点事。”威尔逊迟疑着,明显在看西门龙霆脸色说话,“今晚不回医院了,景小姐晚安。”

“西门龙霆在听?为什么他不接电话?”

“嘟......嘟......”

威尔逊合上手机,看着顶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枪:“少爷,把枪放下吧,我已经挂掉电话了。”

冷峻的男人紧紧地握着手枪,手心潮湿。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某种情绪。路灯照出一片迷蒙的光亮,西门龙霆脸色苍白,沾着鲜血的嘴角看起来凄艳极了。

“我警告过你的话,你转眼就忘了?”他冷冷地开口,洁白的牙缝中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景佳人下半夜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一双血红的眼在暗处看着她,就像着魔了一样。她在梦里不断地醒来,陷入死循环。早晨被护士叫醒,她全身都是汗水。

“冷太太,来了一伙人,强行要见冷先生”

“什么人?”

”不清楚。一个女人带了很多保镖包抄了医院”那护士奇怪地说。

景佳人擦擦身上的汗,边起身边问:“他醒了吗?”

“还没有醒,我们也阻止过那个女人,她非要进去看他。”

景佳人皱起眉,女人?

她匆匆跟着护士出了病房,发现门口站着的保镖不见了,走廊上站岗一般的保镖也不见了。在楼道口,她只看到一群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