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蓉是个孤傲的女人,她当然说不出来自己碰上了一个和李员外同样身材,又同样屁
股上有块疤的男人。
所以她只有不再解释,掉头而去。
也只不过掉头走了两步,她已被小呆飞快的拦住了去路。
“我……我想,我想我应该听听你的话……”小呆期期艾艾的说。
“你相信了?”许佳蓉没好气的问。
“我想你没理由骗我。”
“很好,由此证明你还算蛮聪明的,要不然我敢说你和他之间的误会永远也没有澄清的
一天。”
“那么许姑娘你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可以,不过我想先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约战李员外?”许佳蓉问。
“这……这很重要吗?”
“当然,因为李员外也为了这件事始终无法释怀。”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完的。”小呆讷讷道。
“我有耐心。”
许佳蓉当然有耐心,毕竟每个女人对自己所爱上的人,哪怕他每餐吃几碗饭,上几次茅
房,也都有耐心听。
一间茶棚。
一间专门做过路客的茶棚。
竹屋、竹桌、竹板凳,再加上掌柜的那竹竿也似的身材,在这午后秋老虎的烈日下,有
这么一块地儿,甭说,凡是赶路的人一定都会停下脚来欣上一会,喝碗茶润润干燥的喉咙。
小果陪着许佳蓉回头走了不远,现在他们已经坐这间茶棚里。
而许佳蓉也听完了他和李员外的故事。
“你说你是为了追查一桩阴谋而故意如此做的?”她问。
“是的,我发现欧阳无双的背后有人唆使。”
“何以见得?”
“她没有那种能力,更没有那种魄力,另外,我想藉此引出那幕后的人,还有尽快找到
李员外,最主要的,我希望能明白她为什么要杀李员外,以便救她出邪恶之中。”
小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些事情。
或许他真的想从她口中知道是什么误会。
也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对上了眼。
“据我所知,李员外没赴‘望江楼’之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你好像并没存心要
放过他呢。”
“怎么说?”
“因为你是不是准备用一把他送给你的刀,做为那一战的结束?”
“是的,我想就算我没机会当面和他讲明,但他看到那把刀就应该知道一切。”
“好在他不能赴约,要不然他恐怕死也不能冥目。”许佳蓉不以为然的道。
“我也有苦衷,事先……我并不知道我那把刀已经被欧阳无双掉了包。”小呆悚然一惊
道。
“所以我说他好在不能赴约,要不然一个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了阎罗王那岂不笑
话一桩。”
“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小呆开始发问。
“你想我怎么会知道?”
“李员外告诉你的?”小呆急忙问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为了那把刀,我和他之间
的误会已经到了连解释的余地也没有了……”
“不只这件事……”许佳蓉又说:“李员外已经被‘丐帮’赶出了山门,而且还被欧阳
无双击杀了好几次,这也都是因你而起。”
小呆静静的听着她的下文。
脸有些红,她接着说:“他对你的误会是认……认为你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而让他背
了黑锅。”
“黑锅?!我让他背了什么黑锅?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要知道了也就不叫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欧阳无双曾遭人玷辱,
而她认为是李员外,偏偏李员外不知道这回事,他当然不会承认,于是欧阳无双才会想尽一
切办法要杀了他。”
“这……这又与我何干?”
“问题是李员外认为那件事是你做的,而嫁祸于他。”
“放屁,我‘快手小呆’岂是那种人。”小呆沉不住气的骂了出来:“他凭什么扯上
我?”
“因为……因为只有你才知道李员外身上的……身上的记号。”许佳蓉含蓄的说。
“记号?他身上有什么记号?”小呆的眼睛一亮道:“你是说……你是说他屁股上的那
玩意?
跟一个女人谈男人屁股,这……这算哪门子?
可是这是个关键,非谈不可,他和她也就顾不了那许多。
许佳蓉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能不能说清楚点,我已经弄糊涂了,就算我知道他屁……身上有那记号,又关我什
么事?”小呆不再冷漠,他已完全溶入了这扑朔的事件里。
整理了一下思罗,许佳蓉道:“简单的来讲,欧阳无双认出了李员外身上的记号,而李
员外认为是你仿冒了他的记号做了那件事。”
“荒唐,他那‘独门’表记别人又怎么假冒得来?这个王八蛋又怎怀疑是我……是我做
的?岂有此理,简直莫名奇妙……”小呆显然生气得抑止不住。
“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事实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秘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呆问了一句最不该问的话,也许他问这话没什么意思,只是顺着对方的语气,可是她
听在耳朵里,一张脸已羞红。
“我……我听他说的。”许佳蓉声如蚊呐。
“哦!”
小呆虽然“哦”了一声,可是这一声白痴也听得出来是“哦”的多么勉强,多么不以为
然。
“你……你不要做出那种怪样子,真的,欧阳无双前几天堵住了李员外的时候,我刚好
在场,这一切事情我才会知道。”
“狗改不了吃屎”小呆历经劫难,照说应该整个变了个人才对,可是他那潜在天性不自
觉的又露了出来。
他说:“我只不过‘哦’了一声而已,唉,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才怪怪的呢。”
许佳蓉喜欢诙谐、幽默的人,也喜欢幽默、诙谐的话。
她现在也才明白,能做李员外朋友的人,他们的德行都好不到哪去。
“你怎么肯定欧阳无双说的人不是李员外?”小呆想了一下又问。
“因为……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也是圆圆的脸,微胖的身材,同样的部位也……也有
同样的记号……”许佳蓉连耳根都红了,可是却忿声道。
好奇的望着她的样子,小呆像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那真正的罪魁元凶是那个人?”
“是的。”
“还……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小呆自语道。
“现在你该明白你和他之间的误会了吧!”
“那么李员外被赶出丐帮又是怎么回事?”小呆不解的问。
“还是为了那件事,因为欧阳无双一状告到丐帮,丐帮最容不得的就是犯了淫行之罪,
再加上他们内部已有了危机,于是李员外只得亡命天涯。”
接着许佳蓉把一切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直听得小呆脸上的神情变幻莫定。
结总有打开的时候。
误会也总有澄清的一天。
小呆已经知道欧阳无双为什么处心积虑的想要李员外的命。
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更是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他虽对她已失了那一份爱恋,却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劝她回头。
不过他知道那已经很难,因为当他知道她是“菊门”中人时,许多既成的事实已不可挽
回。
毕竟“菊门”在江湖中已快成了众矢之的,自己和李员外可以放开一切恩仇不予追究,
但是丐帮、武当、以及许多死于其手的武林人士,他们的亲人、朋友,又怎能放过她呢?
结打开的时候,眉头总会舒展。
误会澄清以后,心情当然不再郁闷。
小呆虽然还没碰到李员外的面,但他心里已默默和他说着话。
——臭员外,看样子你小子受的苦不见得比我好过到哪,只希望你那一身肥肉千万保
重,可不要让人割了去,最好还能让我有机会尝尝你那绝活“飘香三里。”
愈看就愈觉得这个女人美,虽然她有些冷艳,但他知道她有一颗火热的心。
他心里叹道:“臭员外,你小子可真是有一套,在被人追杀得到处流窜的时候,居然还
有闲情逸致泡上这么美的妞。”
许佳蓉被小呆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郝然道:“你一向都是这么看人的吗?”
刚想调侃两句,小呆想起了一句古话?“朋友妻,不可戏”,他叹了一口气说:“不,
我只是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感觉狗屎运和桃花运怎么会连在一块,而它们偏偏会降在那个活宝的身上。”小呆笑
着说。
许佳蓉默然一会,却正色道:“你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小呆有意逗她。
“你明知故问。”许佳蓉嗔道。
“哈……哈……好,好,许姑娘,你真是令我钦佩,一个女人能敢剖白自己的感情,我
又怎忍取笑?”随也正色道:“那个臭员外知不知道?”
摇了摇头,许佳蓉说:“我想他不知道,他连逃命的时间也没有,又哪有时间想到其
他?”
“那个楞头、活宝,他……他真是一脑袋浆糊。”小呆不觉骂了出声。
“也怪不得他,毕竟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还短。”
“短个屁,我们相处的时间至多也一个时辰,我都看出来了,他就真那么笨?”小呆瞪
眼道。
她已经想起了一张圆圆的脸,一对笑起来迷死人的眼睛。
小呆也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终年在山中的女人。
许多事情的发生根本就是没道理。
就像谁也不知道“快手小呆”会碰到了许佳蓉。
而李员外也偏偏遇上了绮红。
同样一间茶棚。
同样的竹屋、竹桌、竹板凳,以及掌柜的那竹竿也似的身材。
在小呆和许佳蓉走后的当天黄昏。
李员外和绮红也进来了,只是没坐上同一张桌子。
“绮红大姐,我想过你说的故事,我也会考虑接受你的说法,不过仍有许多疑点存在我
和他之间,这都必须要碰了面以后才能释疑,现在我答应你,我……我一定给他一个解说的
机会好不?”李员外想了许久道。
绮红一张白净的脸上有一丝红晕浮现,轻声道:“谢谢你。”
叹了一口气,李员外拿起那粗糙的茶杯,刚想就唇,看到掌柜的那竹竿也似的身材,便
又放了。
轻轻招了招手,李员外对着掌柜的说:“你……你这杯茶里,除了茶叶外,没有放一些
不该放的东西吧?”
“客官,您真会开玩笑。”掌柜的说。
自己也笑了,敢情李员外现在对任何都生出了一种怀疑之心,尤其对卖吃食的,他更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未来的打算……”李员外突然问道。
“我也不知道,江湖那么大,人海茫茫的又要我到哪去找那个人呢?”绮红一想这个问
题,就不觉头痛。
“这个混蛋,他尽做些拉完屎不擦屁股的事……”李员外恨声骂道。
绮红羞红了脸,在她想李员外这个人不只专说些奇怪的话,而且更会骂人。
“对……对不起,我忘了骂他就等于骂你,哎,我这个人老是忘记一些事情……绮红
姐,抱歉,抱歉……”李员外窘迫的猛打额头道。
“我不怪你。”
“那就好,那就好,其实小呆也真混球,他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这真是……真是缺
德嘛!”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家小姐需要他的帮忙。”
“你家小姐?!”李员外不明所以的问。
“是啊!我家小姐呀,就是把小呆从江里救起来的人呀!”
“你家小姐是谁?”李员外奇怪的问。
“我只知道她姓展单名一个凤,她的医术好好也……”
绮红的话没说完,李员外差些从竹板凳上摔到地上。
他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嘎声问道:“什……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家小姐叫展凤,有……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什么……”李员外嘴里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
——小呆,你他妈的还真不只一套,妈个巴子我李员外认识的女人,为什么你都能沾上
边?
“绮红大姐,我突然想到你说的故事,真……真的很好听,你可不可以说详细一点?我
是说你家小姐怎么会救起那个混……不,救起小呆来呢?”李员外抑止住心中的激动,不动
声色的问。
绮红这样的女人,在她此刻的心中除了“快手小呆”外,恐怕已容纳不下任何事情。
她唯一的理想,唯一的希望,也全寄在小呆一人的身上,她希望有人能与自己谈谈小呆
的事情。
而这世上唯一能提供自己认识小呆的人,也只有李员外一人。
所以她当然乐意诉说小呆的一切。
她的眼睛已蒙上一层雾光。
她脸上已现出一种湛然的光辉。
她开始把自己所知道小呆的一切,娓娓道出。
李员外仔细的聆听。
他当然也能体会出说故事的人,那一种涓涓情意,以及那一种割舍不断的感情。
自古以来,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最好的故事题材。
哪怕一段最自然,最没有变化,最平淡的爱情故事,也都能吸引人。
尤其说故事的人谈得是自己,而听故事的人更认识当事人的时候。
茶棚里没有别的客人。
掌柜的也坐在一旁,挺起竹竿也似的腰身,竖起耳朵,坠入了这一段不甚绚丽,却凄迷
的故事里。
故事不长,可是很感人。
李员外终于明白了小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现在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和小呆似乎全被人左右着,而一步步朝着一个看不见的陷井
中走去。
那个隐在暗处的人,无疑是个可怕的恶魔。
他是谁?
欧阳无双?展凤?还是这一切事情的开始者,“无回燕”燕荻?
李员外想不出,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又似乎都不可能。
他已放弃了,因为这的确是件伤脑筋的事。
他知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听过‘快手小呆’这个名字,我也见过这个人。”
这句话是这茶棚的掌柜所说。
李员外从凳子上弹了起,绮红更为了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险些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你……你说什么?”李员外冲了上去,双手猛摇着掌柜的肩膀。
“客官,你轻点,轻点,格老子的我这身骨头快被你摇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