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哪!那‘相公’模样的人真有意思……”

  “喂!小子,回嘴呀!你可别丢了我们男的脸呀!”

  “对、对、兔崽子,你把裤子脱下来让她瞧瞧,证明你不是没屁眼的人……”

  他们居然已有了鼓噪和嘲讽。

  小呆是男人。

  男人不但怕在女人面前丢人,更怕在一群男人面前丢人。

  他脸已发绿,他的胸膛正急剧的起伏不已。

  他用舌头舔了舔干涩发麻的嘴唇。

  蓦然——

  他像发疯似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没妇,你们这一群婊子,我他妈的倒了十八辈子的

媚,坐上了你们这条贼船,你们一起来好了,我要吃不住你们,我这个‘王’字就倒着写

  小呆也真会骂,他明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同时吃住六个女人,所以他才敢

把自己的姓拿来赌咒,“王”字再倒过来终究竟还是个“王”呀”!

  这一竿子还真打翻了一船人,小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难道真被骂糊涂了?

  于是本来还有拉着飞花不放手的女人,现在她们的手不但放了,而且还同时拔出了剑。

  于是本来即已不太融洽的气氛,突然像火山爆发般的炸了开来。

  六个女人、六把剑,把船舷挤得满满的,有上有下、有前有后的通通不约而同的攻向了

小呆。

  小呆由船头到船尾,又由船尾到船头,他这回不是悠闲的走着,而是用跑的,他能不跑

吗?

  这六个女人固然身手不差,但怎是“快手小呆”的对手?

  莫说六个,就是再加六个小呆也绝不含糊,能轻松的让对方躲满一船。

  但是他为什么要跑呢?

  而且看他的样子还像打不过人家的样子。

  到底他有着什么用意?

  六个恨极也怒极的女人已经停了下来,她们不再一起盲目的追着。

  现在她们二人一组,分站着船顶、和左右两侧船舷,正一步步的逼向船头的小呆。

  “喂!小子,你一个搞六个是搞不过的,搞两个应该没什么问题,拿出本事来,我们这

给你加油打气哪……

  岸边的人已发现到这种情形,里面有人幸灾乐祸,隔山观虎斗的纵惠着。

  小呆嘴角露出一抹他们看不见的笑意,他缓缓的靠向右舷的通道,他已看准了,右边正

是面对着江边,岸上的人应该很清楚的看清小呆的出手。

  两栖剑像是两条灵蛇似的猛然扑向小呆。

  小呆不退反进,他在微小的空隙里钻过,同时他的两双手已同时握住执剑人的手腕,然

后举肘一撞。

  两个女人已扑跌在地,动也不动一下,全失去了知觉。

  “好、好。”

  “好小子,有一套,身手不赖呀!……”

  岸上的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他们嘴里却叫笑着喊

好。

  敢情他们怕看不成接下来的好戏,而故意给小呆喊好。

  小呆朝岸边拱了拱手,嘴里王二麻子的说:‘’谢啦!各位大哥。”心里却想:“娘

的,等下你们就知道爷爷我藏了多少真本事,只要脱离了险境,我要不打得你们满地乱爬,

我就自己一头栽到江里,不开眼的东西,竟敢叫我‘相公’?!”

  船舱顶的一组是逐月和另一少女,她们已一跃而下,一前一后的立刻堵住小呆。

  小呆咧咧嘴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早已把二人气得花容变色的。

  同样的,二柄剑一前一后夹击着迅速攻向了小呆。

  故意的躲闪了几个回合,觑得一个难得的几会,一矮身,趁着船舷挡住了岸上诸人的视

线,他的手简直就象“魔爪”,已迅急的点上二人的“环跳”穴。

  二个女人只觉大腿一阵酥麻,立时站不住身,而她们的剑却像互相攻向了对方。

  小呆起身抬肘适时撞歪了她们手中之剑,并且又点了她们的“晕穴”。

  “哎呀呀……你们怎么自己打自己呢?”小呆故意吼道。

  这一切只在刹那间发生,岸上的人根本看不清,因为她们的姿势就和自相残杀没什么两

样。

  小呆话说完就立刻绕到背着岸边的左舷。嗯,他还来得真快,就在飞花和另一少女正想

从船顶头包抄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碰上。

  当然她们不知道小果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已经轻松的摆平其他的人。

  小果伸出食指轻松的勾动,他的样子哪像要和人打架?简直和“吊膀子”差不了多少。

  两个女人怎么受得了这种“二百五”式的侮辱?

  剑动,人亦动。

  飞花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阴阳怪气”的“哑子”是多么的可怕。

  因为她们的剑才一动,自己和另一少女的就像突然中风般的瘫了下来。

  她不知道小呆是使了什么邪法,但是她知道她已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

  小呆的眼睛闪过一阵恶作剧后的笑意,他轻轻的扶住她们,并且小心的把她们靠在船板

上。

  然后他也坐了下来,两只手居然颇不老实的左拥右抱,口里怪叫着:“来呀!你们出招

呀!!……

  “哎唷!你们还真凶得紧呀!……”

  小呆用脚踢得船舱“乒乓”直响。

  一个人扯着喉咙自说自话好半会后,他站起身子拿起飞花手中的剑在身上割了好几道口

子,下一句“莫忘了赔我一件新衣”就走了。

  岸上的人看不见这边的情形,可是当他们看到小呆衣衫破裂的转了出来,立即矗然拍

手、喝采。

  “你们这群猪,等一下如果你们还能再拍手,那才是奇迹……”

  小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故意喘着气道:“各位大哥。各位‘帆’字舵的好……好汉

们,小弟……小弟总算把六个母夜叉……给摆平啦……”

  “小子,有你的,你可给咱们男人争了一口气,现在告诉我们你是谁?为什么会坐上了

她们的船?”

  “我……我是王口木,人家称我……称我‘捧碑手’,我因为赶时间所以……所以花了

银子坐上了她们的船。”小呆真会“掰”,他把“呆”宇拆了开来变成了“口”、“木”二

字。

  “摔碑手”的称号,江湖上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人被人如此称呼,他更是不虞被人拆穿

的说。

  “‘摔碑手’,你听着,现在你找条绳子把那六个雌儿给统统绑牢,我们要把船拉到江

边来,你懂了没有?”

  小呆巴不得人家这么说,他几乎立刻的就找了绳子,把那飞花、逐月像绑粽子似的捆了

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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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菊花的刺》——第二十二章 冤莫辨>>

古龙《菊花的刺》

第二十二章 冤莫辨

  像李员外这种身材的人,永远都很容易可以买到合身的衣服,而且质料也都是最好的。

  因为只有有钱的员外才会常常买衣服,而有钱的员外,他们的身材不全都是和他一样的

吗?

  李员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要找家馆子先请这位救命恩人吃一顿的,却还是忍

不住的先找了一家绸缎行,换下了自己一身又脏又破的“新衣”。

  他是不信自己没有穿新衣的命呢?还是他怕他原来的一身和这位体如桃李的许佳蓉不相

衬?

  许佳蓉看到李员外一身光鲜的从这家绸缎行出来后,她轻笑道:“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

没有?”

  李员外明知那不会是什么好话,可是他仍忍不住的问:“什么话?”

  “有种人就是穿上了龙袍,也不像皇帝。嗯,不幸的是,你好像就是那种人。”

  李员外半天作响不得,他只沉默的在前面带路,希望快一点找家饭馆,赶紧请这个不识

趣而又偏偏喜欢说实话的女人吃完饭,然后挥挥手说声“再见”。

  人为什么都听不得真话呢?

  难道李员外连这点雅量也没有?

  “你……你好像哪里不太舒服?”许佳蓉又问。

  “我很好。”李员外木然应道。

  “那为什么一向诙谐幽默的你,突然间变得不爱说话了呢?难道只为了我刚才所说的

话?”

  “不,我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

  “你知道吗?如果你再夸着个脸,我将拂袖而去,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真正原因,那就

是我欣赏你的多话和诙谐,如果你失去了这些,我宁愿回家去对着我的北京狗说话。”

  李员外苦笑了一声,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冷绝的女人会坦率的那么可爱。

  “为……为什么?”李员外有些不解的问。

  沉思了一下,许佳蓉道:“这个血腥的江湖,已有了太多的杀机、痛苦、烦恼,我只希

望找一个能让我欢乐和发自内心微笑的朋友,而你正是我想要找的朋友。”

  甩了甩头,李员外难过的像天即将塌下,他说:“你说实话,我像什么?”

  “你像什么?!你是李员外啊!还能像什么?”

  “那么为什么街上的人,看我的眼光都像看到一堆牛粪一样?”李员外哭丧着脸道。

  许佳蓉超前两步,她回过头仔细的看着李员外一会,然后再看看街上的行人。

  她笑得弯下了腰,甚至连眼泪都已流出。

  她不停的笑,不停的笑……。

  李员外的脸现在真和一堆牛粪差不了多少,他只能看着她笑,看着她不停的笑……”

  许久以后,许佳蓉才直起腰,一面擦着眼角,一面还是忍不住的笑的说:“你……你是

不是认为……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就像一朵鲜花插在……插在牛粪里一样……”

  “不,不是我认为,是他们认为。”李员外很艰难的抬手指着街上的行人说。

  许佳蓉突然收起剑来,她正色的说:“你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为什么会那么想?难

道你的自信心、你的荣誉感已全消失殆尽?”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李员外叹了一口气道:“我……  我已不是李员外了……”

  这的确是种悲哀,没有人愿意改变自己的。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也感染了这一种无可奈何的忧戚。

  没有酒,没有莱。

  李员外请许佳蓉吃的竟然是冷硬得可把人牙齿给啃掉的“火烧饼”。

  看着许佳蓉望着手中的硬饼,一口也没动过,李员外尴尬窘迫的说:“对不起,本来我

是想好好请你吃一顿的,但是……但是你知道我不得不赶快离开……”

  “难道你要一辈子躲着他们?你这样逃又能逃到什么时候?你要知道你躲得了一时,又

岂能躲得了永久?”许佳蓉轻叹着说。

  “我……我知道这也不是办法,可是刚刚迎面而来的是我们丐帮的‘残缺’,我本来已

成了他们眼中的叛徒,再加上我又杀了‘怒豹’楚向云,你又要我怎么向他们解释呢?李员

外心有余悸的说。

  “你可以向他们揭发郝少峰的阴谋呀!”

  “我要如何揭发?有谁会相信我?”

  这还是句真话,许佳蓉只得默然。

  想起了一件事,许佳蓉突然道:“喂!大员外,七月初七望江楼你和‘快手小呆’决

斗,听人说你没到场,能不能说来听听?”

  李员外最怕人家问这个问题,但是对这位救命恩人,他已没有什么好隐瞒,于是他说:

“不,那天我在场,可是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亲手杀了‘快手小呆’,这是我这一生中最

懊恼的事……”

  面露孤疑,许佳蓉问:“你吹牛,你怎是‘快手小呆’的对手?”

  提起小呆,李员外就想到自己屁股上的“胎记’,就想到欧阳无双。

  他愤恨的道:“我承认我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那使针的绝招是他从来不知道的,我敢

说他一定躲不过我的绣花针,你又没有和他打过,又怎知我不是他的对手?!”

  许佳蓉露出古怪的笑容,她说:“我虽然没和他真正的打过,可是我们却差点打起来,

他的确是个高手,一个真正的高手……”她回意着“川陕道”上和小呆的对峙,她又说:

“他也是个鬼灵精,那天我被他骗了,要不然那个时候杀了他的话也就没有‘望江楼’他和

你的约战了……”

  李员外本来是和她同坐在一方大青石上的。

  现在他已站了起来,微胖的圆脸已因惊异快成了马脸,他难以相信的问:“你……你什

么时候碰上了小呆?在什么地方又差点和他打了起来?!”

  许佳蓉吓了一跳,她说:“有什么不对吗?他是你的敌人,你干麻那么紧张?”

  是的,李员外简直恨透了“快手小呆”,虽然他已死了,但是他们总是一块长大、也曾

经好得可共穿一条裤子。

  人既死,一切都已过去,再提他又有何用?

  李员外缓缓坐了下来。

  他没再问,可是许佳蓉却思索了一会道:“我记得那天是六月十七日,我在‘川狭道’

上足足等了他一天……”

  六月十七?川陕道上?

  李员外回意着六月十七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他又在想川陕道正是小呆到平阳县必经之路。

  她等他?还足足等了他一天?

  她等他做什么?她又怎和小呆在六月十七那天会从“川陕道”经过?

  李员外这次不是站了起来,而是跳了起来,就像他的屁被蛇咬了一口。

  他虽然没有被蛇咬,可是他现在却像发现到了一条最可怕、最毒的蛇一样,他紧紧瞪视

着对方。

  他牙齿打颤,语不成声的问:“今……今年?!”

  “什么经验?”许佳蓉简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也难怪她听不懂李员外的话,一个人在牙齿打颤的时候又怎么说得清楚话?

  “我是说……我是说你在‘川陕道’等……等‘快手小呆’是……是不是今……今年的

事情?”

  许佳蓉也站了起来,并且点头。

  “你……你肯定?”

  “我又没像你一样得了失心疯,我当然记得是今年的事,现在是十月,四个月前的事我

怎会忘记?”

  “怎么会?又怎么可能……”李员外退后了两步。

  许佳蓉已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她只愕愕的看着他。

  李员外记得很清楚,六月十七那天他也整整等了小呆一天,从天刚亮的时候起,一直到

子夜。

  他更很清楚的记得,他还打了小呆的肚子一拳。

  小呆从洛阳赶来,这是个秘密。

  秘密别人怎会知道?

  她既拦截过小呆,为什么小呆见了自己却从没提过?

  他没提是不是怀疑自己?

  李员外冷汗直冒,虽然小呆已死,可是这总是一件令人不得不弄明白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快手小呆’那天会从‘川陕道’经过?你又为什么要拦截他?”李员

外像审犯人似的问。

  许佳蓉,有些不悦冷冷道:“这很重要吗?”

  也发现了自己的语气不太得体,李员外展露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对不起,我

一时心急了些,抱歉,抱歉……”

  面色稍缓,许佳蓉笑道:“嗯,这还差不多……我是奉了外公之命才去拦截‘快手小

呆’。”

  “‘左手剑客’白连山?你外公又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呢?”

  “这是因我外公曾经得过一种怪病,一种心智逐渐丧失令天下群医束手的怪病,我们只

有见着他老人家一天消瘦一天,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直到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有一天家

中来了一位走方郎中,他说他能治这种病,这对我们来说当然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