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的却是温暖如在波斯毛毯里。
他躺在欧阳无双的怀里,而她的脸庞又离得他那么地近,近得几乎可以数得清她到底有
几根眼睫毛。
所以他一睁眼当然看不见满天的繁星,而只见到两颗漆黑明亮的双眸。
而她的怀里,更当然要比波斯毛毯还要来得温暖。
小呆醉了,不为酒。
他也曾躺在女人的怀里过,在离开欧阳无双的日子里。
可是他却从没有躺在欧阳无双的怀里过。
那么他又怎能不醉呢?而且恐怕他还希望长醉不醒。
“醒了,先不要说话好不?”
睁大了眼睛,小呆点点头。
他知道不是做梦,因为他鼻子可嗅到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而那香味却是多少次梦里所
无法捕捉的。
露水沾湿了两人的发梢、衣裳,然而两人紧缠在一起的目光却不为所动。
多强烈、多震撼、多动人心魄的凝视。
就像恒古以来就是如此,而且会继续下去。
一个人可以恋爱一百次,可是他(她)决忘不了第一次。
读出了小呆眼中的疑惑,欧阳无双笑了,仍是那令人迷失的微笑。
‘切必去想那么多呢?你不觉得此刻无声要胜于有声吗?”
然而“快手小呆”就是“快手小呆”,他无论何种情况下,他都不会忘记自己该做的事
情。
他不会忘了此行的目的。
更不会忘了救自己出来的“鬼捕”铁成功。
所以他开口了,希望把事情问个明白。
哪怕是做个破坏气氛、大煞风景的楞头青。
突然小呆的脸色变了。
变得惶恐,变得惊悸。
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已说不出一个字来,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单音字。
他用尽了气力,张大了嘴,拚命的想喊叫,可是从他喉咙里所发出来却只有“喝”、
“喝”的吐气声。
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因为当他发现“鬼捕”蒙了一条湿毛巾从屋顶下来的时候,他也就被浓烟呛晕了过去。
本来他可以用“龟息大法”的,可是那时候他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口真气也就提聚
不起来。
欧阳无双也发现到了小呆的脸色不对。
微笑消失了,继起的也是一脸惶恐。
“小果,你……你哑了?!说不出话来了?!”
点了点头,小果却笑了,无疑的这可是世界上最难看的一种笑,因为它比哭还难看。
一个江湖成名的英雄人物,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都不能流泪,不能哭。
小呆不能哭,所以他只有笑了。
好在这世上还有第二种语言——文字。
也好在这世上还有第三种语言——手势。
一直弄到天亮,小呆总算比手划脚,外带用写的,才把自己为何会在此的原因给弄明白
了。
据欧阳无双自己说,她是在傍晚时分发现到了“鬼捕”铁成功被两个僵尸一样的双生兄
弟围攻在城外,而趁乱把晕迷在地的小呆给救了出来。
“我也没想到那秃顶的老人会是救你的人,早知道,我应该帮他的忙,先去对付那两个
僵尸一样的兄弟,事实上,当我一看到晕迷一旁的人是你后,我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想先把
你带离开那里。……照那情形看,救你的那人虽然武力没那一对兄弟好,但是依我看,他要
脱身应该没有太大的困难才对……”
顿了顿,欧阳无双望着“快手小果”又继续道。
“你现在也不要去想那些了,我看最好先找个大夫郎中什么的,先看你的病,为什么你
会突然变哑了,只要原因查出来后,我想一定会有法子治好你的。”
点点头,小果离开了“温柔乡”站了起来,庆幸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功力已恢复,这又
是令他百思不解的问题。
“回春堂”药铺掌柜的,圆圆的脸,五十多岁年纪,人挺和气,很会做生意。
同时他也是个平阳县地面医术最好的大夫。
小呆和欧阳无双双双坐在厅堂里。
“王公子,很抱歉,你这种病我实在无能为力,我只知道你是给人喂食了一种毒药所造
成的结果。”
小果的心凉了,就这半天的功夫,他已体会出一个人要是成了哑巴,不能说话,那的确
是件痛苦的事。
“嘴巴不一定非要用来说话,它还可以做许多其他的事。”
欧阳无双一旁安慰的说。
是的,嘴巴不能说话,但是只要还能吃饭,和做其他的事,还是可令人感到快乐的,尤
其小呆在看到欧阳无双那鲜红欲滴的小小樱桃嘴时。
既然知道了结果,小呆也就率先出了药铺。
他却没看见欧阳无双和那大夫,两个人很快交换的眼神,是那么的暖味,就好像他们之
间有着什么交易一样。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是用毒专家,当然对药理他懂的更是不少,虽然他从不给人看
病,但是我想冲着我的面子,他一定会为你诊治的,你愿意跟我去试试吗?”
欧阳无双试探的问着小呆。
病急乱投医,这是每一个病者的心理。
所以小果跟着欧阳无双去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庄院,围着整座山头。
一人后门深似海,用这来形容它最为恰当不过。
在一个精致古雅,又不伧俗的小花厅里。
一个女人,真正的女人。
只因这个女人身上的每一处,让人看起来都像一个女人,而现在要找一个像这样的女
人,恐怕是很难找得到。
小呆虽然哑了,可是他却不是个瞎子。
他看到了这个女人,欧阳无双所说的朋友。
他也绝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美的女人,似乎小呆能想得到的形容词,都无法去形容她的
美,所以他发出了赞叹,一种惊为天人的赞叹。
当然这声赞叹也只能在心里,他现在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的,否则谁也不晓得他会说出
什么样的话来。
这女人的年龄实在很难让人看得出来,只因为她的身材像一个成熟的少妇,她的面容只
像十八岁的大姑娘,在生人面前还带着那抹羞涩。而她的皮肤,却只像一个婴儿,就好像是
一整块美玉雕塑出来的人一样。
可是她的表情又像一个饱经世故沧桑的女人,仿佛对一切事物都已漠不关心。
生长在这么有钱的环境下,也难怪这个女人出现后就没离开过她的整个人。
而奇怪的是欧阳无双竟连一点嫉妒的眼色也没有。
为什么?一对恋人怎容许她的伴侣去如此的看一个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又比自己漂亮。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并不爱他。
否则就算他看的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她也一定会受不了。
许久后。小呆总算移开了视线,有些脸红的。
怀着一丝歉疚,他望向欧阳无双,他竟仿佛看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同样的发生在欧阳无
双身上。
而她的眼神竟比自己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近乎肆无忌惮,贪婪的盯视着她的朋友。
美丽的艺术品,任何人都会喜爱的。
而美丽的女人,不管男人女人也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小呆如此的想着。
可是为什么欧阳无双的眼神里,竟会有着一把火?一种激情?小呆这就想不出来了。
李员外怎么也想不到除了自己外,还有另外的一个人同自己一样也坐在另外一块不远的
石头上,看着这面前二个女人打架。
只能说自己太过专注于场中的变化,而那儒衫年轻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没发觉。
李员外想起了,那儒衫人就是化解了自己和燕大少奶奶僵持局面的那人。
儒衫人友善的向李员外点点头,算是招呼。
李员外也点点头,随即,他睁大了双目惊悸不已。
因为他想到这空旷的场子四周全在自己的视线内,那儒衫人能坐在自己身侧不远,一定
是从自己身后来的。
而凭自己的功力,有人欺身到这么近的距离,而都没让自己发现,这种身法,也太可怕
了。如果是敌人,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愕然的望着那人,李员外想不出武林中有谁的武功会有那么高,而且瞧那人的年纪也比
自己大不了多少。
儒衫人朝场中呶呶嘴,意思是要李员外注意看那两个女人。
蒙着黑纱的女人和许佳蓉两个人好像全已打出了真火,俱都默不作声,全心全意的攻扑
着敌人。
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凌厉,那两个女人可说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打了将近一
个多时辰,却仍然不相上下。
然而谁也不敢大意,谁也不敢松懈。
越是功力相差无几的搏杀,成与败,生与死,也就越往往决定在一刹那间。
哪怕是一丝微小的疏忽,或者间不容发的犹疑,都会造成损伤残命。
所以那长短双剑舞得更密、更急、更快,每一招全都朝着蒙面女身上要害招呼。
而那十只纤长手指,也如十把利刃般上下翻飞,左右撩绕,每一式也全是许佳蓉必救之
处。
打斗的人固然步步为营,全力出击。
看的人何尝不也是惊心动魄的屏息观战。
时间无情,剑更无情。
夕阳已染红了天际,更染红了两对原本晶莹的双眸。
突然——
决斗中的两条美好身影齐然分开。
隔着一丈远的距离,蒙面女和许佳蓉屏息对峙。
两个人的眼睛瞬也不瞬一下的紧视着对方。
许佳蓉长剑斜伸,短剑上举。
蒙面女白皙的双手,映着残阳,幻想起一种奇异的血红,交叉叠于胸前。
胜负即将分晓。
时间也好像停顿在这一刻。两个人的发际鬓角,汗珠成颗成颗的滴落。
空气中仿佛已可嗅到血腥味。
暴风雨来前,总有一刻是宁静的。
目前两个人的静峙,也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紧张的气氛,浓重的杀气,连周遭的树林山石也已感染,让人看来更觉得翳沉沉。
这时候,哪怕是最细微的咳嗽声,也能使得人心一震,更不要说一阵突如其来的拍手声
了。
跳下了石头,李员外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抬头看看旁边的儒衫人。
紧张令人窒息的气氛消散了,随着那一阵拍手声。
场中的两个人同时就如泄了气的皮球,萎缩下来,不再有剑拔弩张的对峙。
不知是感激,还是埋怨,两双美国同时射向李员外,只因为她二人全都知道,没有那一
阵掌声阻遏住两人即将发动的攻势,那蓄势已久,石破天惊的一击,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
下场,而那时刻又是谁也不能先行示弱的局面。
双手乱摇,李员外一张圆脸快急成了肩的,口里却只会说着“不”“个”,一面用手指
着儒衫人。
也难怪人家会以为那阵掌声是李员外发出的。
一个被人称做“屁王”的人,在许多人的场合里,明明那个屁不是你放的,可是大家闻
到了那突如其来的异味,先想到的,绝对第一个是你。
经李员外手忙脚乱的表示清白后,两个女人这才发现到儒衫人笑嘻嘻的站在一边,意思
不难明白,刚刚拍掌的是自己,而不是李员外。
不但黑衣女和许佳蓉愕住,李员外也不明白怎么那人会拍起手来,尤其是在那最要命的
一刻。
抢先说话的人永远是李员外。
“喂!你也想客串吗?”
再次的笑了,儒衫人道:“不,我是来劝架的。”
“你知道我话中的意思?”
“当然,要不我怎会告诉你,我是来劝架的。”
“你认识我?”
“李员外,江湖人却尊称你为员外李,丐帮名誉总监察是不?”
好像看出了什么,李员外有些疑惑道:“在我的感觉里,好像在哪见过你,我认识你
吗?”
“我们见过,在你的豆腐摊边。”
“我是说在那之前。”
看了看一眼在旁的黑衣女,儒衫人道:“好像没有。”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对你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
“也许我的脸型比较大众化吧!”
“不,绝不是这个原因,你是否很喜欢劝架?”
“是的,我有这个毛病。”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喜欢看到别人打架罢了。”
“你可知道,有时候劝架会劝出毛病来!”
“我这倒还从来没碰上过。”
“现在你已碰到了。”
话没说完,李员外四拳五腿已如旋风似的攻了出去,力道之猛,势子之急就像一只凶残
的狮子。而最阴刁的便是他那不打招呼的出手,还真令人无法防备。
李员外真正寒心了,他真不知道以往自己的江湖道是怎么闯过来的。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对方早已防备着,四拳五腿不但全部落空,而且自己正准备拽出背后
的打狗棒时,那支棒子却已到了人家的手中。
“找这个是不?”递回了打狗棒,儒衫人笑道。
再是皮厚,李员外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接回打狗棒,嘴里却讪讪笑道:“对不住,对不
住,我只想试探一下你的身手,嗯!不错,不错,确是名家手法,高明,高明,佩服,佩
服,佩服之至!”
李员外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发现到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毕竟今天所碰到的
人,不管男女,自己却连一个也打不赢,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和不可能的事。
一个人要掩饰他的身份,面貌可轻易容术,声音也可吃变嗓音的药。
但是他的武功路数却很难掩饰,尤其在突然受到攻击时,往往不自觉的就会泄露出来。
李员外攻击儒衫人的用意也在此。
他实在不相信他不认识对面的人。
所以他试了,用他认为最可靠的方法。
可是他失败了,因为对方早已防备,而且他根本看不出人家的身法,不但失败了,而且
败得很惨。
外人或许没看到,他自己却知道就在儒衫人回身侧转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屁股上已轻轻
的挨了人家一脚,虽然轻的就像一个熟朋友开玩笑似的摸了自己一把。
可是在他的感觉里就好像挨了一刀,重重的一刀。
他也知道他说出来的话实在狗屁不通,但是他除了这么说外,他又能说什么呢?
尤其可恶的是对方那一种了解和带着三分椰揄的笑容,那本该是自己所擅长的啊!
两个女人实在感到莫名其妙,她们也想不透李员外为什么会突然向那儒衫人攻击。
“你们是否仍要继续打下去?”这话是儒衫人对着黑衣女和许佳蓉说的。
气势一泄是很难再收回的,两个女人互望一眼都没说话,也没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