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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去把自己的力量隐藏得很好,滴水不漏,毕竟是魔王么,以我们的能力完全无法探查到超越一只猫的特殊之处。”范量宇说,“但是现在,在这间屋子里,他一点儿也没有刻意隐藏了,这样的力量,没有人类可以达到的。”

“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文潇岚长出了一口气,“临死之前,居然能亲眼见到两个魔王——虽然都是侵占的别人的身体”

范为琳抱着金刚,走到了“宁章闻”的面前。她的动作舒展流畅毫无僵硬,甚至眼神也十分灵动,可见魔王的控制能力十分高明。“宁章闻”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又多抓一个人来干什么?这只猫的身体不好使?”

“只不过是对追踪者的一点小奖励而已。”“范为琳”回答,“她的胆子足够大,居然敢追踪我,我当然要奖励她一下,让她和她家族的成员一起死了。”

她说话的嗓音也并没有变,语气却格外阴森,还有一种抹之不去的高高在上的高傲意味。文潇岚一听,就能知道这是魔王在说话。

范量宇笑了起来:“她一直挺恨我的,和我死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奖励,倒是你如果能在她面前先干掉我,兴许她还能高兴一下。”

“范为琳”偏头瞥了范量宇一眼:“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据说你算是守卫人里最有种的一个,倒也名不虚传。不过我还是没想到,我的这位叛徒同族居然会想要把我们的秘密泄露给你。”

“哎,老兄,叛徒这个说法也太难听了吧?”“宁章闻”依旧面带笑容,“我们俩不过是理念不同而已,怎么就给我扣上叛徒的帽子了?”

“如果按照你的理念,我们就会遭遇实质上的灭族。”“范为琳”淡淡地说,“这些口舌之争已经不再需要了,我们争了那么久,早该厌倦啦。现在,我的布局行将完成,是时候腾出时间来和你做最后的了断了。”

“你最后还是比我棋高一着。”“宁章闻”轻叹一声,“我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去追踪你的布局,想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谋划的,却始终没能找出答案,但现在,你向我宣布说你马上就要成功,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那我除了全力消灭掉你之外,再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是你我的第三战了。”“范为琳”说,“第一次我被你偷袭,第二次你我的力量都还没有完全恢复,打得不够尽兴。这一次,看来你和我的状况都挺好,短短的几百年就比过去还强了。”

“你借助了生物科技的力量,我借助了守卫人的力量,算是殊途同归。”“宁章闻”慢慢站起身来,做了几个看似漫不经心的伸展动作,包裹在棉睡衣里的身体动起来的时候甚至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但文潇岚注意到,他刚刚站起来,就有另外一股颜色融入了房屋周围的橘光中,令鲜艳的橘色变得暗淡,接近暗红的血色。她明白,从这一刻开始,两位魔王的对抗已经开始了。

而身前的范为琳也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怀中的黑猫金刚则灵巧地窜到了一旁。文潇岚有些不解,范量宇却已经发动蠹痕,把范为琳的身体拉进了自己的蠹痕圈。

“刚才控制着范为琳只是为了把她带到这里而已,现在要对付和自己同等级的对手,就不能多耗一点儿力气了。”范量宇解释说,“金刚本身就是具备特殊脑体结构的猫,可能相比起人类的身体,和魔王契合度更高,所以他宁可抛弃人形。”

“得,现在真的是三个人死一块儿了。”文潇岚耸耸肩,检查了一下范为琳的状况。脱离掉魔王的掌控后,她仍然处于昏迷中,不过呼吸还算平稳。

“她死不了。先管好自己吧。”范量宇说着,把蠹痕的范围再度压缩,蠹痕里的三个人几乎是挤到了一起。文潇岚知道,蠹痕范围越大,说明被改变法则的空间越大。越消耗体力,一般守卫人拼斗到吃紧的时候,都会主动缩小范围以自保。此刻两位魔王还没开始动手,范量宇就已经把蠹痕缩到了这种程度,说明他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很不乐观。

两位魔王似乎是在几百年前的那一次遭遇中就已经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尽了,此刻几句简短的对话之后,都不再多语。金刚蹿在茶几上,弓着背,作出扑食的姿态;“宁章闻”则抓握着自己的指节,看上去像是要抡起拳头去打架。

文潇岚瞪大了眼睛,虽然明知自身也处于险境中,却还是忍不住好奇想要看看魔王火并会是什么样。但突然之间,范量宇一把揪过了她,把她的脸转向了另一侧。

“别看!埋头!”范量宇低吼一声。

头刚刚扭过去,文潇岚对面的墙壁上就亮起了一抹令肉眼难以忍受的闪耀的金色。她心里一凛,连忙闭上眼睛,把头深埋在臂弯里。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周遭那种可怕的明亮,恐怕原子弹爆炸的亮度也不过如此。倘若真的直视的话,搞不好真的会在一瞬间就被刺瞎。

还来不及为了眼睛而后怕,她感到了另外一种冲击,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清楚的冲击。尽管此刻她身处范量宇的蠹痕的保护之下,却仍然能体会到那种独特的渗透力。

她清醒地记得冯斯向她转述的蠹痕的定义:每一个守卫人激发出的蠹痕,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的空间,除非用强力打破这层蠹痕才会受到侵袭。但现在,范量宇的蠹痕还存在着,魔王的力量却穿透了这层壁垒,轻易地进入其中。

那并不是什么特别强硬的力道,甚至于有些软绵绵,却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也无法抵挡。尽管先前那让人无法承受的亮光已经暗了下去,文潇岚却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水里,好像还隐隐有那么一点儿舒服,但浑身越来越无力,不只是肌肉发软,骨头也有点儿变酥的感觉。而意识却反而越来越清醒,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每一点变化,但想要反抗却力不从心,确切地说,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抵御这种诡异的侵蚀。

再看看两位魔王,站立的姿态似乎都没有变化,却都几乎不再有什么动作了,完全像两尊泥塑。他们的身畔看似虚无一片,实则在用蠹痕进行你死我活的相互倾轧,那种令文潇岚浑身难受的侵蚀,就来自于这种力量碰撞后的散发。

“我觉得很不对劲。”文潇岚对范量宇说,“怎么感觉要化了?”

“的确是化,不过不是融化,是同化。”范量宇回答。

“同化?怎么个同化法?”文潇岚不解。

“你想想看,在这个世界上代表着魔王势力的,除了这两位大佬,还有些什么?”范量宇说。

“除了他们,当然就是黑暗家族了。另外就是魔仆和妖兽……”文潇岚猛地一激灵,“魔仆和妖兽!你所说的同化难道是……”

范量宇点点头:“是的,我们过去也曾以为魔仆和妖兽是凭空创造出来的,但是最近一两年的研究结果表明,其中的很多都曾经有生物基础,或许都是被魔王之力侵蚀的结果。当然,这一次,他们并不是有意想要把我们变成妖兽,但那种力量散逸出来,必然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我的蠹痕也挡不住。”

文潇岚呻吟一声:“我原本以为,死在这里就是最糟糕的结局,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搞不好以后冯斯会被我吃掉……”

“不会的。”范量宇说,“你得活着出去,还要把范为琳也带出去。”

文潇岚一怔。范量宇转过头来,看着她的脸,目光里闪动着一些什么。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文潇岚居然又有一点慌神,连身畔迫在眉睫的性命之忧都忘了。在她的记忆里,似乎范量宇从来没有这样地看过她——就好像要把所有的细节都一刀一刀刻在心里,下一秒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这辈子都活得不像一个人,但有两段时间过得最开心。”范量宇凝视着文潇岚的眼睛,“其中的一段就是最近这一年多。我本来就是随时准备去死的人,能拥有这两段记忆,死了也无所谓了。”

“大头,你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文潇岚有些惊恐,“别这么说话,我们一起想办法逃……”

她并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范量宇已经伸出右臂,抱住了她。正在不知所措,范量宇的左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把这只手和昏迷在地的范为琳的手握在了一起。

“抓紧了。”范量宇在文潇岚的耳边说,“活下去。”

文潇岚抬起头,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在她的视线里,范量宇那颗从来都像死物一样没有过任何反应的小头颅,竟然睁开了眼睛!

飞机降落之前遇上了乱流,机身颠簸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搞得机舱里不断传出女人的惊叫声,男士们固然强作镇定,那一张张脸简直比新割下来的韭菜还绿。

冯斯心里也有点慌,琢磨了好久万一飞机真栽下去的话,自己应该怎样先停止时间、然后创造出锐器切割开机舱、然后创造出一个降落伞……好在这只是空想而已。最后飞机还是有惊无险地平安落地。

走出国内到达通道,早有何一帆安排好的家族成员来接机。这是一个有些内向拘束的年轻女孩,似乎在大名鼎鼎的天选者面前更加显得紧张,从接机到上车,几乎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拼命地扶着眼镜。

“你别那么紧张,眼镜腿儿都要掰断了。天选者也就是肩膀上顶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还成天挨打,不比城管强到哪儿去。”冯斯对正在发动汽车的女孩说,“所以,至少告诉我一下你的芳名嘛。”

女孩的脸一下子红了,手里的钥匙都掉到了地上。她赶忙重新捡起钥匙,发动了汽车之后,才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回答:“徐……徐蕙子。”

“你不姓何吗?”冯斯问。

“何家是个小家族,其实……也算是东拼西凑起来的,什么姓都有。”女孩回答着,说话渐渐顺畅起来。两人拉扯了一阵子闲话之后,徐蕙子终于忍不住问:“你真的打算去四合村吗?现在那里很危险,守卫人们都不敢靠近。”

“没事儿,我命大。”冯斯笑了笑,“有些地方,还是非去不可的。”

“一定要今天去吗?”徐蕙子又问,“今天是年三十啊。”

“一分钟也不能耽搁。”冯斯说,“所以,先给你拜年了。”

几天前。

在姜米落入魔王之手后,冯斯打电话约来了何一帆。何一帆也不废话,一见面就开门见山:“还记得之前的精神失常爆发事件吗?”

冯斯点点头:“记得,守卫人世界普遍认为是魔王之力溢出的结果。”

何一帆按两人碰头的惯例把手里的冰淇淋盒子往冯斯手里一塞:“来,你喜欢的巧克力冰淇淋。”

冯斯低头一看:“这不是一半巧克力一半香芋的混合味儿嘛。巧克力挺好的,是我喜欢的口味,香芋就恕我接受无能了。”

“所以,我刚才跟你说这是巧克力味儿的冰淇淋,是不正确的,对吧?”

“当然不正确了,这有什么好问的……等等!你这是在跟我打机锋呢。你是不是想跟我说,那个魔王之力的说法有问题?”

“没错,一点就透。”何一帆说,“就是这个意思。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确大部分都是由魔王世界的力量引发的,尽管到底是属于被动的‘溢出’还是魔王的主动释放还无法确定。”

“你说‘大部分’,意思就是说,还有小部分并不是?”

“没错,日本组织在里面浑水摸鱼。”何一帆说,“普通人变疯的那些病例倒的确是魔王之力的影响,但守卫人所发生的那些突变,是日本组织释放的病毒。”

“病毒?你们找到了致病的原因?”冯斯一惊。

“那是路氏家族找到的。”何一帆说,“就在前些天,他们家族遭遇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事变,在北京市区内的某一个据点里,凡是有附脑的族员全部遇害,而且死状都很惨,都是被自身的蠹痕所反噬。”

“那不是和路钟旸的杀人方法一样吗?”冯斯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

“不错,路晗衣就是在这一点上起了疑心,知道事关重大,一面请了其他几个医学过硬的大家族派出专家帮忙,一面还绑架了几位世界知名的传染病学专家,最后终于在死者的脑部找到了一种全新的病毒。但这种病毒对普通人类不具备任何传染性,只能先感染附脑,然后再通过附脑把病毒传播到全身,并导致蠹痕失控。没有附脑就不会有事。”

冯斯思索了一会儿:“所以说,这种病毒其实是日本组织研究出来的?他们试图趁着魔王之力作怪的时候悄悄散布这种病毒,以便让守卫人把账算到魔王头上去——倒是挺奸猾。”

“于是几大家族赶紧联系世界各国,发现路家并不是唯一遭袭的。全球加在一起,一共有七个家族遇袭,每一个家族都被挑选了至少十人左右的小群落,看上去像是在做实验。但这样的实验结果到底是不是符合日本组织的预期,我们也不得而知。唯一能确定的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何一帆说。

“那他们是怎么找到日本组织的踪迹的呢?”冯斯问,“那帮孙子钻地洞的本事可是一流,你们找了那么多年不也从来连根毛都没找到过么?”

何一帆犹豫了一下,看了冯斯一眼,最后还是开口说:“守卫人找到了……你哥哥。”

“你是说池慧?”冯斯忙问,“他怎么样了?”

何一帆欲言又止,冯斯明白了:“他……他死了是么?”

何一帆轻轻点了点头:“嗯。那一次和你分手之后,他还是被日本组织抓获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想办法联系到了一直在背后和他有关联的王璐。王璐他们和日本组织干了一架,但你哥哥已经提前被他们注射了药物,最后没能救回来。”

冯斯轻叹一声,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滋味。池慧是直接设置阴谋把他带入到魔王世界的人,也一直因为没能成为天选者而嫉恨着冯斯,多次和他为难。冯斯倒并不是那种执迷于血缘关系想不开的人,但他也确实打心底觉得池慧很可怜,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自己得到了天选者的血脉,池慧却只能做个普通人,移植附脑更是害得这个小道士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发育畸形。

总还是觉得亏欠了他,冯斯想,但那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他定了定神,继续问:“那他死了之后,王璐他们找到了什么吗?”

“并没能直接从池慧身上找到任何可以直接提供线索的东西,但是你还记得路钟旸当初在日本是怎么找到上杉雪子的吗?”

冯斯一拍脑袋:“对了!可以从其他的蛛丝马迹来间接寻找,路钟旸当时不就是通过一个打火机还是什么的找到了上杉雪子的线索么。”

“没错,王家当时已经得到了路家的通知,知道关系重大,这一次并没有藏私,联系了其他家族一同寻找,从池慧入境后的各种细微细节找起,终于发现了一件事:那些日本组织一路追到中国境内后,曾经在追踪途中遇到了一点意外,在西北某段相对偏僻的公路上爆胎了。那一天很凑巧,附近能联系到的公路急救公司的员工因为被欠薪而罢工了,无法出车。他们急着追赶池慧,不得已联系了中国境内的自己人。”

“我明白了,就是这一次联系,让他们暴露了目标。”冯斯说。

“没错,他们原本是非常谨慎的,不管在哪里活动,都尽量做到独立,不和当地的同伴发生联系以免被顺藤摸瓜。但那一次事态紧急,他们冒险进行了联络,结果就被我们抓到了。”何一帆说,“他们所联系的,是西北那边一家日资背景的农业技术公司。”

“日资,农业技术公司,听起来的确很可疑。”冯斯说。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们第二次确定地找到某一家公司和那些日本人有关,所以路颜亲自主持,利用她独特的能力分析检索所有的相关信息。”何一帆说,“那家公司本身也隐藏得很好,背后只是一家中等规模的日本公司,甚至比当年路钟旸顺着上杉雪子那条线找到的生物制药公司还不起眼。”

“我记得路晗衣跟我说过,他们细细查过那家生物制药公司,却找不到任何破绽。”冯斯说。

“没错,但事后想想,也许那家公司本来就是日本人用来故布疑阵的幌子,但这一次却不大像。”何一帆说,“所以这回路颜仍然是全力运作,连续工作了四十多个小时,配合着各大家族的庞大信息网络,终于有了决定性的突破。”

“什么突破?”

“日本组织的名下,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正经的和魔王世界相关的公司,虽然有一些和生物有关的产业,却根本不涉及魔王的秘密。难怪我们那么多年都找不到,根本就是方向错了。”何一帆说,“他们的产业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庞大,几乎涉足了各种各样能够赚钱的行业,包括过去的各种制造业,二战后随着日本的重新崛起又不断转向金融和投资,好像还曾经从房地产泡沫中捞到了不少实惠。”

冯斯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对啊,他们最需要的其实是钱。要做和魔王相关的研究,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支持,完全可以地下研究秘密进行,何必在脸上贴生化的标签呢?你们一直揪着和生物技术有关的明面上的公司去查,确实是跑偏了。”

“而且,金钱不过是基础。”何一帆说,“有了金钱作为武器,他们就可以把力量渗透到政界,借助政治的力量,就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甚至可以借助军方的便利。根据路颜的猜测,甚至于当年臭名昭著的731部队中,都有这个组织的人在起到关键的作用。”

“王八蛋!”冯斯挥了挥拳头,“那即便是以守卫人的力量,想要一家伙拔除他们也不容易吧?”

“当然不容易,而且更加困难的一点在于,我们有比拔除他们更要紧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赶紧解决病毒的威胁。路颜已经综合各方面情报作出了判断,日本组织想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全球散布这种病毒。”

冯斯大为震骇:“全球散布?那要是真的让他们搞成了的话,岂不是……岂不是……”

“是的,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天底下所有的守卫人和黑暗家族被他们一锅端的时候。”何一帆说,“然而,他们能对付守卫人,却肯定没有办法对付魔王。也就是说,到了那个时候,不只是你我这样长着附脑的人完蛋,当地球上再也没有能对抗魔王的力量的时候,大家都会一起玩完啦。”

冯斯长出了一口气:“怪不得几大家族倾巢出动,连我都顾不得上管了。那现在他们找到了吗?”

“现在就是处于和敌人抢时间的阶段。”何一帆说,“前几次的袭击,对方应该只是处于试验阶段,真正大规模地袭击需要时间进行布控,但我们并不知道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如果现在病毒还集中在某一个地方,那应付起来会方便很多;万一已经运送到全球各地,那搞不好就……没有办法了。所以,当前最可行的办法,是找到日本人手里已有的病毒结构和合成机制的资料,反向研制出疫苗。”

“他们不是有病毒样本了吗?”冯斯说。

“光有样本是没用的,反向分析出病毒结构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更别提他们的科技水平本来就比我们高。必须直接搞到研究资料。”

“没错,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冯斯说着,眼前一亮,“哎,要不要我用蠹痕试试?”

何一帆摇摇头:“这个办法我们老早就想到了,但你说过的,你的蠹痕只能直接制造出成品物质,不能提供公式、化学结构之类的东西。”

“是啊,可是,我不必须需要了解化学结构啊,直接变出成品不就行了吗?”

何一帆敲了敲冯斯的脑袋:“笨蛋!你忘了你的大招又费蓝CD又长吗?就算把你累死,你能弄出几支疫苗来?杯水车薪啊。”

冯斯很是泄气:“说得也是,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好,只能零售不能批发……”

“行啦,别在那儿自怜自伤啦。”何一帆拍拍冯斯的肩膀,“现在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也得继续去忙活了。如今全体守卫人终于真正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为了活命而被迫团结一心,说真的还挺带感的。”

“也挺讽刺的,你们一辈子为了对抗魔王而战,这次的对手偏偏也是魔王的对头,真是混乱的敌我关系。”冯斯笑了笑,“对了,能不能你们查到的日本组织的信息也发给我一份,我也看看,也许能帮上忙呢。”

“你不是急着找姜米么?”何一帆问。

“没有守卫人力量的帮助,我现在并没有头绪,做出假装找她的姿态是没有用的。”冯斯说,“与其自我感动地做表演,不如争取做点实事。至少魔王抓走姜米是对我有企图,还不至于杀了她。”

“你长大了。像一个真正的天选者了。”比冯斯足足矮两个头的何一帆严肃地说。

冯斯气得笑了起来,狠狠胡噜了一下何一帆的头顶。

当天夜里,何一帆果然把相关资料发了过来。冯斯在电脑上读了一阵子,发现和日本组织相关或者疑似相关的公司果然数量庞大,而且不仅仅局限于日本本土,在亚洲其他国家和欧美均有分布,看来确实是从明代开始开枝散叶一直苦心经营到现在。

“这份毅力和执行力,比起守卫人也不差啊。”冯斯自言自语着,“要不是有守卫人制衡着,这帮大爷能反天了。”

他翻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其实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于是移动鼠标关闭了文档,打算去休息一会儿。但就在关闭文档的一刹那,一个名字闪过眼前,冯斯猛地一下子又抓紧了鼠标。他连忙重新打开文档,细细地找到了刚才所看到的那个名字。

五十岚贤一。

这是一个普通的日本人的名字,在文档里出现的位置是跟在一家日资教育集团的背后,他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根据资料上的说明,该集团在中国和不少私立学校有合作,开办双语教学并且帮助学生高中毕业后赴日本深造,业务开展很不错,专业收割有钱的家长。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日本人的名字和这家集团的名字有点儿耳熟?冯斯困惑地想着。他可以确定,作为一个女朋友都不算完全搞定了的年轻屌丝,他这辈子都还没有想过未来子女教育这种遥不可及的事情,更加不会对这种专为有钱人准备的精英教育感兴趣。

但我肯定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两个名字的,而且还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肯定。

冯斯苦恼地思索着,却始终想不起来。最后他困极了,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

梦里先是梦见了魔王和姜米。他用蠹痕变出了一个巨大的机甲战士,自己操纵着机甲战士向魔王发起进攻;魔王身躯庞大,却始终隐藏在一团氤氲的云气之中,看起来有点儿像哥斯拉。而姜米像童话故事里被魔王绑架的公主一样,躲在一个城堡里,从窗口不断给他加油鼓劲。

但这个梦并不是童话,魔王不按常理出牌,一顿组合拳揍得冯斯的机甲战士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任美丽的姜米公主在城堡里哭成泪人也不管用。

“你就乖乖从了老衲吧!”魔王狞笑着,一脚踩碎了冯斯的机甲。冯斯眼前一黑,从噩梦里醒了过来,忽然间明白过来那两个名字的来历。

是的,那两个名字果然是和魔王有关。就在冯斯去往四合村寻找祖父的行踪的那一次,他借宿在村长家,百无聊赖之际听着村民们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聊闲天。五十岚贤一的名字,以及那家教育集团的名字,就是在那时候从新闻里蹦出来的。播音员用圆润的女声念着新闻稿,向电视机前的观众播报说,日本著名企业家五十岚贤一来省内考察投资环境。

那时候村民们啧啧感叹,都说几辈子才能赚到人家那么多钱啊。冯斯也不以为意,但此刻回想起来,假如这位五十岚先生真的是日本家族的人,他为什么会刚刚好选在自己去贵州的时候也一同前去?

恐怕不会是巧合。

而另一方面,他也不会忘记那个一直悬在心里的谜团:火车上第一次见到的涿鹿之战的幻境,到底是谁制造的?会和这个五十岚贤一有关吗?可是日本组织里不全都是普通人吗?

一想到四合村,有一个最近这段时间没顾得上去想的情况又浮上心头,那就是村子里疯病爆发的状况。按照上次在路上遇到的关锁的说法,四合村的状况远比其他任何地方都严重,这似乎说明,在老祖宗被彻底铲除之后,村子里却依然存在着异状。

一种奇特的直觉涌上心头:四合村里一定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伴随着这种直觉,还有更加强烈的不安。他始终隐隐约约地觉得,日本组织的背后似乎还藏着些什么东西,这一次守卫人世界倾巢而出去对付日本人,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大妥当。但具体不妥当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

“看来我得到四合村去看一看。”冯斯叹了口气,“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他火速订了机票,动身飞往贵阳。接机的徐蕙子开车把他送到了通往四合村的最后一段公路。

“我不敢再靠近了。”徐蕙子抱歉地说,“现在全体守卫人都被警告,不能接近这一类的地方,以防感染病毒。对不起了。”

冯斯连忙摆手:“千万别那么说,送我到这儿我已经很感谢了,反正我也有驾照。”

徐蕙子下了车,把驾驶位让出来,冯斯挪了上去,关上门,把头探出车窗:“你怎么回去啊?我刚刚注意到你一路把我送得那么深。”

“半小时后有一趟长途车出山。”徐蕙子说,“别担心我,我好歹也是守卫人。四合村里现在好像很乱,你多保重。”

冯斯挥了挥手,继续驾车前行。在颠簸的公路上跑了四十来分钟之后,四合村已经出现在眼前。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恰好也是冯斯第一次来时的时间。尽管今天是除夕,整座村子却笼罩在凄凉清冷的氛围里,听不到鞭炮声,听不到孩童的嬉闹声,闻不到空气里的酒香菜香,甚至于村里都看不到多少灯火,仿佛大山投射下来的阴影把一切的美好都隔绝了。而冯斯还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这附近有蠹痕的力量在流动,但他无法判断具体方位。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明了了,为什么那么多恐怖电影都喜欢把故事背景放在荒村。天地之间空寂而荒凉,山风萧瑟如刀,那些半明半暗的破旧房屋蛰伏在黑暗中有若一座座坟包,山间不时传来诡异的声响,的确能让人只是站在这里就头皮发麻。

好在冯斯这两年见识的东西足够多了,还有经受疯人院幻觉的洗礼,这样的场景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他把车随手停在路边,走进了村子。

四合村还是和两年前那样,房屋歪歪扭扭破败不堪,透出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贫困。然而,上一次来的时候,冯斯好歹还能在村长万东峰家里借宿,如今万东峰已经死了,他连该住在哪儿都无法确定了——毕竟老祖宗是被他干掉的,估摸着村民们应该对他仇恨颇深。

“可别一觉醒来脑袋搬家了……”冯斯嘟哝着,打定主意还是一会儿自己用蠹痕创造一个帐篷。但在村里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发现,应该是用不着帐篷了,因为有不少的房屋都空了,完全可以鸠占鹊巢。

那些原来的屋主,都已经发疯致死了吗?冯斯心里一颤。

他在村子里逛了一圈,愈发感觉整个四合村已经变得死气沉沉。尽管是除夕之夜,有一小半房屋都空着,黑漆漆的没有半点灯火,也没有什么人走在路上、相互串门拜年什么的。即便是那些亮着灯的人家,也都门窗紧闭,不知道是不是怕“疯病”传染。

最后他路过了村长万东峰的家。这里曾经是全村最热闹的所在,因为村民们每天晚上都会聚集到村长家,享受他们唯一能享受到的娱乐:看电视。冯斯还记得那一天晚上村民们围着影碟机观看了施瓦辛格的经典动作片《真实的谎言》,然后又边看新闻边叽叽喳喳,让他意外获知了五十岚贤一的名字。

然而现在,村长死了,村长的家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离开了,房屋已空。冯斯甚至都不必用蠹痕来创造钥匙,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借助着照明灯,他可以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堆积着厚厚的尘土,甚至已经结成了不少蛛网。地上散落着一些动物的骨骼,看样子像是一只猫。

“真有点儿鬼屋的氛围了。”冯斯笑了笑,随手变出几样扫帚抹布之类的工具,粗粗地把堂屋里的沙发及四周清扫干净,打算就在这里过夜。他注意到,村长家的电视机和影碟机仍然放在原地,没有被人搬走,看来村民们是有意识地维护了这座房屋的完整性。

这些愚昧的村民,冯斯想,他们对老祖宗的信仰和畏惧深入骨髓,以至于连村长的这么一丁点权威都变得那么高高在上不容侵犯。但转过头一想,这又何尝能怪罪在村民们身上。当千百年的传统都没有丝毫动摇地被坚决执行时,每一个出生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难有机会拥有真正的自由意志,像关雪樱这样的异类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就像守卫人别无选择,黑暗家族别无选择,天选者别无选择一样。

我好像慢慢变成了一个宽容的人,冯斯自嘲地想,被无情的世道逼出来的宽容。

他用蠹痕创造出了一碗米饭,一份香喷喷的烤鸡和一盆鱼头豆腐汤,在黑暗里填饱了肚子。

“新年快乐。”冯斯对自己说,然后往沙发上一蜷,打算睡觉。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耳畔却听到了点儿声音,好像是有人正在推门。他暗暗用蠹痕变出一根甩棍握在手里,耐心等待着。

门果然打开了,一个听上去有点怯生生的脚步一步步走了进来。但刚刚走进堂屋,对方似乎是闻到了残留在空气中的食物的香气,停了下来。那个脚步很轻,听起来像是个女人。

冯斯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联想。他索性用第二个附脑操纵了时间的停止,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对方的跟前。果然没错,来的真的是他所猜想那个人。

他叹了口气,解除了时间停止。对方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向后退出好几步,喉咙里发出一阵响动,却并没能发出尖叫声。

“我早该猜到的,你一定会来这儿。”冯斯笑容可掬地说,“果然,转来转去又转回到了原点,还是我们俩。新年快乐!”

在他的身前,惊魂未定的关雪樱也露出了笑容。

从和范量宇认识之后,文潇岚就从来没有见过这颗小头有过任何生命的迹象,甚至于范量宇会经常性地把这颗头按进身体里去藏着,简直像是挤掉一颗脸上的痘痘一样无所谓。所以她也并没有太在意过这颗头颅,还时不时地拿出来把范量宇取笑一番。在她的猜测中,这颗先天畸形的头颅应该是生下来就已经死了,或者直接其中并没有大脑,虽然由躯体提供营养物质而并未干枯朽坏,却也没有任何用处。

但到了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不但这颗头颅是活的,而且,仿佛范量宇真正的力量就蕴藏在这颗头颅中。这个双头人一向被所有人称之为怪物,一向是公认的守卫人中的最强者,但人们却没有料到,他还远远没有展现出自己最强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