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几个月之后,他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家族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于是给他安排了一次去往日本的旅行。事实上路钟旸对旅行也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他生性不太擅长拒绝,反正无可无不可,也能暂时离开让他头疼的家族事务。
于是他接受了家族的安排,去往日本,所有的行程食宿都由家族安排好,他无需操心,只需要安心游玩就行了。但他对于东京之类大城市的繁华也并无兴趣,一路走马观花,直到到了京都。这座城市古雅娴静的气质让他终于有了身心放松的感觉,于是决定在那里多住几天,正好可以赶上观赏四月的樱花。
哲学之道上的樱花盛开的时候,路钟旸和一位日本女孩完成了命运的邂逅。那个女孩就是上杉雪子,自称的身份是早稻田大学的学生。她是中日混血,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所以两人的交流并无障碍。
“这些粉红色的是本地的吉野樱。而白色的是原产于沿海的大岛樱,是著名画家桥本关雪的夫人捐赠并种植到这里的,所以本地人习惯把它们叫做‘关雪樱’。”上杉雪子向路钟旸介绍着。
我是不是应该恋爱了?路钟旸恍恍惚惚地想着。他这一生虽然生在一个富有而强大的家族里,但由于生性内向,和女孩接触往往都会找不到什么话可说,因此一直没有结交过女朋友。上杉雪子是第一个能让他怦然心动的异性。在上杉雪子面前,他可以毫无紧张地谈笑风生,也可以生平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展现他原本聪慧的头脑和知性的魅力。
两人顺理成章地恋爱了。然而,在那个缠绵的夜晚之后,路钟旸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所住的古色古香的日本民宿里,却身处一个黑暗、狭窄、现代风格装修的房间里。所有的随身物品都在身边,一分钱不少,但上杉雪子却已经消失无踪。
钱包里还多了一张纸条,上面是上杉雪子的字迹:“赶紧让你家族的人护送你离开日本,不要停留。”
路钟旸一阵发懵。他穿好衣服推门出去,发现自己是在一家廉价的路边旅馆里,而这座旅馆位于关东的宇都宫市。再看看手表上的日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多。也就是说,他昏睡了一整天,被人从日本的西边运到了东部,塞进了这间小旅馆。
他发懵了好一阵子,甚至怀疑自己遇到了女骗子,但再次清点物品后,发现确实什么东西都没少,自己似乎也没有被割走什么器官。他用宾馆电话拨打了无数遍上杉雪子的传呼机,等了好几个小时也没能得到回电。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冷静下来,利用自己的头脑进行分析。
上杉雪子和自己的这场恋爱,是一次欺骗。她显然并不是早稻田大学的学生,也并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而只是借机接近自己,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最终放弃了这个计划,而且还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留下警告。
上杉雪子想要图谋什么?最后又为什么放弃?这两点,在没有足够的线索之前,再聪明的脑袋也不可能空想出来的。他沉思了一阵子,拨打了另一个号码:路氏在日本专门为他安排的联络人。作为一个一辈子都在家族的制约下唯唯诺诺生活的人,在这一刻,他决定动用家族的资源,生平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奋斗。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上杉雪子,问清楚对方的图谋,也问清楚对方对自己的真实感情。
因为他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上杉雪子。
此后的几天里,他就像一个日式推理小说里描述的名侦探,把自己手里所拥有的和上杉雪子有关的所有线索汇集在一起,她说日语时的口音、她的随身物品、她的穿着打扮、她的饮食喜好……尽管这些线索鸡零狗碎甚至微不足道,他仍然相信,上杉雪子绝不可能做到一丁点破绽都不露出。
最后他终于回忆起来,上杉雪子曾经把玩过一个打火机,上面有一个挺有意思的徽记。尽管只是偶尔瞥到,他还是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记住了徽记的样式。很快,家族联络人为他查出了答案,那个徽记是东京银座某间奢华酒店的商标。
“给我查找那间酒店所有会员的资料。”路钟旸命令说。
最终,结合了各种线索,路钟旸终于找到了上杉雪子的踪迹,但却并没有马上去找她,因为他发现上杉雪子的身份相当诡异。种种迹象表明,上杉雪子既不是学生,也不是上班族,甚至于连住处都经常更换。但是,路钟旸从上杉雪子的行动记录里注意到,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往一家公司的大楼,在那栋大楼里呆上一段时间。
那是一家知名的生物制药株式会社。
“生物制药”这四个字让路钟旸立马想到了不久前发生的那起黑暗家族族员被杀的事件。两位黑暗者都不是死于蠹痕的攻击,也不是普通的枪炮武器,而是毁于一种直接移植附脑的的神经毒剂。这样的毒剂,过去从来没有进入过守卫人们的视野,这第一次出现后,人们也曾努力调查,但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而那起事件,恰恰就发生在日本的一个渔村。
虽然还缺乏足够的强证据支持,但路钟旸已经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上杉雪子和渔村事件有关,二者的目的都指向了拥有附脑的人群。这可能是某种极为危险的先兆。
“先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不要引起日本的守卫人家族注意,悄悄地监视,掌握她的日常行动规律。”路钟旸继续下命令。
然后,几天之后的一个黄昏,路钟旸守候在了东京一座普通公寓的门口。当上杉雪子回到公寓并见到路钟旸时,眉头皱了起来。
“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上杉雪子摇摇头,“我还真把你当成那种废物书呆子了。”
“在过去,可能真的差不多如你所想,”路钟旸回答,“但爱情这种玩意儿,有时候会把人变成傻瓜,有时候却可能反过来让人更聪明,也更不要命。”
上杉雪子瞪着他看了很久,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不想要命,那我陪着你。跟我进去吧。”
她真的不要命了,向路钟旸和盘托出了一切。
“我们并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严密的组织,起源于中国,具体的时间大概是在明朝的嘉靖年间。”上杉雪子讲述着,“组织最早的缔造者是一个龙虎山的天师道道士,他有两位师兄弟被派往川东阆中地区寻宝,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名叫李木头的普通山民。两位寻宝道士的到来,无意中给李木头带来了一场大祸,害死了他唯一的亲生儿子。但也因为那场祸事,他得到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什么东西?”路钟旸问。
“魔王。”上杉雪子回答。
“你说什么?”路钟旸以为自己听错了,“魔王?他得到了魔王?这是什么意思?”
“魔王其实是有两个的,在涿鹿之战中各自受了极大的损伤,不得不蛰伏修养。其中一个最后藏身于一只圣甲虫雕像里,在与另一位魔王的第二次战斗中再次受伤,并且被李木头得到了。”上杉雪子说,“那时候魔王极度虚弱,濒临死亡,不得不求助于李木头,结果反而被李木头控制住了。但李木头本身并无文化,也并不知道魔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想到这件事是由两个龙虎山的道士引发的,于是决定再去找一个龙虎山的道士来探寻一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