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心。”范量宇硬邦邦地说,“这些也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
“我知道。”冯斯压低了声音,“你的力量恢复得怎么样了?”
“揍你足够了,要和强手对抗,还差点。”范量宇说,“确实怪我大意了。没有想到那种毒针的药性那么强,现在只能每天一点一点恢复。”
“你的手下打探到文潇岚他们的下落了吗?”冯斯又问。
范量宇摇摇头,神色有些沉郁:“你祖父在人世间躲藏了千年,守卫人的一切手段只怕都了然于胸,哪儿能那么容易找到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帮日本人了,毕竟他们也是不同寻常的存在。”
“那就是只能寄希望于以毒攻毒了。”冯斯说,“和他们合作,就像饮鸩止渴。”
范量宇没有回答,目光看向休息厅的大门。冯斯也跟着看过去,这一看他的眼睛瞪大了。在之前的几个月里彼此斗得你死我活的梁野和王璐,此刻竟然并肩走了进来,看上去关系甚为融洽。
“你们守卫人果然虚伪……”冯斯叹了口气。他知道范量宇也不会有什么和他聊天的欲望,只能扭过头无聊地四处张望。他发现,到场的大多数宾客都只是和身边一同前来的家族同伴交谈,而不和“外人”有所接触。这些人原本就生活在不容于凡人的世界里,却还在彼此针锋相对。即便是在婚礼这样喜庆的场合,他们大概还在算计着离开这里后如何向对手下刀。
真是厌恶这个世界啊,冯斯想,我他妈怎么就那么倒霉被选中当这个狗屁天选者了呢?
“对了,范为琳怎么还没来?”冯斯问范量宇。
“她从来不告诉我她的行动。”范量宇说。
“你好像对她特别宽容的样子,”冯斯说,“如果换了其他人敢对你不敬的话,早就被你剁成馅儿包饺子了吧?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呢?”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情。”范量宇冷漠地说。
“大不了回头我找文潇岚问……”冯斯小声嘀咕着,心里却在奇怪:范为琳到底到哪儿去了?
就在几天前,关雪樱给冯斯出了主意,建议他“主动露出破绽”。据她说,这是她在冯斯替她买的少年侦探故事里学来的。之前,为了担心关雪樱在险恶的守卫人世界中受骗上当,冯斯曾想过让她多读点惊险小说,熟悉一下其中的各种阴谋骗术。但以关雪樱的文化水平,读成年人的小说稍微吃力了点,他索性买了一套针对青少年编写的少年侦探系列丛书,结果关雪樱看得津津有味。
“有一篇故事里提到过一种手法,”关雪樱说,“侦探想要找到犯罪分子藏起来的记录犯罪集团罪行的笔记本,却怎么也找不到。于是他设计了一个计谋,故意假装找到了笔记本,然后故意露出破绽让罪犯发现。罪犯担心笔记本真的被找到,就急急忙忙回家去找,然后就被侦探悄悄跟踪,发现了他的秘密保险柜的位置。”
“很老套,但是可行。”冯斯思索了一会儿后,得出结论,“而且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案。至少比从路晗衣嘴里套话靠谱。”
“只能这么试试了。”范为琳也没有反对。
于是冯斯和范为琳一起制定了一个看似周密、实则心里完全没底的计划。他很清楚,推理小说终归只是小说,现实中的一切不可能像小说家安排的那么顺利,任何一个环节出纰漏就会鸡飞蛋打。更何况,他们所要面对的是路晗衣。但是,舍此无他法。
“要不要和范量宇也商量一下,让他配合配合?”冯斯建议说。
“我不和他合作。”范为琳硬邦邦地说,“而且,他太自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要他在路晗衣面前耍弄计谋,他未必能演得自然。”
“有理。”冯斯赞曰。
按照计划,范为琳会在参加婚礼到中途的时候突然和冯斯说两句话,然后借故离开,引起路晗衣的关注。以路晗衣一向的机警,一定会立刻安排人跟踪,而跟踪者会发现和范为琳接头的是关雪樱,关雪樱身边还有一个说日语的东亚女人。
这个女人所扮演的角色,自然就是上杉舞子。为此冯斯专门邀请了一位他在网络上认识的日本留学生。该留学生一向在各大中文社交网络卖萌装乖,吸引了不少粉丝,也和冯斯一样走上了网络营销赚钱的道路。
“这么说是个网络红人了?”范为琳听得眉头一皱,“那万一被认出来真实身份,不就骗不到路晗衣了吗?”
“放心吧,她在网上放出来的照片都是重度PS过的,”冯斯胸有成竹,“走在街上绝不会有人能认出她。”
“凡人的世界真是愚不可及……”范为琳大摇其头。
这个假上杉舞子会和范为琳有一些交流,总体而言就是尽量勾起路晗衣的警惕和怀疑。那样的话,婚礼结束后,路晗衣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查探路钟旸的状况,范为琳就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跟踪他。
这个计划原本并不周密,变数也很多——万一范为琳的离开没有引起路晗衣注意怎么办?万一路晗衣对自己的保卫措施充满自信、并不急于去查看怎么办?但舍此之外,三个臭皮匠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姑且一试了。
“但是怎么会从第一个环节就开始出问题呢?”冯斯看着休息厅的入口,满心都是无奈。
范为琳真的一直没有出现,而婚礼正式开始的时间已经到了。冯斯毫无办法,只能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先参加婚礼。
之前他也猜想过,路晗衣和林静橦到底会选择什么样的婚礼,尽管这两位当事人本身对这桩政治联姻可能并不上心,甚至于——冯斯邪恶地猜测着——他们都未必会同床,但考虑到两个家族的脸面,婚礼必然还是会精心设计。
说不定会有一整个唱诗班呢?冯斯想。
不过,步入婚礼场地之后,他还是吓了一大跳。
“大哥,这真的是结婚么?”冯斯有些困惑地拉了拉范量宇的衣袖,“这他妈的看起来怎么那么像邪教祭祀啊?”
“守卫人本来就是邪教啊。”范量宇咧嘴一笑,“你不会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一点吧?”
“我只是以为邪教在结婚的时候会稍微正常一点……”冯斯嘟哝着。
婚礼安排在会所的三楼大厅。里面没有唱诗班,没有花童,没有红毯,没有装模作样的大屏幕和饶舌的主持人。整个大厅色调异常阴暗,甚至于没有点亮一盏点灯,只有四围树立了一些老式灯架,上面点燃着明火。
借着这些忽闪忽闪摇曳不定的火光,冯斯看到,大厅中央最显眼的地方立着一尊巨大的塑像,黑沉沉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形状也很扭曲。走近一些之后,才能看清楚,原来这座雕塑上实际塑造了两个人物,但尽管都是人,差别却很大。其中一人身批战甲,手拿长刀,眉目间威风凛凛而又显得颇有智慧;另一人的体型却几乎是他的两倍,身躯强壮,脸型像牛一样,背上长着长长的双翼,手拿巨大的斧头,有如凶神恶煞,看上去就有一种无人可以阻挡的恐怖气势。雕塑上,两人针锋相对,拿长刀的人看起来体型小了一半,却毫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