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留给她好多盒录音带,据说那是在她去世前录制的。
“米娅,即使妈咪不在你身边,也不要难过,要勇敢。只要勇敢,世界上的任何事都难不倒你。”
似乎只有这一句话,她记得最清楚,在她渴望有母亲疼爱的时候,她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一句话。再后来,她忘了,父兄的疼爱让她忘记了没有母亲的悲哀,他们是如此疼爱她,永远将她保护在臂弯下,不受任何风吹雨打。她已经不是那时的小女生了,她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应该负的责任。
“拓!”罗马斯惊叫一声。
日下部拓吐出一口血水,无力地倒在操控台前,他还想再按下一个键,但是已经办不到了,手缓缓地垂落。明明就还差最后一段…最后一段…阿尔缇妮斯刚想上前,身边的米娅比她更快,指尖轻灵地在沾满血水的键盘上飞舞,快得让人不敢想象。她不再哭泣,不再逃避,她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她是米娅。悠。霍尔德,她的母亲是慕容悠,是WFP最年轻的上将。
她是她的女儿,会让她骄傲的女儿。
纷乱的数据在她眼前跳动,白皙的小脸上再没有丝毫的怯意,她专注地检查着日下部拓写下的侵入程序。
“我需要时间修改程序!”她回头朝着阿尔缇妮斯大叫道。
阿尔缇妮斯一愣。
“你听到没有?我需要时间!”米娅似乎嫌叫得还不够大声,竟学她先前的样子大力拍屏幕,“你的丈夫也在那里,你傻愣着干什么?”
她的样子太嚣张,宪全没了刚才的懦弱,像换了个人似的,凯洛贝罗斯顿觉两人的关系彻底没办法转圜了,瘫在地上,跟焉了的草一样。阿尔缇妮斯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嘴角一扬。
千色,她果然是你的女儿。
她轻笑,上前一步,对着米娅的后脑勺一拍,“别大呼小叫的,我没聋!”
米娅不理她,继续修改她的程序,阿尔缇妮斯也通过麦克风指挥萨鲁等人,不时问问米娅的进度,看起来很有默契的样子。凯洛识罗斯眼睛一亮,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正想爬起来帮忙,突然门口一阵骚动。
“发生了什么亊?!”
“殿下…”一个侍卫满身是血跑了进来,“突…突袭!”
凯洛贝罗斯一惊,抓起枪,想要冲出去。门外突然闯入大批人马,将他团团围住。昏暗的灯光下,只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个个身着劲装,看起来像是雇佣兵。那些人没有进攻,而是站成两列,缓缓分开,淸出一条路,阿尔缇妮斯察觉到身后的异状,立刻回头,米娅也感觉到了,停下动作,朝凯洛贝罗斯看去。一个人缓缓走来,他有一头及肩的长发,随意用缎带捆扎,容貌虽看不清,但却能让人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他走了几步,又停下。他手一挥,一群雇佣兵冲了上去,将她架住。
“母妃!”凯洛贝罗斯冲上前,想要救人,被一群人用枪指住了脑门。
“凯洛贝罗斯,不要轻举妄动!”阿尔缇妮斯生怕他会因为鲁莽送了自己的命。
她想看淸来人到底是谁,但身后的一个雇佣兵完全不给她机会,手刀猛地劈下。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凯洛贝罗斯怒吼道:“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那人似乎不屑回答,身后的雇佣兵递来一个电话,他取过放在耳边,嗓音低沉,能听出他已不年轻。
“人,我抓到了。”
对方冷笑了一声,“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你也最好不要再让我失望,我等得够久了。”嗓音依然低沉,却有着难掩的威胁。
“我明白,只要解决了WFP的人,我必定完成对你许下的诺言。”
“最好如此。其他人…”他看向米娅,眸子陡然一亮,闪出墨绿色的光华。
米娅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有些慌乱。
见她如此,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低声道:“她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凯洛贝罗斯和米娅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只听见他继续道:“只剩下两个孩子,还有??????”他看向躲在一旁的罗马斯,以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翠,“两个男人,一个不省人事,一个恐怕没什么威胁。”
“杀了他们!”阴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我不喜欢杀人,尤其还是和她有关的人。”
“好吧,我不逼你,你现在赶紧将土耳其王妃给我带来。”
他没有回应,将手机挂断,手一挥,雇佣兵架着阿尔缇妮斯便快速撤离。凯洛贝罗斯想追,领头的男人冷哼一声,狠狠给了他一拳,他立刻跪倒在地。领头的男人再不管他,转身便走。
雇佣兵拿着手中的电筒为他照明,恰巧照亮了他的侧脸,那张脸…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躲在一旁的罗马斯惊得两眼瞪大,深藏在记忆里的一个名字缓缓浮现——阿伦?希克!
“阿伦?希克?!”尽管那人已走,罗马斯仍呆坐在原地念叨着。
他与阿伦?希克其实并不熟,仅仅是十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他曾经疯狂地追求过已经嫁给狄克的慕容悠。这事当年在WFP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想忘都忘不掉。阿伦?希克背景惊人:意大利黑手党上上任的当家是他的外祖父,现在的当家则是他的外甥。洛杉矶三大黑帮之一哥伦比亚黑帮上任的当家是他的父亲,他二十岁就成了哥伦比亚黑帮的新当家。后来因不喜在腥风血雨里讨生活,开创了希克集团,彻底漂白了自己,成了一个极为成功的商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罗马斯记得当年他还协助AKA829小队抓到了力达?乔格斯,那个披着羊皮,实则是狼的亲善大使。听说这之后,他便离开美国去了欧洲发展,因他为人低调,极重保护隐私,报纸顶多是报道他的希克集团有多成功,赚了多少钱,其他的消息便再也没有。若不是今天看到,罗马斯真的已经想不起这个人了。为什么他会出现,还绑走了土耳其王妃?!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母妃!”
罗马斯还在回想,凯洛贝罗斯已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准备和侍卫们冲出去救人,米娅一个劲地拉着他。
“你打不过他们的。”米娅紧紧拽住他的手臂,刚才她也瞧见了,那些人不是普通人,光凭他和身边的七八个护卫怎么可能救得了人?
凯洛贝罗斯脑门一热,对着米娅直嚷嚷:“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着母妃被抓走,自己什么也不做,当缩头乌龟?”
“我不是这个意思!”米娅涨红了脸,气得直跳脚。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放手!”凯洛贝罗斯用力甩开她。
米娅冲到前头挡住他的去路,“不许你走!”
凯洛贝罗斯怒得小虎牙一露,“你再不让路我就打你!”
米娅一楞,随即仰起头把脸凑到他跟前,“你打呀!你打呀!”
凯洛贝罗斯怎么可能真打她,两个人只好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罗马斯清楚阿尔缇妮斯被绑架是何等严重的事情,对着凯洛贝罗斯道:“那人我认识,虽然我心里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但这事得赶快通知卡尔他们。”
凯洛贝罗斯揪起他的衣领,两只眼睛通红,追问道:“你知道?那你赶快说,他是谁?”
罗马斯的老脸直抽抽,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和土耳其亲王一个德行,怒起来银魔王一样,看着怪吓人的。
“跟你说了也没用,先通知卡尔他们要紧。”
通知?怎么通知?米娅看向屏幕,里头开战了,惊心动魄都不足以形容那场面。阿尔缇妮斯虽然被绑走了,可幻影是程序制造出来的,所以依旧存在。要是这时候说她被人绑走了,无疑是雪上加霜。
正为难时,凯洛贝罗斯己经揪着罗马斯往外走,米娅赶紧跟上去,“你要去哪里?”
“去白乌鸦的老巢!”凯洛贝罗斯脚下未停,侍卫也紧紧地跟在他后头,“这亊铁定和白乌鸦有关,与其在这里想办法,不如去那里,说不定母妃就是被带到那儿去了。”
米娅想想觉得有道理,除了白乌鸦还真想不出有谁会胆子大到绑架土耳其王妃,可是他去了一样要告诉卡尔等人土耳其王妃被绑架的事,和现在说有什么两样,不一样是雪上加霜?
凯洛贝罗斯见她愣着不说话,又说道:“我得赶紧吿诉父王,万—晚了,母妃出了事,我就算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说到这,他眼睛都红了,哽咽道,“父王??????父王—定会有办法的.”
他不能现在说,父王正在浴血奋战,要是听了,必定心急,反而不好。他要亲自过去当面说,让他抽几个耳刮子发泄一下也好。
“你也一起去”她一个人在这,凯洛贝罗斯不放心。
米娅极想跟着一起去,但越是紧要关头,她越是淸楚自己该做什么,她猛地握拳,黑色的眼睛烁烁闪光,“不,我留下,这里的亊还没做完,我不能离开。”
她一定要把侵入程序写完,这样才能帮助爸咪和哥哥们。
凯洛贝罗斯拧了拧眉,看她满脸的坚毅,也不多说什么,回身对着两个侍卫说道:你们两个留下保护她,她要是少一根头发,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回土耳其了。““是!”
凯洛贝罗斯又对着米娅叮咛道,“那个叫翠的,记得再绑几根绳子上去,我怕他醒了会耍诈。”
米娅点头。
“那你自己小心点!”
米娅又点头。
凯洛贝罗斯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她,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所以…”
米娅脸一红,用力推开他,“谁是你的人?!没正经的。”
凯洛贝罗斯挠挠脑袋,“反正…”
米娅急叫道:“你赶快走!”
“好嘛,好嘛,我走,我走行了吧,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他咕哝了一句,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继续给她洗洙脑。
他黏着她这么久,好不容易和她的关系有了点进步,关键时箱偏偏遇到这种破事,可恶的白乌鸦,要敢伤他母妃,他一定亲手灭之。
米娅目送他离去后,赶紧回到AKA的分身边,继续在操控台上编写未完的侵入程序。两个侍卫尽责地近身保护她,更没忘记凯洛贝罗斯的交代,给不省人事的翠多绑上几根绳子。
另一头,阿尔缇妮斯被架上了一辆车和那男人并排坐着,车开出不久,她便醒了。尽管被绑架了,她仍然十分冷静,偷偷看向身边的男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通过观察,她看出这人不好对付,且来头颇大。他看上五十来岁,长得非常英後,鬓角却已斑白,脸上透着浓浓的寥落之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得霉么出神。
阿尔缇妮斯想了一下,试着开口:“你是谁?”
他斜睨了她一眼,“知道了有用吗?”
阿尔缇妮斯笑道:“你绑架了我,我便有权知道。”
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她一番,似乎也没打算隐睛,坦白道:“两伦希克!”
阿尔缇妮斯立刻在脑子里搜索这个人名,但一无所获。
他笑道:“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已经拫多年没出来走动了。”
“为什么要绑架我?”既然他那么坦白,阿尔缇妮斯也没打算和他绕弯子。
阿伦不语,眼里的流光却越来越暗,整个人像被魔化了。
阿尔缇妮斯继续问:“你和白乌鸦是什么关系?”
除了白乌鸦,她不认为还有谁会在这时候绑架她。
阿伦冷下脸来,“你不需要知道。”
这一答便让阿尔缇妮斯确定他真的和白乌鸦有关系,且关系密切,真该死,八老从没说过还有这么一个人物。车继续快速前进,快得连窗外的景物都看不真切,阿尔缇妮斯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脱逃。阿伦似乎也不担心她会有什么动作,闭上眼假寐。车里都是他的人,车后还跟着几辆车,她插翅也难飞。只能等车停下来,再寻找机会,无论如何她都不可以成为人质。她闭上眼,准备养足精神,等车停了,会有场硬仗要打,她得先思量好对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驶进了茂密的森林,要不是车灯被改造过,异常明亮,在这黑漆漆的森林里根本寸步难行,车子颠簸了好一阵子才停下。阿尔缇妮斯屏住呼吸,准备等车门一开就动手。
怎料阿伦完全不给她机会,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我建议你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阿尔缇妮斯的额头渗出冷汗,他很用力,捏得她很疼。她被拽下车,跌跌撞撞地冲进一个早在车旁等候的雇佣兵怀里,立刻被五花大绑。
“白乌鸦许了你什么好处?!”阿尔堤妮斯临危不乱,大声叫道。
有翠这个例子,她笃定为白乌鸦干事的人必是有软肋在伊恩手里捏着的,他一定也不例外。
阿伦默然半晌,对着擒住她的雇佣兵淡淡地道:“把她的嘴给堵上。”
阿尔缇妮斯死命挣扎,还是被棉布塞住了嘴,她心里咒骂道:这个浑蛋!
她被拖着一路往前走,跟在阿伦身后进入了白乌鸦的堡垒。走的却不是卡尔等人闯进的大门,而是后门,或者说暗门更恰当些,它隐藏在山崖下,与石头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是扇门。但见阿伦将一颗嵌在山崖上不显眼的小石子扭动了—下,暗门便被打开。阿尔缇妮斯瞪着眼睛呜呜直叫,死也不肯进去,但她一个女人怎么敌得过壮得像牛一样的雇佣兵,被人像拎小鸡一般拎了进去。
暗门被关上,—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等了一会儿,火把点亮,一直绵延到路尽头。只有一条路可走,并无岔道,阿尔堤妮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被带着不断往前行。路的尽头有一个电梯,电梯里没有楼层按钮,门一关上便往上升,看来是直达电梯。
电梯里,阿尔缇妮斯还在作最后的挣扎,她能猜到这些人想要干什么,无非是带她去见白乌鸦的首领,但是他应该还在和WFP的人周旋着,未必马上能见到。她相信凯洛贝罗斯不会乱来,还有米娅那个小丫头,她应该知道那台AKA的分身对这场战事有多重要。她愿意赌一把,赌千色的女儿会继续写完侵入程序。若那孩子够聪明,就该知道自己被绑架的事最好别让WFP的人知道。而她自己也一定要想办法脱困,绝对不能让萨鲁发觉,否则他会不顾一切地来救她,等于中了白乌鸦的计。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阿尔缇妮斯心里咯噔了一下,入目便是一片雪白,白得刺眼,不像是一个房间,倒像是个幻境,隐约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她看到了无数巨大的玻璃试管,它们竖立着,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里头是绿色的液体,液体里是…人!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停颤抖。
咕咚…咕咚…他们像动物标本一般静静地泡在液体里。水泡浮现,更添一分惊悚。
或许是笃定到了这里她就跑不了了,雇佣兵不再制住她,推她向前。她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回头怒目而视。她尽量稳住情绪,没忘记自己是个孕妇,太过激烈的举动对她没有好处,何况眼下是在敌人的巢穴,还不清楚抓她来的目的。
人质?她起初是这么想的,但在车上一思量,觉得有点蹊跷。有了人质,便掌握了优势,为何不第一时间让WFP的人知道,威胁他们束手就擒?之前在WFP,这个叫阿伦的人不会没发现能通过操控台上的麦克风和WFP的人联系,但他没有,为什么?她心念电转,还未理出个头绪,便见阿伦已经先行了一段距离,身后的雇佣兵也在催促她赶快跟上。她恼恨地跺脚,又不好发作,只好跟上。
突然,阿伦停下了脚步。她一骇,看他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她顿时紧张起来。
阿伦眉头一蹙,声音透出凌厉,“有血腥味!”
阿尔缇妮斯却半点没闻到什么血腥味,这里虽然有很多人,但泡在密封的玻璃试管里,就算有血腥味应该也闻不到。阿伦却像嗅觉灵敏的猎犬,脚跟微转,朝左边走去。阿尔缇妮斯不想跟着去,但没办法,后头的雇佣兵又推了她一把。她猛地回身,一脚踹过去。
雇佣兵被踹了个正着,却没有发火,拍拍被她踢到的地方,冷冰冰地道:“走!”
阿尔缇妮斯还想补一脚,对方不耐烦地拽住她,往左边走去。阿伦又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伸出手,示意后头的人停下。阿尔缇妮斯被带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看,她顿时愣住了。
她看到了巨大的电脑设备,与WFP地底下的设备一般无二,射出明晃晃的光。原因无他,它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器皿,蓝色的液体灌满其中,里头是一颗大脑,一颗粉色如豆腐般鲜嫩的大脑。阿尔缇妮斯立刻明了这是哪里——AKA的主体室!那么这颗大脑便是…便是…她扭过头,不愿再看下去,视线触及阿伦,又是一惊。他也看到了,全身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一般,叫人望之生寒。他的神色倒还镇定,可双手紧紧握拳,紧得手心在淌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墨绿色的眼睛激起一片浓浓的暗黑,深的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何种情绪,只知他正努力隐忍着什么。她疑惑地垂头,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正疑虑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她定睛一看,结结实实的又是一吓,存放大脑的玻璃器皿后竟有人在!地上沾了血迹,还是新的,在白色的地板上显得极为剌眼。猛然,人影蹒跚而出,好似没发现她和阿伦的存在。他撕心裂肺地呜咽着,轻柔地抚摸着玻璃,生怕弄痛了里头的大脑似的。
纵然她已经见惯生死,更见过许多被害者的家属,但从来没有见过谁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表现得如此绝望。那个人即使满身血污,她依然认得——狄克。雷。霍尔德。他似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或者绝望让他无法再这么眼睁睁地看下去,他开始拼命捶打玻璃。她不忍他再这样捶打下去,也不去想他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只想让他停下。
不料,阿伦比她快一步,但他不是阻止狄克,而是在狄克面前站定,用一种鄙夷中带着恨意的语气唤道:“狄克,好久不见!”
阿尔缇妮斯惊愕地停下脚步,没想到他们竟会认识。狄克拼命地拍打着,手上血肉模糊,根本就没听见,直到阿伦一拳揍了过去,他才清醒。
他大吃一惊,“阿伦?”
“是我!”收回沾满了血的手,阿伦笔直地站在他跟前。
狄克眼中的光芒像是熄灭的烛火,渐渐黯淡下来。阿伦像是爆发了,揪起他的衣领,拳头高高举起,终究没有落下来。阿尔缇妮斯张大嘴巴,她很想知道狄克为何会在这儿出现,也欣喜他没事。既然他在这儿,事情便有了转圜的余地,她忙不迭上前,想让他帮她。不料一扇门忽然打开,进来一个人。阿尔缇妮斯身子一颤,脸色微微发白。
那人正是白乌鸦的首领伊恩。冯。怀特。他诡异地一笑,她看到后,不禁毛骨悚然。
“土耳其王妃,你终于来了。”他冷冷地说道。
在他出现时,阿伦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快得让人察觉不到。他笑对来人,抓过阿尔缇妮斯送了过去,“你要的!”
阿尔缇妮斯被推了出去,伊恩一把抓住了她,挣扎也无用,他不知从哪里弄来麻醉剂,注射到了她体内。她软软地倒地,意识不清,剂量不足以让她昏睡,但能让她失去行动能力。正当她心急如焚时,外头又冲进来一群人。她一眼就看见了萨鲁,他脸色惨白,已没了任何血色。他身后是WFP的人、夜家的人,还有凯洛贝罗斯。她突然觉得很好笑,这辈子还没如此狼狈过,偏偏让那么多人都瞧见了。
堡垒外,夜更深沉,暴风雨依旧,仿佛不会再有光明似的。
这一信息真的太漫长了!阿尔缇妮斯软软地倒在伊恩怀里,她是重要的素材,若要和AKA融合,大脑必须活生生地取出来才行,在没得到她的大脑前,他不会杀她。
萨鲁急欲上前,被卡尔拉住,“贸然上去,他可能会对王妃殿下不利。”
阿尔缇妮斯在敌人手里,他们不可以轻举妄动,应该先弄明白对方意欲何为。萨鲁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握紧拳头,用指甲抠挖着掌心,刺得掌心血色泛滥。绿色的眸紧盯着阿尔缇妮斯,心里已经咒骂了自己不下百遍。
卡尔自然也看到了十几年不见的阿伦,想不明白他怎么出现在这里。欧阳决和娜娜也吃惊不小,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伦倒是一脸平静,眼神扫了过去,“真是好久不见!”
他们可不是一句好久不见就能打发的,他明显与他们立场不一致。
卡尔稳了稳心神,不可以怒,更不可以急躁,只想问一句:“阿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卡尔不相信一个人会变得如此彻底,他曾疯狂地爱过慕容悠,尽管最后他选择了离开,但谁都清楚,他离开时有多么不舍。十几年的漫长岁月或许会让曾经痴狂的爱恋淡化,但绝不足以让他无情道能和杀她的人合作。不,或许他根本不知道悠身上发生的事情,自己或许该解释给他听,不能让他被人利用了。
伊恩却冷笑着开口:“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有求于我,自然要帮我。”
卡尔连张嘴解释都没有,对着伊恩道:“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我要的,你何时能给我?”
伊恩瞥了一眼阿尔缇妮斯,胸有成竹道:“你放心,我既承诺过,便不会失信,只是现在…”他扫了一眼卡尔等人,“我的人死伤惨重,若你不想等太久,最好再帮我一把。”
的确死伤惨重,AKA还在检测自身的系统,它的数据量太过庞大,需要充足的时间完成。没有它的庇护,他只能和手下一起对抗WFP的人。他们都是久经沙场,即使在自己的地盘,占尽了优势,也没能让他们败下阵来。他其实还有余力对付WFP的人,但土耳其王妃已经到手,他不想浪费时间与人混战,要立刻将她的脑子取出来与AKA融合,莎罗拖不了多久了。阿伦便成了最好的援兵。
几天前阿伦突然出现,要求伊恩为他做一件事,并奉上足以让白乌鸦几十年不愁吃喝的钱财。他出现的太过突兀,和慕容悠又在十几年前有交集,伊恩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会同意和他合作不过是先稳住他,好让黑羽有时间暗中对他进行一番查探,结果没查出任何问题。但伊恩生性多疑,还是不放心。在得知还需要一个大脑才能让莎罗复活后,伊恩便找到了他,当然这也是在试探他。现在他能把土耳其王妃带来,WFP的人见到他又是这等惊诧,伊恩对他的疑虑已经消了一半。
“我说过我不杀人,更不会杀与她有关的人。”阿伦像个局外人般站在一旁,身后的雇佣兵没有半分想要进攻的意思。
伊恩冷冷一笑,嘲讽道:“不杀人?你把土耳其王妃送了过来,难道就没想过她的下场?”
伊恩恼道:“你简直冥顽不灵。”
“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其他的恕难从命。”话说到这儿其实很清楚,他会绑架土耳其王妃,不过是看在自己有求于他的份上,若他得寸进尺,他随时可以挥挥衣袖走人。
伊恩深谙人的心理,唯独阿伦,明明有求于自己,却无法控制他。还不能逼他,像他这样的人逼急了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不过如此一来,他倒是更信任阿伦了,他摆明不讲自己放在眼里,又怎么会设计他,没人会傻得用这种态度接近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