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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
办公室的门被重新掩上,梅时雨自动忽略了自身洁癖,怀里捧着沾了灰的锦旗就大摇大摆走出来了,另一只手还拿着八音盒,路过茶水间,恰好看到林笑晏端着咖啡杯出来。
两人打了个面照,林笑晏扫到他的手上,出言打招呼:“姜浓回来上班了?”
梅时雨没觉得尴尬,微挑眉:“是啊,忙着清理办公室一堆杂物呢,晚上倾听的这期节目,谢天谢地她终于要上场了。”
林笑晏脸上的笑却被他那句杂物弄僵,继而歇了聊下去的心思。
从八音盒出现在梅时雨手上,就猜到姜浓对自己不复从前,是那次茶馆,有了心结。
而这件事,两人都默契地没往外传,所以就算是梅时雨这种手握台里不少情报的人,也被蒙在鼓里:“姜浓结婚了这事,你身为她老师,知道吧?”
林笑晏不知道,恢复淡定自若的神色压下讶异,装成知道的模样。
毕竟姜浓在台里,是尊称他一声老师的,先前被柳思悠为难,也是他出面护了几次,梅时雨没往别处想,还打起了哑谜:“我不说是谁,你能猜到吧?”
林笑晏隐约是猜到了,却没说话。
而梅时雨这人骨头贱,就是不把话挑明,对他一笑,捧着八音盒往自己办公室走。
……
随着倾听的节目开始录制,不少台里的人都跑到演播厅外观看。
这是姜浓回归的第一场主持,她端坐在台上,哪怕离了聚光灯段时间,却一出镜就赢得满堂喝彩,就连搭档梅时雨都可以安心做个花瓶了。
用他话来说,那一卷新闻稿没姜浓的时候,都是他在念。
如今有了姜浓坐镇,两人一言一语配合的天衣无缝,连导播室的工作量都轻松不少。
等近一个半小时录制结束后。
还是不少人争先恐后的给姜浓送花,都堆到了办公室门口外,从冷色调的走廊遥遥望去,就差一条红毯给安排铺上,都能走秀了。
冬至手忙脚乱的,看到又来了一束花,太阳穴直跳:“放不下了,再送……都快堆到台长办公室去了。”
这次来的人穿着严谨黑西装,声称是苏荷的秘书。
姜浓从演播厅出来,站在门外亲自签收,抬手接过了这个季节不常有的干枯含苞荷花,上面还有一个精美的小卡片,落笔清晰写着:
「恭喜你回归新闻台,季如琢今晚的手术很成功
——好运莲莲。」
姜浓安静垂落着眼睫看完,脸上也扬起了笑。
冬至好奇悄悄打量:“谁啊?”
姜浓手指收起了卡片,那一堆娇艳夺目的鲜花都没拿走,单独这束干枯荷花抱在了手上,她下播没有去化妆间卸掉妆,走之前,将工作牌递给了冬至,同时清柔的音色很自然说:“我老公来接我下班了,这些花别摆在走廊占空间,想办法处理下。”
冬至目瞪口呆:“老公???”
第65章 正文完结
晚间十点过半, 姜浓从新闻中心大楼的玻璃侧门安静离开。
她怀里抱着嫩粉似雪的荷花,纤细腕骨此刻在月色似水波的照映下,肤色透着柔嫩的光, 随着裙摆轻晃, 一步步地下了几级台阶。
前方还是那条长长的街道, 无边黑夜唯独一轮月色皎洁, 干净而静谧,早已没有任何路人
微寒夜雾将女子卷翘的睫毛末端浸染得微微湿润,无意抬起时, 视线掠过了那路灯下停驶着的黑色劳斯莱斯, 幽然昏黄灯影衬出几分神秘。
不到片刻。
车窗被缓慢降下, 露出了男人俊美精致的侧颜轮廓。
许是感知到她的出现。
傅青淮朝这边看了过来,无论何时,姜浓都能被他一个眼神看得心颤悠悠的,每走一步路,就将这座城市夜色与万家璀璨的灯火遥遥地抛在身后。
也就几秒,没等弯腰上去。
傅青淮已经推开车门来接住她, 伸出左手臂有力地环住纤柔的腰肢, 向他贴近。“谁送的花?”
他在耳边低声问, 如玉的指骨漫不经心似的, 碰了碰嵌在荷花瓣上的透明珍珠。
姜浓说是苏荷送来的, 脸红着,总觉得大楼那些方格玻璃里有同事们在偷偷的窥探着, 呼吸很细, 踮起脚尖, 随即去闻他衬衫衣领好闻的梵香气息:
“今天很多人都往我办公室送花了——”
唯独没收到三哥的。
傅青淮似看破她心里所想,却什么都没说, 脸朝她吻了下来
温热的唇舌勾缠进来刹那间,姜浓被抱着不会动,脑海中忘记这里是新闻大楼下,清透的眼仿佛流淌着旖旎的爱意在里头。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
直到傅青淮与她唇角一触即离,声线哑笑道:“花在后花园里。”
……
冬至艰辛万苦终于把堆满办公室的鲜花都处理了,一口气未歇,没等跑去找梅时雨八卦下姜主播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身为她随传随到的御用助理,半点风声都没听说过。
这保密工作,也太到位了吧。
蓦地间,路过几个女同事,都在惊喜地讨论着:
“有大新闻!快去看内部论坛的热门贴,我的天,大家都在猜那个开豪华劳斯莱斯守在楼下的神颜男人到底是哪位主播家的,现在破案了!”
“……谁家的啊?”
“姜浓!”
今晚姜浓回归主持的第一场,自然是颇受广泛关注,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众人法眼。
她没下播之前,傅青淮坐在豪车内就已经等了三个小时,恰好又堵在新闻中心大门口,上下班路过的人都能清楚看到,没有避着。
便被好事者偷拍,发上内部论坛好奇了一整晚。
随着姜浓一身嫣红色的长裙现身,丝毫不避着与他在车前拥抱亲吻,这让帖子瞬间又热了起来,众人不仅形象全无纷纷趴在玻璃窗前往下观看,还一边拿手机在论坛里热议上:
“我对姜浓的印象,还停留在她被谣传为了争宠自毁过嗓子,一直无名无分被神秘大佬包养……有没有知情人士出来说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姜主播平时在台里忙起来,真看不出是陷入热恋期中的,太能藏了吧!”
“看来上天很公平,不但赐给了姜浓一副美人音,还赐给了她一个神颜级的男人。”
“我之前就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大佬才能配上人间仙子,现在有脸了。”
“这算公开恋情了吗???”
“怎么不算,人都到咱们新闻台家门口了,我不管,这声姐夫我先叫为敬。”
“以后谁要谣传姜浓是见不得光的小情人,麻烦把姐夫神颜照片发过去,谢谢各位。”
……
对于台里新闻部的全员都在自动认领傅青淮做姐夫这事,姜浓也是事后才从冬至的聊天里得知,她虽不打算继续隐婚,却听了也一惊。
毕竟傅青淮在京圈神秘又鲜少露面,至今都无一家媒体敢公然刊登他的照片。
要是从新闻台流传出去的话,姜浓本能是不想的。
好在冬至说:“放心吧,帖子被梅主播给及时删了。”
姜浓这才稍微松口气,也暗地决定下次不能让傅青淮将车堵在大门口了。
周末的时候。
随着倾听节目的热度火遍全网,她和梅时雨作为当家主持人,都被受邀参加了一场慈善盛宴活动。
姜浓定了闹钟醒来的,先轻手轻脚的,去挑选好了要穿的衣服。
安静的主卧内,淡淡晨曦折射的柔光洒进了落地玻璃窗,搁在台上的古董花瓶插着纯白山茶花,当颤颤地快垂下一道清透欲滴的水珠时。
傅青淮印着神秘佛纹的左手自身后抱住了她,贴着霜色的刺绣长裙衣料,在光下异常灼眼。
几秒后,姜浓淡红的唇轻动,尾音低柔:“怎么不多睡会?”
昨晚他说失眠,胡作非为地闹着她到了后半夜,非得在窗台上做。
姜浓起床时,雪白的膝盖都是软的,又被猛的一抱,还没来得及朝后仰……傅青淮已经轻而易举将她抱回了那张黑丝绒的大床上,压下的眼睫锁着人心魂:“陪我睡。”
“我这条裙子要参加晚宴活动的,别弄皱了。”
姜浓温柔提醒着,白皙指尖不忘记扯过散开的绸面裙摆,一滩水似的从男人手掌心滑过,滚在被子里闹了会,保住了裙子,乌锦般的长发却被弄乱,衬着白净的脸蛋微微红润:“三哥。”
傅青淮俯首,用唇齿细细地在她仰起的孱弱喉骨碾磨够了,继而伴着滚烫的呼吸气息覆在耳边说:
“晚宴几点?”
“七点整。”
“浓浓先腾出下午一个小时,陪三哥去应酬,好不好?”
“好~”
姜浓完全受到他这张脸的蛊惑,说什么都自动点头,整个人犯着迷糊劲,还未起来,就被他继续拉回蓬松的被子里,压得无从可躲,抱着一起睡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
华丽的摆钟已经指向下午快两点整了,姜浓打扮要花时间,好在出门的裙装不要重新选,等她将那青玉色的古董手镯往手腕戴,步声极轻走出来。
看到傅青淮已经一袭矜贵西服加身,衬衫洁白,骨节匀称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系着绸质领带。
姜浓走过去,自然不过地接过,替他弄:“会不会迟到?”
她怕耽误了傅青淮的事,以为是谈生意。
而这男人也没明说,等出了门,在路上的时候,还是粱澈这个话痨说的:“这次去的是郑家戏园子,说起来这郑老每回都想趁火打劫把女儿推销给傅总,这次肯定又免不了乱牵线。”
“这样呀。”姜浓唇角浅弯不动,随即看向旁边的傅青淮,见他悠闲地靠着,修长指节无规律地叩着膝盖,一副早就料到今日要发生的事,索性把她搬来做挡箭牌。
未了,他还要微微侧目望来,低声说:“三哥的身家清白就托付到浓浓手上了。”
姜浓略好奇:“没我的时候,你怎么拒绝的?”
傅青淮故意卖关子,没替她解答。
好在有粱澈在场,这种热心肠的事他最爱做了:“傅总拒绝送上门的女人从来都是不留情面的,他跟郑老说郑小姐容貌堪比天仙,但是那副嗓子,实在无福消受——”
世人皆知傅青淮独爱美人音,用这个做借口,不知杜绝了多少名媛闺秀的痴心。
姜浓听到郑小姐容貌堪比天仙,也没往别处想,信以为真了。
四十分钟后。
劳斯莱斯缓缓停驶在了郑家戏园前,来迟了些,宾客们几乎都进场了。
这儿什么身份辈分的人都有,位高权重一些的都被往楼上请,是奉为座上宾,也就小辈,都在奢华的大厅戏台前坐着,连点戏曲的资格都没有。
一路上走来,不少人都隐晦地打量过来,自觉歇了热闹的声。
原因无它,傅青淮养伤的这段期间谢绝见客,外界早就风言风语传过了一阵,有些人在私下,还以为这傅家新任的主怕是重伤难愈,要换人了。
如今傅青淮现身,俊美精致的脸庞映着暖色灯光,丝毫不见病态之相。被蒙在鼓里的,经过这一面都回过味来。
可惜还想细细打量,却见他护着个美人儿,直接被恭敬迎上了楼。
只留下不够格跟上去的,在低声窃语讨论:
“三哥身边什么时候有女人了?”
“看来这次郑老招婿的计划又要落空,三女儿今年还是嫁不出去。”
圈内谁不知郑老膝下的女儿们都没遗传到父亲年轻时俊秀基因,容貌过于普通,偏又眼光挑剔的很,也使得最小那一个,迟迟都没在豪门里寻到个好姻缘。
楼下的八卦声音还没传上来,就被铺天盖地的戏曲锣鼓声给覆盖了。
姜浓始终安静陪在傅青淮的身侧,与他不到一步远的距离,偶尔离远了,被外面一段咿咿呀呀的悠长戏腔吸引,回过头时,又会发现傅青淮的沉静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她身上。
姜浓卷翘纤长的眼睫弯起笑,这像是两人的默契,悄然地牵扯着她的心。
过了会,前方主位的郑老看傅青淮把自个宝贝老婆带来了,又听谁说一嘴,姜浓最擅长书法,便热情的招呼着人过来,想见识一下。
姜浓是略有迟疑的,怕炫技不好,闹出了笑话。
傅青淮薄唇微笑,音色低淡却渗入她的心:“随便写写。”
姜浓只好轻步走到书案上,冷色调的灯光倾斜照着她拿起狼毫笔的雪白手腕,微微垂下时,是一丝烟火气息都不带的,轻轻润了浓墨,又想了片刻。
宽敞的雅室内,在场的人都是辈分极高的,将目光落了过来。
很好奇,傅家这位新任主母,最擅写什么。
直到三秒后。
姜浓执笔,带着清香的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落下了一行:
「林梢一抹青如画,应是淮流转处山」
……
这句藏了傅青淮名字的诗词,姜浓曾经当众在康岩朔的那幅山水画纸上也写过,如今再落笔,心境已经跟往日不相同了,她抬起清透如水的双眼,光明正大地看向站在身旁的俊美男人。
傅青淮。
这三个字在姜浓在心底默念过了无数遍,听上去就像是一幅水墨渲染的远山近水,是高居雪山神殿里的古董画卷,从不沾染世间的尘埃。
而初见时,她还不知:
自己将会是他名字里最浓艳的一笔。
&
慈善盛宴活动倒计时前五分钟,姜浓从郑老的戏园子一路卡着点赶来,现场聚集了不少明星大腕和慈善领袖,梅时雨守在场外差点都要以为她不来了。
到最后关键时刻,见着了人才松口气:“盛宴活动已经开始了,就差你没走红毯……傅总开车送你来的?”
姜浓唇间含笑,原是能早一分钟的,下车时傅青淮许是被她亲笔写下的那句诗词撩到,非得拉着她手腕反复地问,走完红毯是不是就能提前回家。
提前回家做什么?
她那时被满心弥漫的情愫所感染,晕乎的问了出来。
直到傅青淮覆在白莹耳旁,声线性感地低语了一句:“生孩子。”
姜浓耳根子现在都是红的,被梅时雨争分夺秒引着走完了红毯,慈善盛宴格外热闹,四处都是璀璨的灯火,照得人晃眼。
她安静坐着,又以倾听的名义捐了款,而上台领奖这种出风头的事,都交付给了梅时雨。
等时间差不多了,姜浓垂眼看完时间,才起身想要低调离席。
谁知慈善盛宴的主办方,临时加了一场直播的采访。
不少记者都早就举着话筒,等着人出来,姜浓一现身,还没从灯火零落之处走出来,那一抹霜色的刺绣长裙身影就极抢眼,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当镜头扫到她时,有人眼尖地发现:“快看,姜浓无名指上戴了粉色钻戒。”
嗅觉灵敏些的记者闻言,已经快步冲到了红毯前端,举着话筒争相采访:“姜小姐留步,请问您无名指上的钻戒,是代表已婚吗?”
这时,场外围着的粉丝们也议论纷纷:
“怎么可能已婚,没有男人配得上我们仙子!”
“绝对不可能!!”
“啊啊啊,肯定是装饰而已——”
姜浓停下要离去的脚步,微微侧过身,生得极美的脸蛋在聚光下毫无瑕疵,遥遥望向镜头时,原本喧嚣热闹的现场莫名的鸦雀无声了。
她唇间含笑,不急不慢地举起白皙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淡粉色钻戒在灯下闪闪发光。
而后,缓缓抬起眼睫,仿佛越过镜头看心上人:“已婚,我们很般配。”
第66章
山顶别墅里。
透明的落地窗倒映着犹如浓稠墨汁的夜色,室内更暗了些,随着古董钟摆时间一点一滴转过。
蓦地,女人葱白纤细的手慢慢地沿着黑丝绒大床一侧滑出来,指尖下意识地蜷缩,很快又被傅青淮印着神秘佛纹的左手掌给笼罩住,骨线绷紧,带着浓烈的烫。
烫得姜浓整个人一颤,意识也清醒些,想去找不知滚落到哪去的粉色钻戒。
她叫着三哥,伴着低低泣音,都从红唇间溢出。
过了很久,直到傅青淮看着身下的她,仰起脖颈蹭到黑色靠枕,沾着剔透汗珠的长发是散的,大口大口的呼吸,才渡给她点儿氧气:“这就累了?”
姜浓循着本能抱住他,在暗色光线里,眼眸睁开的视线朦胧,就跟隔着一层水雾似的:“帮我找戒指。”
不知掉被子哪里去了,无名指空落落的,她不习惯。
傅青淮却覆在她耳朵说不急,又问今晚的性体验怎么样?
姜浓眼神依然被浸得湿润迷离,就像是托在人掌心里颤颤巍巍的白山茶,从里到外都透着诱人的香,她抿了红润的唇,却不吭声了。
这要怎么说,就很难想象傅青淮这种清傲不可一世的男人沾了这事,私下,会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花样。
今晚显然是撩到他的,从活动现场回来路上,嫌傅家老宅人多,会误了他的大事,就中途就近改道来了山顶别墅这边,结果还没回楼上的主卧。
就先在车上,客厅的沙发和旋转楼梯……各种地方都试过了。
傅青淮见她躲着,却不打算放过,低沉柔哑的嗓音透过耳朵,勾缠了进来:“浓浓不说,是想让三哥自己来猜?”
让他猜还得了,怕是又得折腾她一回。
姜浓连带心脏都猛地跳,淡淡胭红在耳根未褪,抬起头,故意学着他的轻谑腔调似的,说:“那你怎么不说,回老宅会误了你什么大事。”
傅青淮看她努力想扳回一城,眼底笑意倏起,低声问:“误了我女儿今晚投胎,不算大事?”
“——”
姜浓自愿认输,默默地从一床黑丝绒被子里爬出来,雪白的脚尖沿着床边滑下,踩在地毯上。她一身黏糊糊的,分不清是谁的汗多些,想去浴室冲个热水澡。
落地玻璃窗外的浓稠夜色越发浅淡,就像是褪了色,隐隐浮出一抹白霜色。
姜浓刚洗澡完,就听到外面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
她踩着棉拖走出来,仅裹着一层纯棉的浴巾在身,傅青淮姿态慵懒地靠在床头没接,两人同居以来,他都极尊重她的隐私,不会轻易去接手机里的任何来电。
姜浓站定在床沿,伸手去拿,凌晨五点这个时间,起先还以为是新闻台打来的,心一紧,随着微微垂下眼睫,看到屏幕的来电是姜岑时,倏而更是紧缩了下。
铃声还在作响,也就半秒不到。
傅青淮侧目,见她莹润指尖僵住上方,被亮光照映的脸蛋表情也恍惚着,正要出声问,姜浓睫尖近距离的眨了一下,看过来同时,唇微抿说:“是我养父。”
……
今晚慈善活动结束,热搜前十都是关于姜浓自曝已婚的话题。
特别是她对着镜头说出的那句我们很般配,成功地引起了广大吃瓜网友的好奇,都在扒能把不染世事的人间仙子娶回家的野男人是何方神圣?
有人站出来猜,是傅氏集团的那位神秘掌权人。因为他是倾听的独家赞助商,还为姜浓,公开要求过郭诗删博道歉。
但是很快就被推翻了……毕竟这位大佬身价太高,又长相成谜,不是谁能攀得起的。
也有人猜是新闻台的某位男主播,毕竟办公室恋情很容易发生,于是就用了排除法,第一个先将重度洁癖且爱精致打扮的梅时雨给踢出了局。
理由很简单,他看上去,更像是能跟姜浓以姐妹相称的。
随后大家就开始扒姜浓主持生涯采访过的男嘉宾。
而即便扒不出哪位是她的隐婚老公,她的热搜还是高居不下挂着,自然也传到了新闻台里,一众同事被震惊到的同时,也逐渐回过味来了。
敢情姜浓跟那位神颜男人,不是在热恋期,是在新婚期?
可她几时结的婚?
大家互相一问,谁都是懵圈的状态,唯有梅时雨用那副讲散装粤语的腔调轻描淡写说:“好像是内部论坛造谣她被大佬包养的时候吧……”
已婚消息在台里迅速传播开,也瞒不过姜岑的耳目。
姜浓决定官宣起,就有了心理准备要过这关的,以至于被一通电话召回姜家别墅,她全程都很平静,先是包裹着浴巾去衣帽间换了身古色古香的长裙,未施脂粉,只是吹干了长发。
傅青淮亲自陪她去,抵达园林富人区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亮了。
姜浓端坐着还未下车,思忖良久,轻启红唇:“三哥,我先进去。”
她是有私心的,不愿和姜岑之间的养育恩情牵扯到傅家,白皙的手轻轻揪着傅青淮的西装衣角,怕他不答应,未了,又细声细气道:
“岑叔只是召我回来,问擅自结婚的事——我想跟他单独说清楚。”
傅青淮是没应,姜浓想了想,又商量说:“给我半小时。”
这次回到园林,她总算没有弯弯绕绕迷路个半天,很快就找对了门。
客厅灯火通明,一进去,入目的便是姜岑坐在沙发里,瘦削苍白的双手交叠在拐杖上,他在家随意着了身深蓝睡衣,肩头还披着外套。
显然是被她结婚的消息给半夜惊醒后,就没有歇下了。
姜浓步声略迟疑一秒,才走过去:“岑叔。”
姜岑退位下来,身上那股气势犹在,特别眼神藏锋落到她这里时,威慑人心。
过了快一分钟,就在姜浓觉得心头堵闷,才一字一落地带响的,出言问:“如果不是台里有人祝贺我喜得贵婿,姜浓,你是准备几时跟家里说?”
姜浓垂下了卷翘的眼尾,沉默视线落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姜岑和汪婉芙都是书香门第的体面人,就算罚她,都是慢刀子割肉那套,从未有过暴怒的行为,又许是知道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终究是隔着一层的。
哪怕她多年都不喊父亲,都是尊称他为岑叔。
姜岑也丝毫不在意,与重新抬起眼的姜浓对视时,说:“我让你自幼随姜姓,赐你名字,请名师教导你,十多年的精心养育,不是让你离经叛道去随便找个普通男人结婚。”
姜浓清丽的脸微僵,同样也问他:“在岑叔眼里,只有跟温礼则结婚,才不是随便吗?”
这轻轻的一句话,让姜岑双手握紧拐杖几分,瘦削手背上连青筋都显了出来。
要不是姜浓性子倔犟,不肯听从父母之命,这会连和温家的婚礼都办完了,他也不至于退休在家还要被老战友看笑话。
而是能继续有名无权的当任温氏集团的副总职位,稳稳地熬到姜湛羽翼丰满时。
姜岑气到头发都要灰白几根,将怒火压在胸膛底下,几乎用命令的口吻说:“你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被外面随便一个普通男人骗了都不知道,我不与你计较,去把婚离了,若是旁人要问,你就说是跟温礼则结的婚……”
比起女婿是个普通人,姜岑位高权重多年,面子早就拉不下,情愿被人误会是温礼则。
姜浓听了觉得荒唐,抿着唇不应下。
客厅气氛逐渐地僵持了起来,谁都不让半步,最后还是躲在厨房偷听的汪婉芙出来打了圆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倒是泡了两碗降火气的糖水出来。
“浓浓多久才回一次家,你又拿领导那套唬人呢。”
这话明着说给姜岑听,实则是冲着姜浓去的,温柔可亲的挽住了她手:“你岑叔也是为了你终身大事愁着,先前温礼则连婚礼酒席都订好了,你说不要,家里也没逼迫你不是?”
是没逼迫,不过是轻飘飘的将她从联播组给除了名,打发到了垃圾直播时间去而已。
姜浓心思通透,唇边的笑意异常淡,不愿说出来。
汪婉芙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略顿片刻,继而轻轻一叹气:“你性子倔,也有本事了……离了姜家,靠自己就能在台里立足,成为家喻户晓的当红主持人,我和你岑叔,到底是连你的私事都不能过问了。”
姜岑的态度摆在这,是要她把婚离了。
汪婉芙也帮衬着劝说,先拿恩情要挟,又想给姜浓个台阶下:“浓浓,知根知底的婚姻方能长久,你跟外面那个男人才认识多久?听我们做父母的,把婚离了。”
姜浓微微侧过脸,在水晶吊灯的照映下肤色是白的,表情很淡:“纵使他家财万贯,也离吗?”
汪婉芙怔了下。
姜浓又问:“比温礼则的公司还有钱,离吗?”
极轻的声音一字字问,能把汪婉芙给问住,却问不住姜岑。
他手下的拐杖敲了敲冰冷地板,反问道:“有钱何用?”
姜浓心底明了,就如她来前猜想的,姜家到了这个位置,钱是不缺的,自从姜岑退休养老后,他最缺的是人人都想得到的至高无上权势。
所以他眼中的贵婿,除了像温礼则这种在权贵圈投机钻营多年,又愿意扶持小舅子的。就是站在京圈金字塔尖的那些当家掌权人们了。
而姜岑心知肚明,京圈最深势力那一批贵公子,是高攀不起的。
姜浓始终不愿说跟谁结了婚,姜岑和汪婉芙都自动默认是个出身普通的,搞不好就是新闻台哪个同事,于是劝服不成,就来强势的了:
“康岩朔也算我半个师弟,你是要我惊动全台,去挖地三尺把你结婚的那位,找出来么?”
姜浓知道,找出来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真是普通的,逼着,也要把这婚给拆散了。
要是能有利可图的,姜岑就该坐下来,心平气和开出他嫁女的条件。
无论是哪个,姜浓都不想看到,这也是为何她宣布已婚,却不愿意透露傅青淮身份,也不愿意让他陪自己踏入姜家这个门。
只是她顾着和养父母僵持立场,却忘记时间一分一秒的已经过了半小时。
别墅的门外有铃声响起。
蓦地响在了姜浓心上般,她垂着身侧的指尖下意识揪紧裙子,还未反应,就看到保姆跑去开门,不到半分钟就回来说:“有位姓傅的年轻先生,来访。”
早间不到六点钟,正常的客人哪里会选这时候来访?
姜岑和汪婉芙对望了下,眼中都有疑惑。
说是姓傅,据保姆的描述脸长得好看,一身笔挺的墨黑西装,比常来家里的温礼则都要气场惊人。
姜岑旁的不问:“他身边有跟人吗?”
但凡登门拜访的,身份越是贵重,就越少会独身前来。
保姆去开门前,摇摇头,没听出弦外之音。
姜浓唇边最后一丝笑容也无了,她说要走,踩着高跟鞋就往别墅门口去,连汪婉芙下意识想挽留人都没来及,直到眼见着姜浓快消失在玄关处时,却见她被人留了下来。
是门外,那位姓傅的年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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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淮精致如玉的指骨亲昵地握住她发凉手腕,沉静目光顺势落在她的身上:“出门还是穿少了,身体这么凉。”
他旁若无人的低语,淡而清冽的音色落在姜浓耳侧,却透着股丝丝暖意。
还在愣神间,整个人都被手臂有力地搂了过去,以强势的姿态护着。
客厅静得落针可闻,直到汪婉芙手中的茶杯倾斜落地,是被这幕给震惊住的。
傅青淮的脸转过去,明晃晃的灯光衬得他眉骨神情冷淡,忽而,遥遥地对视上了姜岑打探的目光,无论是从惊鸿一现的俊美面容,还是周身的贵气。
姜岑平生与不少位高权重的人打过交道,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位身份显赫,不容小视。
他手中的拐杖也掉了,在地板上砸出了清脆响声。
反观是客的傅青淮气定神闲搂着姜浓微僵的肩膀,寻了就近的沙发落座,一副他才是主人架势般,语调淡淡吩咐看呆眼的保姆:“泡一杯热茶来。”
保姆还真听了,路过沙发旁边,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上的花瓶。
这动静,让姜岑率先回过神,脸色极为复杂:“你、你姓傅?”
他虽没见过傅青淮,却知道沥城位高权重姓傅的只有一家。
又看姜浓的微妙反应,姜岑才焕然大悟般,连声说了几句:“怪不得啊。”
怪不得温礼则会轻言放弃了跟姜家这门亲事,几次试探口分,都不敢跟他透露一二,也怪不得姜浓有底气敢忤逆他的联姻安排,擅自就在外结了婚。
汪婉芙还蒙在鼓里,茫然地问:“姓傅有问题吗?”
姜岑没理会爱妻,沉着眼神盯向傅青淮:“你不请自来,是有什么话,直说吧。”
这场面,要落旁人眼里,恐怕是丝毫看不出是岳父与女婿的初次见面。
反倒像极了在谈判桌上,要交易一桩生意。
傅青淮不急说,摸着姜浓的手觉得还是很凉,等保姆慌慌忙忙的泡了茶过来,他不是拿来喝的,是将青花瓷茶杯放在她指间暖着,溢出薄唇的嗓音低下:“这里有你的卧室么?”
姜浓如玉雕像般端坐着,凉意是从腕间骨髓深处浸透出来的,捂不暖。
半响,缓慢地点了头,说有的。
傅青淮闻言,随即让她去卧室拿一件旧衣服穿,显然是为了支走她。
姜浓淡色的唇轻轻抿住,腰肢挺的很直,没有起身的意思。
她不走,执意地要亲耳听到姜岑会开出什么条件,眼神很凉:“三哥,你就当一桩生意谈吧,不用顾及我心情。”
傅青淮静默片刻,沉静视线落在她倔强的表情上,也心知劝不走了。
……
在场唯独保姆被赶回房间,僵冷的气氛丝毫没有变化。
在某种程度上,傅青淮和姜岑都达成了共识,前者是来给聘礼的,不愿姜浓独自面临两难……后者是坐等聘礼的,继而狮子大张口开了天价。
姜岑愿为姜浓备下丰厚的嫁妆,拿出一半身家给她都可以。
但是前提,他要傅青淮签下不平等的条约,用整个傅家的权势,为姜湛未来前程的二十年铺路。
汪婉芙在旁听了半天,心脏都快跳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