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蜘蛛道:“我正眼见不敌,突然有个人飘了进来,顾人玉家传神拳,武功可算不弱,但被这人袍袖轻轻一拂,就直跌了出去。”

  小鱼儿失声道:“这人武功竟如此厉害?”

  黑蜘蛛叹道:“此人武功之高,当真是我平生未见,我简直连做梦都未想到世上竟有武功如此厉害的人。”

  小鱼儿动容道:“连你都服了他,这倒难得得很。”

  黑蜘蛛道:“这人袍袖拂了拂,就将暗器全都反射出去,力道竟比他们用手发出来时还强,他们大惊闪避时,这人已带着我掠了出来。”

  他苦笑着接道:“我竟被他挟在胁下,动都动不得,只见他身子轻轻一纵,便凌空飞出去七八丈,就好像腾云驾雾似的。”

  小鱼儿笑道:“你简直越说越神了,世上那有轻功如此高明的人。”

  黑蜘蛛沉声道:“非但你此刻不信,就连我虽亲眼瞧见,都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你不妨想想,这人武功若非高得吓人,能将我挟在胁下么?”

  小鱼儿叹道:“不错,能将你挟在胁下的,世上简直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屠娇娇听到这里,竟也忍不住道:“他长得是何模样?”

  黑蜘蛛道:“这人身材并不高大,但却有无穷的力量,我被他挟了盏茶时刻,竟是全身麻木连动都动不得了。”

  屠娇娇听得这人“身材并不高大”,已松了口气。

  小鱼儿却追问道:“他的脸呢?”

  黑蜘蛛道:“他脸上戴着个狰狞丑陋的青铜面具,一双眼睛更是说不出的鬼气森森,我素来自命胆大包天,但瞧了他一眼,手心竟不觉直冒冷汗。”

  小鱼儿也不禁被他说得毛骨悚然,全身都凉飕飕的,像是要打冷颤。

  黑蜘蛛道:“他挟着我奔上座小山,又掠上株大树,才放在一根树桠上。我全身麻木,动也动不得,也根本不敢动,生怕一动就要掉下去。”

  小鱼儿道:“他呢?”

  黑蜘蛛道:“他自己也坐在一支树枝上,冷冷地瞧着我,也不说话,那树枝柔弱不堪,连婴儿都能折断,他坐在上面,却似舒服得很。”

  小鱼儿叹道:“这倒的确是个怪人……莫非武功特别好的人,都有些怪毛病。”

  屠娇娇笑道:“那么你想必就要倒楣了。”

  黑蜘蛛道:“的确如此,他等了半天,又点了我两处穴道,竟将我留在那棵大树上,袍袖一展,便走得瞧不见踪影。”

  说到这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瞪着屠娇娇道:“慕容姑娘神智已恹复了么?”

  屠娇娇咯咯笑道:“我神智恢复了么……我也不知道呀?”突然转身,飞也似地走了。

  黑蛛蛛还想追,小鱼儿拉住他笑道:“你让她走吧,你且莫管她,先说说你在那树上的事吧。”

  黑蜘蛛目中满是迷惘,呆了半晌,终于接着道:“那时风越来越大,将我的身子吹得直摇,树枝也像是快断了,我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当真是提心吊胆。”

  小鱼儿道:“后来你是怎么从树上下来的呢?”

  黑蜘蛛苦笑道:“我心里正在想着报仇,那人竟已来了,而且竟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意,突然问我:‘你可是想报仇么?”

  小鱼儿笑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能瞧得出来的,你嘴里就算不说话,但那双眼睛却已将什么都说出来了。”

  黑蜘蛛道:“我被他说破了心意,就更是狠狠的瞪着他,心想就算被他踢下去,也比在树上活受罪的好。谁知他竟反而笑了,又道:‘我救了你的性命,你不先想该如何报恩,就想如何报仇了么?’”

  小鱼儿笑道:“这句话倒也问得妙极。”

  黑蜘蛛道:“当时我也被他问住了,仇固然要报,恩也是要报的,我老黑怎能做忘恩负义之徒。只是他武功既然那么高,我非但无法报仇,简直连报恩也不知该从何报起,这报恩有时实比报仇还困难得多。”

  小鱼儿道:“你这番心意,只怕又被他瞧破了。”

  黑蜘蛛叹道:“果然是被他瞧破了,我还未说话,他已说道:‘你不知该如何报恩,是么?’我哼了一声,他又道:‘你能替别人送信,难道就不能替我送信?’我忍不住问他:‘我替你送了信,就算报了恩么?’他居然点了点头,取出封信,叫我送给……你猜送给谁?”

  小鱼儿道:“这我倒猜不透了。”

  黑蜘蛛道:“他竟要我将信去送给花无缺。”

  小鱼儿眼睛发亮,笑道:“这倒真的越来越有趣了,他和花无缺又有何关系?为何要你为他送信,他自己明明可以直接和花无缺说话的呀!”

  黑蜘蛛道:“也许他不愿和花无缺见面。”

  小鱼儿道:“他就算不愿和花无缺见面,以他的那样轻功,就算将信送到花无缺的床头,花无缺也是不会发觉的。”

  黑蜘蛛突然又道:“也许他只是知道我无法报恩,所以想出这件事来叫我做。”

  小鱼儿沉吟道:“这倒有可能,像他那样的怪人,的确可能会有这种怪念头,你固然不愿欠他的情,他可能也不愿让别人欠他的情……”

  黑蜘蛛道:“正是如此,我不欠人,自也不愿别人欠我,彼此各不相欠,日子过得才舒服,我若知道有人一心想报我的恩,我也会难受得很。”

  小鱼儿笑道:“如此说来,你两人脾气倒是同样古怪的了,这就难怪他会救你……但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你可瞧见了么?”

  黑蜘蛛怒道:“我老黑难道还会偷看别人的信么?他解开我的穴道后,我立刻就将信送给花无缺,连信封上写着什么,我都未去瞧一眼。”

  小鱼儿笑道:“你果然是个君子,但花无缺瞧过那封信后,总该说了些话吧。”

  黑蜘蛛道:“就是因为他瞧过信后,说的话十分奇怪,所以我才急着找你。”

  小鱼儿立刻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黑蜘蛛道:“他说:‘我与江别鹤相识虽不久,但却已相知极深,又怎会被别人谣言中伤,就认为他是恶人,这位前辈也未免太过虑了。”

  小鱼儿皱眉道:“那怪人却又是江别鹤的什么人?为何要这样帮江别鹤的忙?”

  黑蜘蛛道:“花无缺说了这番话后,我正想问他:‘这位前辈是谁?’谁知他已先问我:‘你已瞧见了这位前辈,真是福气,却不知他老人家长得是何模样,脸上是不是真的戴着青铜面具?’”

  小鱼儿道:“花无缺既然没有见过他,又怎会听他的话?”

  黑蜘蛛道:“我本来也觉奇怪,但花无缺却说道,移花宫主已嘱咐他,要他日后若遇见了一位‘铜先生’,就万万不能违抗这人的话,无论这‘铜先生’说什么,他都必须听从。”

  小鱼儿道:“原来那怪人叫‘铜先生’,这名字倒真和他一样古怪!”

  黑蜘蛛道:“移花宫主还告诉花无缺,这‘铜先生’乃是古往今来,江湖中第一位奇人,武功更是高绝天下,移花宫主竟说她自己比起这‘铜先生’来,都要差得多。”

  小鱼儿动容道:“移花宫主那么高傲的人,也会说这样的话么?若连移花宫主都对他如此服气,这“铜先生”的武功倒的确是可怕得很了。”

  黑蜘蛛道:“但花无缺既然对那‘铜先生’言听计从,日后对江别鹤必定更要帮忙到底,有他那样的人帮江别鹤的忙,也够你头疼的了。”

  小鱼儿淡淡一笑,道:“那倒没什么关系。,’

  黑蜘蛛瞪着眼瞧了他半晌,突然道:“再见。我的恩虽已报过,仇却还未报哩!”

  小鱼儿失声道:“你要去找那‘铜先生’报仇?’’

  黑蜘蛛冷冷道:“不行么?”

  小鱼儿道:“但……但他的武功……”

  黑蜘蛛怒道:“他武功强过我,我就怕去报仇了么?我老黑难道是欺善怕恶的人?”他一面大喊大叫,人已飞掠而去。

  现在,小鱼儿心里又多了三样解不开的心事:

  第一,那真的慕容九妹到哪里去了?

  第二,“恶人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惊人的事?

  第三,那“铜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和江别鹤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定要说江别鹤是个好人?

  这时天已大亮,小鱼儿已将脸上面具弄了下来,大白天里,他可不愿以李大嘴面目见人。

  大路上行人已渐渐多了起来,但十个中倒有九个多是自西往东去的,而且看来大多是江湖朋友,有的袖子上还系着黑布,一个个面上都带着兴奋之色,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小鱼儿心中正觉奇怪,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辆形式奇特、装饰华丽的马车,自道旁驰来,骤然停在小鱼儿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道:“快上车。”

  日光照着她的脸,她容貌虽清秀,但皮肤看来却甚是粗糙,正是那改扮成慕容九妹的屠娇娇。小鱼儿跳上马车,只见车厢里装饰得更是华丽,坐垫又厚、又柔软、又宽大,坐上去舒服得很。

  小鱼儿忍不住笑道:“你倒真是神通广大,又从哪里变出这么辆马车来了?”

  屠娇娇也不回答,却反问道:“我等了你好半天,你怎地到此刻才出来?你和那黑蜘蛛,究竟有些什么事好说的?”

  小鱼儿笑道:“我们在谈论着一位‘铜先生’,你可听见过这名字?”

  屠娇娇失声道:“救他的那怪人就是‘铜先生’?”

  小鱼儿道:“你知道这人?”

  屠娇娇像是怔了怔,但立刻就大声道:“我不知道这人,我从未听说过这名字。”

  第五十九回 惊人之变

  小鱼儿见屠娇娇提到铜先生时,说话吞吞吐吐,闷在心里,也不再追问。只见这辆大车也是由西往东而行,正和那些江湖朋友所走的方向一样。

  他忍不住道:“这些人匆匆忙忙,是要去干什么呢?”

  屠娇娇道:“瞧热闹。天下武功最高的门派弟子和江湖中地位最高、势力最大的一个集团斗法,你说这热闹有没有趣?”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莫非是花无缺和慕容家的姑爷们?”

  屠娇娇道:“南宫柳和秦剑去找江别鹤算账,花无缺却一力保证江别鹤是清白的,双方相持不下,只有在武功上争个高低了。”

  小鱼儿眼睛发亮笑道:“这场架打起来,倒当真是有趣得很。不过,这件事是今天凌晨才发生的,怎地已有这么多人知道了?”

  屠娇娇笑道:“这只怕就是江别鹤叫人去通知他们的,他算定自己这面有了花无缺撑腰,必胜无疑,自然要多找些人去看热闹。”

  小鱼儿叹道:“不错,慕容家虽强,但比起花无缺来,还要差一些……这世上难道就真的没有人能对付花无缺么?”

  屠娇娇含笑瞧着他,道:“只有你。”

  这问题他实在不愿意再谈下去,幸好此刻正有个他最愿意谈的问题,他眼珠子一转,立刻改口道:“你方才的话被黑蜘蛛打断了,恶人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屠娇娇叹了口气道:“你可记得谷里有个万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