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道:“不错,如今南宫柳、秦剑、小仙女都在急着找她,他们若发现有人将她藏了起来,少不得要找那人干一场。”
黑蜘蛛的眼睛也发了亮,道:“所以,你就想将这件事栽在江别鹤身上。”
小鱼儿拊掌大笑道:“我正是也想叫他尝尝被人栽赃的滋味。”
黑蜘蛛道:“但那江别鹤老谋深算,又怎会上你的当?”
小鱼儿笑道:“那江别鹤虽然狡如狐狸,只要你帮忙,我也有法子要他上当。”
他一跃而起,拉起黑蜘蛛,道:“时候已不多,咱们快去办事吧。”
两人飞掠入城。
一路上,黑蜘蛛不住喃喃自语道:“我到现在为止还不懂,那‘胡说’宰食了慕容家的人又害了我,却对他自己有何好处?”
这时他自己猜出,那“宛儿”必定与慕容家有关,八成就是慕容姑娘陪嫁的贴身侍女。
小鱼儿笑道:“你说的那位‘胡说’先生,并非李大嘴,而是白开心,还有个外号叫‘损人不利己’,只要别人上当受罪,就是他平生快事。”
黑蜘蛛失声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小鱼儿道:“你说没有,却偏偏是有的。他明知慕容家的姑爷来找慕容九妹,所以就将那‘宛儿’偷来宰了,好让慕容家的那些姑爷认为慕容九妹也已被人家吃下肚,所以他们才找不着,他们伤心难过,白开心就开心了。”
黑蜘蛛叹道:“世上既有白开心这样的人,又偏偏有你这样的人.你们两人害来害去,倒霉的只是我老黑而已。”
小鱼儿道:“今夜若不是有我,你更惨了,当时人赃俱获,就算有一百张嘴,也休想能辩说得清。”
黑蜘蛛道:“但无论如何你总不该承认……”
小鱼儿笑道:“我又几时承认了?我几时说过慕容九妹已被我吃下肚里?我只不过……‘我已将她怎样,还用说么?’‘也没什么大不了,你怕什么!’……”
黑蜘蛛想了想,不禁失笑道:“不错,当时你虽好像说了,其实却等于没有说……”
小鱼儿笑道:“其中的巧妙就在这里。”
说话间,他竟将黑蜘蛛又带回了那阁楼外。
此刻四下灯火俱寂,只有那阁楼里灯光还亮着。慕容九妹伏在桌上,想是因为想得出神,不觉睡着了。
小鱼儿道:“这位姑娘最听你的话,你叫她带着刀,她就带着刀,你叫她杀人,她就杀人,现在,我只要你叫她写张条子。”
黑蜘蛛奇道:“此时此刻,突然写起什么条子来了?”
小鱼儿道:“你叫她写:‘若要赎我的性命,请带白银八十万两,至他们所约之处,千万勿误,否则妹便是他人俎上之肉了!’。”
黑蜘蛛骇然道:“八十万两!”
小鱼儿道:“八十万两数目虽不少,但以南宫柳与秦剑的身家,却也算不得多,别人一日之间筹不出来,他们想必有法子的。”
他一笑接道:“何况,这字条又的确是慕容九妹自己的笔迹……其中问题是,你必须对他们说八十万两,全要白银,金子珠宝都不行。”
黑蜘蛛道:“我对他们去说?”
小鱼儿笑道:“自然要你去对他们说,这字条自然也要你送去……
黑蜘蛛来去无踪,倏忽千里,送这样的信,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人么?”
黑蜘蛛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只是不懂,为何定要白银?”
小鱼儿道:“这其中自然又有巧妙,你到时就会懂的。送信之后,你等着瞧热闹就是。”
黑蜘蛛道:“到时你难道真的自己去接银子?”
小鱼儿道:“到时去接银子的,已是我送去的替死鬼了。”
黑蜘蛛道:“那么……秦剑与南宫柳若瞧见不是你而是别人,岂非又难免怀疑?”
小鱼儿笑道:“秦剑与南宫柳又岂知道我是谁……他们见到我这张蜡黄的脸,又瞧见那手‘移花接木’,还以为我是‘移花宫’门下改扮的哩,而此刻那真的‘移花宫’弟子却正是和江别鹤在一起。”
黑蜘蛛想了想,叹道:“原来你每一举动都有用意,像你这样的人,世上若是再多几个,别人的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
小鱼儿大笑道:“你放心,像我这样的人,天下是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凌晨时,那“庆余堂”的掌柜糊里糊涂地被小鱼儿从床上拉了起来,送了封信到段三姑娘处。
天亮时,小鱼儿已恢复成药铺伙计的打扮,倒在“庆余堂”里他原来那张小床上,睡了一大觉。
然后,段三姑娘就来了。
这一次,她已没有在窗子外面叫,直接就闯了进来,从床上拖起小鱼儿,又是欢喜,又是埋怨,跺脚道:“这两天,你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人家多着急。”
小鱼儿揉着眼睛,笑道:“你若真的为我着急,就该帮我个忙。”
段三姑娘幽幽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几时不肯答应你?”
小鱼儿道:“但这件事,你绝不能向第三人泄露半个字。”
段三姑娘垂下头,道:“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小鱼儿展颜笑道: “好,我先问你,这两天你可瞧见了那江玉郎么?”
三姑娘道:“没瞧见。”
小鱼儿眼睛瞪着她,道:“你再想想,江别鹤周围的人有没有一个可能是江玉郎改扮的?”
三姑娘果然想了想,断然道:“没有,绝无可能,这两天江玉郎绝不在这里。”
小鱼儿松了口气,道:“这就是了,女子的感觉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有时却是对的,你既然如此肯定,江玉郎想必不会在这里了。”
三姑娘幽幽道:“你叫我来,就是要问他么?”
小鱼儿笑道:“这只因他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三姑娘嗔道:“你莫要胡说,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小鱼儿沉声道:“你可知道,你家的镖银,就是他动手劫的。”
三姑娘失声道:“真的?”
小鱼儿道:“他这两天突然走了,一来是想避开我,二来就是要去将那批镖银换个地方藏起来,只因他以为我知道的秘密比我实在知道的多。”
三姑娘眨着眼睛道:“你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小鱼儿笑道:“严格说来,他到现在为止也还不知道我是谁。”
三姑娘默然半晌,轻轻道:“我不管你是谁,我都……”
小鱼儿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只要我猜的不错,只要他不在这里。我的计划就能成功……你必须替我留意着,他若万一回来了,你就得赶紧告诉我。”
三姑娘道:“你究竟有什么计划?为何定要他不在这里,你的计划才能成功?”
小鱼儿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这些事你以后总会知道的,但现在却请你莫要问我。”
世上若有什么事能令女子闭起嘴,那就是她心爱的男人温柔的话了。三姑娘果然闭起了嘴,不再问下去。
她只是垂下头,悠悠道:“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小鱼儿道:“今天晚上,起更时,你在你家后园的小门外等我……”
三姑娘的眼睛立刻闪起了喜悦的光,颤声道:“今夜……后园小门?”
小鱼儿道:“不错,你千万莫要忘了,千万要准时到那里。”
三姑娘娇笑道:“我绝不会忘,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准时到的。”
她娇笑着转身而去,满怀着绮丽而浪漫的憧憬。
小鱼儿在街上东游西逛,走过许多饭铺酒楼,他也不进去,却在东城外找着了家又脏又破的小面馆。
这小面馆居然也有个很漂亮的名字,叫:“思乡馆”。
小鱼儿走进去吃了一大碗热汤面、四个荷包蛋,却叫店里那看来已有三年没洗澡的山东老乡去买了些笔墨,七八十张纸。
他用饭碗那么大的字,在纸上写下了:“开心的朋友,今夜戌时,有个姓李的在东城外的‘思乡馆’等着你,你想不来也不行的。”
同样的句子,他竟一连写了七八十张,又雇了两个泥腿汉子,叫他们去贴在城里大街小巷的显眼处。
那山东老乡实在瞧着奇怪,忍不住道:“这是在干啥?俺实在不懂。”
小鱼儿笑道:“该懂的自然会懂,不该懂的自然不懂。”
那山东老乡摸着头皮道:“谁是该懂的?”
小鱼儿却已笑嘻嘻走了,竟又到当铺去买了身半新旧的黑布衣服,到杂货铺去买了些油墨、石膏、牛皮胶。
然后,他就寻了家半大不小的客栈,痛痛快快睡了一觉。这一觉睡醒,天已快黑了。
小鱼儿对着镜子,像是少女梳妆般在脸上抹了半天,又穿起那套衣服,在镜子前一站……
这哪里还是江小鱼,这不活脱脱正是李大嘴么!
小鱼儿自己也瞧得很是满意,哈哈笑道:“虽然还不十分一样,但想那白开心已有二三十年未见过李大嘴,黑夜之中,想必已可混得过去。”
他生得本来不矮,经过这两年来的折磨锻炼,身子更是结实,挺起胸来,不但面貌已与李大嘴九分相似,就算身材也和那魁伟雄壮的李大嘴差不了多少,纵是和李大嘴天天见面的人,若不十分留意,也未见便能瞧得破。
他将换下来的衣服卷成一条,塞在被窝里,从外面瞧进来,床上仍然像是有个人在睡觉。
然后他又用桌上的秃笔写了封信,这封信竟是写给江别鹤的,他用左手歪歪斜斜的写道:“江别鹤,你儿子和镖银都已落在大爷我的手里了,你若想谈谈条件,今夜三更,到城外的祠堂里等着吧。”
他将这封信紧紧封起,又在信封上写着:“江别鹤亲拆,别人看不得的。”
小鱼儿将信收在怀里,喃喃笑道:“江玉郎不在城里,八成是去收藏那镖银去了,只要他今天晚上不回来,江别鹤就算是狐狸,瞧见这封信也得中计,他心里就算不十分相信,到了三更时也必定忍不住要去瞧瞧的。”
他得意的笑着,从窗口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