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到了那时候,这大都市里已不会再有一个敢跟他作对的人。
外面阳光灿烂,空气新鲜。
黑豹大步走了出去,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全身部充满了力量,足以对付任何人,任何事。
八点正。
黑豹已到了百乐门大饭店的四楼,正在敲高登的房门。
他右手提着个黑皮箱,里面装的是十五万现款,左手里的钥匙轻响如铃声。
听到了这种声音,高登就该知道黑豹来了。
但高登并没出来迎接,甚至没有来开门。
他正坐在靠墙的一张沙发上,享受他欧洲大陆式的早餐。
他西装笔挺,头发和皮鞋同样亮,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你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见他,他看来都新鲜得像是个刚生下来的鸡蛋。
桌子上摆着煎蛋和果汁,他的枪并没有在桌上。
他吞下最后一口煎蛋放下刀叉,才说:“门是开着的。”
然后黑豹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黑豹跟他看来永远是不同的两种人,就好像豹子和兀鹰,飞刀和子弹,性质种类虽不同,却同样残酷,而且同样足以致命。
“你很守时,”高登看着他,目中带着笑意:“而且很守信。”
黑豹的眼睛也在微笑:“因为你是高登。”
“我没有等你一起吃早点,我知道你宁愿吃奎元饭馆的面。”
“虾爆鳝面,”黑豹微笑着道:“我建议你临走之前,不妨去试一试。”
“这次恐怕来不及了,下午两点有班船,我已订好了舱位。”
高登用餐巾抹了抹嘴:“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一定不会错过的。”
“是不是两个舱位?”黑豹忽然问。
“两个舱位?”
“你难道不带梅子夫人一起走?”
高登笑了:“我虽然常常做好事,却并不是个总管家,我并不想养她到老。”
黑豹也笑了:“难怪你今天早上看来精神很好,若是陪她那种狼虎之年的女人睡了一个晚上,精神绝不会这么好的。”
“你若也想试试,以后不妨到三号码头那一带的酒吧里去找她,”高登说谎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的:“我保证你一定可以找得到。”
“这辈子恐怕来不及了,”黑豹笑着说:“等她下辈子再投胎时,我一定不会错过的。”
高登大笑:“想不到你这种人也有幽默感,我喜欢有幽默感的人。”
“我也喜欢你,”黑豹放下手里的皮箱:“所以这里不是十万,是十五万。”
“十五万?”
“另外的五万,就算是我送给你的车马费。”
高登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希望我也有一天能把五万块随随便便的送给别人。”
“你不是别人,你是高登。”黑豹又道:“何况我还要托你带个讯给罗烈。”
“我一定带到。”
“告诉他,我希望他能到这里来,这里的饭足够我跟他两个人吃的。”
高登笑容中仿佛带着点讽刺:“我也会告诉他,他若在这里杀了人,一定不必去坐牢。”
“所以你也该回来。”
“这里的饭够不够我们三个人吃?”
黑豹又笑了:“你总该知道这里不但有虾爆鳝面,也有火腿蛋。”
“你的话我一定会记住。”高登站起来,好像已准备送客。
“你走的时候,我不去送你了。”黑豹笑得很真诚:“但你若再来,无论大风大雨,我也一定去接你。”
他微笑着伸出手:“我们就在这里握手再见。”
高登看着他的手,忽又笑道:“我总觉得跟你握手是件很危险的事。”
“为什么?”黑豹好像觉得很意外。
“固为你的手就是件武器。”高登微笑着:“跟你握手,就好像伸手去拿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手榴弹一样危险。”
黑豹大笑:“你的确不该冒险,你的手的确比钻石还值钱,一伸手就能赚十几万的人,在这世上的确不很多。”
他已准备缩回手。
“但我还是准备冒一次险,”高登看着他:“现在你已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我能跟大人物握手的机会也并不多。”
他终于微笑着伸出手来。
他的手修饰整洁,手指细长而敏感。
黑豹的手却是粗糙的,就像是还未磨过的花岗石,又冷又硬。
他们的手终于互相握住。
黑豹的笑容忽然变得残忍而冷酷:“你是个聪明人,你的确不该和我握手的。”
“为什么?”高登好像还不懂。
“因为我实在不想再看见你这只手上握着一把枪对着我。”
他的手突然用力。
他很了解自己这一握的力量,高登的手就算是花岗石,也会被他握碎。
高登却居然还是在微笑着,笑容中还是带着一种讽刺之意。
然后黑豹就突然觉得手心一阵刺痛,就好像有根针刺入他掌心。
他手上的力量立刻消失。
高登后退时,左手里已多了柄枪,漆黑的枪管冷冷的指着黑豹,就像是他的眼睛一样。
黑豹的掌心在流血,却还是在微笑:“想不到你的手还会咬人。”
高登淡淡道:“我的手不会咬人,但我手上的戒指却是个吸血鬼送给我的。”
他摊开了他的右手,中指上戴着戒指,已弹出了一根尖针。
针头上还带着血。
黑豹叹了口气:“你不该用这种东西来对付一个跟你握手送行的朋友的。”
“这个朋友若不想捏碎我的手,这根针也就不会弹出来。”
高登用手指轻轻一转戒指,尖针就又弹了口去。
“看来你的确是个很小心的人。”黑豹又在叹息。
“所以你觉得很失望?”
“的确有一点。”
“你失望的,也许并不是因为我还活着。”高登在冷笑。
“你认为不是?”
高登摇摇头:“因为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我死,你只不过不愿我去救罗烈出来。”
“你应该知道罗烈是我的好朋友。”
高登冷笑道:“以前的确是的,但是现在却已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