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不该让我这种人带着枪走到你面前来。”

  “但你是黑豹的朋友。”金二爷的态度和平而诚恳:“他的朋友随便身上带着些什么,都随时可以来找我的。”

  “我并不是他的朋友。”

  “你不是?”金二爷皱起眉。

  “我没有朋友,我从来也不信任任何人。”高登说的话就像是他手枪里射出来的子弹:“这世界上我只信任一件事。”

  “你信任什么?”这句话金二爷其实根本就不必问的。

  “钱。”高登的回答直接而扼要:“无论是金币,是银币?还是印刷在纸上的钞票,我都同样信任。”

  金二爷笑了。

  他微笑着吸了口雪茄,再喷出来,忽然问道:“你要多少?”

  这句话也同样问得直接而扼要。

  “十万。”

  高登拿出了那张支票:“这本是我应该拿到的,我井没有多要。”

  “你的确没有多要。”金二爷连想都没有想:“只要事成,这张支票随时都可以兑现,”

  高登不再说话。

  他很小心的折起了这张支票,放进他左上方插丝巾的衣袋里。

  金二爷已转过身,面对黑豹,微笑道:“我说过我有样礼物送给你。”

  黑豹也笑了笑:“我刚听说。”

  “你现在想不想看看?”

  黑豹点点头。

  金二爷微笑着拍了拍手,左面的门后面,立刻就有个人被推了出来。

  一个穿着白缎子低胸礼服的欧亚混血种女人,有一双浅蓝色的美丽眼睛。

  只不过现在她眼角已因悲愤、恐惧、和疲倦而露出了皱纹。

  梅子夫人。

  “她并没有准备等着去参加她女儿和丈夫的葬礼,天还没有亮,就已想带着梅律师的全部家当走了。”金二爷笑得很得意。

  “她的动作的确已够快,不幸我比她还快了一步,我知道你对她有兴趣。”

  黑豹冷冷的看着这个女人,脸上连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金二爷却在看着他,已皱起了眉:“也许我想错了,你如对她并没有兴趣,我就只好叫她到棺材里去陪她的女儿和丈夫。”

  梅子夫人抬起头,乞怜的看着黑豹,好像恨不得能跪下来,求黑豹要了她。

  现在,她的白种人优越感已完全不见了,现在她才明白中国人并不是她想像中那种懦弱无能的民族。

  只可惜现在已经太迟了。

  “她本来的确不能算是个难看的女人,只可惜现在已太老。”黑豹的声音和他的眼睛同样冷酷,“现在我对她唯一的兴趣,就是在她小肚子上踢一脚。”

  梅子夫人整个人都软了,好像真的被人在小肚子上踢了一脚。

  “但是我对她还有别的兴趣。”高登忽然道。

  “你?”黑豹在皱眉。

  “只要你不反对,这份礼物我可以替你接受。”

  黑豹忽又笑了:“我知道这两天你很需要女人,老女人也总比没有女人好。”

  “我可以带她走?”

  “随时都可以带走。”

  高登立刻走过去,拉住梅子夫人的臂。

  “我现在就带她回旅馆,”这句话没说完全,已拉着梅子夫人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的时候,田八爷恰巧上楼。

  田八爷的脸色苍白,一双手不停的微微发抖,连香烟都拿不稳。

  “喜鹊已派人来跟我联络过,他也正想跟我们当面谈条件。”

  “好极了。”金二爷的眼睛里又发出光,“你们是不是已约好了时间和地方?”

  田八爷点点头:“时间就在今天晚上七点,地方是元帅路的那家罗宋饭店,”

  “他准备请我们吃晚饭?”金二爷在微笑着问田八爷,“难道他还不知道元帅路那边是你的地盘?”

  “他知道,所以他一定要等到我把那一带的兄弟全撤走之后,才肯露面。”田八爷眼睛里又露出那种狐狸般的笑:“但他却不知道,那间罗宋饭店碰巧也是我开的。”

  金二爷突然大笑,弯下去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几乎快要流了出来。

  “喜鹊是吉鸟,杀之不祥。”范鄂公忽然张开眼睛,微笑着道,“所以你们在杀了他之后,千万莫要忘记洗洗手。”

  “只要洗洗手就够了!”金二爷笑得更愉快。

  “除非你们是用脚踢死他的。”范鄂公悠然道,“那就得洗脚了。”

  金二爷又大笑。

  他很少笑得这么开心过。

  十二点五分。

  黑豹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条壁虎,突然掉下来,掉在他身上,很快的爬过他赤裸的胸膛。

  他连动都没动。

  壁虎沿着他的臂往下爬,他还是静静的看着。

  直等到壁虎爬上他的手掌,他的手才突然握紧——他一向是个很能等待的人。

  若不是十拿九稳的事,他是绝不会去做的。

  现在他已等了一个小时。

  波波不知在什么时候出去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直到他将这条死壁虎掷出窗外时,波波才推开门,看见了他。

  她立刻笑了:“你在等我?”

  黑豹没有开心。

  “你生气了,你一定等了很久。”

  波波关上门跑回来,坐在他床边,拉起了他的手,甜蜜的笑容中带着歉意。

  她脖子上已围起了一条鲜艳的黄丝巾——只要她想做的事,她就一定要做到。

  “我知道你要我最好不要出去,可是我实在闷得要命。”波波在逗黑豹开口:“你看我这条围巾漂不漂亮?”

  “不漂亮。”

  波波怔了怔,好像已有点笑不出来。

  黑豹却又慢慢的接着说了下去:“我看什么东西都没有你的人漂亮。”

  波波又笑了,眸子里闪起了春光般明媚,阳光灿烂的光。

  她的人已伏在黑豹胸膛上,她的手正在轻抚着黑豹赤裸的胸膛。

  那种感觉就好像壁虎爬过他胸膛时一样。

  黑豹看着她,也没有动。

  “你好像已经有点不喜欢我了。”波波燕子般呢喃着,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连碰都没有碰我。”

  她的确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子。

  “今天晚上七点钟之前,我实在不敢碰你。”黑豹仿佛也觉得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