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湖的眼,本就毒得像毒蛇一样。

  胡彪冷笑。

  “老七,你一个人上!”

  他已看出就凭“拼命七郎”的一把刀,已足够对付这丫头了。

  有面子的事,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兄弟露脸?

  “拼命七郎”的脸却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冷冷的看着波波。

  波波也在冷笑:“你还敢过来?”

  “拼命七郎”不开口。

  他一向只会动刀,不会开口——他并不是个君子。

  他的刀突又刺出。

  波波又一闪,心里以为还是可以随随便便就将这一刀避开。

  谁知这一刀竟是虚招。

  刀光一闪,本来刺她胸口的一把刀,突然间就已到了她咽喉。

  波波连看都没有看清楚,除了挨这一刀,已没有别的路好走。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样东西从黑暗中飞过来,“叮”的,打在刀背上。刀竟被打断了。

  一样东西随着半截钢刀落在地上,竟只不过是把钥匙。

  “拼命七郎”的刀,是特地托人从北京带回来的,用的是上好的百炼精钢。

  他的出手一向很快,据说快得可以刺落正在飞的苍蝇。

  但这柄钥匙却更好,而且一下子就打断了这柄百炼精钢的好刀。

  “拼命七郎”很少有表情的一张脸,现在也突然变了。

  波波的心却还在“扑通扑通”的跳。

  这柄钥匙好像是从左面飞过来的。

  左面有一堆木箱子。

  木箱子的黑影里,站着一个人,一个全身上下都穿黑的人。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黑暗中,波波也看不见他的脸,但却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怕。

  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这一辈子几乎从来就没有怕过任何人。

  她当然也不懂有些人天生就带着种可怕的杀气,无论谁看见都会觉得可怕的。

  连“拼命七郎”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你是谁?”

  黑暗中这个人发出的声音不是回答,是命令:“滚!喜鹊帮的人,全都给我滚!”

  突然有人失声而呼:“黑豹”。

  “老八股党”的人精神立刻一振。

  胡彪的脸色却变了,挥了挥手,立刻有十来个人慢慢的往后退。

  刚退了两三步,突又一齐向黑暗中那个人大吼着冲了过去。

  十来个人,十来把刀。

  最快的一把刀,还是“拼命七郎”的刀——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身上当然不会只带一柄刀。

  黑暗中这个人的一双手却是空的,只不过有一串钥匙。

  钥匙在“叮叮当当”的响,这个人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老八股党”的弟兄们已准备替他先挡一挡这十来把刀。

  青胡子老六却横出了手,挡住了他们,冷笑着道:“先看他行不行?不行咱们再出手。”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有一个人惨呼着倒下去。

  动也不动的站在黑暗中的这个人,忽然间,已像是豹子般跃起。

  他还是空着手的。

  但他的这双手,就是他杀人的武器。

  他的出手狠辣而怪异,明明一拳打向别人的胸膛,却又突然翻身,一脚踢在对方的胸膛上。

  然后就又是一串骨头碎裂的声音。

  “拼命七郎”的刀明明好像已刺在他胸膛上,突然间,手臂已被撑住。

  接着,就又是“格”的一响。

  “拼命七郎”额上已疼出冷汗,刚喘了口气,左手突又抽出柄短刀,咬着牙冲过去。

  他打架时真是不要命。

  只可惜他的刀还没有刺出,他的人已经被踢出一丈外。

  胡彪终于也咬了咬牙,挥手大呼:“退!”

  十来个人还能站着的,已只剩下六七个人,六七个人立刻向后退。

  青胡子老六扬起斧头道:“追!”

  “不必追!”这个人还站在黑暗里,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青胡子瞪起了眼:“为什么不追?”

  “二爷要的是货,不是人!”

  青胡子老六怒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谁在管的?”

  黑衣人道:“本来是你。”

  青胡子老六道:“现在呢?”

  黑衣人的声音更冷:“现在我既然已来了,就归我管。”

  青胡子大怒:“你是里面的人,谁说你可以管外面的事?”

  “二爷说的。”

  青胡子突然说不出话了。

  黑衣人冷冰冰的声音中,好像又多了种说不出的轻蔑讥嘲之意:“但功劳还是你的,只要你快押着这批货回去,就算你大功一件。”

  青胡子怔在那里,怔了半天,终于跺了跺脚,大声吩咐:“回去,先押这批货回去!”

  风从江上吹过来,冷而潮湿。

  月已高了,那巨大的铁钩,却还是低垂在江面上。

  月色凄迷。

  远处有盏灯,灯光和月光都照不到这神秘的黑衣人的脸。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对着波波,只有一双眼睛在发着光。

  这双发光的眼睛,好像也正在看着波波。

  波波忽然感觉到有种无法描述的压力,压得她连气都透不过来。

  过了很久,她总算说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不必。”

  “……”

  波波忽然觉得已没什么话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