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国公已经被基本架空,但王城大小并未缩减,那数量缩水的侍卫根本没有能对公山虚和姬扬造成任何的困扰。他们大致花了一个对时,然后离开了那里。但是他们并没有着意掩饰痕迹,甚至可以说有意露出了一些行迹。

第二天,公山虚再次拜见白礼之。公山虚指出,目前平国公罗建益有很大嫌疑,但身为一国国主,非皇帝无资格面述其罪,而白礼之为皇帝全权使节,手掌令符,理当担负责任。白礼之随公山虚前往王城,随行的还有晋北的使节古安华和淳国的使节敖毅,一方面是由于他们地位过人,但另一方面,他们都是支持宗税特贷会成功的主力。白礼之无疑对这两个人有一些忌惮,但尽管如此,他依然一同前往了平国国主的府邸。这不能不说是有相当的胆色。

公山虚也许就在那时决定了如何处理青王。

平国公罗建益在自己的大殿再次正式会见了这个使团,但这次他们的来意显然不善,公山虚抬出白礼之皇室宗亲身份,要求罗建益对他的嫌疑进行解释。罗建益走到公山虚面前,使出了一个郁非系的法术。这几乎可以说是最有利的证据了,印池系和郁非系的法术无法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而身为秘术大家的公山虚亦无法在这个法术中看出任何破绽。曾提出罗建益是印池术士的敖毅非常吃惊,而且立即地遭到了白礼之的斥责。淳国在夺嫡之争时曾经是白礼之的支持者,但现在则站在了支持白清羽北伐一边,因而此刻白礼之的斥责也含了借机表示愤怒的意思。但是这个斥责无疑将敖毅继续地推到了情绪上的反青王一边。

但是仅仅这个证据还不能完全抹消罗建益的嫌疑,罗建益做出了非常配合的姿态,他指出自己非但没有直接或间接向天罗购买毒药,而且反而发现了有刺客在宫廷活动,意图不轨的痕迹,话锋指向前夜前来探查的公山虚和姬扬。白礼之虽然很希望会议不成,但此刻他依然表现出了对平国国主的不满,他要求自己的侍卫协助防御宫廷,摆明是为了监视。

但就在他们出门后,一声惨叫传来。时间之紧凑,几乎可以说是故意示威。平国公罗建益被发现死于会面的殿堂中,现场地面似乎被刀割裂,尸体四散,死状极惨。

公山虚当面邀请青王与他们共同入住商会的会所,以利保护,青王深忌惮姬扬,不敢答应,只说自己别馆也算安全,推却了公山虚的邀请。事实上,青王心中已经知道罗建益之死的真相,自然认为自己不会有不安全的可能。

平国公既薨,无有子嗣,便只有由其侄子罗慎远暂代平国公之位,只等上报朝廷,正式继任。罗慎远之前从未登上政治舞台,但甫一就位,便下令宗税特贷会继续进行。

平国公罗建益虽然已经被架空,但在民间口碑不差,成百上千的民众手持农具、工具包围了各国使节开会的会所。会所本是各商会集体搭建的场馆,外有高墙,因此只能从正门攻打。但姬扬手持虎牙,傲立门前,下手毫不留情,刺倒了数名乱民。公山虚事先交代过姬扬,这些乱民中定有鼓动者,绝非普通基于义愤的民众,不可留情。姬扬遂一夫当关,乱民均逡巡不敢前。

此刻青王白礼之正在从别馆前来会堂,平国的乱民却将路堵死,白礼之心中焦急,知道公山虚必然已经开始会议,自己坚持住在别馆虽然行事方便,但却在时间上难免捉襟见肘。青王便站出来呼喝手下驱赶乱民,突然从街角飞出一支羽箭,劲疾无比,青王虽只探出半个身子,但羽箭如有神助,正中咽喉,当即毙命。

这支箭的手法,与四年前太清宫前夺取朱王性命的箭如出一辙。

乱民大都手持粗陋兵刃,长弓雕翎断不能有,青王护卫大惊,持刀扑前,却被乱民所阻,连行刺者人影都不能见,空砍伤了一些民众而已。次日统领无计可施之下,求教于公山虚,此时公山虚已经在会所中大显奇能,风头无两,便教他们“匿实以脱罪。”统领遂以“青王英勇果决,率部驰援会所,殒于罗逆,幸将士用命,得击杀恶徒”云云上报。

在青王被刺时,会所之中,特贷会正开到最紧张的时段。虽然青王是皇家使团名义上的团长,但是经过这几天的私下交谈,这些老奸巨猾的城主和使节已经知道兰台令公山虚才是这个会议能否通过决议,通过什么决议最关键的人物。因此当公山虚没有等青王前来就要求开始表决时,他们并没有表示什么诧异。

在前次会议中。白水本持着观望的态度,但公山虚到来后已转为支持,现在和淮安、衡玉、云中一起成为赞成一方。柳南与和镇在公山虚斡旋之下,也已经从反对转为松动,而青石则表示只要找出凶手令唐国和楚卫退兵,就一切好商量。而通平城主窦远却一反常态,大力支持会议。

现在抱持反对态度的也只有沁阳,沁阳是以城主死于非命为借口,拒绝表态,更指出平国公被刺杀足以证明有关平国阴谋的推测都是无中生有,矛头直指公山虚。沁阳的临时代表张武更提出要把公山虚交给乱民处置,虽然被江棣喝止,但也在会中掀起不小波澜。

公山虚却在此刻走到大堂中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凶手此刻就在大堂内。

此刻大堂内开会的人只有各国使节和副使以及十城城主,列席的还有平国的代国主罗慎远和公山虚的皇室使团。这无疑在说一切都是内部有人作乱,顿时会场一阵骚动,众人大都知公山虚不是虚言诳人之辈,不由得紧张起来。几个原本就互相看不顺眼的诸侯代表已经互相怒目而视,但公山虚却走到张武面前,在他耳边说:“罗国主,没有用了,现身吧。”

张武的茶杯坠落地面。

众人大惊。“张武”猛然发难,茶杯中的水迅速凝结成巨大的冰刺,但却没有刺出去,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公山虚使用了暗月系的秘术,击碎了他的心智。会场大哗,公山虚从怀中掣出令符,宣称此人先后杀死唐国、楚卫使节,后毒杀罗隐,然后诈死试图引发暴民围攻,对全体使节不利,更有证据说他意图对皇室不利,罪大恶极。通平窦远、晋北古安华也站起来指证,公山虚上前将变化外观的秘术破除,发现这个人的确就是平国国主罗建益。

楚卫副使率先表态真凶既然已现身,楚卫将即刻退军,唐国也只好如此表态。青石筱勋业大喜,愿意支持特贷会决议。这时李景荣从外面进来,告诉众人,青王在来此路上被刺杀身亡,而江家的私兵已经开始平息民乱,一切都在控制中。罗慎远大惊,公山虚安抚说一切都是罗建益的阴谋,他不知者无罪。

宗税特贷会在血腥中结束,诸侯们得知商会将会借款给他们,带着不同的心境各自归国,但十城的城主并没有离开。淮安的主人,胜利者江棣则让李景荣宣读了他精心拟定的天衡通平契条文。江棣选择了这个时机看似行险,但事实上十城从未有过似如今这样的需要团结,李景荣每宣讲一条,众城主便纷纷称是,之前只是雏形的天衡通平契就在北离四年的淮安正式通过。

宛州商战 淮安医疗制度

比之天启,商业繁华的淮安城的医疗制度别有一番特色。

不同于天启城的医馆林立,淮安城中多为著名医馆的分馆所在,且街道上也常可见游方郎中的身影,在城里住上一段时日便可发现其独特的格局,可以用当地的一首儿歌来概括:“游方郎中东头转,达官贵人西边看,夸羽鲛洛莫着急,染病但请入淮安。”

游方郎中东头转,指的是东面居住的多是小户人家,其中不乏家中贫寒者,这些人是无力负担医馆大夫昂贵的诊金的,因此生病多求助于游方郎中。游方郎中虽然不归属于任何医馆,但所有的游方郎中都需经过基本的考核,通过考核者方可获得表明其行医资格的带有徽记的长衫及印章,但凡冒用或者伪造印章或制服者最轻可判终身劳役,导致严重后果者可处以死刑,因此极少有人怀疑游方郎中的真伪。游方郎中有处方权,但无权参与制药,凡游方郎中向患者兜售规定外药品最低剥夺行医资格终身,最高可处以死刑。游方郎中多与药铺对应,患者可拿药方到相应的药铺抓药

达官贵人西边看,与东面相反,淮安西部居住的多是高官巨贾,非富即贵。因此各大医馆所设分馆亦集中在这一带,财势稍弱的人家可将病人送至医馆,由大夫诊治后直接开药,视其情况可嘱其回家煎服或立时服用甚至在医馆特设的病房稍住时日以便调理。而大户人家多在医馆中有专属的大夫,家中根据大夫的嘱咐备有常用的药材,财力殷实者甚至有符合医馆规格的特设病房,有人生病可将大夫召去进行诊治,然后根据医嘱可在家中自行处理。凡有专属大夫者享有优先诊治权,并且遇到疑难病症时有权请天启大医馆的主诊甚至馆主前来诊治。这些人家花费在医疗上的钱财足够一户平常人家三代的开销。

夸羽鲛络莫着急,染病但请入医馆。这句话集中体现了淮安城医疗的特色,作为九州著名的商业枢纽,淮安城随时可见来自九州各地各个种族的身影,虽然得到商户及高官的扶持,单个医馆也不具备能够诊治所有种族及各个州的特有疾病的能力,因此淮安当地商会及官衙特设一处医馆,名曰八方。聘请各医馆中的大夫轮流坐诊,相互补充,其医疗水平足以应对各种族及各地区的常见疾病。凡在八方医馆任职的大夫不再受聘请人家的限制,优先诊治外来人员,其开销、处方及药物由官衙统一管理。因此,夸父,羽人,河洛甚至鲛人来到淮安染上疾病后常直接送往八方医馆,一些其他地域的地方性疾病也由八方医馆接手处理。

每一季度淮安城会对所有从医人员进行审核,审核程序如下:

游方郎中所开处方由其所对应的药铺保存,一个季度以后由负责审核的大夫检查其所开处方,对其水平进行评估。

医馆大夫的审核包括两方面,一个是处方评估,类似游方郎中,但由其所属医馆管理;另一方面其接诊患者以及雇佣人家的评价也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医馆会根据这些评价考虑这名大夫对于医馆发展的价值,不合格者会遣送到其他地区的分馆。

药铺多是由各医馆专业人士负责采购药材,其中剧毒类药物以及具有麻醉功用的药材需向当地官衙上报。

宛州商战 天衡通平契

天笼星辰十二,地载九州万物;宛州十城,蒙皇恩浩荡,孕育万物,千货流转,终成盟约。故法星辰十二、宛州十城,立“天衡通平契”——墟荒苍茫,皆为盟证。

十二星辰通令

太阳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宛州十城,皆尊平侯;城民征权,须从帝命。

谷玄令:

天衡通平契意在护持市民、商贾的生命及财货,抵御盗匪及外来掠夺;每年皆应召开“城主会议”以制定、修改律条。会议由各城主(商政使)发起,总头领(十城商政使)主持。各城城主皆有权在会上发起提议,非会时亦有权要求增开会议。

“城主会议”须各城城主亲临或授全权于人(城守)代行。“城主会议”之决议须各与会者签署同意,十城市民皆须遵行不背。

若有城违令,则其城民、商贾不受他城维护,各城均可缉捕其人,收缴其货。

双月令:

其一明月令

无论何时,任一十城市民携合法货物进入诸城,皆可平安持有、秋毫无损。

任何接纳强盗及其赃物之城将被所有商人及城市排斥。

其二暗月令

若有诸侯无故诛杀、夺取十城城民及货物,则十城即日断绝其贸易往来,直至其使节与各城协商,“城主会议”公议后方可复交。

郁非令:

各城若有商务、军务纠纷,不得诉诸诸侯,可协商决断,如各方不退,可留待“城主会议”裁决。

城内行会偶有争执械斗,可诉诸本城城主裁断,他城不得干涉,若果有不服,可上诉于“城主会议”。

亘白令:

各城通商货物,其税率皆由“城主会议”拟定,各城不得擅自变更。

各城驿站、驿馆、路、桥皆各城自建,其路税、桥税,亦须十城协商而定,报于“商政使”及“十城商政使”。

其税款皆归各城自有。

印池令:

十城货物,互通有无,其价由商贾自定。

十城市民借贷救急,放债生息,其利至高不得过三分,于外放贷者不受此限。

填盍令:

各城市集、勾栏、瓦子内商贾云集,不得在市集内随意捉捕奴仆、凶犯,市集内若有小争斗,则以安抚、调解为主,各城不得妄自出动捕快、警吏,搅散市集,更不可趁乱劫掠商人财物,各府私兵、佣军等辈亦是如此。

十城外奴仆、商贾等若入十城已满一年,或在十城内购入房产、店铺,则其财物、住宅、生命等皆受本城保护(强盗、赃物除外),外人不得随意缉拿捕捉。

岁正令:

城主皆由各城行会行东、商会会长,据其财力推举。城主须任命“城守”、裁断纠纷。“城守”须任命捕快、税吏、警吏、师爷等,各司其职,他城不得干涉。

“城守”亦须将各城应缴税款按期付与平侯。

密罗令:

各城自拥私兵、佣军、民兵、卫队等甲士器械,其耗用皆由各行会、商会、各城税款承付,若遇战事,十城守望相助,共同进退。

寰化令:

各城严禁骨肉相残,相煎杀伐,万事皆可在城主会议上辩驳指斥,不可妄动刀兵,更不可引狼入室,轻信外人。

裂章令:

若有城背盟叛众,墟厌之!荒厌之!人神共愤,齐诛之!

十城平令

宛州十城,米行、面行、丝行、蔬果行、金银行、鱼行、马行、书画行、肉铺、茶铺、铁匠铺、石匠铺、成衣铺、茶坊、果子店、酒楼、歌馆、瓦子、勾栏,船坞,万业齐聚。

厨师、渔人、香料匠、绳匠、理发匠、金银匠、石匠、铁匠、屠夫、木工、船工、织工、裁缝、蚕妇、马贩、歌伎、说话、唱曲、傀儡戏、杂技、影戏、巫医乐师百工之人,无所不有,故定十城令。

淮安令:

每城各商铺铺主、作坊坊主、楼店店主群议,举行内贤者(大富者)为“行东”;各相类行东组成商会,举贤者为长,呼为“会长”,行东、会长须调解行内纠纷,收受税款,逐级上行,直至本城“商业联会”——由各商会会长组成本城商业联会,举贤者为城主,城主职责参见“岁正令”。

【注:如“食品商会”由“勤行行东”(厨师)、“香料行行东”、“鱼行行东”“肉行行东”等相关行东组成;“五金商会”由金银行行东、铁匠铺行东、鞍具行行东组成。各商会会长再组成商业联会,推举城主。】

青石令:

十城中,除雇觅人力外,欲新开店铺、作坊、瓦栏、歌馆、茶坊酒肆等,均须向所属行会行东申请,取得行东认可后方能开张营业。

开张时须按例向行会缴纳税款,摆酒庆贺,行会按例须向商会缴纳税款。各行行会会员数目须按期向本城商会上报,以免各行会员数额过多。

各行会皆守本分,各展所长,不得随意抢夺他行主顾,以免纠纷(如铁匠铺为主顾锻打金银器物,金银行为主顾打造小兵器、小器械等)。

各行须对新开业者的店铺、器具、工具进行查看,如与行规不符,则不得开业。已开业者行东也须定期查检,商会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