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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羽林天军驻扎在大雁泊口,帝都人心大定,而羽林天军甚至还有余裕清剿淳国南部的零散蛮人,形势出现了对胤朝有利的局面,天启百姓们甚至相信在各国相继出兵后蛮人将很快被赶出大胤的领土。然而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偶然性,青阳部的一支由巢氏家臣率领的千人左右的游骑因为不识地形,误打误撞地顺着西雁河而上,经过废弃的古战场当阳谷,进入了帝都盆地。这一支游骑惊异地发现帝都盆地远比北方的淳国富庶,这时他们终于明白他们并没有按照原计划顺大运河南下,而是绕路接近了胤朝权力的中心——帝都天启。

 

这对游骑兴奋地放弃了在帝都周边的劫掠,而是沿着官道高喊着“杀皇帝,抢财宝”的口号直奔帝都天启而去。怀着冒险者般的侥幸心理,他们将赌注押在帝都空虚的防守上,蛮勇和幸运将他们带到了天启城下。填盍门的守将甚至来不及将他们与东陆商队分辨开来,就被当先的游骑冲进了城门;能容十二辆车并行的天启大道为蛮族的骑兵提供了巨大的方便,在城头的守将被蛮人乱箭射坠城楼时,千人的队伍已经有近一半进入了城内。

 

冲进天启的蛮人仿佛挖到金矿的河络一般,从未见过东陆文明的蛮人被坊间琳琅满目的商业奇迹所震慑,不知该从何下手。天启城中只是一个店铺的商品,就抵得上青阳部最有权势的巢氏重臣的全部收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部分游骑已经迷失在天启深广的坊间街道的同时,终于有人从面对巨大财富的不知所措中恢复过来;片刻之后,数百名腰间挂着各式金玉之器的蛮族骑兵喊着此起彼伏的“杀皇帝,抢财宝”的口号杀奔皇城而去。

 

远在百里之外的羽林天军甚至还来不及得到蛮族进入天启的消息,此时天启城中的军事力量只有五千金吾卫。主要由世家子弟组成的金吾卫虽然装备精良,但是在训练以及斗志上比生在马背上的蛮族要逊色得多,巡街的金吾卫甚至在确认蛮族进入天启的同时就扔下了武器混在百姓中四散逃窜,远不复先前缉拿小贩的威武。蛮族人就在没有遇到正经抵抗的情况下冲到了太清宫的宫门下,幸而时任钦天监博士的楚道石正经过宫门,在宫墙之上“指挥若定”,才没有让蛮人冲进太清宫。这一支游骑在天启城内活动了整整两日,除百余骑先行离开外,余下的骑兵直到第三日才被星夜赶回的五千羽林天军完全剿灭。

 

 

 

蛮族人对东陆的侵袭几乎完全以掠夺为目的,他们并不攻占城市,但是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所获惊人。胤朝百姓对蛮族恨之入骨,却又无计可施。由于蛮族四处劫掠,往往并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因此东陆守军难以了解虚实,入侵的蛮族数量被夸大到一个难以置信的地步,这种夸大又进一步加剧了百姓心中的恐惧。

 

在获得东陆的船只之后,后续的人马汹涌而来,每天都有满载而归的蛮族踏上回程的旅途,每天也有满怀希望的蛮族乘着船南下。蛮族的劫掠持续了近半年的时间,直到隆冬将近,大部分的蛮族才从东陆撤离。但仍有少量蛮族留在东陆,他们或是错过了登船的时机被迫留下,或是对东陆的财富充满了野心而不愿离去。淳国的百姓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但是由于破坏过于巨大,拥有菸河平原的淳国出现了难得的饥荒,不得不向天启请求调粮赈灾。

 

在库里格大会上,各部统计了参与南下的人数与损失,重新分配了一部分掠夺的收获。即使是各部为了分配利益虚报的损失和巨大的收获相比,都显得十分微不足道。在大会上,各部相约来年春天继续南下劫掠,同前一次大会不同,获得了足够船只的各部非常默契地没有提及共同南下。

 

第二年的春天,雪嵩河和铁线河的河水还没有完全解冻,瀚州的蛮族部落就开始乘船南下。由于熟练的无根民船员数量严重不足,很多船只被卡在冰块中,争抢河道导致的冲突也每天都在发生。即使如此,数量更大庞大的蛮族游骑依然越过天拓峡抵达东陆。还未从上一年的打击中恢复的淳国预料到了蛮族的南下,却无力封锁整个天拓峡与中州北海岸线。“蛮蝗”在经历了一个冬天的蛰伏之后,又在东陆肆虐起来。

 

然而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蛮族各部各自为政,甚至各部之间会为了争抢财产争斗。没有了青阳与朔北的牵制,淳国的兵力得到了解放,对于小股游骑渐渐有了一定遏制作用。

 

淳国的步卒在游走的蛮族骑兵面前近乎毫无作为,王域北面的屏障已不存在。有了兵临太清的旧事,仁帝对“蛮蝗”十分重视,诏令各国“勤王”“剿蛮”。

 

距离王域最近的楚卫率先响应,遣步卒一万北上。然而除了楚卫,各国纷纷按兵不动。

 

距离淳国最近的晋北在收到诏令的第一天就派出了大军,然而这支军队只行进了不到一百里,就驻扎在晋北走廊,不再向前移动半步。仁帝再三遣使催促,均被晋侯以“羽患未除”为由婉拒,王室自顾尚且不暇,也就无法与晋侯计较。而休、陈、彭、息等澜州诸国纷纷唯晋北马首是瞻,四国军队聚在晋北走廊前,倒是将中州与澜州间的通道守得滴水不漏,蛮族数次攻打未果,知道这块硬骨头不好啃,也就息了去澜州捞一笔的念想。

 

号称“天南三国”的离、真、商,本就处在荒芜贫瘠的越州,兵力微弱,与王室又隔着锁河雷眼两条大山脉。三国之中,唯有真国对皇室忠心,却苦于路途遥远,真骑翻山不便,待赶到晋北走廊,已过去一月有余。而离国拒绝了楚卫“借道”的建议,没有翻越雷眼山,却选择了路途遥远的锁河山翻越,步骑两军一共不到三千人一路迤逦而行,终于在夏天初至之时赶到了晋北走廊,短短几百里路竟走了整整三个月。离军在晋北走廊遇到踞守此地的澜州联军,如同遇见亲人一般,极言山高路远、一路跋涉险山恶水殊为不易,澜州联军纷纷对离军忠心救主不惜劳师远征表示十分钦佩,当晚六国数万军队在晋北走廊大摆“劳师宴”,灯火通明十几里外都能看见。半个月后,商国军队姗姗来迟,七国军队又如前次大肆操办了一般。

 

处在宛州繁华之地的下唐国财力几为东陆之首,但军力实在一般。下唐国国主在收到诏令后立刻从国库调集金万两,粮三十万担“为国分忧”,但是却并未派出一兵一卒。而平国国主名义上是一国之君,实际能调动的不过淮安城内数百人而已,尚不及江家雇佣的路护多,纵使心向皇室,也是有心无力。

 

诸侯的作壁上观使淳国陷入孤立的境地,独自面对蛮族蝗虫一般的掠夺,不胜其扰。

 

“蛮蝗”的肆虐让东陆的统治者们意识到骑兵的重要性和本国军力在机动性上的严重不足。淳国军队在蛮族骚扰之下疲于奔命,却总是跟不上蛮族骑兵的速度。

 

被视为未开化的蛮族侵略对于华族来说是巨大的耻辱与伤痛,而损失最严重的淳国更是如此。基于此,淳国开始着意训练骑兵。东陆缺乏良好的马种,淳国就地取材,收集北陆无主的良马,在菸河南部秘密建立马场用以提供坐骑,并用秘传的冷煅法锻造鱼鳞钢甲。由于钢甲每年出产有限,因此最初只组成了百人的“风虎骑”用以别动。“风虎骑”身着薄钢铠,防护远胜一般蛮族骑兵,速度也不落下风,在几次追击小股蛮族游骑时都取得奇效,有人赞曰“风虎一百单八骑,银鳞为甲云为翼”。

 

皇室重臣祝捷从奏报中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年的“蛮蝗”与上年的不同,从毕止未被围困来看,此次蛮族没有统一的组织和策略,甚至发生了争抢,各部之间的嫌隙可以利用。

 

仁帝于是遣密使分别和青阳朔北部代表谈判,许以好处,希望换取退兵的条件。青阳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与仁帝达成了协定。天启和青阳的约定包括:每年胤朝向青阳部进贡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即“岁币”,仁帝将女儿下嫁到青阳部,青阳部主称胤仁帝为岳父,仁帝称青阳部主为婿,翁婿之邦不得互相攻伐,天启城接纳青阳使节以为贵宾,为胤朝与青阳部互通消息。而桀骜的朔北部楼氏主君则拒绝了议和的请求,继续在中州劫掠。青阳部的人马悄无声息地撤回了北陆,沉迷于东陆丰富的出产与巨大的财富的其他蛮族则继续在富饶的土地上隳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