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告诉你…我偏不告诉你…猜对了我的谜语我才告诉你。”酣睡的女孩扭动着白玉般的双肩,贴在他胸前撒娇。
商博良哭笑不得,忽然脑海中浮出一句古诗曰,“闲来无事发娇嗔。”这娇嗔虽是好物,架不住她闲来没事说来就来啊!
他把少女放下,拔出了长刀,挥手斩开了背后的锦障。其实想走到巅峰,最好便是走跟别人不同的路,只是天下人很少能越路而出。他深深吸气,在没有路的山坡上疾行,身边都是姹紫嫣红的锦障,断续的歌声,浓郁的酒香,甚至男男女女的呻吟。在这个夜晚,男人可以随意得到女人,女人也可以随意邀约男人,情欲不禁。他们在锦障后欢娱的身影被灯光投射得很朦胧,却不是香艳,仿佛地狱百态。
所有人都陷入了阴离贞设下的局中,好像做着同一场大梦。他们疯魔了,恣意寻欢,无法唤醒。人便是这样脆弱的东西,给他们足够的欢乐,他们便失去了防范,如得到玩具的婴儿般脆弱。
商博良忽然驻足回望这座灯火通明的山,眼睛中有着隐约的悲意。
可阴离贞在做什么?商博良忽然想到,在所有人都已经醉倒的时候,阴离贞应该已经登上影流号离开。但远处的瀛天神宫屋顶上,隐约飘拂着八百尺的黑裙。
莲迦还在那里,他没有带莲迦走?
藤姬手握刃长八寸的短刀,紧紧地贴着阴离贞的喉咙。
她被阴离贞抱过去坐在腿上,阴离贞的双手还肆意地伸进她的衣襟里,正以玩弄她来嘲弄牟中流。这时候以阴离贞之能都无法躲过藤姬这样一个弱女子的刀锋。
阴离贞眼中满是震惊。
牟中流默默地饮了一杯茶,对阴离贞微笑,“其实我并不真的介意你想怎么抢走影流号,因为影流号上有一个人,他是你的故友。”
阴离贞的脸色变化了几次,“苏绝黎,果然是他么?”
牟中流点头,“你已经说了实话,现在我也跟你说实话吧。关于瀛县,赤屿和沅洲,我来之前就都知道了。我们只是一直难以确定瀛县的位置,船不能在海上漫无边际地寻找,所以我们才等了那么多年。影流号就是造出来找你的,皇帝是不会允许大燮朝的海上有一处地方不归天子统治的,更何况这里富可敌国。直到我的一位好友,他探索到了冥川洋流,确定了瀛县的方位。”
“原来是这样,苏绝黎不会航海,无法在海上判断位置。”阴离贞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重新恢复成神人般一尘不染的模样,他想把手从藤姬怀中抽出。
“不!别这么做,”牟中流冷笑,“把手按在藤姬的胸口,按得紧一些,绝不要松开。否则她会把刀切进你的喉咙里。”
阴离贞沉默了良久,苦笑,笑容骤然变得狰狞,手在衣服下凶狠地捏了藤姬的胸口一把。藤姬的脸因为痛苦而抽搐,刀却没抖动半分。
“如将军吩咐的。”阴离贞盯着牟中流,“将军怜惜了么?”
牟中流全无表情,“我留着你不杀,是因为你还有用,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改变心意。阴离贞,你如果试图如此挑衅我,看起来确实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阴离贞叹了口气,“我确实不知道,我低估了你。你居然能在区区几天之间让藤姬听命于你,莫非你其实睡了她?”
牟中流呵呵笑了,“阴离贞啊阴离贞,我到底是该称赞你绝世的聪明,还是该说你那颗脑袋根本就是一块肮脏的石头呢?一个阉人,为了自己的欲望,把女人们关在这个天地尽头的牢笼中。心里根本就没有把这些女人当做人,只把她们看做自己收藏的玩具。所以你从来就不觉得你的女人会背叛你,因为玩具是不会背叛主人的。可你忽略了你的玩具其实都是人啊,她们谁不想离开这个牢笼呢?我只对她许诺自由,她便会投向我,只有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才会想到要用情欲笼络一个女人。可你能给女人情欲么?你只是个阉人。”
阴离贞沉默了许久,脸色忽然一变,“莲迦!”
天神宫的屋顶上,八百尺布的黑裙简直铺天盖地,把整座神宫朱红色的屋顶都盖住了。
莲迦坐在那里咬着指甲,望着岛上最高的山峰。那里对空喷吐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回头望去,下方灯火通明,隐约是千万人欢畅地呓语。
这个时间阴离贞早该来了,只需要困住牟中流。龙子烧的烈酒不需要多久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灌醉,即使闻到酒香也会莫名地欢畅,不饮酒的人也会忍不住要尝试,何况还有那些劝酒的少女,她们的媚色天下无人能抗拒。这场宴会里有足足两千多人,少女们和水手们尽欢,要是平均分,一个水手能享受二十个少女的温柔。世间多少男人能享受二十个角色少女的温柔?所以他们离不开这个蜘蛛巢。
而真正要登船的一千个女孩却没有赴宴,此刻她们应该正穿着紧身衣,手拉着手,成群结队地等候在山下的天然洞穴中,那里距离白云边很近。
在这场盛宴中无人问津的女人只有莲迦,不是因为她不够美,而是要触及她的美太难了。
书上说世间最美的女人都是孤独的。
之前她问阴离贞说,“如果真有人来到瀛天神宫,我该怎么办?杀了他么?”
阴离贞微笑着摇摇头。
莲迦心里想的却是要是真有个男人能够无视其她女孩的美色来到这里,她就跳舞给他看,请他饮酒。像眷恋多年的情人那样款待他。让他死前没有悔恨,反正这么做她也不用付出什么,龙子烧很快就能把那家伙的脑袋烧晕。而在这一方天地都要覆灭之际安然地对坐饮酒,听起来也是值得期待的事。
黑云压顶,赤焰飞天,两人对坐说些倾慕之事。
可一如阴离贞预料的,根本没有人能到达这里,她八百尺的长裙只是末日降临之际这岛上的装饰。
原本那个唯一有机会来的人呢?他应该正坐在小船上期待着冥川大潮,去找他的归墟。
“别傻愣着了!尨鱦群在岛那边上…上岸了!”正出神的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跑进了瀛天神宫前的广场。
广场上满是硫磺的气息,热水中龙鱼翻着白皮。白鸥们在空中盘旋,发出悼亡般的哀鸣。
莲迦呆呆地看着那个人,“你…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商博良喘着气,无奈的摇头,“大群的尨鱦在岛那边上岸了。”
“你是回来救我的?”莲迦的眼睛亮了,“看不出你对我很有情啊。”
商博良急得直跳脚,“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我其实也走不了!尨鱦刚好是从我在的那个峭壁边登岸的。”
“那你是回来求我救你的?”莲迦别过头去。
商博良又想起那句“闲来无事发娇嗔”的诗来了…
“下来!快下来!”他对着神宫顶上喊。
瀛天神宫宏伟至极,顶部立地足有近百尺,莲迦站在屋顶中央,黑裙下摆分为六十四幅,一直垂到底面,在风中舞动。
“那你还是来救我的咯?”莲迦把头又扭了回来。
“是是!我是来救你的!快下来!”商博良只好认输了。
要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也不是容易的事,大概只有从神宫二层钻进去,再从楼梯盘旋而下。
“那好,你抓着一幅裙摆,抓紧了,不然我就摔死了。”莲迦站了起来,刚才她闲极无聊,一直是蹲着的。
商博良一愣,却见莲迦把黑裙的袖子系在屋顶中央的金顶上,解开了裙子的扣子。她轻盈地跃起,如一只红色的飞燕那样,把那幅裙摆用作缆绳,像是那些在桅杆间飞跃的水手似的滑了下来。商博良猛扑出去,把岛主夫人紧紧地抱住,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把他也带倒。黑裙之下是一袭八尺的红裙,薄纱露背。长腿妖娆,腰间束金,双足赤裸。虽然几乎每夜都跟莲迦同屋而睡,见过这个女孩穿着亵衣坐在露台上喝酒,但商博良从未见过她穿如此妖冶惑人的衣衫。
大约如果有男人能克服万难来到这里,她便要穿着这样的裙子诱惑他?
“你穿成这样还真准备陪人喝酒?”商博良忍不住问。
“刚才催着我要跑的可是你,”莲迦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瞪他,“现在问东问西的也是你!我又不是你的妻子!快抱我跑!”
她撩开裙子,商博良震惊地发觉她裙下膝盖被一对铁锁死死地扣住了,她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阴离贞连你也不相信?”商博良说。
“龙麝做的。”莲迦说。
“她不相信你?”
“她从来都不相信我,”莲珈满不在乎的说,“她是前任岛主夫人,世上哪个前妻会喜欢继任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