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鶏だけ,

惊かさずは,

いかにして,

荒れたる宿に,

月を入れまし。”

尽管最近扶桑语功力见涨,但张牧云碰上这样拽七拽八的和歌俳句,还是摸不着头脑。这时那柳泽仙夫赶上来,正巧他也是个和歌爱好者,见少年茫然,便译作华文,解释道:

“这妖猿吟的是:如果不被秧鸡骗,明月怎得入草庵?”

毕竟是受过中原深厚诗词文化熏陶的,张牧云就算并非专职于此的文人,对诗词一道的鉴赏素养,也不是现在大多数东瀛骚客能比的。这从他之前教授明日香樱雪洞庭诗语就能看出来。所以,虽然他很想秉持对败者的基本礼貌,但一听柳泽仙夫这显然已经美化过的翻译,便忍俊不禁,脱口笑了出来:“这是什么啊?真不佳——连我们中原六岁小孩吟的打油诗都不如!”

本来旁边柳泽老法师见少年开口讥笑,便想替渊猿这几句俳句辩解几句,因为他真心觉得,这妖猿的俳句水平真不算差。不过听到张牧云说到连中原小孩打油诗都不如,柳泽仙夫忽然明悟,虽然话到嘴边还是赶紧打住。他的脸上,浮现惭愧之色,心中再次励志:

“我大和文化礼制,都模仿学习中原天朝。本以为大有所得,谁知今日即从这中原少年口中便得知,我大和国离天朝真正的水平,还差得太远!大和诸君,要努力啊!”

柳泽仙夫表情尴尬,心中纠结,那渊猿却十分反常地表现出一种如释重负之感。“你也觉得我的俳句太差?”渊猿不忧反喜,“我早知如此,我从来就诗才平庸。但那蛇神娘娘就是绝口称赞,弄得我压力太大,每夜苦吟到天明,才勉强能满足她的要求。今日既折在你手,又知道我俳句水平确如我心中所想,就算身死,也了无牵挂了。”

身处东瀛,渊猿也接受了扶桑一族对死亡那种决绝而凄美的奇怪态度;此时死到临头,渊猿解了心中执念,便对死亡并无太多痛苦,反倒有些趋之若鹜。

不过张牧云却截住他的话头,叫道:“先别忙死,我最后问你一件事情:你那蛇神夫人,究竟有无呼风唤雨、激电落雷的宝贝?”

“没有!”在周围众人的期待中,没想到渊猿却斩钉截铁,矢口否认。

“果然如此。”张牧云本来就不信,现在得到渊猿证实,更加笃定了这种想法。不过,他却没想到,这表面认赌服输、言语实诚的渊猿,这时却在心中翻转念头:

“蛇神娘娘,虽然平日你为了俳句,折磨得我生不如死。但好歹夫妻一场,现在替你搪塞,就算为夫临死前为你做一件好事。”

充满了绝决的念头,他用一种坦然的态度面对着张牧云。看他的眼神,倒不像少年要追着要他的性命,反而是他上赶着要寻死觅活!

不过张牧云现在的想法,也和这情形差不多。刚才一番对答,他看出这渊猿也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况且现在渊猿功力尽失,也不能为自己冲破身上天魔牢笼添砖加瓦。既然如此,他可没兴趣跑来这异域之地杀生;毕竟他曾经抄经无数,算是有点菩萨心肠呢。

于是,张牧云跟讨伐队的首脑们力主此妖猿已经妖力尽失,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就将他纵归山林吧。虽然以横山克岗、柳泽仙夫为首的众人,十分不情愿,但刚才这场战斗,明明是这位中原少年奇兵突出,出人意料地施展了一个小小的风法,恰拿住妖猿命门,救了他们所有人。有了这样的前提,就算他现在说的毫无道理,东瀛的好汉们也得听他的。毕竟,就和打猎一样,现在渊猿其实是张牧云一个人的猎物。

所以,当怀着必死之心的渊猿,竟然被少年放掉,可想而知有多么惊喜。一边狼狈纵逃,渊猿一边心中寻思,想来想去,竟发现今天算是双喜临门:

死地逃生,乃是一喜;今后不用再强逼着自己苦吟倒霉催的俳句,又是一喜!

虽然自己头顶清水已被清除,让人不快意,但只要自己潜伏深渊尽心修炼,不出五十年又能聚集水渊精华,恢复全部功力!

心中这么一想,本来灰头土脸的妖猿,竟乐得心花怒放,穿林越树之际,竟哼起了小调儿来——当然那词句格调,再也和俳句和歌丝毫无关!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三十三章 迷渊诱敌,虎狼丹山之魂

赤隔川,相对于中原的长江黄河而言,只能算是一条小河。不过在这里,宽约十丈多的距离依旧让它显得气势壮大。和其他河流不太一样,赤隔川纵使到了它的上游,两岸依然相距很宽。当讨伐队斗败了渊猿,再溯流而上,没七八里路的样子,便到了号称东瀛最强妖怪蛇神盘踞的大旅渊。

大旅渊是赤隔川上游的一处河渊,方圆约有十里,比其余河段宽出许多,就像河流到了此处忽然膨胀。据说大旅渊极深,底部连通着数百里之外的大海。一路行来,张牧云一直见赤隔川河水颇为清澈,在荒野清风的吹拂下,满河都是细细的白浪。只是到了大旅渊这里,张牧云却发现,这处深渊虽然占地更广,却水波不兴;极深的潭水在日光底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青黑之色。

当张牧云带着戒备之心,朝大旅渊深处凝视,却发现看似清澈的水面之下,如同一团黑墨,甚至连水下一尺都看不清。并且,当目光注视时间稍久,就好像那深邃的渊潭中有股说不出的魔力,虽然自己看不清什么,但目光就是舍不得移开。好不容易运功凝神,将目光移开,却惊觉自己已经呆呆看了不少时间。

这时候,那横山克岗等为首的武士也在大声吆喝,到处奔走呐喊,警告同伴们不要朝深渊多看。在东瀛武士们吆喝之时,张牧云凝定心神,朝四面仔细观察,便发现不仅大旅渊之水平静深邃得有些异常,就连它周围的植被,跟赤隔川其他河段两边的葱茏草木一比,也显得干枯矮小,这在初夏时节显得颇不寻常。

“究竟他们要怎么讨伐大旅渊蛇神呢?”觉出这里的诡异,张牧云便对接下来这些东瀛豪杰们如何攻打大旅渊,感到非常好奇。

当然,所说张牧云刚刚大出了风头,那些东瀛豪杰们还是很难一下子扭转对他的印象。在他们眼里,虽然张牧云掌握了大和国很少有人会的风系法术,但看样子也只能施展出最低级的风刃,最多加点旋转。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恰好能克制渊猿的弱点,否则他这样的法术,在真正的鏖战中并无多少用处。这有点类似于,有个力气弱小的小孩,恰好扳动了一个轻巧的机关,导致机关相连的大石落下,将一个成名高手砸死。很显然这并不能说明这个小孩就武功卓绝胜过了那个高手。

所以,在积累的成见和这样的理解之下,张牧云在众人心目中的印象和地位,并没有真正的改变。即使到了妖魔蛇神家的门口,他也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近百名异族豪杰们忙忙碌碌,准备着一切攻打事宜。

当横山克岗按照之前动员会议定的分工,又向大伙儿吼了一遍之后,这“大旅渊蛇神讨伐战”,便正式开始了。虽然攻打计划并没有对张牧云隐瞒,但因为他的扶桑语只能算半瓶子水,只听得见说那条大蛇妖很长、很大、很强,其他啥都没怎么听明白。所以接下来的一切对他而言,还是十分新奇。

只见讨伐队先是派上十几名身手敏捷的武士,向深渊中抛撒一路准备的鸡鸭猪羊。因为根据他们的打探,这四国岛上不少地方的民众,都会来此定期祭典蛇神,往深渊中抛撒牺牲供品。讨伐队依葫芦画瓢,希望这样能吸引蛇神出水吞食供品,这样便好展开预定的猛烈攻击。

谁知道,因为有些负责抛撒的好汉,临到这大蛇盘踞的诡异深渊前,忍不住心虚胆怯,平时手到擒来的活儿这时候却腿软狡猾,一不小心弄得鸡飞兔走、鸭跑羊跳,还有几只小猪遍地跑。好不容易忙活了半天,终于把预备好的禽畜供物都抛撒下去,谁知道那深潭依旧毫无动静。

看到这样情形,按照先前合计好的方案,便要派两三个水性好的好汉下去打探诱敌。在这一刻之前,这几个浪里白条般的汉子还拍胸脯跺脚地赌咒吹嘘,说道一切都包在他们身上。事实上在此之前,这几位好汉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等他们站在大旅渊前,这些家伙才明白什么叫“事到临头万般难”。看着这平静得无比诡秘的深潭,特别是看到那些先前还活蹦乱跳满地跑的鸡鸭猪羊,往潭里一扔,一沾到水便瞬间沉底消失不见,这些好汉就更加胆寒。生死面前,由不得硬充好汉,顿时他们推说自己和渊猿战斗中,竟是英勇负伤,这时还有些腿脚不便,其他什么都行,就是拼死也不下水!

见他们如此怯场,横山克岗除了骂几声“巴嘎”,也没什么其他办法。毕竟这几位大爷都属于其他豪族势力,就算此时拉下脸拿刀硬逼他们下去,也是后患无穷。事实上横山克岗内心竟还有些理解他们——毕竟,这一次面对的是超出人力太多的奇诡妖魔啊!

说不得,这几个讨伐队共推的首领,只好拿出最后的方案:用神药“丹山魂”诱敌!

如果这时候的张牧云已经精通了扶桑语,弄清楚这些扶桑人珍而重之、不到最后也不愿意拿出来的“丹山魂”是什么,恐怕会笑掉大牙!这时候他还不明真相,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横山克岗从随身皮囊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块拳头大的金黄色石块。

借着下午的日光,张牧云瞧见横山武士掏出的这块金黄石头,夹杂着朱红颜色,表面微布黄色粉末。

“这个…难道是…”

张牧云总觉得此物有点眼熟,但从横山克岗郑重的态度和周围人凝重的神色,他一时不敢定论。

再说那横山克岗。郑重掏出神药“丹山魂”,他并没有很快使用,而是再次诚恳地问那几位水性好的武人,问他们愿不愿意下水打探诱敌。直到得到那几位嗤之以鼻地再次拒绝,横山克岗没法,只好朝自己手中的金红色石块看了又看,扬手抛向了宁静的深渊。

“扑通!”

东瀛人口中的神药入水,听在张牧云耳里,响声和扔块石头没什么不同。但是就在此之后,讨伐队忽地哗啦一声散开,上百人的队伍就在大旅渊西侧的荒野上摆开阵型,远攻近战,错落排布,层次分明。一下子,方才还人欢马叫的大旅渊畔顿时一片寂静,这时还没怎么反应得过来的张牧云,入耳只听得见风吹枯叶,沙沙作响,平添几分肃杀气氛。

只是,讨伐队刚开始时十分紧张,等到有半盏茶凉的功夫还不见大旅渊中有任何动静后,这心气儿就开始变化。偌大的队伍毕竟难以持久维持紧张,很快便有不少人松懈下来。整齐错落的队形开始散乱,原本不作一声的严正静默这时也变得喧哗吵闹。

再过了一阵子,便连为首的横山克岗和柳泽仙夫等人,也变得沉不住气了。本来应该在第一线抵挡大蛇神第一轮攻击的横山武士,跑到更前,一直走到大旅渊岸边这个极危险的距离,俯身察看。应该在最后面远程施法的柳泽仙夫,也颤巍巍往前面跑,想近距离研究一下心目中的神药“丹山魂”,投入河渊中后究竟有没有起作用。

所有人都心浮气躁,这时反而是保持看客心态的张牧云,忽然从水面吹来的风息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这是…”

嗅到这丝带着腥恶的气息,张牧云心中猛然划过一丝惊悸。他突然明白,自己刚才对扶桑人的所谓神药“丹山魂”,猜想完全正确。

“不好!”

还没等他出声示警,一场惊天异变,就在眼前瞬间发生了!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三十四章 蛇神出渊,震荡泼天之波

原本大风拂面都好像古井无波的大旅渊之水,却在讨伐队员的松懈之中,忽然起了一丝涟漪。这道涟漪如同瓷器的裂纹,开始只是轻微的一线,转而却迅速蔓延,推波助澜,不到片刻功夫,这大旅渊就好像被猛地砸下一张巨大的渔网,整个水面都激起雪白的浪花,转眼波声如沸!

这时所有讨伐队的成员,都看到了大旅渊中的异变,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妖怪出水前的等待,最令人窒息;名震扶桑的最强妖魔,会以什么姿态出现?在张牧云的注视中,见到那如汤沸腾的深渊中,忽然有一段圆柱形的雪白物事,开始在翻滚中露出水面。

“这是蛇腹吗?”正当他犹疑,便听“哗啦”一声巨响,突然便觉得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暗了下来!

“难道天阴了?”很多讨伐队员如此疑惑,但当他们往前面一看,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原本一望无遮的大旅渊深潭上方,竟突然有一只巨大无朋的八头大蛇如山傲立!直到看到如此巨大可怖的妖魔,很多人才立即反应过来:原来忽然日光黯淡,不是阴云遮蔽,而是被这遽然出渊的巨硕妖蛇给遮住了云天!

虽然,这些讨伐队员都是此际大和国的精英豪侠,此来路上也都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当他们真正看到那头如大屋、眼如山洞、牙如利戟、尤其八只头颅在云天下不停摇动的恐怖场景,还是禁不住一阵筋酥骨软、心惊胆寒!

比如在这时张牧云因为法师的身份,被安排在阵后,正巧立在忍海氏神射手观海澄月的身边;这时他就见到女射手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两步,掩口惊呼:“天呐!天呐!”原本能言的女射手,这时候只晓得反反复复惊叹。直过了片刻,她有些缓过劲儿,这才说了新的内容:“怎么它是八只头?!”

听到她这么说,也有些心悸的张牧云,变得十分惊讶,忙问道:“怎么?你们也不知道大旅渊蛇神是八头妖魔?”

“是啊…”

“怎么会这样!”张牧云大惊,“本来我还以为是自己扶桑语不熟,因此没能听清你们之前几次的说明。怎么…这么说,你们根本不太了解这头妖魔?!”

“是…不对!我们已经尽力去弄清能打探到的这妖蛇的一切!”

“那怎么还会连它有八只巨首都不明白?

“因为…其实在大旅渊蛇神的口下,基本没有生还者!”

“啊?!那你们还来?!”张牧云一阵惊慌,他忽然意识到,好像自己之前的念头,忽视了什么…果然便听那本来吓得魂不附体的女射手,忽然一昂头,英美不俗的脸上充满了骄傲:“我等天照大神的子孙,就算死也要死得凄美。人间一生何其短暂,与其平庸活得百年,不如绚烂如花片刻,投入到这万众瞩目、千古流传的最强妖魔挑战壮举之中!”

“你们…”看着女箭士因为亢奋而容光焕发的面容,张牧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观海澄月还在兴奋地继续:“你见过樱花的凋零吗?那短暂而绚烂的一生啊,真的好美、好美…”

“疯子!!!”看着如痴如醉的女射手,张牧云终于找到了对这群人最恰当的描述!这时候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之前忽视了什么:他原来一直用中原人的逻辑,心说这群人纠集起来,个个跃跃欲试,那应该是十分靠谱啊。按中原人的做法,绝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所谓“虽千万人吾往矣”那种主动找死之道,要么存在于文人篇章的咏叹中,要么就是万不得已,比如腰眼子上有支利刃顶着,必须如此,才如此。

所以,张牧云本来心说,再怎么讲,这次“大旅渊蛇神讨伐”之行,不说有什么太多收获,至少可保得性命无虞;这样还能一路领略大和国风物,按常理讲是一举两得。谁知道,自己却忽视了这些异族人的国民性,导致他竟然快快乐乐地和这群以取死为乐的疯子走在了一起!要知道,眼前这大旅渊蛇神的体积,实在太过庞大;如果说将她比成一条巨蟒,那以前在长江之滨枯木村碰到的魔骨修蛇,只能算小水蛇一条!

当然,张牧云生性乐观,思维灵活,在心中哀叹之余,倒也有闲暇想到:“原来丹山魂就是熏蛇的雄黄!这常见矿药,他们怎么如此珍惜?”他却不知,丹山魂还是中原古书中对雄黄的称呼,正学习天朝文化礼制的大和国,连这名称也不管新旧的囫囵吞枣。并且因为东瀛诸岛现在雄黄还非常少见,所以只有以巨势家财雄势大,才能给这次横山克岗为首的讨伐队配上这么一个拳头大的雄黄石。

就在张牧云想到雄黄石的时候,因为那八头大蛇妖已经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水面,以致于大旅渊上方如同一座高山平地而起,遮住了讨伐队这些人所有能见的日光。本来经过之前那番折腾和等待,这日头已经偏西,但毕竟还天光明亮;但这时候,当大旅渊蛇神露出真容,则把原本的白昼彻底变成昏暗黑夜。这时候,张牧云抬眼望去,那大蛇神八颗脑袋上的十六只蛇眼,犹如悬在黑暗夜空的牛油明灯,金光明亮,烁烁放光,十分瘆人。

“是谁人、胆敢打扰我睡眠?”居高临下的八头大蛇妖,俯视着大旅渊边阴影中的渺小人类,发出一阵锵锵刺耳的愤怒斥责声。蛇言妖语,滚动如雷,不仅喋喋难听,配合上八只如水草般不停动荡的大头,这不知出自哪一口的话语,对大旅渊畔这群人类来说,显得十分可怖诡秘。

“是我们!我们是…”正当横山克岗踏前一步,想说几句场面话时,冷不防便听到一阵尖锐的啸音破空而来——“啊呀!”毕竟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巨势家第一武士,一听到这嚣叫声不对,他也顾不得把腹稿说完,赶紧朝旁边拼力一跳,便听得“倏”一声响,扭头再看时,却见一支寒光烁烁的巨大冰锥,正扎在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哈哈哈!”蛇神八头攒动,可怖大笑道,“贪婪的人类,不需要留遗言了,你们都得死!”话音未落,她八只厅房般巨大的头颅一起摇动,那些头后像鱼鳍一样的翅状物张鼓如帆,顿时水火交加,无数的冰霜雪雨和飞火流焰,如同大堤决口后的洪流般朝大旅渊畔倾泻下来!

所有设想的有序阵攻全都成了空话;雄心勃勃的讨伐队任何一个成员都没能想到,自己这支精英云集的强大队伍,在大旅渊蛇神讨伐战的第一个行动,竟然是奔逃!

就像暗夜的魔王降临人世,被笼罩在大蛇神黑影里,大旅渊讨伐队四散奔逃,所有预先的计划和动员都成了笑话。本来这些好汉都是大和国的豪杰精英,按说把全部功力法力用来逃跑的话,都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没有人能想到大旅渊蛇神如此强大,作为一个妖魔竟然做到了同时释放两种五灵妖法,这在人间都十分罕见。所以在这一波不按常规、突如其来的妖术攻击下,竟然片刻间便有十几位扶桑豪杰被击中,或死或伤,惨不堪言。

“稳住!稳住!”一边逃窜,横山克岗、东野勇人这些首领人物全都竭力大喊。

“保护法师!保护箭手!”这是首领们的第二个反应。这些平日眼高于顶的武人,这时候终于明白,面对这样超出想象的妖魔,他们这些剑客力士的最大用处,就是保护这些有可能达到一点杀伤的远程攻击者。

首领们这样的抉择,很快得到所有豪杰们的共鸣。于是就连张牧云这个不受待见的外族人身周,都瞬间围拢上五六个剑士刀客。毕竟都是当世豪杰,经过最开始的混乱,在首领们竭力的维持下,这支妖魔讨伐队总算稳住了阵脚,有了一个在动态中保持稳定的阵型。

当所有能够远程攻击的法师和箭手都被严密保护起来后,在大旅渊蛇神投下的阴影中,便不断地飞起火光、冰雪和弩箭,还有少许飞镖和手里剑。这些人类讨伐队现在唯一有效的攻击武器,不断飞向八头大蛇妖庞大的身躯和头颅,并且变得渐渐密集起来。

张牧云在东瀛异域参与的大旅渊蛇神讨伐战,这时终于真正拉开了帷幕!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三十五章 龙争蛇斗,咆哮冰火之歌

虽然号称扶桑岛最强妖魔,并冠以蛇神之名,但大旅渊妖蛇毕竟只是妖怪。当大和国精英讨伐队稳住阵脚,开始攻击时,体型巨大的蛇妖并没有占到绝对的优势。那些武士、剑客、力士,虽然一时无法近战,但要保护弓手和法师还是绰绰有余。甚至还有艺高人胆大的,不时抽空隙冲到蛇妖近前,飞速抛出各种飞镖暗器。

所以,在战斗开始后的一段时间里,双方看起来势均力敌,虽然讨伐队中时不时有人倒下,那大旅渊蛇神身上也新添无数伤痕。见到这样的情形,刚才被妖蛇先声夺人的东瀛好汉们,心中渐起轻视之心。

“什么扶桑岛最强妖魔?也不过如此嘛!”

看到这情形,张牧云也觉得这些扶桑好汉已经足够强大,他没必要贸然出手。毕竟,他身上还有个凶险莫测的天魔禁锢秘法,这种时候任何没有必要的法力巨大消耗,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谁知道,东瀛好汉们的好局面,并没能持续多久。当大旅渊蛇神发现这是一次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挑战时,顿时便激发了全部怒气和妖力。八张巨口中原本喷如流瀑的水火攻击,忽然间犹如山洪轰然爆发,顿时大旅渊畔的荒野上空冰霜乱舞、火焰横飞,一时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当大旅渊蛇神发了横,原本还能从容攻击的讨伐队成员们,伤亡数瞬间增加。真正的实战就是这么让人难以接受,本来在片刻之前,一切好像都在可控之中,但一眨眼的功夫之后,便出乎意料的伤亡惨重。原本还算整洁的大旅渊畔,在这一刻死伤遍地,一片狼藉。

看到了自己的战果,大旅渊蛇神暂停了攻击,甩着八只巨大的脑袋,锵锵刺耳咆哮道:“卑鄙的人类,不自量力!蝼蚁般的孱弱,敢来挑战本神,真是不知死活!”

这几句怒吼,巨蛇妖用八张獠牙巨口交替着说出,声音方位起伏变幻,听到众人耳朵中十分渗人。这种情形面前,就连讨伐队中最勇猛的横山克岗、最有信心的柳泽仙夫,也不禁脸色苍白,面色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