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说她是戈壁滩上的女主人。”车越说。

“肯定是马则,否则怎么会那么藏义?”萧子陵说,“桑人都贪婪。”

“他是说仗义,”西越武说,“不过,‘肯定是马贼,否则怎么会那么仗义’,这话听着真别扭。”

“她没带货物,随行又有很多女人,商人或者马贼,都说不通。”姬云烈忽然说。

“还是姬大兄眼光锐利!”西越武说,“我就觉得郡主姐姐一定是附近有钱的经商人家,只是经常来戈壁里转悠转悠。”

“鸡大胸?”萧子陵好奇地看着姬云烈,“里的名字仄么奇怪!”

“我姓姬,姬妾的‘姬’。”姬云烈冷着脸,但是有点绷不住了,他不用问也知道萧子陵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家伙能想到哪几个字。

“很吕。”萧子陵评价。

西越武急忙一左一右按住姬云烈和萧子陵两人的肩膀,“息怒息怒息怒,别上火儿别上火儿,我们死里逃生,现在算是好朋友,好朋友不打架了,不打不相识…啊不,我是说反正大家也都没伤着,就当打完架交了一个好朋友。”

“我从小呆在戈壁里,没见过姓仄个的盆友,不四故意。”萧子陵看姬云烈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倒是没什么矜持,立刻道歉。

“西越小兄弟说得有道理啊,”龙搭桥插话,“这位萧子陵兄弟,‘翎鹰’的名号我们都听过,仰慕得很,这次就算不打不相识,今后我们就算朋友了,翎鹰诸位兄弟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跟我姓龙的说一声,我们来往戈壁,也请翎鹰的兄弟们照应。”

西越武不由得对龙搭桥竖大拇指,不愧是老行商,顺水推舟就想结交萧子陵这种脑子不太好使却身手过人的朋友。

“仄一次大家患烂,仄一路我都当里好盆友,但四马则宗四马则,下次若在仄片戈壁里遇见,我还四要抢里的。”萧子陵伸手把垂在额前的流苏头巾捋到脑后,一昂头,义正词严,“仄四我们马则的道!”

“这一次大家患难,这一路我都当你好朋友,但是马贼终是马贼,下次若还在这片戈壁里遇见,我还是要抢你的,这是我们马贼的道。”西越武只好接着充当他的通译。

“兄弟里就自废过人!”萧子陵很是满意,对西越武竖起大拇指。

西越武无奈地摆手,“好马则,你也就那张俊脸还能看,别张嘴,张嘴就露怯。我智慧过人也捡不回你丢了一地的脸。”

“我们马则间复相棱懂就好。”萧子陵略略有点脸红。

“当得一时朋友也好啊,”龙搭桥淡淡地说,“有人当一天的朋友,能相知一世,有人一辈子号称朋友,却不懂彼此分毫。”

西越武微微一愣,隐隐听出了喟叹的意味,只觉得语意苍凉幽远,竟不像是出于龙搭桥这种豪商之口。

所有人都沉默起来,篝火噼里啪啦作响,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唉,我们几个老爷们儿在这里东猜西想的,倒把礼数给忘了。人家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总得聊表谢意才是,否则日后叫人背后笑我这龙字号小气了。”龙搭桥打破了沉默。

“龙大掌柜说得在理。”车越伸手在甲胄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根暗金色的链子,缀着一颗拇指尖大的祖母绿。

“看这做工是古物啊,都护真是爽快的人。”龙搭桥说着也伸手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来是一对嵌碧玺的耳坠,“货物丢了,好在随身还有这东西,是宫里流出来的首饰,拿出去也还见得人。”

祖母绿项链和碧玺耳坠放在一起,翠盈盈的光华流溢,看起来居然像是一套。

“真有钱。”西越武啧啧赞叹,以他的本事,估不出这两件东西的价格来。

“不过两位大兄一个来这边行商,一个带兵来玩,随身带着女人首饰干什么?”他嘴欠多问了一句。

龙搭桥和车越同时一愣,都有些尴尬,各自挠了挠额头。九州缥缈录,http://www.qxtxt.com/jiuzhoupiaomiaolu/

“你小家伙懂个屁!”燕老师一巴掌拍在西越武后脑,“等你见到我说的那些大蚊子似的女人,你就会恨自己没把全部身家都带来当礼物送!”

西越武四顾,姬云烈和萧子陵默默地对坐烤火,似乎这些事跟他们全无关系。

“我…我是龙大掌柜马前一条小狗,龙大掌柜代我们商队送了;姬大兄是车都护马前的…又一匹骏马!”西越武脑子转得快,“车都护代龙旗军送了。好马则,你们翎鹰送什么?”他用胳膊肘捅萧子陵。

萧子陵冷冷地一笑,“我们马则来仄里是打劫!不四会吕人!”

“没叫你也拿出点首饰来,”西越武说,“拿两个钱出来意思一下也就算了。”

萧子陵皱眉怒视了他一眼,而后低头下去,嘟嘟哝哝地,“没钱。”

“你这两个字倒是说得一清二楚,早看出来你也是条穷狗!”西越武冲他比了一个鬼脸,现在他也不怕什么翎鹰了。

“那…”龙搭桥四顾,“就拜请西越小兄弟帮我们跑一趟,把这点薄礼转交星椋郡主,就说兄弟几个感她的情,终生不忘。夜深了,我和车都护两个大男人,一起去拜访人家女眷,有点不太方便。”

“我也有这个意思。”车越说着,和龙搭桥一起,把两件首饰交到西越武手里。

“两位大哥的东西,我拿着去可多不好意思…”西越武撇撇嘴。

“我和车都护一把年纪了,要送女人东西,咳咳,”龙搭桥笑,“不怕小兄弟见笑,也都是送给欢场女子,图人家身子的。怕给误会了,而且要被拒绝了,也有点丢不起人,拜托小兄弟了,拜托拜托!”

“拜托拜托。”车越也说。

“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吧。”西越武把东西往怀里一踹,站了起来,“诸位等我的好消息。”

他转身出帐,还没走几步,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他一扭头,是燕老师跟了出来。

“如果能凑近看那个女人…”燕老师压低了声音,“注意看她眼下是否有一颗红色的泪痣,你要注意看,那颗痣很小,不凑近很难看清楚。”

西越武一愣,“那燕老师你是凑近看过?”

燕老师也一愣,“多管闲事!”

“哦。”西越武闷声答应。

“可别私吞东西,被大掌柜和车都护发现,都没你的好果子吃!”燕老师恶声恶气地威胁了一句,转身回帐篷里去了。

“开玩笑,郡主姐姐的东西我怎么会私吞?”西越武回头比了个鬼脸,“我顶多说是老子好不容易从那两个贪财的男人手里榨出来的!”

营地正中央是女主人的白色帐篷,西越武被奴仆带了进去,却只看见那个圆脸的侍女在灯下做刺绣。

“唉哟,你们还那么客气呐?”侍女听清了西越武的来意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口气漫不经心,“郡主救你们不是图这些小东西,她这个人就是太好心,别说是几个大活人埋在沙里,就是个羊羔要死了她也不忍心的。”

“那是那是!”西越武满口赞同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打量帐篷里的一切。

这哪里是一顶临时扎起来的帐篷,根本就是一间香闺,脚下的羊毛毯松松软软,踩上去如同站在云端;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水沉香味,帐篷正中间是一个高脚红木架子,上面搁着一具青铜兽面具,淡青色的烟气从兽口里悠悠然浮起;金色的纱帘把帐篷隔为前后两块,侍女歪在纱帘前的一张小榻上,隔着纱帘则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里面带回廊和立柱的拔步床,四周垂下绣金的绛色纱幕。

西越武也曾见过那种奢华的床,是他家乡一户豪商嫁女时的嫁妆,十几个小伙子扛着一张花梨木的拔步床吆喝着穿过闹市大街,从娘家去往夫家,街坊们指指点点赞叹,也不知道多少刀工成就那一件家具,围绕着床无数的合欢花纹。新嫁娘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含羞又得意的脸,得意是因为街坊的赞叹,羞涩是今后她便要在这张床上和夫婿繁衍子孙了。

可同是睡拔步床,那个脸若银盘的新娘子跟羿星椋怎么能比?

西越武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满脸白痴的表情,口水都要流下来。

“乱张望什么?”小侍女怒了,“非礼勿视!闪瞎你那对狗眼!”

“星椋姐姐睡啦?”西越武探头探脑地。

“别瞎想了,郡主不在!”小侍女鄙夷,“郡主睡前总要出去骑一会儿马的。”

“骑马?”西越武一愣。

“不懂了吧?女人骑马,腰上就能瘦得没有一丝赘肉。郡主那么美,可不是光靠天生。”小侍女不耐烦了,“没事儿回去歇着吧,东西你留下好了,郡主回来我会转交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