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凛神色微沉,谢则握住了他的手,眼底也有着担忧,姜凛对她安抚一笑。
赵恒兴致勃勃的领着姜微去了书房,也不让石文静进来,亲自打开竹匣,“喜欢吗?”
姜微看到这套牙雕书签眼睛就亮了,一套十八张牙雕书签,每张上面就精工细雕的花草虫鸟图,薄透如纸,雕工奇绝,仿佛可闻花香般,“喜欢!”姜微爱不释手的看着这套书签,这哪是书签啊,分明就是艺术品!
赵恒见她笑得两个酒窝都出来了,就知道这丫头是真喜欢了,总算少府监这次没出废物,他又问:“你今天去了哪里玩?”
“兰湖,我去看人踢燕子了,她们就三个人能踢十八个燕子。”姜微手比了比,“可惜阿姑不能随意出宫,不然她一定喜欢。”
“你带人入宫就是了。”赵恒不以为然,随口问,“谁带你出去玩的?”
“我自己偷溜出去的。”姜微才不告诉赵恒,她跟林熙出去玩了呢,省得他老是欺负阿熙。
“偷溜?”赵恒怀疑,阿舅会让她偷溜出去?
“唔,也不算吧,还有丙五、丙六的,谁让大伯忙呢。”姜微说。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带你出去玩。”赵恒脱口而出。
姜微目光狐疑的盯着赵恒。
“你不信?”赵恒见胖丫头这么看着自己,顿时脸色一沉。
“不是。”姜微摇头,有些怀疑的望着赵恒,她才发现这熊孩子今天居然这么乖,他不是吃错药了吧?还是有什么阴谋?姜微戒备了,他不会又想祸害自己书房了吧?
赵恒见胖丫头今天这么乖,大为满意,果然冷了她一个月,她就乖多了,是长大懂事了吗?如果她以后还是这么乖巧,他不介意对她更好些,“既然喜欢我的书签,以后我让人多做几套过来,那什么烂叶子都丢了!”
果然这混蛋就是惦记自己的叶脉书签!姜微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你这是人工极致,我那是大自然的恩赐,一样都是艺术品好不好!真是不懂欣赏!不过大伯说了,他是太子,将来的皇帝,不能太失礼,“哦。”姜微恹恹应道。
赵恒脸突然凑了过来,姜微头往后一仰,警觉的瞅着他,他想干什么?
“胖丫头,你不是生病了吧?”赵恒担忧的摸了摸她额头,胖丫头听话他是很开心,但太乖了就有点奇怪了。
“你才有病呢!”姜微甩开他的手。
姜微无礼的举动没激怒赵恒,反而让他满意的点头,“我就说你今天怎么乖得不对劲,是没睡醒对吧?这么晚了,别睡了,一会哺食少吃点,早些睡就是了。”他教训她道,好歹是自己未来的太子妃,总不能看着她胡乱糟蹋身体,“以后就算出去玩也不能太疯,又不是没玩过…”
姜微眉角直抽抽,不停告诉自己,要忍耐,这熊孩子是未来的皇帝,这是皇权社会,她也大了,不能跟小时候一样耍赖了!
赵恒一面教训她,一面翻着她的书房,将她的烂叶翻了出来。
姜微见他翻着自己的东西,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你干嘛乱翻我东西!快还给我!”
“礼尚往来,我给了你书签,你也应该还礼对不对?”赵恒一脸她小孩子不懂事的样淳淳教导,“这些算给我的还礼好了。”赵恒这次学乖了,知道他要是强抢这些烂叶子,胖丫头肯定又要跟自己怄气,回头又要好多天不理自己,直接用礼物换礼物,赵恒觉得自己亏了,不过为了不让烂叶再在自己面前碍眼,他勉强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礼尚往来(下)
“…”姜微没想到一个月不见这人居然这么无耻,“那我不要你的书签了!”她觉得对这熊孩子不能讲道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要脸。
赵恒怒道:“不行!”她敢不要自己的书签!
“你——你不讲理!”姜微气得浑身发抖。
“我哪里不讲理了,我用牙雕书签换你烂叶子,还不够讲理?”太子殿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讲理过。
“那不是烂叶子,那是叶脉!一张书签要花十来天时间呢。”姜微死死的护住自己的宝贝书签,怎么都不肯让他拿走,这些叶脉费了她和阿熙不知道多少工夫,从数千张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姜微怎么肯让他丢了。姜微亲手做过一张毁得不成形的书签后,林熙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一个月后他带了数千张树叶过来给她挑选。
赵恒眉头抽了抽,见胖丫头一脸坚持,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说这是叶脉书签对吧?”
“对。”姜微见他松手,连忙将书签拉了过来。
“给我。”赵恒脸色沉沉的说。
“你想干嘛?”姜微生怕他再把自己辛苦成果烧了。
“我给你另外做,这些烂叶子你给我丢了!”赵恒忍耐道,“我给你做更漂亮的。”
姜微见他这样,知道自己肯定保不住这些书签了,悻悻的递了过去,赵恒恼道:“知道什么叫七岁不同席!以后不许跟林熙天天胡闹了!”七岁不同席是儒家的礼仪,但时人对儒家经典远没前汉时那么尊崇,也没有所谓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之说,更别说姜家和林家还是通家之好。
“你才天天跟他胡闹!”姜微用力的推他,“我要看书了!你走你走!”这人太不讲道理了。
只要姜微不替林熙说好话,赵恒对她的容忍度还是颇高的,比如说这时她大喇喇的赶着大秦储君,某人都没生气,“天色都晚了,看什么书?小心熬坏了眼睛。”说着牵起姜微的手,“你不是困吗?我带你去走几圈。已经够胖了,你还想变丑吗?”
姜微嘴抖了抖,多年深刻的教训告诉她不能跟毒舌聪明的人讲道理,因为他们会想让你郁闷到想自杀,对脑沟深刻的人只能采取简单粗暴的手段!但这个人是太子——姜微深吸了一口气,抽回了手,哼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我才不要跟你去花园。”说完就把他一个人丢到了书房。
赵恒气道:“你这不知好歹的胖丫头!”但脚下不停的追了上去,“好了,我不说你丑了行吗?”赵恒这下想起了李十九对他说过的,对女孩子要哄,绝对不能说她们丑之类的话。
姜微一声不吭的往前走,完全屏蔽赵恒的话。
王夫人、沈沁和谢氏、颜氏这时也已经回来了,正同谢则说着西府的情况,“阿婆、大娘、阿娘、大嫂、二嫂。”姜微进来向诸人行礼。
等赵恒进来,众人都起身向他行礼。
“阿婆不必多礼。”赵恒扶起王夫人。
这时姜恪、姜凌、姜律等人也回府了,众人拜见过赵恒后,就落座进哺食,赵恒当然是居上,姜微则领着小侄儿坐在最下方,胖小子被乳母抱在怀里很安分。赵恒就是看来姜微的,眼下烂叶也收过来了,胖丫头也不生气了,殿下心情好了,格外好说话,宴席上气氛极为和乐,他一直在姜家待到快天黑时才回宫。
一家子送走赵恒后,王夫人一伸手就把正在逗侄子的小孙女搂在怀里晃晃亲亲,“阿识今天遇上裴家姐夫了?”姜微小时候除了姜凌外没男性长辈会亲她,后来她满了三岁后连姜凌都不亲女儿了,但女性就没这个限制了。
“对,裴家姐夫、裴二郎、裴三郎都在。”姜微说,对阿婆把自己当幼儿哄的举动,她完全没挣扎。作为一个伪萝莉,姜微也想展现自己与众不同的神童风范,比如说跟二房姜元仪一样,小小年纪就得了一个沉稳有度的评价,可奈何外部条件不够,比如说她家长辈只要见了她就把她往怀里搂,把她当孩子哄,要不是姜微坚决反对,恐怕现在家里人都会抱着自己进出。而且自己那点小聪明、阅历真不够在长辈面前显摆的,反正阿姑和爹娘也是长不大的个性,她也干脆放任本性了。
姜微是在半年前确定姜元仪跟她一样是穿越者的,但这穿越者给她的感觉有点怪,对一些她这个时代该知道的东西,她似乎都不大了解,但明确又是穿越者无疑,姜微也就没想相认。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两个相同的背景的人有可能会成为好朋友,也有可能会成为仇敌,姜微考虑到大房、二房的背景,认为她们没有成为好闺蜜的可能,那就就保持君子之交吧。
“你阿姐不在。”王夫人说。
“不在。”姜微摇头,“阿婆怎么了?”
“今天你堂姐又没回西府。”王夫人搂着孙女说,“说是裴府孔县君生病了,她要侍疾。”西府二娘子自出嫁后,除了婚后第一次归宁,迄今都没有回过西府。
“生病?那裴大、裴二、裴三他们怎么还在兰湖吃喝玩乐?”姜微不解,父母生病,儿子出去吃喝玩乐别说古代了,哪怕是现代都说不过去吧。
“我看生病是假,不让二娘出门才是真吧。”沈沁说话一向不顾忌,“阿娘,西府叔母没派人去裴府看过二娘吗?”她记得西府的叔母还是很关系这个孙女的。
“去过好几次了,二娘都说在裴家过的很好,裴家也的确没什么糟心事,或者只是裴家不愿意二娘出门吧。”王夫人说。
“为何?”众人想不通裴家为什么不许二娘出门。
姜微回想着今天见裴氏三兄弟的情景,“有可能是他们的家教吧。”姜微迟疑了下,含蓄的形容道,“我瞧着裴家姐夫是那种很严肃的人。”没来古代时,姜微对书生的印象是迂腐、手无缚鸡之力,但她所见的读书人完全颠覆了自己的印象,知道看到裴大时,她才感觉他有点像自己印象中的古代书生,尤其是他对自己毫不掩饰的鄙视,让姜微有点不爽,对他的印象也很低,连一点教养都没有。除了面对赵恒时她会暴力些,姜微大部分时间给人的印象都是乖巧有礼,她上辈子再中二也是对爸妈大哥,还是他们伤了她的心,对外人她可没那么失礼,她讨厌不懂礼貌的人。
谢则略一沉吟,“阿娘,我记得裴家有一座贞节牌坊吧?”
贞节牌坊?姜微震惊的看着谢则,也不怪她惊讶,而是这名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来古代这么久,就没听说过身边有年轻女子在夫婿死后一辈子守身的,即使是西府四堂叔去世后,四堂婶守足三年孝后就改嫁了。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裴家的确有一座贞洁牌坊,还是老一辈的事了,那女子是守了望门寡,足足守了四十年。”王夫人唏嘘不已,那女子她是见过的,当时她也不过二十多出头,看着那人形如枯槁的模样,就觉得不寒而栗,转眼那女子都去了三十多年了,骨头都应该化成灰了吧。当初次子战死,她未来的媳妇也想给他守望门寡,王夫人坚决反对,这不是不成全她对次子的一片痴情,而是毁了一个女孩一辈子。
“裴家是认为女子该已贞静为要吧,所以不让二娘出门,幸好二娘也是安静的性子。”谢则说。
王夫人点头,“当初你叔母看中裴家,也因为裴家家风严谨。”这么一想也就说通了,大家也就多没在意,每家有每家的家风,女子嫁进去了再不惯也要学着适应。家风也有严的好处,裴家上下都很清静,几个郎君也都是正派人。
沈沁搂过女儿也亲了亲,“阿识,你说你给我们找了几个小把戏?”
“对阿娘。”姜微对阿娘的撒娇一向是无压力的,她靠在阿娘怀里,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沈沁听到三个小女娘居然能踢上十八个毽子不由笑道:“这还真是少见,阿识真乖,出去玩都知道想着阿娘。”
“因为我最爱阿娘了。”姜微说,她这也不是单纯的撒娇,而是把两辈子的亲情都加到了爹娘身上。
“阿娘也最爱阿识了。”沈沁被女儿感动的眼泪汪汪,母女两人腻死人不偿命。
王夫人说:“好了,你们母女别黏腻了,阿识累了一天让她先回房休息吧。”
沈沁拉着女儿的手笑道:“走,给阿娘看看你今天买了什么好东西。”
“好。”母女两人说笑着往姜微房里邹秋。
谢氏和颜氏抿嘴微笑,她们跟母亲的感情也不错,可远远达不到小姑和大家的程度,这对母女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两人胡闹起来就像同龄的姐妹而不是母女,这样也不错。
林熙一拳打死李十九的马匹后,就沉着脸往家中走去,直到回到林府,他紧绷的拳头才松开,感觉掌心麻麻的,他张了张手掌,松松筋骨。
“大郎,你回府了,夫人请你过去一趟呢。”下人上前牵过他的马匹说道。
林熙淡淡的应了一声,“我一会就过去。”他先去自己院落梳洗更衣,小厮给他倒入热水,奉上干净衣服后就退下了,林熙是武将家庭出生,薛夫人不惯他,他除了一个乳母外,并无其他近身仆佣。等他梳洗完毕,穿戴好衣物后,自有丫鬟上前给他梳理湿发。
“大郎,安西的信送来了。”林熙的亲卫从门外走来,递了一封用蜡封好的信件与他。
林熙示意侍卫将信件放在书案上,双目微合,没拆信。
亲卫和丫鬟都有些不解,平时安西来信大郎总是第一个拆开的,但他们也不敢多言,别看林熙平时沉默寡言,但他在林家的地位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即便是夫人都要听他的,尤其是他这些年年岁渐长,气度也越来越沉稳。
林熙等侍卫和丫鬟都退下后,才缓缓的拆开信件,小小的一卷信件竟他的双手微微发颤,拉开来信,蝇头大小的字迹映入眼底,林熙越看脸色越怪异,等他看完来信,他突然右手盖在双目上低低的笑了,越笑声音越低,最后近乎几不可闻,隐约有水渍从指缝中流出。
“大郎。”侍女站在门外喊着林熙,“夫人派人来问你在何处用膳。”
林熙沉默了片刻,放下手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就在夫人处,我一会就去。”
侍女应声。
内院里,薛夫人正关心今日哺食的菜单,见庖厨烹制的都是儿子爱吃的,轻言对仆妇嘱咐道,“阿熙已经有好些天没回家,让他们用心点。”
“夫人放心,他们哪次不尽心的。”仆妇笑道。
“母亲。”林熙大步跨入室内给母亲行礼。
“大郎快过来。”薛夫人欢喜的看着眉目长开、越发俊美的儿子,拉着他的手说:“以后别在外面吃饭了,看把你瘦的。”
林熙任母亲拉着自己的手,听着她的絮叨,一顿哺食就在薛夫人对儿子的不断关心中完毕,饭毕林熙对薛夫人道:“母亲,**传来消息说家里的私庙不知何事塌了半间。”
“什么!”私庙就是祖祠,祭祖自古都是国人大事,祖祠塌了半间可是什么好兆头,薛夫人吓白了脸。
“我想带人回去一趟,派人去报备过了,已经同意了。”林熙是边关大将留守京城的家属,不能随意离开京城的,但如果遇到祖祠坍塌这种大事,林靖不在,他这个嫡长子理应回去一趟,这种事官署也不会不通情达理。
“好。”薛夫人慌乱的点头,“你路上小心些,回去问清楚到底是什么缘故。”
林熙点头,起身道:“母亲,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再去书房看会书。”
薛夫人欲言又止,“大郎——”
“母亲?”
“你这些天跟阿识如何了?我记得你上回说要给阿识送套礼物,已经备好了吗?”薛夫人的话在儿子沉静目光的注视下渐低,“怎么不说话?跟阿识拌嘴了吗?”她小声问。
林熙看着母亲的举止,举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今日饭食似乎甜过头了,都有些发苦了,“没有和阿识拌嘴,礼物我已经备好,我离开前会给她送去。”
“那就好!那就好!”薛夫人听了儿子的话,笑得嘴都合不拢,“阿识是个好孩子,你要多照顾她,你们要是能成亲就好了。”薛氏想着儿子能给自己娶媳妇苍白的脸上浮起了红晕。
“我会的。”林熙再也听不下去了,丢下一句话就大步往门外走去,一出内院,他沉声唤道:“敬文、敬德。”这两人是他的随侍,他们的父亲也是林熙父亲最信任的心腹林廉。
“大郎。”两人朝林熙行礼。
“收拾行礼,我们明日一早出发。”林熙吩咐。
“大郎,你明日不去学堂了吗?”敬文问。
“我明早先去一趟。”林熙说。
两人再无言语。
林熙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学堂,先找先生说了家里的突发状况,夫子一听说是私庙出问题了,立刻准假了,任何人家私庙出问题都是大事。林熙从学堂出来,迟疑了下,还是去找姜微了。
天色刚蒙蒙亮,姜微起床后就一直在背书,沈沁送走丈夫后,就一直听女儿背书。为了保护眼睛,姜微一般都是白天看书,练武是等太阳完全出来,寒气彻底散去后才进行的,这样不容易生病。
听下人通报说是林熙来了,母女两人惊讶的对视,“怎么这么早?”
“沈姨。”林熙进来给沈沁请安。
“阿熙,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沈沁问。
“我是来告假的。”林熙说,“家中私庙出了些事,我要回去一趟。”
“这是大事,耽搁不得。”沈沁吃了一惊,毕竟私庙是族中最重要的场所。
林熙迟疑了下,从小厮手中接过一只锦盒放在姜微面前,“阿识,这个给你。”
沈沁见状掩嘴一笑:“阿识,你陪哥哥玩一会吧。”说着她很贴心的离开了。
姜微黑线看着阿娘,她这个样子好像都把阿熙当成她男朋友了,她今年才七岁好嘛?
“阿识——”林熙轻轻叫着姜微。
“阿熙,你是不是有心事?”姜微注意到他眼下居然有些黑青了,关切的问,“你眼下都有黑眼圈了,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姜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熙的举动打断了,林熙突然抱住了她!
“阿熙?”姜微困惑的望着林熙,两人虽是青梅竹马,可平时很少有这么亲近的时候。
“阿识,我要走了。”林熙搂着姜微轻声说,阿识身体软软的,还要有奶香味,就跟小时候一样,人要是能永远长不大多好。想着自己幼时陪着站都站不稳的阿识一起玩耍,林熙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阿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能告诉我吗?”林熙这样根本不用猜就知道出事了,姜微反手抱住了林熙担心的问,“我帮不了你,也能跟你一起分担啊。”
“我没事。”林熙笑了笑,“阿识我要走了,再不在我们晚上就要露宿荒郊了。”
“那你路上小心点。”姜微眉头皱了皱,但见林熙什么都不愿意说,也没有追问。
“我走了。”林熙再用力的抱了抱姜微,转身大步离去。
沈沁等林熙离去后,笑眯眯的逗着女儿,“阿识,阿熙刚刚同你说了什么?”
“我才不跟你说呢。”姜微扭过了脸,看着阿熙送给自己的锦盒,好奇的打开锦盒,“啊——”姜微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锦盒中是一对茶碗,是姜微平时惯用的款式,小小的不过她巴掌大小,外形呈莲瓣状,釉色澄净均匀,剔透如红宝般。姜微平时穿着不喜欢大红大绿,但红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这点即便连家人都不大清楚,也就林熙从小跟她腻在一起才会了解。
沈沁也赞道:“这套茶具可真好看。”如今大秦流行金银器、漆器,偏女儿不喜这三样独爱瓷器,阿熙这礼物也算是投其所好了。不过阿熙怎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红瓷极难烧制,十窑九不成,为了烧成红瓷,甚至要填入不少黄金宝石,这对茶碗看着普通,可里面填进的财物,最少都足够照着阿识打个金娃娃了。沈沁想着该回林家一份礼。
姜微抿了抿,站了起来,“林郎君呢?”
“小娘子,林郎君已经走了。”丫鬟不解的望着姜微,林郎君不是已经跟小娘子告别了吗?
“丙五、丙六。”姜微连声喊道。
“阿识怎么了?”沈沁见女儿如此,惊讶的问。
“小娘子。”丙六入内朝姜微行礼,姜微在家的时候他和丙五是轮值的。
“你现在去追阿熙,一路上不要出面,保护阿熙。”姜微命令道,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阿熙太不对劲了,偏他什么都不肯跟自己说,她根本没立场去强管阿熙的事。
“可是我的任务是保护小娘子。”丙六愣了愣说。
“我现在不要你保护,我又不出门,大伯不是说让你听我的话吗?”姜微脸上浮起了恼意,她不是生气丙六,是生气自己太小,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
“你去追阿熙。”沈沁第一次见女儿如此,忙把她搂在怀里对丙六吩咐道:“你是阿识的侍卫。”
“唯。”丙六听了沈沁的话也不敢耽搁,直接退下去追林熙了。
“阿识,阿熙怎么了?”沈沁等丙六退下后问女儿。
姜微摇头,“我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还会这么担心吗?“我就担心他路上会出意外。”
“放心吧,阿熙从小练武,林家的侍卫也不是摆设。”沈沁笑着安慰女儿。
姜微点头,但眼底依然带着浓浓的担忧。尤其是三天后丙六传来消息说跟丢了林熙后,姜微就更加忧心了,日日盼着林熙早日回来。
姜微的担心让长辈看在眼里,沈沁笑叹女儿跟林熙感情深厚,姜凌则吃醋说女大不中留,女儿都还没长大就是别人家的,而姜凛则默默的给侄女加重了功课,每天把她的行程安排的满满的,不让她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这时丙六的消息又传来了,说是又追上林熙了,让姜微好歹松了一口气,她恢复了正常,让众人都松了口气,姜家也恢复了正常。姜微想过很多种,林熙回来后的情形,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林熙回来的会那么的突然、那么的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听风今天居然上首页了,谢谢大家的支撑,么么么
第43章 林熙的真实身份
“小娘子,喝茶。”紫苏见姜微临完一张帖,趁她休息的空隙递了一盏桃花茶上去,“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点心?”
姜微摇头,“我不饿。”她接过茶盏,“阿姆,你说月堂姐身体会好起来吗?”月堂姐就是嫁入裴家的西府二娘子姜明月。
今天姜府只有姜微一人,留在家里的人都去西府了,西府出了大事,一早上她阿翁、耶耶他们刚去上朝,大伯也出门办事,西府就派人来说二娘子流产了,而且传消息的丫鬟还是偷偷溜出裴府来求救的!这消息让王夫人和谢则都吃了一惊,连忙带上沈沁和谢氏、颜氏再次去了西府。姜微还是小娘子,这种事她不能过问。
姜微也在丫鬟的解释下弄清了原委。原来孔县君生病已有三月了,一开始还是裴家子女轮流上前伺候,但孔县君脾气暴躁,对伺候的人非打即骂,渐渐的裴家除了姜明月和裴二外,就没人肯伺候了,连裴大都借口读书整日多在书斋中了。姜明月身为长媳,日日衣不解带的伺候孔县君,虽有裴二帮忙,可裴二毕竟是男子,男女有别,孔县君很多贴身事宜都要姜明月来做,有时候甚至连梳洗的时间都没有,几个月下来姜明月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一日清早她刚起身,人就倒下去了,流产了,这是裴家第一个孙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没了。
按理姜明月为了伺候大家流产,孔县君就算不心存愧疚,也要让长媳好好休息,可孔县君得知姜明月流了自己孙子后,从床上跳起来就对姜明月破口大骂,骂她丧门孤星,克死了自己的父亲不算,还要来克自己孙子。要是裴大对自己娘子有半分体贴,肯定会劝着母亲,可他看到自己母亲大发雷霆,而妻子又小产了,居然躲了出去,说是怕染上姜明月的晦气。
姜明月因自幼丧父,母亲又改嫁了,养在祖母膝下,虽然祖母和伯母对她都多有疼爱,可还是养成了怯弱的性子,对婆母的责骂只知承受,见终身依靠的良人如此,就知镇日啼哭。她小产了,身上污秽,也不能住正房了,就移到了阴冷的偏房,加上请来的医士还说姜明月这一流产将来可能有碍子嗣,这就让她的日子更难过了,幸好姜家陪嫁丫鬟够多,不然姜明月养病都不得安生。即便如此,姜明月都没想过回家说一声,还是她乳母看不过去,偷偷遣了自己小女儿回姜家求救。
西府的何太夫人(姜净母)和高夫人(姜净妻)一听大吃一惊,连忙先拍了长媳杜氏去裴府看姜明月,杜氏一到裴府看到小姑如此,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晚辈不好跟孔县君失礼,但扎扎实实的把裴大骂了一顿。命人给小姑换了房间,重新叫了太医署的医正给她把脉,一切安排妥当了后才回了西府向何太夫人和高夫人禀告,何太夫人和高夫人听了后就让人来请王夫人了。
“会好起来的,就是子嗣——”紫苏叹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是没法子,大不了就让侍妾生好了。”
“都这样了,为什么堂嫂还不把堂姐接回家?”这是姜微怎么都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裴大出轨,堂姐不离婚她能理解,这时代出轨是合法的。可这是家暴啊!生命都有威胁了,还不回家,难道等着堂姐被人虐死嘛?这时代又不是没有离婚。
“小娘子,你还小,有些事不懂。”紫苏无奈的说。
“你们就会说这句话,不懂你们不会说嘛。”姜微抱怨道。
紫苏哭笑不得,“好,我都跟小娘子说。”她又给姜微倒了一杯茶,“二娘子她是遗腹女,这是有忌讳的,有些缺德的人家会说二娘子克父,而她的娘亲守孝满三年后又改嫁了,二娘子虽是何太夫人抚养长大的,可很多破落户还会说二娘子少了亲娘教养。”紫苏唏嘘不已,西府二娘子她是见过的,才貌真是无可挑剔的,若是父母双全,怎么可能会嫁到裴家去呢,“不然以西府的门第,怎么会让二娘子下嫁到裴家去。西府当然可以把二娘子接回家,可真要就闹翻了,搞不好这门亲就不成了。”
“不成就不成,有这么一个老——大家在,堂姐将来还能讨好?”姜微差点骂老妖婆了,“万一她嫌弃堂姐生不了,弄个什么娘家侄女进来当妾,再来个宠妾灭妻,将来还要表姐待得地方?”
“瞧小娘子说的,哪家阿姑*不是如此,当人媳妇都是那么慢慢熬过来的,说离婚就离婚?二娘子都这样了二嫁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妾就是妾,就算是孔县君的侄女,生了孩子还是只能当姨娘,宠妾灭妻?我们姜家可不是摆设。”紫苏摇头,真是孩子说的话,“现在裴家理亏,两家人好好商量商量,事情也就过去了,裴家以后也不会太过分了。二娘子因伺候大家而生病的,也是一桩孝行。”
“就这样?”姜微不可思议,孝行?这是孝行?这是虐待吧!
“那还能怎么样?”紫苏反问。
“当然是一报还一报!老妖婆害死堂姐孩子,她一点事情都没有,她儿子还想要纳妾生儿子!他们想得美!”姜微不假思索道,“当然也要废了裴大——唔——”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紫苏捂住了嘴。
“我的好娘子,这话谁教你的?”紫苏骇然问,瞧她的样子似乎快被姜微吓晕了。
姜微撇嘴,“没人教我,我自己想的。”
“这种歪点子小娘子以后可不能去想了!”紫苏语气极为严厉,她是姜微的乳母,也是姜微半个女师,对姜微言行有教导之责,“过日子的哪有不受委屈的,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若是斤斤计较,一辈子都会不开心的。”
“阿姆我知道了。”姜微恹恹道,她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只能对着阿熙说,无论她说什么阿熙都会赞成的。
紫苏见小娘子提不起精神来,暗怪自己说话刚刚太严厉了,她放缓了语气开解道:“小娘子,其实想想二娘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女人生孩子一向是鬼门关,有丫鬟借腹生子,她也少受了苦。”
姜微不以为然,难道裴大纳妾,堂姐还能找男宠不成?把找合法二奶说的那么愉快,那怎么不给堂姐找两个男宠?姜微想想古代女人生来就为了一根烂黄瓜各种牺牲,出嫁前为家中父兄、出嫁后为夫子,真是不爽!现代虽然有雾霾,可至少女人还有选择的余地,包子除外。
“小娘子你不用担心,将来你的夫婿要是敢这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紫苏自信满满的说,说完又觉得不对,“呸!我说什么混话!小娘子的夫婿自然是天下第一好的人!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姜微更提不起精神来了,“阿姆,我想睡觉。”
紫苏摸了摸姜微的额头,不是发烧了,只当她读书读累了,给姜微铺了床,刚想伺候她脱衣睡觉,就听门口通报道:“小娘子,林小郎派人来给小娘子送信。”
“阿熙回来了?”姜微大喜,“快让他进来。”
来者并非林熙的近身僮儿敬文、敬德,而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入内就跟姜微磕头行礼道:“见过九娘子。”
“你是兴文?”姜微迟疑的问,她记得阿熙私底下曾跟她说过,敬文、敬德虽是他的近身僮儿,但并非他心腹,兴文才是他心腹第一人,但平时阿熙派人传话送礼都是让敬文、敬德来的。
“小的正是兴文。”少年略一迟疑,“九娘,郎君有话让我说。”
姜微示意身边的下人,“你们后退百步。”
下人应声,后退百步后,姜微说:“阿熙有什么话?”
兴文朝姜微伏体大拜,“请九娘就我们家郎君一命!”
姜微一惊,“阿熙怎么了?”
兴文苦笑,“郎君路途流寇,受伤了,如今伤口已经开始恶化了,可他还不肯请疾医医治。”
“他在哪里?”姜微问。
“在别院。”兴文说,“郎君他想见小娘子最后一面。”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郎君说小娘子看到这个图案就会来的。
姜微打开一看,信件上是一个图案,一个用拳头画成的脚印,墨迹尤新,姜微咬了咬下唇,唤人备车,兴文见姜微肯出门,大喜道:“马车我已经备好了,小娘子上车就好了。”
紫苏见姜微急着出门,忙道:“小娘子,丙六还没回来,这人真是林小郎身边的侍从吗?”她怀疑的看着兴文,以前从来没见过。
姜微说:“他是阿熙派来的。”这只脚印是她教阿熙画的,两人还曾开玩笑过,以后就用这个作为秘密联系的图案,她不信阿熙会拿这个来骗她,而且阿熙说过兴文是自己的死士。
“那——”紫苏还是犹豫。
“让丙五他们陪我一起去好了。”姜微说,“而且又在京城,有什么好担心的。”天下脚下,就在内城,还能出什么问题?
紫苏见小娘子一脸坚持,“那我也陪小娘子一起去。”
“不要。”姜微一口拒绝,也不顾紫苏阻拦,径直跟着兴文往外走。
紫苏连忙派人去西府报信,又让小丫鬟追上去。
兴文来是有准备的,一共驶来了五辆青骡车,姜微登上第一辆车后,车夫就挥鞭走了,她的丫鬟和侍从登上余下的车辆,兴文也跳上了车辕坐下,“九娘子,我们不回林府,去凌康巷的别院,九娘去过两次的。”这是郎君的置下的私宅,郎君一开始带小九娘去他就反对的,既然是私宅就应该是保密的,现在他不由庆幸,如果郎君不事先说,小九娘要是怀疑不肯去怎么办?
姜微隔着车帘问:“阿熙受了什么伤?”
“也不是大伤,就是肩上划了一道。”兴文声音低了下来。
“你们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姜微又问,既然是小伤,还能让阿熙重病,还不肯看医生,他是受了什么打击吗?
“小的不敢枉言,小娘子见到郎君后便知。”兴文苦笑了一声,他也目前也在震惊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林熙是他的主子,他们是荣辱与共的,如果林熙除了意外,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他还不想死,他还要想发大财、娶上很多媳妇、生很多儿子。
姜微沉默了,等到了凌康巷别院,姜微也不让人,直接跳下了马车,往正房奔去,姜府的丫鬟和侍卫都要追上去,姜微回头:“你们给我在门外等着。”她虽不知道阿熙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连兴文都派出来了,还不回家里养伤,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而且是不想让很多人知道的大事,她不能让那些丫鬟随自己一起进去。
丫鬟侍卫面面相觑,还是兴文上前道:“我家郎君受了重伤,不想见外人,大家就在院外候着吧。”
姜家下人都望向丙五,丙五浓眉紧皱,“先在外面候着。”
姜微推门而入,一开门就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房内昏暗,她捂住了鼻子,“阿熙?阿熙你在哪里?”她绕过屏风就见躺在床上的林熙,她震惊的倒吸了一凉气,“阿熙,你怎么了?”她扑到了床沿,不可思议的看着躺在床上消瘦的不成人样的林熙,如果只是瘦姜微还没这么震惊,躺在床上林熙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散了,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木木的看着床顶,仿佛一个活死人般,“阿熙?”姜微小声的喊道,“阿熙,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姜微眼泪不自觉的落下了。
林熙听到姜微的声音才回神,转目就看到阿识趴在床沿轻声哭泣,“阿识——”林熙挣扎着起身,他不是没见阿识哭过,但阿识从没这样哭过。
“阿熙,你别动!”姜微见林熙要起身连忙按住他,“阿熙,你怎么会受伤的?兴文说你没不肯看医生,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林熙挣扎着坐了起来,他这么一动,胸口又隐隐渗出了血迹。
姜微上前扶住他,也顾不上避嫌,掀开了林熙的单薄的衣衫,一道狰狞的伤痕从肩头划到胸部,伤痕处还有化脓,姜微闻到的怪味就是从伤口处发出的,姜微不假思索道:“我去叫殇医!”
“等等!”林熙紧紧的握着姜微的手。
“阿熙?”姜微不解的望着林熙。
林熙对她一笑,“阿识,我没事的,我就是想看看你。”
“你要看我什么时候不好看?”姜微恼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再不说我就不理你了!”
“我没事。”林熙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抬手轻触她的脸,“我送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姜微懊恼的顿足,“你讨厌!我不理你了!”说完她怒气冲冲的走了,明明有心事还不跟她说,还这种样子!他到底想干什么?来自己遗体告别吗?等等——姜微突然想了刚刚被自己忽略的一处,她脚步一顿。
林熙等姜微走后,笑容一敛,手无力的垂下,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再次响起,林熙抬眼,就见姜微折回,他勉强笑了笑,“阿识,你别生气了,我真没事,我就是受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微伸手拉开了他的衣衫,目光狐疑的盯着他的胸部,那里有两团可疑的小小的隆起,姜微蓦地抬头,正对上林熙的眼,双目似蕴含着无尽的痛苦,姜微掀开了搭在他身上的薄被,薄被下林熙穿着一条亵裤,姜微手微颤着抽开他的裤带,“咚!”她从床上栽了下来,“你——”姜微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饶姜姑娘两辈子都是淑女,这时候都想爆粗口了,尼玛,连老母鸡变鸭都这么快、这么惊悚好不好!
林熙沉默的任她为所欲为,看到姜微震惊的样子,心底泛起了浓浓的涩意,吃力的起身想去扶她,却被姜微一巴掌拍开,林熙心里彻底凉了,闭了闭眼睛,“阿识,对不起——”他果然是怪物!他果然是不应该存在的!林熙无神的想着。
“你还要起来,你是不是嫌你自己伤还不够严重!”姜微怒道,双手快速的给林熙再次系好了裤带,“躺下!”
林熙愣愣的看着姜微,姜微凤眸气得发亮,“我让你躺下!”
林熙乖乖的照做,姜微盯着他胸口半晌,那目光让林熙都发毛了,下意识的想掩胸,却对上姜微鄙夷的目光,“连小荷包蛋都不算,有啥好遮的!将来我也有!”姜姑娘语气十分高冷。
“…”林熙默默放下了手,不过看着阿识的举动,他心头渐渐的涌起了一股暖流,阿识她没有嫌弃自己,她没有嫌弃他,她不认为自己是怪物——
姜微看着林熙躺下后平坦一片的胸膛满意的点头,果然涯叔说的对,哪怕是苍老师躺下后,罩杯都不是F,更别说林熙这种才开始发育的,躺下还能汹涌叠起的肯定是垫得,“来人!”姜微走出屏风,有条不紊的吩咐道:“快把这里的窗户打开。再去给烧两锅热水,丙五你去喊个疾医过来,白芷快回府里把家里最好的金疮药都拿来,去东市打上五十斤酒来,我还有干净的麻布、三只老母鸡、红枣…”姜微开了一系列菜单,随手从身上取下一个荷包丢给兴文。
兴文呆呆的接过,里面是一袋子金瓜子,他挠了挠脑袋,把荷包塞在身上,按着姜微的嘱咐出去买东西了。
姜微招呼丫鬟入内,让她们先给林熙换了被褥,林熙这些天身边只有男人,本来就不会伺候人,他又不让人入内,被褥上有不少血迹和脓水,根本不能睡人,姜微怀疑自己再晚来几天,他连痔疮都会有了。
换好被褥,殇医也来了,在殇医的嘱咐下,丫鬟们给林熙清洗了伤口,重新上了药,然后再次换了被褥和衣服,等一切忙完丫鬟们也烧好了热水,姜微再次把丫鬟赶了出去,自己亲自挽起袖子,给林熙擦身。
“阿识,我自己来——”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了。
“你伤口都这样了,还不知道乖乖休息。”姜微说,“我跟你说,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伺候过人呢。你是第一个。”姜微嘴上说着,但下手却很轻柔,先用微湿的帕子轻柔的给他擦身,然后再换干净的帕子擦拭,腋下这种容易出汗的地方更是擦了两三遍。
“阿识——”林熙紧紧的握着姜微的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姜微问。
林熙愣了愣,抿嘴道:“怀疑是去年年底。”他顿了顿,有些难启齿道:“我觉得胸口隐隐有些涨疼,还以为自己生病了,叫了疾医来,疾医说我没事,但今年——”林熙苦笑,他不是傻子,看到自己的胸部时,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姜微听到他也是刚刚知道的,没瞒自己很多年,神色缓和了下来,“难道薛姨不知道吗?”姜微困惑的问,不应该啊!自己孩子是男是女她还能不知道?
“她知道。”林熙语气低沉,“她一直对我说,我是男的,我要争气,这样父亲就会更喜欢我了。”她抬头对姜微一笑,“连我年底叫疾医看诊,她都对我说,男孩子都会这样的,过段时间就不疼了。”
姜微目瞪口呆,“你是说薛姨——”薛姨没病吧?是男是女就算能瞒住外人,还能瞒住自己?男女构造完全不同啊!将来阿熙真正发育怎么办?难道薛姨准备告诉阿熙,男人也会一个月来一次大姨爹?姜微想到了一个可能,小声问,“阿熙,你是说薛姨瞒着你,也瞒着林世伯?”看不出来薛姨这么柔弱,还会这么有魄力,居然敢做这种事,她一直以为小说里才有的。
“家里的疾医是父亲的人,林廉也是父亲的人,他们都是知情者。”林熙淡淡道。
“为什么?”姜微完全无法理解,“这可是欺君之罪!”这对夫妻都脑残了吗?一旦事发,整个林家都逃不过好么?
“所以我死了就不会有欺君之罪了。”林熙低低笑道,他娘一心认为他是儿子,他爹要杀他,因为他不是儿子,所以他是多余的!
姜微捂住了林熙的嘴,“阿熙,你别这么笑,我听着难受。”姜微眼眶红了,“你为什么要死!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
林熙目光柔柔的望着姜微,喃喃道:“阿识,你能这么想,我就开心了。”他只有阿识了,阿识还会为他哭,原来他死了还有人会哭,他这辈子有阿识就足够了。
姜微见他,不对,是“她”那种欣慰含笑九泉的样子,眉角一抽,“阿熙,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为什么要你女扮男装?”她要把事情搞清楚,才能好好劝她。
“我们家男嗣本就稀少,我祖翁有我父亲和我伯父两个孩子,我伯父是嫡子,我祖翁是安西都护,镇守边关,我祖母就跟伯父待在京城,我伯父就被祖母养的过分娇嫩,从小体弱多病,十三岁的时候就因一场风寒去世了。我父亲是妾生的,因是庶子,从小跟我祖父养在边关,练成了一身好武艺,我伯父夭折后,他就接替了祖翁的官职。”林熙将林家的往事解释了一遍,姜微安静的听着。
“我父亲子嗣也不旺,他和原配只生了女儿,后来他原配去世,我阿娘嫁入林家,圣上开恩,特许让阿娘去边关跟我父亲团聚,我阿娘就在那时候有身孕的,同时有身孕的还有一个妾,那个妾比我阿娘早生三个月,生下来是儿子,而我是女儿。你家也有边关将领,你应该知道那种情况下,哪怕那个孩子是庶子,也会被阿娘带回京城的。”
“所以你父亲就因为自己的身世,想出了偷梁换柱的主意?”姜微问,好极品的主意。
“对。他认为把我认作嫡子后,以后的儿子就能留在他身边的,他可以好好培养,所以大家都知道我是林家的独子。”林熙平铺直叙道,他那个庶兄的生母是营妓,虽一入军营都跟了他父亲,可身份上也说不过去,一般人是不会认这种庶子,也就他们林家不讲究。也是他外家太弱,需要完全依靠林家的缘故。林熙自从发觉自己胸部隐约有隆起时,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不是傻子,他只是太信娘亲了,加上事情太荒谬了,所以他一开始没选择相信,可自己身体已经开始变了,他就私底下去了一趟私寮,特地喊了两个同龄的童男童女脱光了衣服,一看到两人的身体,他就觉得自己世界的塌了一半。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后才回神,他不认为母亲有本事把父亲瞒住,母亲糊涂可他父亲不应该是糊涂人,为什么两人要对外宣称自己是男孩?他就派人私底下去安西打听了。林熙是女子的身份,在林家也是绝密,至少极少数人知道,对外他还是林靖的独子,而且是非常优秀的继承人,有了这个基础,林熙自己也有几个心腹的手下。
他那个庶兄在安西并不低调,不消花多少功夫,就打听了出来,加上林廉最近一直对自己若有所思的目光,林熙又不是傻瓜,他甚至比一般孩子还聪明,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完全不把他当自己孩子,父亲就视他为工具,用完了就想杀了他,而自己想要建功立业、娶阿识的希望全毁了,林熙怎么能不崩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让自己换回女儿身?他一想到自己是女孩子就浑身不自在,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怪物。一时不留神,就真被人得手了,林熙心灰意冷下,完全不想活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阿识,只想在死前见阿识最后一面,可现在跟阿识说了一番话,林熙感觉自己似乎又渐渐活了,他似乎不想死了…
“他觉得你现在长大了,瞒不下去了,所以想杀了你?你这个伤是你父亲派人干的?”姜微问。
“是林廉。”林熙摸着自己的伤口,他可真是父亲一条忠犬,只可惜——
姜微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林熙你别脑残以为你死了事就完了!虎毒不食子!你爹连你都杀了,他会放过你娘吗?你娘虽然有点——”姜微咽下了“神经病”三个字,给自己女儿从小灌输她是儿子,这也只能用神经病来形容了,“可她平时还是很疼爱你的,说到底都是你爹的错,你认为他会放过你娘吗?还是我!你什么都被我看过了,你不要对我负责吗?我连我娘都没这么伺候过!还有你觉得如果你爹知道我来了,他会放过我吗?”她不认为林靖有本事有胆子杀她,可为了刺激林熙还是说出来了,“你要是敢脑残,我回头就告诉阿姑,你爹欺君之罪,我让我姑父诛你九族!”姜微磨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