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婆觑了觑四下无人,陆行也肯定听不见这才道:“你个蠢材,怎么能把公子正在做的事儿给说出来呢?”
而此刻坐在书房里的陆行, 摸了摸下巴, 他迁怒泉石的是, 这人居然以为他家公子能跟他一样?
陆行感觉自己一向是瞧不上泉石跟丫头之间那点儿事的,因此觉得自己品性被质疑了。
他对自己的妻子怎么可能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
陆行熄灭了书房的灯, 望向里头那进卧室,灯光将人影投在窗户上,虽然只是剪影, 但长孙愉愉的身形依旧不会被认错。
陆行走到门口, 迟疑了片刻,说实话面对长孙愉愉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这位县主自以为教养良好,待不是她那个圈子的人还会故意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其实完全不知道她那作态活脱脱的诠释了什么叫“屈尊降贵”。
而且长孙愉愉身上总带着一种自以为的“天仙下凡”的矫情,若非是真生得貌美, 只怕很多人都会反感她。
陆行踌躇了片刻,还是沿着廊道往卧室走去。
里头长孙愉愉正在做着睡前例行的保养。
莲果一边替长孙愉愉用长长的棉袜裹住涂膜了香膏的脚, 一边轻声道:“县主, 你就那么讨厌姑爷么?”
“嗯。”长孙愉愉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可到底是为什么啊?”莲果问。县主还逼着她们说陆行的坏话, 这让莲果作为下人有点儿为难。
长孙愉愉想都不想地道:“他太黑了。”
莲果没说话。
门外的陆行捉摸了一下, 这黑, 是指他心肠黑么?长孙愉愉是怎么看出来的?
莲果低声反驳道:“哪儿黑了呀?”
“哪儿不黑了啊?”长孙愉愉问, “人家定军侯世子武将出身, 能文能武,都没他那么黑。”
陆行这才明白,长孙愉愉并不是指的人心,而是单纯论的肤色。于是下一刻他则是震惊于女人的蛮不讲理。不喜欢一个人就是因为人的皮肤色略黑?
他很黑吗?在这之前陆行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没注意过其他男子的肤色,当然他对男子敷粉是很不喜欢的。
而且长孙愉愉如此以貌取人,简直太肤浅!!!
莲果想了想,“可是我觉得姑爷生得比世子好看。”
长孙愉愉蹙了蹙眉头,“莲果,你不会是看上你家姑爷了吧?”
莲果忙地摆手。
“没有就好,否则以后你们生个孩子跟黑炭似的,多愁人啊。”一身白皮的长孙愉愉不仅损了陆行,还内涵了莲果的肤色,气得小丫头出门时还嘟着嘴。
陆行最终还是没进去自讨没趣,摸摸鼻子转身走了,重新点上书房的灯准备睡觉,却没叫泉石进来伺候,虽然泉石还没开始倒夜香,但陆行已经嫌弃上他了。
早起,长孙愉愉洗漱完没用早饭就去了老太太的蔚荣堂,路过书房的窗户时,更是重重地把头扭到了一边,现在不仅看到陆行烦,看到他书房都觉得烦了。跟他同在一片天空下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了。
然则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长孙愉愉刚走到过厅,就遇到从书房那边儿出来的陆行。
因为陆行不肯带她上任,又跑去了海州,长孙愉愉完全不想拿正眼看他。
在长孙愉愉高傲的身影消失后,泉石小心翼翼地跟着陆行出门道:“公子,今儿天气可真好,大冬天的,这太阳晒着就是舒服。”
陆行“唔”了一声,迈步向前。泉石也迈步向前,却发现自己没跟上他家公子。
泉石楞了片刻地看着他家公子往右沿着游廊往外走,不由纳罕,以前不是都走院子里穿过去的么?今儿绕路走什么游廊啊?
泉石发现自己越发捉摸不透他家公子的心思了。
却说长孙愉愉之所以来蔚荣堂请安,是因为她的病打从昨儿陆家宴客,这就得算是正式好了,即便没大好,也得撑着,老太太这儿的请安就再躲不过去了。
不过安母见着长孙愉愉过来,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讶色,“若是身子骨还没养结实,你可以再修养一段时日。”
长孙愉愉笑道:“成日在屋里窝着反而没了精气神,有个例行起居约束着反而好些。”长孙愉愉其实也没打算这么早来老太太跟前受约束的,但奈何陆行那混蛋不带她走,那长孙愉愉就不能不把老太太的好感给刷起来了。
“说得也是。”老太太点点头,“你身子骨着实弱了些,多走走也好。这样吧,刚好我喜欢喝东山泉的水沏的茶,等你从姜家做客回来以后就日日去替我打水沏茶。”
东山泉是什么鬼?长孙愉愉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很爽快地答应了,反正打水也不需要她真的亲自动手,她就是跟着去看看而已,自然有下人打好了放她手里。
眼下长孙愉愉最关心的是,姜家做客。
姜家在青山府,坐船过去倒也不累,但是一来一回一天肯定是不行的,得在姜家住上一、两日,老太太不耐车马劳顿,罗氏昨日家中请客实在累着了,年纪不饶人,因此姜家正月宴客,就由大嫂于氏出面,长孙愉愉和陆行自然也没有不去的道理,陆行可是姜家正儿八经的外甥。
长孙愉愉在姜家很受欢迎,长辈喜欢她,小一辈儿的姑娘都羡慕她,加之陆行状元郎的身份,这等外孙和外甥能不被重视么?
是以长孙愉愉都不用做什么,整个姜家的女眷,连带着她们的客人就都群星拱月似地围绕在长孙愉愉身边了。以前宁江这边的女子是百花争艳,各有千秋,但是长孙愉愉一来,那就是独尊一支了。
然则没有谁能像银子一样让人人都喜欢。譬如青山知府家的韦夫人和她女儿就不喜欢长孙愉愉。
韦家也是望族,韦夫人生着一张瘦长脸,一看就是严于律己,更严于待人的人。她俨然是瞧不上长孙愉愉这种强抢别人亲事的女子。
韦嬛如病重的消息辗转求到陆行跟前,也是这位韦夫人做的,她那是心疼她侄女儿,好好儿的女孩儿家,都定亲了,最后却被人抢了亲事,自己却是犯了相思,病入膏肓,韦夫人觉得陆行少不得得负起小小责任的。
这会儿韦夫人母女见了长孙愉愉,被她容貌所震,都有些楞了。
因着过年,又是出门做客没了老太太管束,长孙愉愉穿的就是自己做的衣裳。红色织金花纹的宫裙,不知道是什么布料,瞧着不算薄,却给人一种极其通透飘逸的感觉。那花纹好似是透空的,露出红色纱质下的白来,一下就把浓艳之色给显得雅致高贵了。
大冬日的领口却不是保暖的立领,反而开得有些阔,露出贴在锁骨上的金饰。
那金饰却也是前所未见的,好似一串金色的叶片和海棠花瓣贴服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所费金极少,但那做工却不是普通工匠能打制出来。
董绣看得吞了口口水,实在是没想到华宁县主的美已经出离了人的想象。
韦氏看着娇美矜弱的长孙愉愉心里的火气却腾腾地冒。她只看一眼就明白,男人是抵御不住长孙愉愉这种美色的。她以前听说逼婚的事儿,只是恨晋阳公主母女权势滔天,如今却是连陆行都怨怪上了。男人啊,就是好色。
韦夫人以很是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长孙愉愉一番,“县主也忒瘦了些,这脸上没肉啊,就显得没福气,多吃些才是。”
这话表面似乎是长辈的关切晚辈,然则听着却叫人很不舒服。哪个女孩儿都是希望被人说有福气的。
长孙愉愉没有给韦夫人怼回去,伶牙俐齿的妇人从来都不讨喜的。华宁县主想要的可是完美人设。
“多谢夫人关切。”长孙愉愉有礼地欠了欠身,这是不打算再应酬韦氏的意思。
韦氏身边的小女儿却不乐意了,她自幼同韦嬛如好,表姐妹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也多次听韦嬛如提过长孙愉愉,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自家好姐妹抢了她表姐的状元夫婿,小姑娘如何能不替自己表姐打抱不平。更何况,哪个姑娘见了长孙愉愉这样的容色能真心喜欢?
“娘,心思多的人吃再多也不长肉呢,成日里惦记着抢自己好姐妹亲事的人,怎么能有福气?”董绣阴阳怪气地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可不小,姜家的客人也不少,周遭女眷基本都听全了,也都竖起了耳朵想听点儿八卦。
华宁县主是楚州的生面孔,大家都想听新鲜事儿呢。尤其是抢好姐妹亲事这种故事,最是好听了。
长孙愉愉不想跟个小姑娘计较,虽然她年纪不比董绣大几岁,但自问心理却比她成熟多了。这种场合跟她理论只会自降身份让人看笑话。所以长孙愉愉只当没听见。
但董绣却是靠近了长孙愉愉不依不饶地道:“只是啊,有些人费尽心机抢来的夫婿,也不得他的心。年前我表姐有个头疼脑热的,陆家哥哥就马不停蹄地带着老大夫赶去海州探病,关心得不得了呢。”
年前?陆行不是年后才去海州给他老师拜年的么?董绣这话是什么意思?年前陆行还去过海州?
长孙愉愉一下就想起自己第一次生病时陆行也消失过一段时日,却不知是去了哪儿,如今这答案倒是呼之欲出了。
第140章
长孙愉愉冷冷地看着董绣, “你若是还顾忌你表姐的名声,就不要再提这种事儿了,除非你想逼得你表姐到陆家做妾。”
所谓打蛇打七寸, 果然董绣就僵住了,脸红筋涨地再不敢多话。
长孙愉愉虽然一句话就吓退了董绣,然则心里却十分的难受, 想华宁县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闲气啊?都是陆行那混蛋惹的货, 当初他再意志坚定点儿, 她压根儿就不会来陆家受罪好么?
表面瞧着人模狗样的,结果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长孙愉愉这是气急了把陆行和韦嬛如都往最坏了想呢。
一时众人私下议论纷纷, 许多人都没听说过长孙愉愉逼婚的事儿,今儿听了一耳朵自然要找人打听。
长孙愉愉却也懒得理会那些人,碎嘴妇人不在她的交往圈子内。只是如此被人在背后嘀咕总是不舒服的。
陆绒和姜云二人是真要好, 此次也是联袂而来, 因着她们跟陆家的关系更近,自然有人拉着她二人打听逼婚的事儿。
姜云和陆绒闻言,彼此看了一眼对方,都在思忖该如何处置这事儿。她们自然是知情人。晋阳公主当初干这事儿的时候也没避着人,京城许多人都知道的。
陆绒朝长孙愉愉看去, 见她孤零零的坐在一边,不由蹙了蹙眉。别看长孙愉愉身份高贵, 但天高皇帝远, 县主也就是个名头, 她顶着抢婚的名声, 先才绕着她转的那些人都自动避开了。
陆绒也没回答那些打听八卦的人, 径直朝长孙愉愉走过去, “县主。”
“四姐姐。”长孙愉愉朝她笑了笑。
陆绒安慰长孙愉愉道:“先才的事儿我都听说了, 县主别往心上去,叫她们议论几天也就过去了。”主要是晋阳公主逼婚的事儿乃是事实,陆绒也没法儿替她开脱。
“我没放在心上。”长孙愉愉道,她是真不在意,这些人她本就不在乎,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哪些人是值得来往的,还省了她不少功夫呢。
一时姜云摆脱了那些“包打听”,也走了过来。
“都缠着你问什么了?”陆绒道。
姜云柔声道:“其实她们也没什么坏心,只是议论别人的事儿自己不肉疼,所以爱闲聊。”
长孙愉愉见她说得有趣,不由笑了笑,她看着姜云的眼睛道:“由她们说去吧,本来这桩亲事就是我娘替我抢来的,大抵许多人都是羡慕的。”
陆绒忍不住笑起来,“说得是呢,县主你是不知道,打从九哥落地那天开始,上门来给他说亲的人可就没断过。”
姜云也在笑,却没有陆绒的笑容那般畅快和恣意,不知为何她眉间总有一缕轻愁。
“要我说,公主干得真不错,我家九哥儿这样的夫婿,很是值得抢过来的。”
陆绒这话也不知道是凑趣还是真如此想,但至少听了叫人舒服。
然则偏偏长孙愉愉就对陆行不感冒,只淡淡道:“鞋子得穿在自己脚上才知道合不合脚。”
这话说得,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听就发现不对味儿了。
姜云诧异地看向长孙愉愉,似乎不大理解,怎么能有人和陆行过不得一块儿呢?
“好了,不提这事儿了,等春日花开时,我想在家里宴客,到时候还请两位肯赏光。”长孙愉愉道。
“县主不跟九哥儿去任上么?”陆绒奇了怪了。
长孙愉愉理了理鬓发道:“他在外做官,不能在长辈膝下尽孝,我自然得代劳了。”
陆绒其实隐约听说过陆行和长孙愉愉这对小夫妻不大和睦的,只是她觉得不至于,长孙愉愉那脸摆在那儿呢,但今儿听当事人这么说话,她心里捉摸着只怕这一对儿真不那么好。那不错陆行心里还挂记着……
陆绒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姜云。
姜云却回避了陆绒的眼神。
长孙愉愉只当做没看见,陆行和姜云不管以前有什么,以后那肯定是什么都不能有的,所以她完全不介意!!!!!!
而且长孙愉愉没觉得陆行能有多喜欢姜云,若真是喜欢,也不至于定不成亲的。
她或许没太当一回事儿,但是有人却会替她们操心。
陆绒找陆行却是方便得紧。
“九哥儿,县主那边你得多留意留意,也担待她一点儿,今儿董家那小姑娘当众拆台,给县主难堪,大家难免有些闲言碎语,县主只怕没受过这样的气。”陆绒道。
然后她又少不得操心地多嘴道:“既然已经成了亲,是开了祠堂拜过祖宗的,以后一辈子都是夫妻的。”
陆行瞅了一眼陆绒,不由想他自己这是表现得太好了?以至于人人都察觉到他们夫妻不和了?
“多谢四姐,我会注意的。”陆行道,而且他说这话也不是敷衍。
因为送客时,陆行特地找了个机会走到董绣跟前。
董绣跟在她母亲身后,见陆行特地过来,还止不住地有些慌乱的脸红,蚊子一样地唤了声,“九哥哥。”
陆行朝韦氏行了礼,然后神情温和地看着董绣,“世妹,当初是晋阳公主救了老师,如今却不能因为老师已经得救,就翻脸不认人,转而指责起恩人了。”
董绣没想到陆行会专门为这件事特地来告诫自己,一张小脸委屈得都快哭了。
韦夫人也有些难堪,只能笑着道:“是呢,我也说过她了。”
陆行没笑,“我与内子的亲事,是韦家世妹逼着我退亲上门去求晋阳公主得来的,说起来内子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话说到这儿,韦氏脸上的尬笑都绷不住了。
今儿到姜家做客的人可是高兴坏了,吃了如此一个大瓜,看了如此一场好戏,都够她们聊上大半个月的了。
晚上,姜家老太太对着陆行道:“九哥儿,你今日做什么当着那许多人的面下韦夫人的脸啊?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可不像你的做派?”
陆行笑道:“外祖母,愉愉是我妻子,若是我在人前都不能维护她,别人背后会怎么说我陆家?”
姜老太太也知道,长孙愉愉是陆家今后的当家主妇,她的颜面很重要,因此也不再多话。
陆行却知道姜老太太在担心什么。“外祖母不用太过担心,董大人在青山府也待不了几日了。”
陆行虽然没有如今晋阳公主那样的权势,但是在楚州,想把一个知府运作走,却也不会是太难的事儿。
原本今日董绣和长孙愉愉的那番口角不是什么大事儿,大事化小也行,偏生陆行没同意大事化小,而是走了最费工夫的一条路,那就是打算把董家给搬走。
姜老太太多看了陆行两眼,她这外孙可不是那等猖狂之人,不该只为女儿家几句话就要搞人家父亲的。
陆行没多解释。他当然不至于只为这件事,但董绣她爹董华和他老师韦凤仪并不是一类人,他那样的官员天下少几个才好。
姜老太太看着陆行,难免会想到自己那个远嫁的孙女儿,本来是多好的一对儿啊?
却说在姜家做客,陆行和长孙愉愉必定是被安排在一个屋子住的,不能像在琅玕院那样分屋而居了。
陆行走进次间时,长孙愉愉已经梳洗完毕,散着一头青丝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翻着书。
此刻她早已卸下了白日那令所有人惊艳的钗环衣饰,只随意地裹着袍子。然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衬托得她的肌肤越发雪白,嘴唇的颜色是世间最好的口脂也涂抹不出的那种嫣红,水润润的,不是那种单薄的唇,而是诱人的带着樱桃那样饱满汁水的唇。
这种极致简单的美,反而更叫人挪不开眼。
陆行看着长孙愉愉,长孙愉愉故意翻了一页书,表示不耐烦搭理他。虽然他说董绣的话,已经有人传到她耳朵里了,但是长孙愉愉还是不待见陆行。她病重时,他居然跑去探望韦嬛如的事儿,华宁县主的自尊可过不去。
陆行也没自讨没趣,径直去了净室梳洗。
长孙愉愉等了半日,都不见陆行再有任何动静儿,不由有些好奇,她搁下书站起身,扫了眼莲果。
莲果指了指内室。
长孙愉愉走进卧室,就见陆行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闭目睡觉了。
她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边,“陆九,你干什么睡在这儿?”
陆行眼睛都不睁地道:“我为什么不睡在这儿?”
“这是我的床。”长孙愉愉急急地道。
“这难道不也是我的床?”陆行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双手抱住后脑勺,惬意地靠在床上。
长孙愉愉被问得哑口无言,“可是,可是……你以前都是睡其他地方的呀。”
“我现在不高兴睡其他地方了不行么?”陆行问。你瞅瞅他的退让在华宁县主心里倒成了理所当然了。
“不行。”长孙愉愉气呼呼地道。
“县主若是不高兴,自可以去睡别的地方,我累了,要休息了。”陆行重新闭上眼睛。
“你……”长孙愉愉跺脚,“你给我起来。”说着话她就去拉陆行的手,想见他给拖起来。
然则,陆行就好像那定海神针一般,任长孙愉愉喘着粗气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拖动他半分。
反而陆行轻轻一动手臂,长孙愉愉就控制不住地跌在了他的胸膛上,低呼一声痛。
莲果听得里间动静就想进去看,却被冬柚一把拉住,反而强行被拉出了屋子。
长孙愉愉忍着疼从陆行身上爬起来,蛮横地指责道:“你是石头做的吗?怎么碰得人那么疼?”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去戳陆行的腹部,那儿该是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之一。
然则长孙愉愉觉得自己手指都快折了。
陆行捉住长孙愉愉的手指,“乱摸什么?”
第141章
长孙愉愉脸红了, 这是气的,她哪里就乱摸了?“你给我起来,陆九!”
陆行这一次听话地坐了起来, 看着长孙愉愉道:“县主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哪件?”她生气的事儿可多着呢,长孙愉愉坐在床畔微微喘息,她大病初愈, 刚才太用力了。
只是她不过在喘气, 却见陆行的鼻尖一缕血痕流了出来。
长孙愉愉瞪大了眼睛看向陆行, “你……”
陆行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况,伸手准确地从长孙愉愉袖口抽出了她的手绢擦了擦自己的鼻血, 淡然地道:“冬日天燥,阴阳不协,就会上火。”
长孙愉愉脸红了, 陆行这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思及此, 她只能凶恶地抢过陆行手里的手绢,“你干嘛拿我的手绢擦?”
陆行道:“我也没有手绢啊,麻烦县主给我倒杯水。”
长孙愉愉倒是想怼他一句,但是看陆行流了血,又觉得该日行一善。
陆行接过茶水仰头而尽, “我去上任,建昌府那边实在简陋, 也没有多余的屋子能分屋而居, 似今天这般情况日日都会发生, 县主是愿意同我圆房么?”
长孙愉愉闻言就跳了起来, “谁要跟你圆房?”
陆行揉了揉眉头, “不圆房, 若是一日两日还行, 但县主难道要让我每天晚上都睡榻么?”陆行“很委屈”地跟长孙愉愉讲道理。
“县主若是愿意圆房,咱们就一块儿去上任。”陆行看着长孙愉愉的眼睛到。
长孙愉愉不知怎么的,就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读到了期盼,她止不住脸红地道:“你想得美呢,谁要跟你去上任?”
陆行重新靠回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不再看长孙愉愉,“行吧,不过县主心里要有数,我不能娶个一辈子都不圆房的妻子。”
长孙愉愉不满地道:“为什么呀?你想要女人,随便找就是了,反正你也没有爵位,谁生的儿子不都一样么?”
陆行忽地睁开眼睛,长孙愉愉被他眼里那种寒光给惊得往后缩了缩身子。
“那我要是挣得爵位了呢?”陆行问。
长孙愉愉心中嗤之以鼻,以为爵位那么好挣呢?只有领军征战,一场战役斩首千级才能得封侯爵呢。
“等你挣得再说吧。”长孙愉愉道。
陆行默默地看着长孙愉愉,良久才道:“县主还是好好想想吧,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长孙愉愉终于感受到了成亲的压力。她嘟嘟嘴,“怎么就不是办法了,有我在上头顶着,你就是三妻四妾也可以啊,我还会设法替你隐瞒。”
陆行瞥了长孙愉愉一眼,“陆家的家规可不是用来阴奉阳违的。”
长孙愉愉感觉这天儿没得聊了,她独自躺在榻上的时候都还在忍不住骂陆行死脑筋,不就是随便找个女人生孩子吗,臭讲究什么啊?
榻上怎么睡怎么不舒服,长孙愉愉睡床的时候可没想过睡榻是个什么感觉,如今自己睡榻才发现,跟床的舒适度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也难怪陆行居然有怨言了。
长孙愉愉辗转反侧,又使劲儿的踢被子,就希望能吵得陆行睡不着才好。但是里间一点儿反应没有,她却已经感觉腰酸背痛了。
长孙愉愉一宿没睡好,次日两只眼睛都带着淤色,反观起床的陆行,神清气爽,唇角带笑,以至于长孙愉愉恶从心底起,很想打他两拳。
“昨晚没睡好么?”陆行一脸无辜地看着长孙愉愉,“我倒是睡得挺香的。”
“那榻虽短,不过你也没我高,睡着应该正合适吧。”陆行道。
合适你个大头鬼,长孙愉愉连故作不在乎都保不住了,只恶狠狠地瞪着一点儿不怜香惜玉的陆行。
这人怎么昨儿突然大变样,居然不安分守己,偏居一隅了?
吃过早饭,陆绒就过来了,她也住在姜家的,来约长孙愉愉晚上出门看青山府的灯会,过年各大州府都要弄花灯节的灯会的,天下百姓同乐。
长孙愉愉在京城都是不怎么逛灯会的,人多吵杂,味儿还难闻,那些个小吃什么的,她一个都不能吃只能看着,那不是受罪是什么?所以华宁县主是不会屈尊去与民同乐的。
陆绒见长孙愉愉不大乐意,又看她精神不济,眼下有淤痕,大清早就打哈欠,不由凑过去低声问:“是昨儿晚上九哥儿闹你闹得太晚了吧?”
陆绒可是已婚妇人,过来人,昨日陆行为了长孙愉愉而斥责董绣,她听说了都为长孙愉愉感到高兴呢,夫婿能如此维护自己,那些什么不合的话肯定就是谣言了。
长孙愉愉似然不能清楚地理解“闹”的意思,但是看陆绒那一脸的打趣,就知道肯定是误会那种事儿了。她脸红地摆手道:“哪有。”
“行了,我还能不知道么,看着你们夫妻恩爱,我就放心了。男人嘛,谁不贪念床笫啊?何况还是你这么个大美人。”陆绒笑嘻嘻地道,“就说我家那口子,每次我小日子结束他都跟饿了一个月的狼似的。”
长孙愉愉的脸已经红成猴子屁股了,她虽然跟陆绒已经算熟悉了,可是也不能就肆无忌惮说这种话啊?
其实长孙愉愉那是不懂,她成亲前的好友都是黄花贵女自然不会说闺房中事儿,成亲后来往就少了。所以长孙愉愉其实是不懂小妇人之间的社交尺度的,那绝对比当闺女的时候大很多。
陆绒推了推长孙愉愉的肩膀,“九哥儿打小就跟着师傅练功夫,据说很是了得,你看他那腰,那肌肉……”陆绒作为成亲的妇人很明白陆行的那种腰对女人而言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长孙愉愉好郁闷,她又不能说她和陆行没圆房,而且因为心虚怕人发现他们夫妻分房,反而还得假装自己听得懂一般地应付着陆绒。
“不过你也别紧着他闹,瞧你这小脸憔悴的。九哥儿如今正是虎狼的年纪,你们又才成亲没多久,刚开荤,你可千万克制着他一点。”
是这样吗?虎狼的年纪?长孙愉愉觉得她也许知道陆行为何反常了,欲求不满嘛。
却说长孙愉愉再不想跟陆绒说这些私密话,就拉着她起身去逛园子,走了一小会儿,正巧遇到了姜云和另一个丰腴妖娆妇人一同走过来。
怎的说妖娆呢?因为长孙愉愉看见她时,居然直接就忽略了姜云,而被那妇人给吸引了。主要是那妇人走起路来好似蛇精一般,扭腰摆胯,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儿。
她胸大腰细臀又翘,很是丰腴,大冬天的领口开得也低,些微露出一条沟壑的阴影来。再看她容貌,说不得绝美,却很是艳丽,又是那嘴巴虽然有些大,却奇异的丰满好看,水润润的很有肉感。
那眼睛生得很美,眼尾上挑,秋波流动处,情意绵绵。
长孙愉愉可没见过这种好似熟透了的蜜桃似的妇人。
陆绒见了却是撇撇嘴,高声招呼道:“阿云,你过来,我正找你呢。”
长孙愉愉见姜云露出个松了口气的神情走了过来,那妇人也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冲长孙愉愉行了礼,不过她自知陆绒不待见她,只行了礼就含笑告辞了。
“她是谁啊?”长孙愉愉问。
“就是个破落户,成日里就想着勾搭男人,没廉耻的人物。”陆绒不屑地道。
陆绒不屑,但是长孙愉愉却感兴趣啊,她感觉男人肯定很喜欢妖娆妇人那种。“啊,怎么回事儿啊?”
陆绒道:“说出来怕脏了县主耳朵。说起来她还跟咱们有亲,提起来怪丢人的。她原是五叔祖母娘家侄孙的媳妇,死了丈夫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了五房的十三叔,十三叔死活要娶她,气得五叔祖母长哭短哭的,也阻止不了,进门没两年就熬死了十三叔。”
“怎么说熬死的呢?”长孙愉愉不解。
陆绒四处瞅了瞅,想着长孙愉愉和姜云都是成了亲的人,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便低声道:“都说她是妖精,专门吸食男人的精气儿,她最前头那丈夫就说是跟她见天儿的关在屋里瞎闹,成亲不到三年,一个壮汉子就倒下了。十三叔娶了她之后,也是没个顾忌,两人当着下人就胡闹呢,羞也羞死人了。”
“呀,那怎么她现在却在姜家呢?”长孙愉愉不懂,这种人不早就该撵出去了么?
陆绒撇撇嘴,“所以才说她厉害啊。这刚守完寡就勾搭上了姜家的全表叔,不过我看她想进姜家门却是没门儿。”
“那怎的还容她这样的人在姜家走动啊?”长孙愉愉问了个傻话。
大门大户最讲究脸面,那小妖精龙氏虽然不受人待见,可好歹是陆家五房十三叔的遗孀,她要来,姜家怎么可能撵人?
陆绒道:“管她呢,咱们反正不搭理她就是了,见天儿的到处勾搭人。”说着陆绒对姜云道,“阿云,你可别心软被她缠上,她那种人亲近你,可不是为了你,而是要借着你攀上你男人呢。”
姜云也被陆绒的话给闹得脸红,轻轻啐了一声。
“别不信啊,昨儿个你们是没注意她,我可是看着她到处给人抛媚眼儿。”陆绒道,“虽然我瞧不上她,但是男人啊都喜欢那堆臭肉,你们俩可都防着点儿。”
长孙愉愉听了心里一动。
却听陆绒继续道:“不过县主不用担心,九哥儿绝对不会被她勾引。”
“为什么呀?”长孙愉愉有些急。
陆绒笑道:“有你这样的大美人,谁能看得上她啊。”
第142章
长孙愉愉不说话了, 却松了口气,陆行在自己这儿正欲求不满呢。长孙愉愉觉得只要破了陆行的童子功,他以后就再也没脸说什么陆家的家规不是摆设了。
就这么着, 长孙愉愉让冬柚着力打听了一下龙氏,才晓得这妇人实在厉害,许多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背后污糟的事儿多了去了呢, 即便陆家家风好, 但也耐不住她的魅力。
整个陆家竟然不止十三叔尝过那龙氏的肉,有些啊陆绒可能都不知道。而且据冬柚听来的消息, 便是姜云的夫婿似乎也跟那龙氏也有点儿首尾。
长孙愉愉听了只能啧啧,想姜云那等容色,那等气质, 她相公居然还在外偷腥, 可想见男人就绝对没有不好色的。
所以陆行肯定也就是说得好听。遇到龙氏那种尤物,他也就嘴硬不起来了。
然而现在难的是,如何能把这两人给凑到一块儿去呢?虽然听陆绒说,龙氏喜欢到处勾搭,但是长孙愉愉生怕她因为顾忌自己在这儿而放过陆行, 那华宁县主可是不允许的。
黄昏时,长孙愉愉先早早儿地上了床, 觉得自己昨天错就错在让陆行抢了先机。
到陆行走进屋子时, 长孙愉愉很是得意地瞥了陆行一眼。
陆行却是没在意地直接拿了衣服去了净室。
到他出来时, 长孙愉愉靠在床头拿着书卷偷偷地瞥了陆行一眼, 就等着看他去榻上窝着呢。谁知道陆行居然径直就走到了床边坐下, 开始脱鞋。
长孙愉愉急急地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
陆行侧头看了眼长孙愉愉, “我睡觉啊。”
长孙愉愉急了,“可是我在这儿啊。”
陆行叹了口气,“算了,我不嫌弃你。”
但其实他那副模样是要多嫌弃就多嫌弃。长孙愉愉可不干了,“我,你……”他有脸嫌弃她?!
在长孙愉愉气呼呼的结巴中,陆行道:“麻烦往里让让。”
“我不,你睡榻。”长孙愉愉颇有点儿颐指气使的意思。
陆行垂下眼眸,“不愿意跟我同床?”
“那当然啊!”为了表示自己的认真,长孙愉愉还特地加大了嗓门。
“行。”陆行点点头,站起了身。
长孙愉愉以为陆行这就是妥协了,谁知道他站起来之后却伸手将她也一把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