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凤仪独自走上小坡,“我还以为行止不会来送我了,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愧对于你,嬛如她太不懂事了。”

  陆行对韦凤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是弟子自愿的,不关世妹的事,如果弟子不愿意,逼迫也并不能奏效。”

  韦凤仪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些。而是同陆行一道坐了下来,将他这些年的官场经验一一道出,以前虽然也对陆行提过,却总觉得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教他,现在却是来不及了。

  别看韦凤仪获罪时,大家都避之不及,但他一旦离开,却还是有不少政治遗产留下的,陆行在折柳亭替他送行,看在韦凤仪的门生故旧眼中,将来多少肯定是要把人情还在陆行身上的。

  有人虽然非议陆行攀了一门好亲事,但更多的人却是在同情陆行的被逼亲。福隆寺庙会上华宁县主被掳的事儿,总是有风声传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陆行与他恩师韦凤仪的女儿退亲的事儿,并没给他的品行抹上什么污点,反而还造就了他有情有义,为人靠得住的名声。

  送韦凤仪离京后三日,陆行才再次踏进了晋阳公主府的大门。

  晋阳公主看着风姿卓荦的陆行是越看越喜欢,“陆少卿果然是有信之人。”

  陆行躬身道:“多谢公主替老师求情。”他在晋阳公主跟前持晚辈礼,不再把自己作为客人来看待,是以哪怕晋阳公主请他坐下,他也依旧站着。

  晋阳公主点了点头笑道:“陆少卿不必多礼。”

  她说不必多礼,却一直喊他陆少卿,这让陆行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看向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道:“陆少卿坐吧,如今你我两家还并未定亲,你就是我的客人。”

  陆行微微迟疑,这才往后坐下。

  “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前些日子我以退亲相逼,怕是让陆少卿很是反感。”

  “不敢。“陆行不卑不亢地欠身表示。

  晋阳公主摆摆手,“这里没有外人,陆少卿就不必讲虚礼娥。我只是觉得陆少卿同韦家女定亲这对你不是好事儿,毕竟陆少卿帮了我不少忙还救过华宁。我不是不知恩的人。如今陆少卿亲事已退,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要不要娶华宁,却是要看陆少卿自己的意思,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旧日的提议不存在,对陆少卿,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陆行虽然还没成亲,却深知女人的某些话得反着听的道理,别看晋阳公主说得多冠冕堂皇,但说白了就是以退为进,明明是她逼亲在先,如今却又要陆行自己表示心甘情愿了。

  陆行更是懂得,他和华宁的亲事,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他不跟华宁定亲,那就会背上无信之名,这还如何在官场立足?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名声那会否定了他整个人。

  “晚辈是心甘情愿的。“陆行重新站起身低头道。

第85章

  晋阳公主却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柔声道:“陆少卿,这种事却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还得听听家中长辈的意见, 总要你远在宁江的曾祖父,祖父、祖母和大伯父夫妻俩同意了才行。”这要求可是说得明明白白的。

  陆行道:“晚辈已经写信给宁江的长辈了,前几日就发出了, 想来不久就会有回音。”陆行不是出尔反尔, 得了便宜就想赖账的人。

  这些晋阳公主可就诧异了, 她原以为陆行会极度反感,会拖着不处理这件事, 却没想到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写信了。

  晋阳公主脸上的笑意立马就又热切了几分,“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行止别觉得我要求太苛刻, 我就愉愉这一个女儿, 自然不希望她受委屈。如今流言蜚语传得那般难听,既然你诚心与她结为婚姻,想来也是不愿意她的名声被传坏的,所以在提亲人选上行止可还得费心。”晋阳公主对陆行的称呼直接跨越了界限,再不是生疏的陆少卿了。

  “这是自然。”陆行恭敬地道。

  等陆行离开后, 婉姑走到晋阳公主身边道:“公主,你如此拿捏陆少卿, 他将来对愉愉会不会迁怒啊?”婉姑很是担心, “我总觉得陆少卿这态度, 这态度……”配合得叫人害怕呀。

  晋阳公主脸上笑容不再, “婉姑, 我知道, 只是我不把这件事情做实了, 愉愉将来在陆家如何立足?她岂不是要一直背着逼亲的名声?总是要他家长辈的手书作约才好。将来他们也没办法拿这件事来说愉愉,所以陆行止必须是‘心甘情愿’的才行。”至于将来的事儿,晋阳公主觉得总是办法比困难多的。

  约莫一个月以后陆行就收到了家中大伯父代他祖父母写的信,信中允诺了他和长孙愉愉的亲事。不允诺也不行,陆行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写明白了,陆家只能哑巴吃黄连咽下这苦水。

  这封信也被陆行送到了晋阳公主府上,由晋阳公主留存。

  三日后陆行请了他的姨母武英殿大学士陈筑远的妻子姜夫人,以及京城最出名的全福人定国公府慕夫人为他登门求亲。

  慕夫人虽然是有名的全福人,却不大喜欢出门,京城官宦人家有女儿及笄、出嫁的请她,好些都被她给拒绝了,陆行能请动她,必然是下了许多功夫的。

  晋阳公主这下才算是真正的满意了,接下来的纳彩、问名、纳吉都很顺利,尤其是纳吉,送给清凉寺的大和尚看说是天作之合,送给静云庵的尼姑看算出来也是百年好合的婚姻,送给福隆寺的大和尚,那就是珠联璧合,总之比陆行当初和韦嬛如合八字那结果可是好了太多了。

  再接下来就该是纳征和请期了,一旦日子定下来,长孙愉愉就得嫁人了。不得不说晋阳公主的效率极高,也没打算像当初韦家那样,把女儿留在身边多待些日子,晋阳公主简直可以说是恨不得明日就把长孙愉愉嫁出去一样。

  远在玉秀山的长孙愉愉还完全不知道京城的这档子事儿,她一直在养病,自从上次福隆寺的事情后,她的身体就一直有些病弱,精神也郁郁,因此这一年她一直养到八月桂花飘香的时候才回到京城。

  当然主要也是晋阳公主在劝她,多养养身子骨。

  仲秋要人圆月圆,长孙愉愉最终还是不顾晋阳公主的劝说,启程回京来陪她娘亲了。

  因在中秋节前,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忙着打点给各家的月饼还有伴礼。

  长孙愉愉刚走进晋阳公主的院子要去请安,才走到廊下忽听得婉姑在叮嘱冬柚,“给姑爷家的要独一份,另外再送点儿肉和菜去,还有文房四宝。”

  长孙愉愉原是顺耳朵听到的,并不是故意去听,因此一时没反应过来姑爷是个什么亲戚,她走上主屋的阶梯,正要迈过门槛进屋时,忽地顿住了脚,把迈进去的那支腿又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婉姑。

  “婉姑,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姑爷?“长孙愉愉道。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记忆里她家可没有“姑爷”这门亲戚。

  婉姑笑着迎上前,“县主回来啦?”

  长孙愉愉急急地道:“婉姑,快回答我,什么姑爷?谁的姑爷?”

  婉姑哪里敢越俎代庖,“县主还是先进去给公主请安吧,公主这都盼了一整日了。”

  长孙愉愉听到这儿,哪儿还能不知道出事儿了。于是提起裙角,快步进了屋,还没走进次间就想嚷出声,但旋即又觉得自己不该自个儿吓唬自个儿,她要是定亲的话,她娘亲没道理都不叫人传个话的,于是长孙愉愉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如平常一般脚步平稳地进了晋阳公主的次间。

  “娘亲。”长孙愉愉给晋阳公主行了礼。

  晋阳公主笑看着长孙愉愉招招手道:“快过来我瞧瞧,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只能让婉姑去捉人了。”话全让晋阳公主给说了,不让长孙愉愉回来的是她,想女儿的也是她。

  长孙愉愉依偎到晋阳公主身边,“今年实在是太热了些。”

  晋阳公主爱怜地理了理长孙愉愉的头发,她心中明白长孙愉愉之所以同意不回京,那是对福隆寺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下人回禀她如今依旧是隔上几日就要做噩梦,想到这儿晋阳公主就恨不能再把长孙丹拖出来受一遍她该受的苦。

  “娘亲,刚才廊下婉姑正在打理节礼,说什么姑爷,是哪里的亲戚啊?”长孙愉愉问,“怎么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晋阳公主刻意地笑出声道:“傻孩子,哪家的姑爷,你说是哪家的才能叫姑爷?”

  这一瞬间长孙愉愉仿佛听到自己心里有一只桶“duang”地一声砸入了水里,沉入海底,她坐直了身子,以极其轻缓的声音道:“娘亲,你在说什么?”她生怕自己一着急,真个弄出事儿来。

  晋阳公主看着长孙愉愉不说话,但手却摆了摆,屋中伺候的人悄无声息地都退了出去。

  长孙愉愉咬了咬嘴唇,恨不能血给咬出来,“是我定亲啦?”

  晋阳公主点点头。

  “我定亲啦?!我怎么不知道?”长孙愉愉激动得一下就站了起来,“娘亲,这种事情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吗?”长孙愉愉越说越激动,“这样大的事儿,你连说都不说一声?是谁啊?”

  “愉愉,你年纪也到了,定亲有什么奇怪的?”晋阳公主慢条斯理地反问。

  长孙愉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定亲是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娘亲一点儿风声不露就奇怪了,你是把我定给谁了?”

  “陆行止。”

  这名字从晋阳公主嘴里说出来,仿佛掷地有声,敲击得长孙愉愉整个脑子都嗡嗡响。“我没听错吧?”

  “没有。”晋阳公主道。

  “陆九?怎么会是他?长孙愉愉万万没料到居然是陆行,“他不是跟韦嬛如定亲了吗?”

  “是啊,不过韦凤仪获罪,如今被贬黎昌,但是姑爷对咱家却是有恩的,我哪儿忍心让他被韦家连累,所以使了个法子让他们退了亲,如今却是大家都好了。”晋阳公主挑着好听的说道。

  长孙愉愉太明白她娘亲所谓的“使了个法子”是什么意思了,肯定是极其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她才不跟自己说一声,也才想这么模棱两可地解释过去。

  “什么法子?我不相信,陆九那种人,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答应退亲的。”倒不是说陆行就多喜欢韦嬛如,而是对他们那种人来说信义比什么都重要,因此长孙愉愉才会如此笃定。

  再说了,长孙愉愉又不傻,陆九那种科举出身的仕子,最忌讳的就是跟勋贵结亲,如此一来翌日他若想要晋升大学士,会被同僚排斥的。

  历来大学士都是翰林出身,清贵门第,人家真瞧不上越来越堕落的勋贵。陆行凭什么会跟韦家退亲啊?脑子坏掉了?

  晋阳公主笑了笑,她也不打算瞒着长孙愉愉了,有些事儿她心里清楚以后行事才会方便。“韦凤仪原是要死的,你皇帝舅舅震怒就要杀了他,韦嬛如逼着姑爷来求我救韦凤仪,我应允了,条件就是他们得退亲。”晋阳公主道。

  长孙愉愉无力地捂住脸,这都什么事儿啊?她长孙愉愉居然沦落到要逼人为婿的地步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

  长孙愉愉这会儿还在做春秋大梦,以为她娘是私下逼陆行的,哪里知道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

  “陆行他就答应啦?“长孙愉愉不可置信地问。

  “他为什么不答应?他总不能看着他老师被问斩。”晋阳公主道。

  长孙愉愉气得都要跳脚了,“他是蠢货吗?皇帝舅舅怎么可能杀韦凤仪?皇帝舅舅登基以来从没杀过大学士以上的大臣,而且皇帝舅舅本就宽厚,怎么可能杀韦凤仪,他迟早会想明白的。他是脑子坏掉了吗?”

  晋阳公主扬扬眉,没想到自己女儿对皇帝如此了解,这一点随自己,还真是让她觉得欣慰。“傻孩子,哪有这样说自己未来夫婿的。”

  未来夫婿?长孙愉愉听着这四个字就想爆炸。

  “娘亲,你这样逼陆行,你想过我即便和他成了亲,今后日子怎么过啊?他家长辈怎么看我?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为什么非得吊死在他那棵歪脖子树上啊?”长孙愉愉气得继续诋毁陆行了。

第86章

  “胡说什么呢?这姑爷不是你自己选的么?你说你钟意他, 娘亲才绞尽脑汁替你谋划,你倒好,现今却是责怪起我来了?“晋阳公主生气地道。

  长孙愉愉的心火被晋阳公主这句话给打压了下去, 她眨巴眨巴眼睛,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是当时她是笃定了陆行绝不会退亲的呀!

  长孙愉愉心里现在真是骂死陆行了, 他真是害惨她了。他怎么能退亲?他怎么可以答应跟韦嬛如退亲呢?!!!

  晋阳公主见长孙愉愉不跳脚了, 这才道:“你放心吧, 我让姑爷去信问过他家长辈的,他家长辈也回了信, 说是他和韦嬛如无缘也不能强求,对你也是乐于接纳。信就收在我这儿呢,等你出嫁时就给你, 将来他家但凡有人敢拿这事儿说事儿的, 你就把信拍她脸上。”

  长孙愉愉是既无奈又无力,眼泪花花儿润眼底地道:“娘亲,你怎么能这样?如此逼陆行有什么好?而且我嫁了人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怎么放心?”

  晋阳公主闻言也是心酸,重新搂住长孙愉愉道:“放心吧,姑爷不也在京城么, 你要回家随时都能回来。”

  长孙愉愉也搂住晋阳公主道:“娘亲,这门亲事不能作罢么?你好人做到底, 如此虽然救了韦凤仪却没落着好, 不如索性成全了陆行和韦嬛如。”

  “胡说, 这眼瞧着就要纳征了, 怎么可能作罢?“晋阳公主道。

  “纳征?!”长孙愉愉怀疑自己在玉秀山待的不是几个月, 而是几年, “怎么这么快?”

  晋阳公主笑道:“姑爷着急娶你还不好么?”

  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长孙愉愉想起陆行,总是想起他对自己避如毒蝎的样子,他能急着娶自己?他怕是求之不得拖越久越好,拖到自己一命呜呼才好呢。

  “娘亲,是你急着把我嫁出去是不是?“长孙愉愉哭着脸道。

  晋阳公主叹息一声,“愉愉,所谓夜长梦多,韦家要不是想多留韦嬛如几年,只交换了庚帖,娘亲就算逼陆行,估计他们也退不了亲。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你皇帝舅舅的龙体,哎,总之看着你们成了亲我才放心。”

  长孙愉愉瘪了瘪嘴,“那也不用那样快啊,请期的时候怎么也要后年才行。”

  晋阳公主不语。

  “娘亲!”长孙愉愉开始撒娇。

  晋阳公主还是不应。

  长孙愉愉这才认清现实,想退亲走她娘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但是她觉得肯定有人比自己还想退亲。

  一直到次日睡觉醒来,长孙愉愉都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定亲的事儿,而且定亲的对象还是陆行,这简直太荒唐了。

  昨日没想到的事儿,这会儿长孙愉愉赖在床上才思考起来,她和陆行成亲,将来住哪儿啊?以陆行的臭脾气,她肯定得跟着他住在东阳坊那破屋子里。

  想到这儿,长孙愉愉抬起身子往下重重地一落,恨不能从此一睡不起,那种地方她怎么可能住得惯?

  长孙愉愉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又想起别人会怎么看她?陈一琴怎么想?还有其他人。于是她匆匆起床,叫来冬柚给素日来往的那些个姐妹写帖子邀请她们过府一聚。

  顾静婉、杜丽棠、孔重阳都定亲了,却是不能以姑娘家的聚会请她们,钟雪凝、方子仪、方子月、许嘉乐还有陈一琴却还能再聚聚。但是长孙愉愉的帖子送出去后,最终登门的却只有钟雪凝和许嘉乐。

  长孙愉愉的脸色有多难看就可想而知了。

  “愉愉。”钟雪凝担忧地看着长孙愉愉,“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她们把你说得……”

  “说我什么了?”长孙愉愉问。

  钟雪凝也没瞒着长孙愉愉,低声道:“那些个碎嘴子在背后都说你是被人糟蹋了,所以晋阳公主才会逼陆少卿退亲娶你。”

  虽然早有意料,但流言如此恶毒,还是让长孙愉愉一阵眩晕。她强忍住恶心道:“子仪、子月都是因为这个才不应我的帖子了么?”

  钟雪凝叹了口气,“这就不知道了,她们也是难,怕是家中长辈不允也可能。”

  许嘉乐道:“子月我知道,她总说要来看你的,不过子仪姐姐说子月已经跟六皇子定亲,见着你怕尴尬,就不许她来。”

  皇帝想将长孙愉愉许给六皇子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柳妃突然转变态度,不肯要长孙愉愉这个媳妇,也是助长此次京中流言甚嚣尘上的一个重要原因。

  长孙愉愉苦笑了一下,方子仪只怕不是为了尴尬不尴尬的问题,这就是信了流言,而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有时候看透一个人的真心,真得是遇着事儿了才明白。

  “她恐怕是信了流言。”钟雪凝愤愤道,“她难道还不知道愉愉的性子,真要如流言所说,愉愉还能好生生站在这儿跟咱们说话?”

  许嘉乐也点点头。

  长孙愉愉一手拉着钟雪凝,一手拉着许嘉乐,没说话,只静静地笑了笑。

  许嘉乐见状,心里微微一疼,在她心里长孙愉愉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最受宠爱的姑娘,永远都是趾高气扬的,却是没见过她如此垂丧的模样。

  “也好,早些看清人心,其实是好事。“长孙愉愉道,然后看向许嘉乐,“嘉乐姐姐,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

  陆行是韦嬛如的未婚夫,可她如今却抢了韦嬛如的亲事,许嘉乐居然还肯赴约,这的确出乎长孙愉愉的意料。

  许嘉乐笑了笑,“愉愉,咱们来往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的性子。”

  长孙愉愉笑了,真是有些想不到许嘉乐会站在自己这一方。人呐,总有出人意料的时候。

  “如今这些都不是事儿,最要紧的是别让陆少卿误会了你。”钟雪凝道。她是怕陆行听信流言而悔婚,那长孙愉愉的名声就彻底完了,今后再抬不起头做人。

  长孙愉愉摇摇头,“福隆寺我的确被人掳了,就是长孙丹做的,最后是陆行救了我。所以他不会误会的。”

  钟雪凝和许嘉乐对视一眼,眼里都有震惊,“原来长孙丹真的做了那等丧心病狂的事儿啊?”

  长孙愉愉点点头,“嗯,还好我娘平日放生的鱼多,所以菩萨保佑我吧。”

  一时三人都有些唏嘘。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许嘉乐道。

  钟雪凝却笑嘻嘻地道:“原来如此啊,英雄救美,都能写进戏本子了,愉愉,你这是以身相许啊。”

  长孙愉愉嗔道:“才不是呢,这事儿我压根儿不知道,我娘压着人不许给我通风报信,怪不得她今年还反常地让我在山里多住了几个月。”说罢又叹息一声,“是今年发生的事儿太多,也怪我自己居然没注意,否则……”

  否则她怎么可能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抢韦嬛如的夫婿,长孙愉愉真没想过,陆九那德性也就配个韦嬛如了,可恶!

  钟雪凝和许嘉乐走后,除开方家姐妹,陈一琴的为人长孙愉愉还是知道的,她断然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受辱了就跟自己断绝来往的人,只怕是在替陆行打抱不平。

  长孙愉愉本想去跟陈一琴解释一下的,但旋即想着她和陆行的亲事已定,她们又是陆行的亲戚,长孙愉愉想起陆行就来气。要不是陆行自己顶不住退了亲,她就不用这么快嫁人了,也不会被传得那么难听。哪怕不说她被人掳走失贞,就是说她抢人夫婿,这也是叫人受不了的名声。

  长孙愉愉苦心经营那许多年的形象,顷刻间就被毁灭殆尽了。她不敢怨怼自己的娘亲,这就把陆行给恨上了。

  八月中九月初,秋气高爽,京城人最□□客的也是这段日子,每日里几乎都有应酬,想出门做客的话,一天可以走三家都还有照顾不到的。但长孙愉愉却是拒绝了所有的邀请,她其实脸皮很薄,受不得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进了九月方子仪成亲,长孙愉愉确实没办法推辞了,毕竟她和方家姐妹出了名的要好,不去不行。

  席上杜丽棠和孔重阳都到了,两人对长孙愉愉却还是如以前一般热情,这让长孙愉愉心里好受了许多。

  方子月远远地瞧着长孙愉愉,低了低头,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分开人群走了过来,“愉愉。”

  长孙愉愉回头,淡淡地点了点头,“方姐姐的添妆银子我已经让慧兰取出来送过来了,可收到了?”

  晋阳公主逼婚,长孙愉愉回城后,她虽然没有邀请朱慧兰,但是朱慧兰却时常来看她,轰也轰不走,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来讨她欢心,长孙愉愉说不感动是不行的,倒真正将朱慧兰当做了朋友,这也是她想不到的事儿。

  方子月点了点头。

  “还有方姐姐当初的那份入股银子我让朱姑娘也取出来了,她刚嫁人,手里用银子的地方多。”长孙愉愉道。其实这是银、情两清的意思,省得以后有纠葛。

  方子月听明白了,眼圈都红了,她低声道:“愉愉,阿姐只是一时想不明白,她会想通的。我,我……”

  方子月低头道:“你要相信我,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愉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咱们说好了要互相扶持的。”

  长孙愉愉闻言也是红了眼圈,这些个姐妹,她哪个都是付出了真心的,被方家姐妹如此对待,她心里都要难过死了,听得方子月如此说,长孙愉愉也有些哽咽地道:“子月,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还以为咱们几年的感情,真是比纸还薄呢。”

  “才不会呢。“方子月赶紧摇头,“愉愉,你原谅我,那日我,我实在……”

  长孙愉愉点点头,“我知道,你夹在方姐姐和我之间很难做。”

  方子月听了,眼泪便掉了出来。几个人围在一块儿,又是哭又是笑的,但那股子隔阂却一下没了。

第87章

  方子仪出嫁, 姜夫人带着陈一琴也来了的。

  长孙愉愉于情于理都得去给姜夫人请安,她当然也没特立独行,恭恭敬敬地问了好。

  姜夫人点了点头, 语气温和地道:“上次阿琴她爹爹的事儿,还有九哥儿老师的事情都多亏了你娘亲还有你帮忙。如今你和九哥儿定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长孙愉愉微微僵硬地点了点头。

  姜夫人转头看了看自己那僵硬得跟块木头似的女儿, 心里叹息, “阿琴, 你也别陪在我这儿了,都是长辈你也拘束, 和华宁她们玩儿去吧。”

  陈一琴这才肯正眼看向长孙愉愉,但脚步却没动。

  长孙愉愉朝姜夫人笑了笑,“那我先告退了, 夫人。”说话间也没有要搭理陈一琴的意思。

  陈一琴望着长孙愉愉的背影, 最终还是跺跺脚,追了上去,在转角没什么人的地方叫住长孙愉愉道:“愉愉。”

  长孙愉愉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陈一琴,并不主动开口。

  陈一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忍不住上前质问道:“愉愉,你为什么要逼九哥和嬛如姐姐退亲啊?你知不知道外头把你说得有多难听?我, 我……”说着说着, 陈一琴倒是先红了眼, “你知不知道九哥和你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你怎么可以……”

  长孙愉愉冷冷地打断陈一琴的话道:“你是在责备我, 还是在担心我?”

  陈一琴愕然地抬起头, 她是没想到长孙愉愉居然反过来生她的气了。“愉愉, 你……“

  长孙愉愉强忍着翻白眼儿的冲动,“阿琴,我知道你心性淳朴,才耐着性子跟你说话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韦嬛如和陆九在求我娘,既然答应了,我娘也救出了她爹,如今你却又反过来责怪我是什么意思?做人却没有如此忘恩负义的道理。”

  陈一琴被问得张口结舌,半晌才嗫嚅道:“愉愉,我是因为外头的人把你传得太难听了。”

  长孙愉愉叹口气,“人在做事,天在看,事实究竟如何无需别人清楚,自己清楚就行了,外头人传那些流言,就让他们传好了,好事之徒本就不关心事情真相,他们只想说他们喜欢说的话,也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

  陈一琴没想到长孙愉愉如此淡定,其实长孙愉愉哪里是淡定,她这是在陈一琴面前装样子呢。

  “你若是因为那些流言而疏远我,就当我是看错了人。至于你九哥,他委屈不委屈的你少替他说话,是他求我娘的,可不是我们在逼他。”长孙愉愉虽然不知道逼亲的真实情况,但既然是她娘亲做的,她自己也就认下来了,断然不会再外头喊什么“都是我娘做的,跟我无关”之类的话。她们母女就是一体。

  陈一琴不说话了。

  长孙愉愉知道陈一琴还需要时间才能想通,也不多留,转身便走了。

  陈一琴回府后,把长孙愉愉的话转述给她母亲听,“娘亲,怎么愉愉做了错事儿,却还那么理直气壮啊?”

  姜夫人道:“你为何觉得她是做了错事儿?”

  陈一琴茫然地道:“她拿着韦相公的事情逼九哥和嬛如姐姐退亲,难道不是错事儿么?”

  “那她和韦相公有什么关系,为何要费大力气去救韦相公呢?“姜夫人问。

  陈一琴被问住了,在她心里,好似人本就该救韦凤仪的,现在被她娘亲问到,她才想起来,晋阳公主和长孙愉愉是没有道理会救韦凤仪的。她们本没什么关系,何况韦嬛如和长孙愉愉的关系又有些尴尬。

  “阿琴,华宁县主说得没错的,这件事你不该指责她。”姜夫人叹道,“你需明白,这世上没什么事是理所应当的,她们提出交换条件,你九哥答应了,那这件事就说不上谁对谁错。你想想如果她们压根儿就不答应,也不提要求,看着你韦姐姐的父亲被杀,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陈一琴摇摇头。

  姜夫人道:“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吧,你也是大姑娘了,有些事不能再那么天真了。不过……”

  姜夫人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吐槽,“不过晋阳公主借着这件事逼亲,手段的确有些下作了,没得损了华宁县主的名声,也累得你九哥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陈一琴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了,“可是如果晋阳公主不用这个法子,九哥是不会跟嬛如姐姐退亲的。”

  姜夫人点点头,“嗯,晋阳公主看上你九哥,那是你九哥出众,真不知道这是幸事还是不幸,你九哥如今却好似古之绝色一般被人争抢。”说到这儿姜夫人都忍不住好笑。

  陈一琴也是想笑,“九哥本来就好。只是我没想明白,愉愉以前对九哥,我可看不出有那种心事呢。”

  姜夫人道:“这是父母之命。“姜夫人多多少少是明白晋阳公主为何一定要选陆行当女婿的。

  为人有信有义,而且家风好,这是最要紧的。尤其是对晋阳公主而言,说句不好听的话,将来皇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晋阳公主府就什么风光都没了。长孙愉愉嫁给其他人,命运会如何还真不好说,但是嫁给陆行,姜夫人可以拍着胸脯说,不管世情怎么变,陆家是绝对不会因为亲家出事儿就亏待自己儿媳妇的。

  姜夫人自己也是做母亲的,她站在晋阳公主的位置略想想,就明白了晋阳公主为何会不顾名声也要逼陆行退亲了。错就错在,当初陆行定亲前,晋阳公主干什么去了呀?非要搞这么一出戏。

  姜夫人哪里知道,哪怕陆行千好万好,但长孙愉愉不喜欢,晋阳公主就不会逼她。现如今是长孙愉愉自己说的钟情陆行,晋阳公主才会如此做事的。这母女之间的私房话,外人自然不会晓得。

  被姜夫人开导了一番之后,陈一琴没过两日就主动登了晋阳公主府的门去跟长孙愉愉道歉。

  长孙愉愉自是乐得接受,两人算是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还有方子月,因着方子仪出嫁了,也顾不得她了,所以方子月再次跟长孙愉愉玩儿在了一起,同以前无二。哪怕方子仪回娘家来耳提面命,方子月也只是当面敷衍,背后依旧往来宁园。

  人大了,本就有自己的判断力。

  流言总有沉寂的时候,长孙愉愉身边有几个好姐妹,日子依旧过得鲜活有趣,唯一让她觉得不高兴的就是陆家纳征的日子来得太快了。

  纳征便是男方给女方送聘礼以及请期。

  长孙愉愉也是到了晚上才从晋阳公主嘴里得知,她和陆行的亲事没有定在后年,而是定在了明年二月。

  长孙愉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急急地道:“娘,现在到二月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了,你就这么急着把我给嫁出去啊?”

  晋阳公主白了长孙愉愉一眼。

  长孙愉愉搂住晋阳公主的手臂道:“娘,你去跟陆家说,重新换个日子啊,我不想嫁人,我就想留在你身边,后年再出嫁,准备什么都能从容些是不是?”

  晋阳公主还是不说话。

  长孙愉愉明白这就是不同意的意思,“娘,那你跟陆行商量过没有,成亲后让我们跟着你住宁园怎么样?”

  “胡说,姑爷是娶妻又不是入赘,住什么宁园?”晋阳公主斥责道。

  “那你给我们买个宅子?“长孙愉愉退无可退地道。

  晋阳公主道:“放心吧,宅子少不了你的,不过姑爷当初提要求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成亲后你得跟他住在陆家。”

  “陆家?你说的该不会是东阳坊那个宅子吧?“长孙愉愉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地问。

  晋阳公主点了点头,“姑爷说会翻修一下屋子的。

  “娘!“长孙愉愉几乎尖叫道,”你都没去过他那宅子,小得连搁脚的地儿都没有呢,别说住了,光我那些衣裳、首饰他那儿都放不下,何况莲果、文竹、冬柚、乐桃她们压根儿就找不到地方住。”

  晋阳公主闭了闭眼睛,她也是没法子啊。这是嫁女儿,女婿太硬气,没办法。陆家还求之不得她不嫁呢。

  ”好了好了,别人能住,你怎么就不能住了?“晋阳公主道,”你们成亲后,你好好笼络住姑爷,常常回来住不就好了。“

  长孙愉愉暴躁得将揪掉自己的头发,她笼络陆行?凭什么啊?再说了她笼络得住么?她都已经想得明明白白了,陆行想跟她洞房花烛,那是做梦,绝对不可能。他要需要伺候的人,她可以给他买一大把美人,轮流伺候他。但是陆行若想垂涎于她,那却是绝不能。

  但这话长孙愉愉没敢跟晋阳公主说,否则她怀疑自己母亲会把她吊起来打。

  “好了,一起看看姑爷都送了些什么聘礼来吧。“晋阳公主道,”今日只看了一下礼单,上面有两幅画还比较特别。”

  长孙愉愉没什么心情,也没什么兴趣,“他能有什么好画啊?哪怕宁江陆家有些,他也不可能带到京城来吧?”

  “反正无事看看也无妨。“晋阳公主道,“你去把如雪和如烟她们叫进来吧,取了画来咱们看看。”

  不多会儿,如雪便将陆行送来的两幅画取了来。

  其中一幅便是长春山人的《松鹤图》。

  长孙愉愉只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冷笑起来,“陆行这人可真有意思,这幅图不是咱家的么?”

  《松鹤图》正是晋阳公主让冬柚带给陆行的那一幅,也就是当初为了敷衍龙氏和韩氏,晋阳公主不得不用墨汁毁掉的那幅。不曾想,陆行如今又给还回来了。

第88章

  “这是没钱置办聘礼所以写上凑……”长孙愉愉还没说完“数”字, 忽然就顿住了,她惊诧地重新定定地看着那幅《松鹤图》,“那墨竹……”

  《松鹤图》是公主府所藏, 长孙愉愉自然是看过无数遍的,对其内容无比熟悉。而《松鹤图》被毁的事儿,长孙愉愉也知道, 晋阳公主都细细跟她说过了, 然则此刻看到这幅《松鹤图》时, 她都忍不住想问,这幅图当初是怎么毁掉的?

  画中多出了一丛墨竹来, 就在右下角,但于全图来说却丝毫也没有违和感,就好似, 那丛墨竹一开始就是画在那儿的。如果在脑子里想着把墨竹去掉, 简直会觉得那就太可惜了。

  晋阳公主此刻也处在震惊中,定定地看着《松鹤图》久久没有言语。

  母女俩齐齐沉默,良久后才互视一眼。

  “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姑爷这画功哪怕从他在娘胎里就开始练,能到这种地步, 也是叫人叹为观止的。”晋阳公主赞叹道。

  长孙愉愉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晋阳公主的话。

  “当初看《松鹤图》的时候, 已经是极其喜欢了, 我以为那是长春山人最好的一幅, 所以才花重金买来的, 还欠了些人情的, 被毁的时候, 我那个心疼啊, 如今想来,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添上这丛墨竹后,方才晓得原来《松鹤图》该如此布景,方才更好。”晋阳公主看着眼前画,真真是爱不释手。

  丈母娘看女婿的画真是越看越上头。

  “完全看不出来这幅画是被墨汁污过的。“晋阳公主笑道,”在白纸上画画容易,要在已经有的画上再添佳笔,那是真的难于上青天,何况还有长春山人的盛名在前。我瞧着姑爷这份自信和这份魄力,真是世上罕见。这笔力,这气势一点儿不输给长春山人,最要紧的是一点儿也不违和,就好似这本就是长春山人画的一般。”

  长孙愉愉叹了口气,“那墨汁看着也很陈旧,想来是他特地调制过的。”她虽然不想承认陆行的厉害处,却也没办法否认。

  两人又欣赏了半晌《松鹤墨竹图》,晋阳公主这才想起来,“哎呀,还有一幅画呢,想来也不会太差。”

  晋阳公主按捺不住兴奋地展开了另一幅画卷。

  长孙愉愉本来不想冷笑的,但是她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是真忍不住。这幅画就是当日在福隆寺庙会上,她看着陆行买下的那幅石悉知的《山月图》,她都跟陆行说了,这幅画值得商榷,可他还是不听劝地买了下来,如今居然还有脸送来当聘礼。

  不过长孙愉愉还是决定相信一下陆行,毕竟是六元之才,且陆行画功了得,所以她又定睛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幅《山月图》,以为是自己错判了,然则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幅画乃是伪作。

  晋阳公主看了看这幅画,又看了看长孙愉愉,眯了眯眼睛道:“这幅画……”

  “嗯,是有些不对劲儿。“长孙愉愉帮晋阳公主肯定道,她虽然说不出门道来,可是从小在古画里头浸淫,且天赋突出,一般的画她只要看一眼,就能七七八八地判断出真伪。

  晋阳公主偏了偏头,“姑爷当不至于故意送一幅假画来。”

  长孙愉愉点了点头,以前或者她还会有怀疑,但是刚才那幅《松鹤墨竹图》震惊住了她,陆行有那样的笔力当不至于判断不住《山月图》的真假来,所以这幅图必然有蹊跷。

  长孙愉愉站在画前,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而右手则手背支撑着下巴,就那么看着画,石悉知,为何偏偏是石悉知呢?

  这让长孙愉愉想起家中那幅石悉知的《苍山结茅图》,当初陆行说那幅画是被揭成了两层的,《苍山结茅图》只有上一层,而下一层可能被用去造另一幅画去了。

  长孙愉愉偏头再看看《山月图》,难道说……可旋即她又摇了摇头,如果造假者把底层拿来造假,当然也该造《苍山结茅图》啊,为何会造出这《山月图》?

  长孙愉愉想不通,却是觉得陆行送这幅画来必然有深意。她又想了想,忽然想起《苍山结茅图》在皇家画馆里展示过,也被所有人都默认为了真画,毕竟有晋阳公主的作保,且也的确是石悉知的真迹,不过是缺了一层而已,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长孙愉愉的眼力劲儿或者陆行的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