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对视呢,陆行突然松开了长孙愉愉的脚,站起了身, 朗声道:“傅婆进来。”
收到陆行留的标记, 傅婆刚回宅子, 谁知道会看到那一幕,又想悄无声息地赶紧溜走, 却不料陆行率先出声了。
傅婆只能缩脖子缩手地走到堂屋。
长孙愉愉的脸上飞过一道难堪的红,只她和陆行两人时,她倒没觉得害羞, 可这会儿看到傅婆, 她一下就羞得……想钻地洞了。
“给公主府报信了么?”陆行问。
“报了。”傅婆道,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光看着地面了。她越是这样,长孙愉愉就越是臊得慌。
陆行往旁边让了让,“县主的脚伤了, 你替她处理一下伤口。”说罢,陆行就避嫌似地“躲”进了他的书房, 再也没出来过。
傅婆接手任务后, 蹲下来看长孙愉愉的脚, 她的手刚摸上去, 长孙愉愉心里就蹙了蹙眉头。
没有对比还没感觉, 长孙愉愉竟然觉得陆行的手比傅婆更为温暖细腻, 而且力道掌控得更柔和。
傅婆仿佛没察觉地道:“其实公子干这事儿更合适, 我一个粗使老太婆,手太粗了,县主的皮肤又细嫩。”
长孙愉愉动了动舌头,居然能出声儿了,别说陆行的药还挺管用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更合适给人上药?”
“那县主可就不知道了,公子以前在外行走时,江湖上多少女子想方设法儿地就想在他跟前受伤哩。公子医术了得,人又生得俊,要不是家规严厉,怕不是早就被那些个白骨精给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长孙愉愉有了一丝笑意,“他是你主子,你当然得说他好话。哪里就俊了?那些个江湖女子怕是见识太少。”
傅婆心忖,还不知道谁见识少呢,你一个闺阁女子,哪儿那么大能耐说江湖女子见识少的?不过这话傅婆当然不敢对着长孙愉愉说。再说了她家公子哪里不俊了?要她再年轻个五十年,绝对不可能让其他女人有机会。
“江湖女子天南地北地走,见识少么肯定说不上。就那咱们公认的江湖第一美人,瞧见咱家公子第一眼就失了魂,死活要嫁,跟我家公子面前受伤都不下五、六回的。可惜了,苦肉计没得逞。我瞧着都心疼。”
江湖第一美人么?
傅婆抬头看了看长孙愉愉,“说实话,那美人比县主你都不差的。”
长孙愉愉笑了笑,再没跟傅婆闲聊的兴致了,她觉得舌头又开始疼了。沉默后心里又想着,陆九果然是个真眼瞎。还有傅婆怎么回事儿啊?江湖女子风里来雨里去的,就她们那皮肤的粗糙劲儿,还能比自己不差多少?
知道她从小到大养成这样,花了她娘亲多少心血,多少银子么?这么一胡思乱想,长孙愉愉的脑子里倒没再闪现络腮胡那恶心的嘴脸了,否则她得不停地发吐。
肖子清来得非常快,傅婆才将将替长孙愉愉处理了脚上的伤,她就到了。
长孙愉愉一见肖子清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比遇到陆行时还流得汹涌,她一下就扑进了肖子清的怀里,把肖子清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可以说是从小看着长孙愉愉长大的,爱护她的心不比对自己的女儿肖露差。
长孙愉愉的马车刚进公主府,另一辆从隔壁安国公府驶来的马车也到了。
安国公世子夫人龙氏,也就是长孙丹亲娘,与永信伯夫人韩氏联袂到了晋阳公主府,很快就被请到了晋阳公主面前。
“你两位倒是稀客,不知什么风把你们一块儿给吹来了。”晋阳公主笑盈盈地看着龙氏和韩氏。
龙氏作为儿媳一向很得曾母喜欢,同晋阳公主是完全相反的例子。不过她既然得曾母喜欢,肯定是和曾母站在一边儿的,加上她女儿长孙丹又和长孙愉愉一向不对付,因此龙氏此刻突然到晋阳公主府的动机就就值得商榷了。
不过龙氏没开口,倒是韩氏道:“我今儿刚巧和龙姐姐一块儿在福隆寺上了香,约着说会儿话,突然听人说华宁出事儿了?是人走丢啦?”
龙氏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公主,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我听着华宁出事,赶着回来,一着急就把韩夫人也拉了过来。”
晋阳公主含笑地看着龙氏。龙氏的心思她一清二楚,这是拉着韩氏来当证人呢,她说出去的话京城人可能要打个对折,但再加上有韩氏作证,华宁走丢的事儿就铁板钉钉了。
别看晋阳公主表面上笑盈盈的,但心里却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龙氏冒得如此积极,让她很是怀疑华宁今天出事是不是跟龙氏有关。但晋阳公主又觉得龙氏不至于坏到如此地步,不过查还是要查的。
“哎,那真是多谢你们了,今儿华宁在福隆寺庙会前头转头不见了人,可真是急死个人了。后来我才晓得,那孩子在庙会上遇到了陆少卿,就缠着他给我修复画。偏陆少卿现在事儿多,当时没应下,那孩子就不依不饶地跟去了他府上。哎,华宁真是被我给宠坏了。”晋阳公主道。
陆少卿?“修复画?“龙氏信了晋阳公主才有鬼,那么大的阵仗,连靖云台的云骑都出动了,所有城门全都开始换防,严查,华宁不是出事了才怪。
“什么画啊?那幅《新篁图》不是已经修复好了么,画馆里还展出过呢。究竟是什么画啊,弄得华宁非要去找陆少卿?”
晋阳公主头疼地摸了摸额头,“就是我那幅长春山人的《松鹤图》,前两日拿出来看,结果不小心把墨沾上面了。华宁见我心疼得睡不着,这才去找陆右卿的,她是着急我的身子。“
韩氏已经相信了晋阳公主五分,毕竟细节说得如此明确,“华宁可真是个孝顺孩子。”
龙氏却不是韩氏那么容易打发的,“呀,好可惜啊,毁成什么样子了?让我们看看吧,大家想法子总比一个人想法子好,陆少卿也未必就能修复得好呢。”
晋阳公主招来如雪道:“去我书房把那幅《松鹤图》取来,正好让韩夫人看看,她在书画上也有独特的造诣。”这话就是内涵龙氏没造诣了。
《松鹤图》晋阳公主当然有,但却是没有毁掉的。如雪到了书房,看着那长春山人的真迹,是怎么都下不了手,心里更是恨极了龙氏,要不是她一直逮着不放,也不用毁掉这幅画。
最终如雪还是狠下心肠洒了几滴墨汁上去,用扇子扇了一会儿墨迹,然后才捧了《松鹤图》出去。也亏得她有这般的胆气,才能成为晋阳公主身边的大丫头。
等染了墨迹的《松鹤图》放到韩氏面前时,她也是心疼,唉声叹息再三,“这可如何是好?长春山人传世的画作本来就不多,如今却又毁了一幅。”
晋阳公主皱了皱眉头,“可不是么,我也是心疼呢。”
龙氏一计不成有生一计,换了语气道:“华宁孝顺是好,可她一个女孩儿家家的,陆少卿又是定了亲的,眼见着就要成亲了,韦家姑娘跟她还是好友,她这求人求到陆少卿府上去了,怕是不妥吧?公主何不派人把她接回来呢?”
晋阳公主笑道:“自然是不妥的,早就派人接回来了。”
“啊,华宁回来了?”龙氏诧异地道,“的不见她出来呢,让咱们见见也好放心才是。”
”那孩子被我强行接回来,正闹脾气呢。”晋阳公主道,“若是她人来了,却黑着一张脸,这对长辈却是不敬。”
晋阳公主这般推三阻四不喊长孙愉愉出来,让龙氏越发肯定长孙愉愉事儿了。“华宁素来有礼,给老太太请安一回也没落下,见了我也是嘴巴甜甜的,今儿是怎么了?我这个大伯母来了,于情于理她也该来问候一声吧?”
晋阳公主听了这话别提多恶心了,她们心里都是门儿清的,要是论本心,长孙愉愉不仅不想搭理龙氏,还恨不能一辈子不见面呢。偏龙氏这会儿摆出大伯母的身份来,晋阳公主还真就不好说什么了。她的华宁却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
“如烟,你去看看华宁,若是没事儿就让她过来一趟,说她大伯母来了。”晋阳公主道。
如烟应声而去,没多久就回来道:“回公主,县主这会儿正在岳鑫亭弹琴,文竹守在她身边不让人打扰呢。”
晋阳公主蹙眉道:“她就是怪毛病多,这会儿弹什么琴?”
龙氏闻言道:“正好啊。华宁的琴艺在咱们整个京城的贵女里都是拔尖儿的,我早就想听听了,今儿有幸,韩夫人咱们一块儿去听听吧。”
韩夫人正心疼那幅《松鹤图》呢,闻言觉得自己也的确该出去透口气,否则真是要心疼坏了。
龙氏原以为晋阳公主要拒绝的,谁知晋阳公主道:“你既然有这份雅兴,那就去园子里逛逛吧,我今儿有些不舒服懒得动,正好你陪着韩夫人走走。”晋阳公主这是连敷衍龙氏都不愿意了。
龙氏觉得被怠慢了,却也不敢拿晋阳公主如何,只拉着韩氏出了门,想着等她发现弹琴的人不是长孙愉愉时,这些个仇就算都报了。
第78章
岳鑫亭筑在假山之巅, 远远地就能看到。韩氏还没走到岳鑫亭,站在山下听了听便有些痴了,听着上头人弹的《空山》, 一时众多感触涌上心头,竟好似听到了鸟雀之声,感觉到了山涧薄雾渐润皮肤的舒适, 然后便再迈不开步子不忍心去破坏这景致。
一曲终了, 韩氏忍不住叹息道:“怪到人都说华宁的琴艺好, 我原还以为是她们这些个姑娘家互吹互擂出来的,却没想到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咱们这些人可是难以望其项背呢。”韩氏当初做姑娘时也是才女,以才华自负,难得如此服人。
长孙愉愉仿佛听到了韩氏所言, 从岳鑫亭里走了出来, 遥遥地对着韩氏和龙氏蹲身行了一礼,然后重新坐回了琴后,开始抚琴。
韩氏听得痴了,当然不肯再上去打扰抚琴人,那是焚琴煮鹤一般煞风景的事儿。至于龙氏, 则是满脸的失望,虽然还隔了一定距离, 但她知道那人就是长孙愉愉, 没有其他人扮得出她的风姿, 哪怕模样一样也不行。
待龙氏和韩氏离开后, 长孙愉愉的身体晃了晃, 莲果赶紧上前扶住长孙愉愉, 焦急地道:“县主, 你还撑得住么?”
长孙愉愉这是失血过多所以头晕,好在陆行给她舌头上用了药,血早就止住了,还有一定的止疼作用,否则她真未必能演好这出戏。
龙氏带着韩氏来,正好还给长孙愉愉当了见证人,见证她什么事儿都没有。
虽然长孙愉愉没事儿,但接下来的几日,京城发生的事儿却就多了。
长孙愉愉伤了舌头不怎么能说话,也不想替白日里的事儿,但晋阳公主一看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会逼得她女儿不惜咬舌自尽。
她是万万没料到竟然有人阴险歹毒到了如此地步,也没想到在京城还有人有如此的胆子,这让晋阳公主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她平日里太与人为善了?
晋阳公主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龙氏母女,甚至曾氏,却又觉得彼此的矛盾并不至于此,须知这可是不死不饶的局面了。
但给那车夫和络腮胡上刑后,两个人倒豆子似的全部说了出来,竟然是长孙丹做的,龙氏或者知情,也或者只是有察觉却不肯定。不过子不教,父之过,女儿亦然。
晋阳公主十分震惊,“怎么会这样?小小姑娘家居然如此歹毒,怎么想得出这样的手段来害人?”晋阳公主素知长孙愉愉和长孙丹不对付,却从没干预过。
哪怕当初长孙丹害得长孙愉愉小时候当众丢了丑,险些玩脱了小命儿,她也没出手对付长孙丹,只是妨碍了一下她大伯,也就是长孙丹父亲安国公世子的前途,顺便出手教训了一下龙氏的娘家。在晋阳公主眼里,长孙丹只是个孩子,不能跟小孩儿计较。
然则这一次,晋阳公主可不会再顾忌长孙丹是晚辈了。
婉姑在旁边提醒道:“不会吧,最近县主都和那边儿的丹姑娘没什么来往,也不可能把她得罪得行如此歹毒之事儿吧?”
晋阳公主冷着脸道:“我自然会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做了事儿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长孙愉愉也是没想到,长孙丹居然恨自己若斯,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等能耐。晋阳公主顺藤摸瓜,还查出当初皇家画馆失窃的事情,也和长孙丹有关,正是她派人在齐洲放话要收《春居图》,这才又盗画一事的。
不过那件事她做得比较干净,若非是这次事发,晋阳公主还真追不到她身上去。
古意斋背后的东家居然是何芝的二叔,不过早期因为经营不善险些关门,是长孙丹说服龙氏,出钱做了二东家,再加上安国公府的人脉以及公孙丹长大后经营的才女人脉,古意斋才又渐渐地红火了起来。
这一次若非古意斋掩护,那贼人也掳不走长孙愉愉。
也是因为有古意斋的进项,长孙丹才有银子招揽胆大包天的贼人,做出这等事来。当然那一拨外地来的贼人也是被长孙丹给骗了,他们只知道要绑架一个富商女,却不知那是华宁县主,否则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接这一票生意的。
长孙愉愉用眼神询问晋阳公主,接下来要怎么收拾长孙丹等人。
晋阳公主摆了摆手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现在只管好好养伤,娘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想伤害你的人。”
晋阳公主是个爆烈性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做事儿更是图个快意恩仇。查出古意斋也卷在其中的第二天,古意斋的铺子就着了火,全烧掉了。奇的是,那条街上就烧了他一家,前后左右都没受灾。
京城人传得活灵活现的,都说肯定是天罚古意斋。
但烧掉一个书画铺子却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大家伙儿议论半日也就撂下了,然接下来的另一桩事儿,却叫京城人足足议论了一个来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那就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居然被采花贼给欺负了。
而且还不止一个采花贼。啧啧!
说是长孙丹出门做客,半道上被采花贼给掳走了,被找到的时候,啧啧,那白花花的大腿,好多人都看到了。
当时安国公府上下就乱了,还是晋阳公主出面请京兆尹和靖云台一起破案,不过第二日就把那五个采花贼给抓住了,细节交代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靖云台里有人把审案的细节都泄露了出来,那叫一个啧啧啊,够那些个无聊男子议论三、五年了。
安国公府的大姑娘那是谁啊?那可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双姝,出了名的美人和才女,那就是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的,谁曾想竟然会遇到这种事儿。
这事一出没多久就传出长孙丹自缢的消息来,幸亏被她傅母及时发现了,才没死成。只是她活着怕比死了还难受。
最心疼女儿的肯定是母亲。龙氏搂着长孙丹哭道:“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长孙丹的眼泪早已流尽,现在满心都只剩下了仇恨,也唯有仇恨能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
“娘,这件事一定是晋阳和长孙吉做的。”长孙丹沙哑着嗓子道。
龙氏愣了愣,缓缓松开长孙丹,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一定是她们,一定是她们!“长孙丹抱着头开始嘶喊。
“好,好,娘这就去帮你质问她们,若真是她们做的,我就是死也要把她们弄死。”龙氏信誓旦旦地道。
龙氏离开长孙丹的屋子后,并没直接去晋阳公主府,而是转身去了安国公世子长孙澹的屋子。“相公,阿丹的事情查出来是谁做的了么?”
长孙澹没说话,他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年长孙家和晋阳公主还算相安无事,当初曾母虐待长孙吉的事情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最终晋阳公主还是没做什么太离谱的事儿,毕竟长孙家是她丈夫长孙濡的家。
没道理时隔这许多年,晋阳公主会突然对一个晚辈下手,除非是他女儿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晋阳公主。
长孙澹与龙氏情淡,家中女儿向来是归龙氏在教养,他并没怎么过问。却不料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作为父亲,一时竟然有些不愿意探究真相的想法。
但龙氏和长孙澹这么多年夫妻,一眼就看出他在隐瞒,所以强硬地道:“是不是晋阳干的?”
长孙澹有些迟疑,他是怕龙氏跟晋阳公主对上,最后伤的会是龙氏,如此更不划算。
做父亲的理智,做娘亲的却没法儿冷静,龙氏已经从长孙澹的神情里得知了答案,转身就跑出了长孙澹的书房。
“公主,龙氏带了十几个人要闯进来。”如雪禀报晋阳公主道。
晋阳公主笑了起来,“她也太不瞧不上咱们府上了吧,才带十几个人,放她进来,然后把大门给我都关严实了。需得叫她知道,咱们府上可不是那么好闯的。”笑容虽美,眼神却很阴冷。
龙氏带着人一路顺利地“杀”到了晋阳公主的院子,只不过到了这儿,她身后的人立即被公主府的带刀侍卫全部给拿下了,唯余下龙氏。
龙氏这才反应过来,她激怒之下都忘记了,本朝公主是能有三十人的侍卫建制的,她带十几个健妇和家丁完全就没用。
但龙氏也不怵,她现在一心只想为自己女儿讨回一个公道,站在院子里就开始骂:“晋阳,你给我出来,你做了那等恶毒之事,不敢出来见我么?”
晋阳公主朝婉姑使了个眼色,婉姑走到门外对守门的健妇也做了个眼色,两名壮实得有两个龙氏大小的妇人便将龙氏拖进了主屋,一人朝龙氏踢了一脚,直接让她跪在了地上。
婉姑道:“见了公主不跪,还大吵大嚷,是何道理?”
龙氏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健妇死死地按在地上。她拼命地抬起脖子,“呸。我家阿丹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晋阳?你还是个人吗?就是告到皇帝那儿,我也要讨个说法,你别以为你是公主就能只手遮天,这天下还是有王法的。阿丹是二叔的侄女儿,你居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我要叫天下人都知道你恶毒的嘴脸。”
婉姑上前就给了龙氏一巴掌,“对公主不敬,按律当吃十杖,现在先给你十个巴掌。”说罢又要动手。
第79章
“先等会儿。”晋阳公主轻轻抬了抬手, 轻蔑地看向龙氏道:“怎么,只许你女儿对她表妹做出灭绝人性的事情,就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这件事你就是告到皇兄那儿,告到天下随便哪个衙门那儿,没理儿的都是你和你歹毒的女儿。”
龙氏死死地瞪着晋阳公主, 但心里却多少是明白的。那日长孙丹怂恿着她到晋阳公主府来问长孙愉愉的下落, 当时她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了。连韩夫人也是长孙丹在福隆寺里邀请着一起过来的。只后来长孙愉愉没事, 她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 即便长孙愉愉没事,晋阳公主居然还报复得如此狠毒。
“可是华宁毕竟没有事。”龙氏叫嚣道。
“呵呵。”晋阳公主笑道,“你果然知道是不是?华宁没事, 那是她吉人自有天相, 有菩萨保佑她,所以得救了。而长孙丹,坏事做绝,连菩萨都希望她能得到惩罚,所以她是活该, 咎由自取。”
晋阳公主说完这番话,就对婉姑道:“把她给我拖下去, 治了对我的不敬之罪, 然后把长孙澹给我叫来, 让他把他家这毒妇给我拖回去。”
可怜龙氏这番上门质问什么没得着, 没能为她女儿讨回公道, 反而还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其实晋阳公主这些年还是惦记她那死鬼老公的情分的, 对长孙家的人还算客气, 甚至忍让,以至于龙氏和长孙丹都忘记晋阳公主还有厉害的一面了。卧虎被当做猫了。
至于被叫上门的长孙澹,晋阳公主对他还算客气。明明白白地把长孙丹都做了什么事情告诉了他。“你的女儿你自己管教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没杀她。你应该庆幸的是,华宁没事儿,否则我就让你整个长孙家给她陪葬。”
长孙澹什么也没说,就将龙氏带了回去。他虽然心痛长孙丹,也痛恨晋阳的不近人情,不过他也晓得女人疯起来是什么样子,这会儿的晋阳可没那么好说话。
长孙澹很快便将长孙丹送出了京城,去向谁也不知。而龙氏则是“被疯了”,关在了安国公府的后院里,府中的事情暂时由长孙詹这位安国公世子的宠妾林氏出面打理。
如此,晋阳公主以极其简单粗暴的手段就解决了长孙丹和龙氏两人,曾母想闹,却被长孙澹劝住了,因为他知道,晋阳公主现在也是疯了,谁她都不会放过,见到曾母,新仇旧恨加一块儿,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报复呢。
长孙丹和龙氏的挣扎没有泛起任何浪花。她们不明白的是,以前她们的种种挑衅,那是晋阳公主不跟她们一般见识罢了,但那并不意味着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挑战晋阳公主的底限。
做人,本就应该给自己划一条线的,雷池不能越半步。
至于陆行这边,晋阳公主借着进宫的机会,偶遇了他一次,当面表示了谢意,以及大恩必有后报的承诺。
此外,他还得着了一幅画。
那幅画是冬柚送到东阳坊的。那日冬柚与长孙愉愉一同被掳,被贼人分成两路送出城来混淆视线,亏得泉石一路寻找蛛丝马迹,总算将她从贼人手里救了出来,她却比长孙愉愉还幸运些,并没受到什么侮辱。
冬柚到东阳坊将画交给陆行,“陆少卿,这幅《松鹤图》是公主让我交给你的,说是能修复就修复,修复不了就算了,这画却也不必还给公主了。”
陆行看着那幅被墨汁毁掉的《松鹤图》,无奈地刮了刮眉毛,他已经知道晋阳公主为了掩饰长孙愉愉行踪而扯的幌子了。只能感叹晋阳公主就是财大气粗,这样的古画说毁就毁了。其实他手里本有其他借口可以提供给晋阳公主的,奈何晋阳公主嘴巴太快了,直接毁了一幅名画。
“陆少卿,不知道泉石小哥的伤势可恢复了?上次他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次给他带了些药材来,不知可否去看看他?”冬柚有些歉然地道。
陆行点了点头,“他还在床上躺着,傅婆,你带冬柚姑娘去泉石的屋里看看。”
傅婆把冬柚带到泉石屋子里,就很自觉地退了出去,拉了青老在院子里的角落里唠嗑。“看到没有,果然是老姜没有公子辣。”
”什么意思?“青老不解。
傅婆道:“我现在算是知道公子为何不让人提醒小县主了,你瞅瞅眼下这情况,要不是如此,哪儿来的公子英雄救美?要不是如此,冬柚能对泉石伤心?这傻小子说不定真是傻人有傻福,抱得美人归也说不定。”
“不能吧?你的意思是当时公子就料得到害人的人还会出手?”青老问,“料到小县主会被歹人绑架?”
傅婆白了青老一眼,“那倒未必,只不过总是有更多机会帮小县主不是?连着上回盗画的事儿,小县主现在可欠下了咱们公子不小的恩情了。这种恩情不以身相许怎么说得过去?”
青老叹息道:“你呀,就少想些有的没的,公子可没你想的这般会算计。当时江汪洋虽然说了些话,可咱们也没有真凭实据能联系到安国公大姑娘身上,公子不说那是谨慎,万万没有去挑拨离间人亲戚的道理。再说了,公子都已经和韦姑娘定亲了,要小县主的恩情做什么?那置韦家女君于何地?那是韦相公的女儿。”
傅婆不再说话了,因为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对,还是青老对,但是人太正经了多无聊啊,她倒宁愿相信是陆行在算计,这样她才有嗑瓜子儿时的谈资。
待冬柚离开后,傅婆和青老都很好奇地进了泉石的屋子,满以为会看到红光满面,心想事成的泉石,谁知看到的却是一脸灰败的泉石。
傅婆慌不迭地请了陆行过来,“公子,泉石这是怎么了?上回抓江汪洋伤刚好,这回为了救冬柚,该不会是伤上加伤,伤了根本吧?”
陆行坐下替泉石把了把脉,“看脉象没什么问题,这次都是皮毛伤。”
傅婆恍然地看向泉石,“该不会是冬柚说什么了吧?可是不至于啊,你才刚刚救了她。”
泉石闻言往旁边侧了侧身子,伸手抹了抹眼睛,好像是在擦眼泪。
傅婆和青老对视一眼,这问题可大了哈。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
“泉石,来跟婆婆说说,冬柚那小蹄子都跟你说什么了?“傅婆心疼地道,“这天下何处无芳草,她没眼光那是她没福气,咱可不搭理那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哈。”
傅婆这话可是意有所指的,小县主身上也背着“恩”呢。
泉石可舍不得任何人说冬柚的坏话,他声音沙哑地道:“她不是那种人。她就是怕耽误我,才跟我说清楚的,怕我白白跟她耗。”
傅婆扬扬眉,显然是不信。
泉石转过身无比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然后重新把头埋到被子里道:“她说她这辈子都得在华宁县主身边伺候,她是孤女,是晋阳公主把她养大的,县主待她情同姐妹,所以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将来县主嫁了人,她也是要跟去的。”
说到这儿,泉石这男儿泪可就又弹出来了,看来的确是他的伤心处。
傅婆听了也是心酸,转头看向陆行,眼神里也满是哀怨。
陆行无动于衷地站起身,“好好儿养伤吧,伤好了跟我去清凉寺找大和尚给你开解开解。“说罢,陆行就出了门。
傅婆无语地看着陆行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他人影儿,确定他听不到了,这才道:“这还算是个人么?”找大和尚给泉石开解?
傅婆转身爱怜地摸了摸泉石的脸,“可怜的孩子,公子这是要把你往绝路上引啊,直接劝你当和尚。”
泉石可没被傅婆挑唆,反而破罐子破摔地道:“和尚啊,和尚好啊。”
傅婆和青老频频摇头。
谁知泉石却道:“你俩也别劝我了,想劝我倒不如劝劝你们自个儿。”一家子从老到小全都是光棍。
傅婆和青老果然不说话了。
这边全是光棍,但京城的五月却是扎堆儿地成亲,因为这个季节气候最好。
五月里孔重阳出了嫁,杜丽棠也成了亲,方子仪的亲事定在了九月里,钟雪凝和许嘉乐的亲事在年底也会办完,便是方子月的亲事也有了着落。
这事儿却还跟长孙愉愉有关。
五皇子旧年已经同顾静婉成了亲,六皇子的亲事自然得忙乎上了。当初五皇子的母妃就打过长孙愉愉的主意,如今六皇子的母妃也有一番盘算。
不过六皇子对长孙愉愉是无可无不可,觉得能娶那样的大美人却也不亏。皇帝以前是没有让长孙愉愉嫁给他儿子的打算的,但如今渐渐觉得身体有恙,又心疼他早早守寡的唯一的胞妹,便想着能让长孙愉愉嫁给六皇子,将来她们母女也算有个依靠。
然而晋阳公主却绝对没有这种打算,但皇帝提了,她却不好反对。好在皇帝并没有说就定下来,而是让她考虑考虑。
就在考虑这当口,长孙愉愉却出了事儿。动用了靖云台的云骑,皇帝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甚至连长孙愉愉舌头受伤不能说话的事儿,靖云台都查了出来。
女子只有咬舌自尽时才会伤到舌头以至于不能说话,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当即六皇子的母妃就不愿意了,她儿子乃是龙子,怎么能娶失贞之人?哪怕长孙愉愉并没有真的失贞,可经历了那样的事儿就让人膈应不是?
于是乎这桩亲事就没了。晋阳公主只觉得正合心意,但表面上却要显得对柳妃不满,可这种不满的分寸又得拿捏得恰到好处,要让柳妃心存愧疚,却又不至于反过来对她不满。
既然不能娶长孙愉愉,皇帝自然得为六皇子另外挑选一个皇子妃,他私下问了问晋阳公主的意见,晋阳公主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提及了方子月。
第80章
皇家选媳, 说白了其实跟挑大白菜没什么区别,不需要彼此有感情,晋阳公主提了, 皇帝点头觉得这白菜还算鲜嫩,那就能下锅了。
方子月很顺利地成了六皇子妃。她的身世虽然不算太显赫,却也是大族世家女, 上头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很满意他们父皇指的这么亲事, 总之让六皇子没什么太大的外戚助力就行。
如此这般, 长孙愉愉的闺中密友几乎所有人在今、明年都会成亲,唯有长孙愉愉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来。她本以为自己娘亲又要开始念叨的, 谁知晋阳公主却十分沉得住气,一句话没在她耳边叨念,这让长孙愉愉十分奇怪, 却又不好询问, 生怕引得她娘亲又开始叨叨。
孔重阳成亲后没两日,长孙愉愉就又往玉秀山别院避暑去了,这是她每年一成不变的行程,因为她若是不去避暑,夏日的汗就会让她浑身难受, 肌肤还会起红疹,怎么也消不掉, 非得躲到玉秀山去清凉了, 那些疹子才会消失。
晋阳公主总说长孙愉愉是天生的富贵命, 受不得丁点儿委屈, 衣食住行几乎样样都得办到极致, 麻烦死个人。
这样的人估计也没几个婆家受得了的, 或者可以说没有一个婆家受得了, 除了她自己娘亲,谁能包容得了她?
晋阳公主为了长孙愉愉的亲事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机,如今只是在等待那最后一击。
这年果然是多事之秋,不仅贵女们出事儿的出事,成亲的成亲,就是朝中大员也是更迭不休,七月里最叫人震惊的就是,文华殿大学士韦凤仪被皇帝下旨关入了靖云台大狱。
原因是贪渎以及徇私。
先是五月里就有人弹劾韦凤仪,说他道貌岸然,沽名钓誉,在莲花巷养了外室。
韦凤仪成亲后与他夫人一直琴瑟和鸣,韦家的家风也好,并没有纳妾,都道他是道学先生,谁知竟然爆出他在外养了外室,足以让满朝文武侧目了。但养外室不是什么触犯刑律的事儿,顶多就是让人碎碎嘴而已。
坏就坏在,韦凤仪平日里仙风道貌,政敌开始嘲讽他一人两面,表里不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过皇帝对此事依旧是置之不理,这等作风小问题还不足以动摇一个大学士的位置。
然而紧接着,就有人弹劾韦凤仪私收了江州前任州牧宋真言十万两银子。
这下皇帝就不能不派人去查了,一查韦凤仪倒是没收那十万两银子,但是他的外室替他收了。若是事情仅止于此皇帝或许还能饶了韦凤仪的命,偏偏当初宋真言被爆出贪渎赈灾银子一百万两之巨,之所以能保住一条命,完全是因为韦凤仪那会儿出面帮他说了话,最后只是流放三千里。
除了这十万两银子外,靖云台还查到,原来韦凤仪那外室以前正是宋真言的妾室,而且还给宋真言生了个儿子。
这下子整个京城都哗然了,上到达官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在议论这件事。
韦凤仪知道这件事之后,当日就晕倒了,显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外室,曾经居然是宋真言的妾室。临老入花丛,栽了这么大一个筋斗,如何能不吐血三生?
这件事情让皇帝龙颜大怒,认准了韦凤仪和宋真言勾结,而且背后的事情如此腌臜,这让信重了韦凤仪十几年的皇帝深感自己上当受骗了,于是不顾韦凤仪病倒的事情,依旧下旨让他入了大狱,且不许任何人探视。
韦家的人四处奔走求人,还顾不上帮他脱罪,只求着能进去探监。但靖云台的监狱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谁也不敢私下收钱把韦家的人放进去。
韦夫人在听到外室消息时就病倒了,现如今都还下不了床。所以营救韦凤仪的事儿,全落在了他子女身上,也就是韦嬛如和她哥哥的肩上。
陆行作为韦凤仪的弟子和准女婿自然也是跑上跑下的,连晋阳公主府他都去过,但却被告知,晋阳公主去了玉秀山避暑,这就是不愿意见他的意思。
青老在背后忍不住嘀咕道:“哎,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公子帮了晋阳公主和华宁县主那样大的忙,这两人倒好如今全躲了起来。”
这话陆行也听到了,却没什么表示。
傅婆抬手制止了青老继续说话,意思是陆行已经很难受了。
虽然韦凤仪的门生故旧很多,但敢站出来帮他说话的却寥寥无几。不是因为他的罪太大,而是因为皇帝十分震怒,谁也不愿意惹了皇帝厌恶,更怕被韦凤仪牵连,皇帝一怒之下把替他说话的人也关进大狱。
这不是没有的。比如陈一琴她爹陈大学士就站出来替韦凤仪说了话,皇帝直接将弹劾韦凤仪的折子扔到了陈大学士的脸上,然后他也跟着下了狱,唯一幸运的是,不是靖云台大狱而是刑部大狱。
陈一琴连夜哭着去玉秀山找长孙愉愉,这倒是有效,不过也没救出陈学士,但刑部的人答应会暗中照应,能做到这一点也算不错了,现在皇帝还在发火,谁也不敢把陈筑远放出来。
所谓的照应就是陈一琴母女能每日去探监,陈筑远的牢房内有床,有柜子,还有笔墨纸砚,吃食有酒有肉,也就比他自家稍微简陋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然而韦嬛如兄妹和陆行腿都快跑断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听了,却依旧进不去靖云台的大牢。韦嬛如听得陈一琴去玉秀山求长孙愉愉的事儿,忍不住乞求地望向陆行。
“陆世兄,我们也去一趟玉秀山如何?华宁与我总是有些旧情的,你也有恩于她,你说我们去求她,她会不会帮我们劝说晋阳公主?”韦嬛如哽咽道,她其实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儿,要不然也不至于跟长孙愉愉闹生分,但这会儿为了她父亲,却是什么尊严也顾不上了。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救出韦凤仪,韦嬛如觉得非晋阳公主莫属了,只有她才能劝得皇帝回心转意。
陆行叹了口气,“世妹,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晋阳公主若是会帮忙,早就回城了。往年并不见她一直待在玉秀山避暑的。”
韦嬛如抹了抹眼泪,她如何能不知,可心底就是存着那一份侥幸,如今更是无比后悔,当初,当初她若是不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同长孙愉愉生分就好了,否则以长孙愉愉的性子,早就会主动忙活着帮她的。
韦嬛如是悔不当初。
“世兄,如今唯一能帮我的就是华宁了,便是要我给她下跪也行,你陪我去一趟玉秀山好不好?”韦嬛如再次恳求,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放弃,她要用陆行的人情。
陆行点了点头,“好,我们明日就去。”
韦嬛如摇摇头,“不,现在就出发,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爹他,我爹他在狱中还不知受了什么煎熬呢,我只要想着他就,就……”韦嬛如大哭了起来。
这崩溃的大哭,有为她爹担忧的泪,也有为即将对长孙愉愉彻底低头的泪。
玉秀山晋阳公主别院的守门人没对韦嬛如和陆行有任何刁难,恭恭敬敬地请了他们入门,在花厅入座奉茶。
茶已经换了三次了,晋阳公主才姗姗而来,韦嬛如也不敢有任何怨言,见着晋阳公主进门赶紧站了起来,眼睛往她身后瞥,却没见着长孙愉愉。
晋阳公主歉意地笑道:“让你们久等了,主要是华宁最近一直病着,大夫刚刚才走。”
韦嬛如忙问:“华宁她没事吧?”
晋阳公主笑看着韦嬛如道:“要不是你爹出了事儿,你想起我来,华宁有事没事儿你难道会关心?”
韦嬛如的脸色一下就苍白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晋阳公主说话如此直白,让她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来。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也亏你想得出来。”晋阳公主冷下脸看着韦嬛如。作为一个母亲,她护短可以说是护到了极致。
“公主。”韦嬛如嗫嚅道,“以前都是我的错,种种的不是,我去跟华宁道歉、下跪也行,只求您能救救我爹。”说着她就给晋阳公主跪下了。
晋阳公主盯着韦嬛如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看来你为了你爹,什么都肯做?”
韦嬛如赶紧道:“是,只求公主能救出我爹,嬛如愿意做牛做马以报答公主。”
晋阳公主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华宁不知道你爹的事儿,我也不叫人告诉她。她若是知道了铁定会缠着我,那孩子打小就心软。你也别打华宁的主意,当初视她如弊履,如今想起她来了,却也没那么容易。”
韦嬛如知道晋阳公主不好说话,却没想到会如此尖刻。
“公主。”陆行自然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对着晋阳公主行了一礼。
晋阳公主对着陆行却仿佛换了一张脸似的,瞬间温和带笑,“陆少卿,你对我和华宁都有恩,却是不必如此客气,这一次你也是被你那老师给连累了,诸多弟子里就你在忙前忙后地奔走,却是个有情有义的弟子。”
“不敢当,这是弟子应尽的责任。”陆行道。
晋阳公主道:“实话说吧,今儿要不是陆少卿你,韦嬛如连我这别院的门也别想进。”她说罢又看向韦嬛如,“你且去外头等着吧,我同陆少卿有话说。”
韦嬛如以前到晋阳公主府,见着晋阳公主,她素来都是如自家长辈一般亲切的,她却从没见识过晋阳公主这般无情的一面,这是拿她当婢女一般对待,挥之则去。她心中愤愤,只觉得晋阳公主是因为她爹落难了,所以才如此势利,不仅不肯伸出援手,反而还羞辱于她。
但韦嬛如却没有胆气朝晋阳公主怼回去,只羞愤难忍地哭着转身跑了出去。
第81章
次日陆行下衙后在他的宅子里坐了良久都没动。他虽然挂着翰林衔, 如今却进不得宫门,皇帝将韦凤仪下狱后,就让陆行实实在在地做了鸿胪寺右少卿, 不得旨不许进宫,做翰林院修撰时反而更能亲近皇帝。
之所以如此,乃是皇帝防着陆行给韦凤仪求情, 当然多少也有猜疑之心。
所以陆行当下的处境其实并不比韦凤仪好多少, 一些旧日同窗、同年这些日子都渐渐少了来往。
“公子, 你吩咐的马已经租好了,你什么时候动身去公主府啊?”泉石在陆行书房门口问。东阳坊的宅子太小不能养马, 所以陆行但凡骑马都需要去前头街角租赁。
眼看着天已黄昏,再过一小会儿就得点灯才能看见了,陆行这才缓缓站起身, 叹了口气道:“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