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陆行也在低头看着长孙愉愉。这位县主即使满身都是泥, 即使头发丝上全是泥,即使脸上也染了泥,却还依旧扬着高傲的下巴, 好似她正盛装出席冬至大贺的庆宴一般艳冠群芳,殊不知她现在也就比小乞丐强一点点了。
然则这样脏兮兮的脸却反而更凸显了她那双清澈明亮又大又润的眼睛,似万顷秋波, 潋滟生辉, 是千斛明珠熠熠莹泽, 此刻更仿佛吞噬了天上的万颗星子入眸,天地间唯一的亮色都进了她的眼睛, 也就难怪天上无星也无月了。
尽管小脸一直板着,但眼底的欣喜却是她藏也藏不住的,好似有小鱼儿从她的眼睛里欢快地跳出, 尾巴完成了一个鱼钩, 叫人愿者上钩。
陆行撇开头,轻轻咳嗽一声道:“先才忘了说,还请县主得救后别说是我先找到县主的。下官已经定了亲,县主也是冰清玉洁的姑娘,没必要给人留口舌。”
说完这话, 陆行朝长孙愉愉点了点头,似乎在帮她同意, 然后调转马头又跑了。
从头到尾, 长孙愉愉一句话也没说, 只呆呆地望着陆行消失的方向, 她举起双手围在嘴边大声喊道:“陆九, 你个混蛋、王八蛋!”华宁县主这辈子骂人最用力和最难听的就是今天了。
主要是以往骂人都不需要她动嘴的。
但是陆行强调说什么“冰清玉洁”是个什么意思?诚然她们京城也有些姑娘脑子不好使成亲前就被人骗了, 可她华宁县主怎么可能是那种人?陆九他是什么意思。
其实陆行未必是说者有心, 主要是长孙愉愉对着他有点儿敏感。
眼瞧着陆行消失在寒风里,长孙愉愉也没再浪费嗓子吼他。那样太没风度了。
诚如陆行所说,长孙愉愉这一夜再没遇到狼群,天将明的时候一群侍卫以及她的肖姨一起找到了她。
“县主,你的腿?”肖子清一脸担忧地看向长孙愉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了马背。
“我没事。”长孙愉愉情绪非常低落地道,“其他人找到了吗?”
“多罗郡主她们昨日就找到了,一路过来我们还找到了钟姑娘、方姑娘她们。”肖子清宽慰道。
长孙愉愉松了口气,但是又想,好么,她算是最后几个被找到的?不过这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孔姑娘呢?”她说的是孔重阳。
肖子清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路人马没看到她。”
“都有什么人进来了?陆家姑娘也进了魔鬼滩,她哥哥来了么?”长孙愉愉又问。
肖子清一直都是跟着长孙愉愉的,虽然不是近身伺候的人,但有时候站得远反而看得更清楚,也晓得这位陆世子在她家县主心里地位是不一样的。
“陆世子进来了。”肖子清道,她看着长孙愉愉干得起裂的嘴唇,赶紧解下马背上的水囊递了过去,“县主,这水是烧开了三遍的,来时公主让我们每个人都带了一囊。”
长孙愉愉感激地朝肖子清笑了笑,“多谢,肖姨。”她的确是渴得厉害,虽然身边就是湖水,但她却是完全没法儿喝的,否则必定是上吐下泻,那就更惨了。所以她虽然低声骂了陆行许久,却没敢再掉眼泪。
尽管渴,但长孙愉愉还是秉持着一小口一小口啜的习惯,微微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干疼,“你们怎么找到我的?雪凝她们都送出去了么?”
肖子清摇摇头了,“送出去了,然后我们接着找县主,远远看着这边有湖泊,想着县主聪慧过人,定然会到湖边方便让人看到。”
这马屁长孙愉愉却不接受。“那,你们路上看到陈姑娘了么?”
肖子清又摇了摇头。魔鬼滩那么大,她们能遇到钟雪凝等人已经是很幸运了。
长孙愉愉回到大营后,却是急坏了晋阳公主,抱着她就红了眼圈,“愉愉,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娘可怎么活?”晋阳公主好似真到了伤心处,眼泪都流出来了。
长孙愉愉自己也是懊恼,那会儿没想着魔鬼滩有什么危险的,自然也没想过自己娘亲的感受。她只能由着晋阳公主抱着她哭,“娘,我身上都脏死了。”
晋阳公主收住了眼泪,这才开始关心长孙愉愉的腿,“你这脚怎么回事啊?谁给你的绑的?太医,赶紧去叫太医啊。”
太医早就有人去请了,长孙愉愉失踪一夜的事情皇帝当然也知道了,听得她回来,就已经命太医赶紧过来了。
太医检查过长孙愉愉的脚之后道:“回公主,县主的脚没有大碍,骨头已经正好了,亏得处理得及时,县主只要在床上休息两、三个月就无大碍了。”
晋阳公主柳眉竖起道:“要休息一、两个月还叫没有大碍?!”
“娘。”长孙愉愉无奈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黄太医说一两个月很正常呀。”
晋阳公主这才没话说,婉姑送了黄太医出门,银子自然是给得够够的,因此哪怕晋阳公主说话不那么注意,一众太医也很愿意到公主府来出诊。
送走了太医,见长孙愉愉也确实再没别的毛病,一众侍女开始准备各种长孙愉愉沐浴的东西,晋阳公主趁着间隙数落了起来,“你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魔鬼滩也敢闯?我从小怎么教你的,你那小命你以为是你的么,你这是攥着我的命在玩呐!”
长孙愉愉老老实实地听着训斥。
“还有,你什么时候连别人的激将法都看不出来了?胆小、懦弱,被别人说一句怎么了?你就上赶着跟人玩儿命,你是脑子坏了么?那些人的命连你一根汗毛都比不上,你犯什么傻啊?放心吧,那多罗,娘会替你收拾的。和亲和亲,每次都是咱们嫁公主到草原,这回让草原郡主嫁到中原才好,好生让她知道什么叫贞静贤淑。”晋阳公主恨恨地道。
“没多罗多少事儿,娘,我那是因为……”说到这儿长孙愉愉舌头似被咬了似的,忽然就打住了,“对了,娘,孔重阳她们回来了么?”
晋阳公主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呢,她们一个个年纪都比你大,也不知道劝着你一点儿,昨晚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整宿都没睡,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让她们一家家的赔命不可。”说到这儿晋阳公主都还是气呼呼的。
“公主,县主,水备好了。”莲果小心翼翼地道,昨儿长孙愉愉把她们撇在一边,晋阳公主大发雷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人人背上都挨了十鞭子。
“娘,我先去沐浴了,浑身都脏得没法儿看了。”长孙愉愉求饶道。
晋阳公主暂时放过了长孙愉愉,没再碎碎念,但等她沐发洁身出来,又逮着问,“对了,你的脚怎么回事啊?谁替你处置的,刚才我可问过了,不是你肖姨绑的,她说遇到你的时候你脚上就绑着木条了。这是有谁先找到了你?”
说起这个,长孙愉愉对自己母亲肯定没什么隐瞒的,便把昨日前前后后的事儿都说了一遍,至于陆行救她的事儿,为了怕晋阳公主又吓出毛病来,长孙愉愉就一句话带过了,却把后面陆行是如何丢下她一个人不管的事儿细细地说了。
“谢天谢地,佛主保佑,可见你同陆修撰就是有缘分,不然怎么那么巧,他就堪堪地救了你。不行,我非得好好儿谢谢他不可。”晋阳公主抚着胸口道。
长孙愉愉无语地看着自己母亲,“娘,你怎么不想想他把我一个人丢在湖边喂狼的事儿啊?也是我福大命大,才没再遇到狼群的,否则你就见不到我了。而且他算个什么男人啊,居然把我一个弱女子大半夜地丢下。”
晋阳公主这会儿却好似恢复了理智一般,“那他也是没办法呀,他是为了找他那表妹进去的,你腿又伤着了,他自然没办法带着你去找。尽管心里着急,他不是也把你给照顾得好好的,给你生了火堆,又替你正了骨才走的么?事有轻重缓急嘛。”
长孙愉愉看着自己母亲简直没法说话了,她怎么有种,陆行还没过门儿,她娘就一门心思向着他的错觉啊?
啊呸,她和陆行才没有任何关系呢。那人居然还特地回来告诉她,他已经定亲了。真的是自作多情的穷酸小子,她堂堂华宁县主能看得上他?!
“娘,陆九明显不希望人知道是他救了我,他说他已经定亲了,不想外头人说闲话。至于谢他的事儿,你以后等有机会再做打算吧,不用特地去做,省得别人说闲话。我还没定亲呢,怎么能三更半夜地被他救了呀?”长孙愉愉道。再说陆行还摸了她的脚呢。
晋阳公主却是没放在心上地道:“知道了,你娘我有分寸的。”
长孙愉愉实在是太疲倦了,昨夜压根儿就没敢睡,所以一旦放松下来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晋阳公主替她掖了掖被角,人都还没走,她就睡着了。
晋阳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在长孙愉愉秀美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出了门。
而长孙愉愉却在黑暗里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魔鬼滩的湖边林里,又有一头饿狼朝她猛扑过来,还是陆行一箭射来救了她。
她后知后觉地想,陆行那一箭的力道应当相当地大,才能撞得狼头瞬间偏开了那么远。
梦里后面依旧是陆行替她治脚伤,偏这时肖子清和一队侍卫找了来,见陆行居然正摸着她家县主的玉足,立时就叫了起来。
这下可好了,真是跳进长河也洗不清了。虽说她们没那么老古板,不会因为姑娘的手臂被人看了就要砍下来以保贞洁,但未出嫁的姑娘被人摸了脚这事儿还是不好说。
她母亲知道后更是趁机要挟,逼得陆行退了亲,转而跟自己定亲。
梦里长孙愉愉一直是晕晕乎乎的,直到大红喜字贴在了陆行那东阳坊的穷酸小院子里,直到龙凤对烛映红了洞房,直到陆行用喜秤挑开了她的盖头。
长孙愉愉猛地站起了身,推开众人跑了出去,她只一心想着,她怎么可以嫁给陆行?她才不要嫁给他,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结果身后只听得陆行大喊道:“抓住她,抓住她。”
长孙愉愉更是飞快地跑了起来,可是陆行就跟长了一丈长的腿似的,不过几步就抓住了她,恶狠狠地揪着她的领口道:“你不嫁也得嫁。”
长孙愉愉直接就被吓醒了。
第54章
“县主, 你醒啦?”莲果听到长孙愉愉的“哼哼”声,打起了帘子,“县主这是做噩梦了?”
的确是噩梦, 她居然梦到自己嫁给陆行?还有比这个更吓人的吗?而且陆九简直是可恶,还说什么不嫁也得嫁,真是美得他。
喝了口米油养了养胃, 醒神后长孙愉愉关切地道:“什么时候了, 其他人救回来了么?”
“县主放心吧, 都全乎地被救回来了,只是……”莲果顿了顿, 似乎有些不敢往下说。
长孙愉愉一下就着急了起来,该不会是谁受重伤了吧?“只是什么,你快说呀。”
莲果转头求救地看了眼文竹, 文竹没奈何地上前道:“只是定军侯世子去救陆姑娘, 谁知没找着陆姑娘,却机缘巧合地救了孔姑娘。找着他们时,孔姑娘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落了水,身上还披着定军侯世子的袍子,他们怕是……”
长孙愉愉惊讶地张开了嘴, 这事儿,还真成了?看来孔重阳那姑娘真的有点儿手段的。但也可能是她运气就那么好, 两人也有缘分。
长孙愉愉之所以会突然提出去魔鬼滩, 其实打的正是撮合孔重阳和陆征的主意。她想得挺美的, 也事先和孔重阳商量好了。其实她当时并没抱有多大的希望的, 只想着若是不做点儿事儿, 真让长孙丹如愿了, 她非得吐血。
孔重阳一开始还害羞怕臊地支支吾吾, 长孙愉愉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是千肯万肯的,只不过姑娘家放不下矜持。长孙愉愉随便吓唬了她几句,只说陆家和长孙家要议亲了,孙重阳立马就应下了。可见这也是个爽快果决的性子。
魔鬼滩也是孔重阳提出来的,她说她有法子,长孙愉愉便相信了她。
计划就是,不管其他人怎样,孔重阳却得在魔鬼滩里待到天黑,到时候她就可以发动所有人去找孔重阳,这其中必然得有陆征。
而且她们还约定了暗号的,务必要让陆征找到孔重阳,至于其他人孔重阳就得躲着点儿。这孤男寡女的在外待上一夜,没事儿也有事儿了。长孙丹就是手段通天也再无回天之力。
只可惜一进魔鬼滩,长孙愉愉所有的打算都被打乱了,自己还差点儿把小命玩掉。她本是对孔重阳和陆征的事儿不抱希望了,谁想到竟然成了。
长孙愉愉忍不住地抿唇笑了起来。
莲果和文竹彼此对视一眼,都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自家县主在笑什么,她不是一直心仪定军侯世子的么?
“县主。”莲果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长孙愉愉赶紧收敛了笑容,这种事儿却不能传出去,也不能居功,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对了,陈家姑娘找到了么?”
“找到了,是陆修撰救回来的,可是吓坏了呢。”文竹道。
长孙愉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有些微微疼,太阳穴开始隐隐地在跳,这是她生病的前兆。“我有些不舒服,你们再去请一下太医。”长孙愉愉知道自己的身子,一病就不得了,所以丝毫不敢隐瞒。
莲果和文竹一听就急了,伺候了长孙愉愉这么多年,她们自然也知道这是又犯病了,得赶紧伺候着。
又冷又饿,又怕又气,在冷风里待了一个晚上,长孙愉愉不生病实在是说不过去的。按说她预感到自己要病了,就该在床上躺着的,偏她又不能歇着,强撑着身体要起来去探望陈一琴等人。
莲果都要急哭了,“县主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到时候病来得猛,不止公主急得团团转,就是咱们几个也是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就当是为了公主也不该这样糟践自己啊。”
长孙愉愉求饶道:“好姐姐,这次的事儿都是因为我提出来的,不去探望她们一下总是说不过去的。何况都隔得也没多远,我保证只去坐坐就回来。”
莲果还是不肯,“你腿还伤着呢,要是不小心碰着了怎么办?”
就是这样效果才好啊,长孙愉愉心想。
钟雪凝、方子仪都没什么大碍,她们没有胡乱走,也没多深入魔鬼滩,当日就被救回去了,倒是陈一琴着实受了惊。
长孙愉愉被竹辇抬到陈一琴跟前时,她自己一脸苍白地却还先来关心长孙愉愉。“愉愉,你没事儿吧,我听说你是折了腿。”
说起腿长孙愉愉自然想到了陆行,她看着陈一琴道:“我没什么大碍,你是吓着了吧?”刚才姜夫人看她的神情可是很不爽的,长孙愉愉感觉自己怕不得已经是陈家的拒绝来往户了。
陈一琴摇了摇头,“还好,我想着就是别人不来,九哥肯定也会来寻我的,就找了个高地儿等着,果然等到九哥了。”
若不是知道陈一琴跟陆行之间没什么,长孙愉愉真要怀疑这对表兄妹是不是有什么男女之情了。毕竟陈一琴如此信任陆行,而陆行又急急巴巴地要去找他这表妹。
“你没遇到狼么?”长孙愉愉问。
“有狼吗?”陈一琴吓了一大跳。
先才钟雪凝、方子仪等都没遇到狼,陈一琴也没有,长孙愉愉真是感叹自己的运气,她还从没这么倒霉过呢。长孙愉愉很自然地开始跟陈一琴说自己的遭遇,总得赚点儿同情才好。
“县主。”莲果见长孙愉愉越说越详细,不得不出声打断她。因为她看到长孙愉愉的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粉红,她这当是发热了,却还自己不爱惜自己。
长孙愉愉知道莲果的意思,只好道:“你好好休息吧,等回了京城咱们再聚。”
陈一琴点了点头,等长孙愉愉走出去了,才后知后觉地想怎么要回京了才再聚呢?
却说长孙愉愉这般刚出了陈一琴的帐篷,就见陆行从外面走来,她立即扬起了下巴,眼睛朝天上看去,只当眼前没这个人。
陆行却没她那么无礼,往旁边让了让,面无表情地朝长孙愉愉行了一礼,便径直走进了陈一琴的帐篷。
这可真是够冷淡的,也不知道是谁在梦里死活非把她给逮回去呢,长孙愉愉愤愤地想。
出了陈家的帐篷,长孙愉愉往不远处孔重阳的帐篷那边儿望了望,最终还是没过去,一个是不想让人乱猜疑,另一个么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
长孙愉愉这一病自然又是病来如山倒,病得随时都能撒手人寰似的,长孙丹那边有些人背后虽然嚼舌根,却也没好意思多指责什么,毕竟长孙愉愉病得太厉害了,晋阳公主都哭了两回了。
长孙愉愉的病回了京城修养了许久才缓了过来,这日子飞也似地就进了九月。孔家和陆家换了庚帖,孔重阳和陆征的亲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日子也选好了,就在来年的五月。
长孙愉愉听说长孙丹砸了一屋子的瓷器,却也于事无补。
晋阳公主看着明显恢复了精神的长孙愉愉道:“可怜见的,脸又瘦了一圈,你每回生病都让我短寿。”
长孙愉愉道:“娘,这不怪我,都是陆九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又气又怕才病的。”
晋阳公主却是明显不信,周围的人也不信,其实都在怀疑她是为了孔重阳和陆征的亲事才生病的。所以钟雪凝等人来探望她时,一句孔、陆的事儿都不敢提。
“人陆修撰好心救了你,你可不能这样怪人。”晋阳公主蹙眉道,“你既然好了,我们也该找个机会好好谢谢陆修撰了。”
“那你去求皇帝舅舅给他升个官儿好了。”长孙愉愉翻白眼地道。
“胡闹,他们这样科甲出身的升官那是有道数的,我去求你皇帝舅舅这不是帮陆修撰而是害他。”晋阳公主道。若是让人知道陆行走的是勋贵路子升官,他就会被同侪看不起的。这道理长孙愉愉当然也懂,她是故意那么说的。
“那你去给他买个宅子吧,他如今住的那个小得跟咱家的净室差不多大,叫人都没地儿搁脚了。”长孙愉愉嫌弃道。
也不知道她的脚有多大,一个四合院都不够她站的。
“胡闹,送宅子也太容易了,这怎么比得上陆修撰救你的恩情。”晋阳公主斥责道。
长孙愉愉鼓起腮帮子道:“钱、权你都不好帮他,那就色吧。去教坊司赎买两个绝色美人给他,也好叫他知道什么叫美人,省得他白长了一双眼睛。”
晋阳公主笑道:“我说陆修撰是怎么得罪你了,敢情是他没拜倒在我家宝贝女儿的石榴裙下啊?”
长孙愉愉嘟囔道:“谁稀罕啊?他要是拜倒了,我才觉得惊吓呢。”长孙愉愉又想起陆行在梦里说的“不嫁也得嫁”的话,这话之所以那样气人,正是因为现实里陆行特别冷淡的态度,两相对比,更加讽刺。
“哎,要是咱们家有个男丁就好了,也能有借口请陆修撰上门。上回还说要请他帮忙掌眼呢,想来他肯定是要推辞的。”晋阳公主无限惋惜地道。
家里没有男丁,但是可以请啊,譬如晋阳公主就托庆阳王给陆行下了帖子,然后由庆阳王父子作陪,在宁园设宴邀请陆行,几次三番之后陆行也不可能托大,只得应下。
赏画的地方设在长孙愉愉的书房,她那儿最是得天独厚,前面就是广阔的湖面,湖风习习让人神思畅爽。到了冬日旁边小溪里开始灌注热水,热气蒸腾那更是人间盛景。
此刻却是百花盈道,九月里正该盛放的各种菊花自然是应有尽有,但不该出现的牡丹、芍药却也在绚丽绽放,这都是真金白银养出来的。
姹紫嫣红环绕着长孙愉愉的书房,将它烘托得好似百花仙的居处,芬芳馥郁,色泽明丽,一如它的主人一般。
走进屋子,只见窗边放着一个花囊,里头插了大大一束水晶球似的白菊,案边放了一个青釉大瓷盘,盛着满满一盘香气清芬的金黄佛手,衬托得书房内却比外面古朴多了。
一明两暗的三开间“古今斋”,中间全部是打通的,窗户更是有些古怪的风格,从顶到底都是一扇扇透明大颇黎,因此书房特别的明亮,但也特别的昂贵。
身置其中就能感觉其妙处了,除了两头是墙壁外,两侧全是这种大颇黎窗,门上也是大颇黎,坐在案前,湖光山景,花锦树秀,尽收眼底。
陆行进门时,庆阳王正在赞叹长孙愉愉的书房,“华宁这书房布置得好,敞亮又雅致,我怎么没想着整面都用颇黎啊?”说着他还有些懊恼。
第55章
“当时我还说她弄得古里古怪呢。”晋阳公主笑道, 转身看到陆行,立即喜笑颜开,“陆修撰, 快请进。”
长孙愉愉扫了眼陆行,虽说已经是修撰了,但他身上依旧穿着青色布袍, 袖口洗得已经泛白, 出门做客也不说讲究讲究。
寒暄之后, 晋阳公主就让长孙愉愉捧出了那幅《苍山结茅图》。
庆阳王一看落款就道:“呀,这是石悉知的画。”
石悉知是三百多年前被誉为画王的大画家, 最擅长的是于枯寂山水里展现草木华滋之气,被人赞为“笔墨苍莽高古,境界孤高奇逸, 处处有引人入胜之妙。”
这幅画的茅屋、古树、飞瀑, 笔法更是老辣,苍浑之气,飞瀑之灵扑面而来,端的是一幅佳作。
而石悉知的画传世至今的很少,听得人提及过的只有两幅, 一幅藏在宫中,一幅不知去向, 而晋阳公主手里这幅如果是真的, 那就第三幅了, 可谓是价值连城。
庆阳王围着画细细地看了起来, 恨不能整张脸都埋进去似的, 鼻子还跟狗似地到处嗅, “没错, 这墨我闻着就正,是几百年前的东西。”
接着他继续道:“这笔意苍雄,枯山寂水的精妙处其他人是学不来的,宫中那幅《烟岚飞瀑图》我也看过,这幅跟它如出一辙。晋阳姑姑,你这幅画儿可是值了价了。”
晋阳公主叹道:“我也是大价钱收进来的,刚得着那会儿也觉得是真的,爱得不行,偏华宁说这画看着有些别扭,她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害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有些拿不准了,你仔细瞧瞧是不是有些别扭?”
庆阳王再次俯身看画时,他的儿子楚杰却道:“我瞧着也有些别扭呢,华宁姑姑生着一双慧眼,什么东西她一瞧就能看出点儿端倪来。就上回我在长淮大街的那家‘同春斋’看上了一幅字,刚好碰到华宁姑姑,她说那字有些不妥我就没买,后来被刘丽京买了去,你们猜怎么着,最后真就被人说穿是假的,可省了我好大一笔银子。”
长孙愉愉被赞得笑了笑,楚杰就痴痴地看着她,失了魂似的,他哪里是来看画的呀,明明就是来看人的。
虽然两人隔着辈分,又是一家血脉,但也挡不住男人喜欢美人,姑姑,姑姑的叫着,指不定还别有意趣。
陆行扫了一眼楚杰,并不意外他的举止。这京城里但凡见过这位县主的男人,谁不对她捧着吹着的?
“别夸她了,她那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什么用?反而弄得我这幅画不尴不尬的。”晋阳公主转头对陆行道,“陆修撰,你也看了这许久了,可有什么发现?”
陆行沉吟了片刻才道:“这幅画应当是被人揭成了两层,公主这幅是上面那层,底下那层却是后人填补的,所以看着像真的,却又有些别扭。”
晋阳公主和庆阳王父子听了这话都有些惊讶。
“如此的造假手法本王还从没听过,这一张纸还能揭成两张?这得什么功夫啊?”庆阳王道。
陆行笑了笑,没接话茬。
人总是这样,自己做不到的就觉得别人也做不到。
“那陆修撰是什么意思,我们需要把这幅画重新揭开来判断真伪?”楚杰问,他这口气有些不好,主要是进来之后晋阳公主和华宁县主的注意力明显都偏重给陆行了,这让还是少年的楚杰很是不快。
“那可不行,即便真如陆修撰所说,那上面这层也还是石悉知的真作,揭开来万一出了岔子岂不是毁了这画?”晋阳公主连忙摆手道。
陆行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刚才没说怎么验明真假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华宁姑姑你怎么看?你觉得陆修撰说的这种造假手法可行不可行啊?一张薄薄的纸要揭开成两层,还把下头那张给重新填补,费这么大功夫,他们图什么啊?”楚杰问长孙愉愉道。只是他这话问得就差点儿意思了,图什么?想来底下那幅画他们也用来做了一幅石悉知的画,拿去卖另一个买主了,这可是双倍的利润。
不过既然楚杰问起了长孙愉愉,她少不得要开口。“娘,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毁掉的那幅谷苍山的画?”
“啊,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晋阳公主恍然道。
“谷苍山?”庆阳王吃惊道。那可是能够跟石悉知比肩的大画家,而且离现在更为久远,一幅谷苍山的话也是价值连城,“毁了?”庆阳王的语气已经有痛心疾首的意味了。
“可不是么?就是被这丫头给弄坏的,把我给心疼坏了,我记得那还是我第一次拿戒尺打她的手心。”晋阳公主道。
长孙愉愉无奈地看向她母亲,“娘,我的意思是,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说要重新装裱,那画裁下来后,我看着卷边儿了,一时好奇就去揭,真揭成了两层,可惜被我给揭坏了。”她那时候年纪还不大,并没意识到那幅画有多珍贵。
晋阳公主道:“是哦,你一说我又想起来了,看来这画纸还真能揭成几层。”
楚杰道:“即便这样,咱们今儿也没什么进展,也不能再揭开试试,这画是真是假还是说不清?哎。”
晋阳公主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托陆修撰的福,至少咱们知道这画有些别扭,别扭又出在哪儿了。”这话算是晋阳公主认可了陆行的说法。
虽然也不算彻底看清真假,但至少有所收获,晋阳公主还是很高兴的,于是盛情地邀请了陆行和庆阳王父子一同欣赏她这些年收藏的字画。
晋阳公主府的收藏统共加起来也有一百余卷了,其中不乏大家、名家之作,看得庆阳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连连赞叹晋阳公主的收藏之丰。
长孙愉愉跟在旁边也是与有荣焉,她家收藏的字画的确丰富,她用余光扫了扫陆行,这人一路虽也有感叹,但脸上的神情却一直是收着的,怎么说呢,就好似他那种赞叹是生生地挤出来的,实则他心里并没多大惊讶。真是叫人生气。
长孙愉愉心里翻了个白眼儿,穷酸又爱面子之人就是这样,打肿脸充胖子,没见过世面也要强行装得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以防被人笑话。
送客时,晋阳公主先送了庆阳王父子上马,回转头来再送陆行,然后寻了个合适的契机道:“陆修撰既然听闻过这种作假手法,那你可知道谁能修复这样的画么?我那幅谷苍山的画毁了实在可惜,以前不知道还有这种造假手法就算了,如今知道了,那必定有人是有法子修补的,对吧?”晋阳公主一脸期盼地看着陆行。
陆行没答话,却扫了一眼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知道陆行的意思,她曾经跟他说过,让他少上自己家来的,可这会儿这事儿就难办了,那幅谷苍山的画就是被她自己给毁了的,一直以来修复它也是她的心愿,但她又不甘心自打嘴巴。
“娘,你就别为难陆修撰了。他是前途大好的翰林官,却不能跟咱们这些勋贵走太近的,否则就是妨碍他的前程。”长孙愉愉这话就说得太直白了,完完全全是冲着陆行激将去的。
晋阳公主蹙了蹙眉,“愉愉!”她转头对陆行道,“抱歉,小女实在被我娇惯得不成样子了。”
陆行拱了拱手,这是脚底抹油恨不能立刻就走的意思了。
晋阳公主却斥责长孙愉愉道:“给我进去,没有我的话,不许再出来。”
长孙愉愉委屈地看了晋阳公主一眼,又瞪了陆行一眼,跺跺脚转身飞速地走了。
晋阳公主朝陆行歉意地道:“抱歉啊陆修撰,天色也已经晚了,你路上小心些。”
陆行离开公主府后并没直接回家,而是转到去了陈府,探望自己的姨母。
陈一琴借着送他出门的机会,将陆行拉到一边儿问,“九哥,你今日是不是去华宁家里了?”
陆行点了点头。
“她怎么样啊?病好了么?脚呢?我娘还在气魔鬼滩的事儿,都不许我去探望她。”陈一琴道。
陆行想了想,都能肆无忌惮地跺脚了,显然是没事儿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哎。”陈一琴叹了口气,“她这回的病也拖得太久了,只怕还是伤了心,谁知道定军侯世子会和孔……”说到这儿陈一琴突然打住了,因为她一下意识到自己好似泄露了长孙愉愉的心事。
陈一琴乞求地看向陆行,“九哥,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
“说什么?”陆行装傻地道。长孙愉愉那点儿心思他当然知道,但凡有眼睛有脑子的谁能看不出?还用得着藏么?
陈一琴闻言知道陆行这是应下来了,她松了口气道:“九哥,其实这次魔鬼滩的事儿,我当时虽然害怕,但事后想起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而且我感觉我以后再遇到难事儿,急事儿,就能更从容些了,这也算是历练吧。”
陆行道:“你今后有了孩子就知道姨母的心情了,你觉得是历练,对她却是焦心灼肺,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姨母可怎么办?”
陈一琴知错地点点头,“不过真不怪华宁,当时是我坚持要进去的,她还劝我来着呢。”
“如果不是她,你不会有这种念头的,阿琴。”陆行道。
这却是实话,陈一琴也没想到自己能有那种胆子,可是她太羡慕长孙愉愉了,羡慕她的勇敢无畏,活得那么恣意畅快,所以她也想试试。
恣意畅快的长孙愉愉这会儿正被她母亲数落来着。“愉愉,你今日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教你如此没有礼数了?”
长孙愉愉不服气地道:“我就是故意的,娘,你对陆九是不是殷勤得过分了?生怕他不知道你想招他为女婿么?”在外人面前她娘都是喊她“华宁”的,可是当着陆行却叫自己“愉愉”,这实在是有些亲近得过分了。
晋阳公主蹙眉,“你是这样想我的?如果我真下定决心要招他为女婿,他就不可能和韦家定亲。”
这下轮到长孙愉愉迷惑了,“那你为何对他那样殷勤啊?”
第56章
晋阳公主叹了口气, 拉着长孙愉愉坐下,“愉愉,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别看现在这般鲜花着锦似的,可那就是无根之萍。一旦你皇帝舅舅……”
晋阳公主顿了顿,有些话是不能直说的。“所以我们总得提前打算的。陆修撰乃是六元之才, 又年轻有为, 你皇帝舅舅是将他当做嗣君的重臣在培养的, 将来大学士之位必然有他一个。咱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求于他,不趁着现在拉拢他, 临时抱佛脚可没用。”
其实这个道理长孙愉愉也知道的,就是陆行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一点儿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 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旷野里。
“愉愉, 今日你实在太无礼了,你得去给陆修撰赔礼道歉,而且那幅谷苍山的画娘就交给你了,你负责给我找人修复好。否则从今往后你的月银就得停了,用来赔偿娘这幅画。”
长孙愉愉像是不认识自家娘亲一般地看着她。
“娘。”长孙愉愉未必在乎那月银, 但晋阳公主这态度她却不能不在乎。
“今日你就去陆修撰那儿道歉,我让婉姑陪着你去, 监督你。”晋阳公主不容辩驳地道。
长孙愉愉嘟嘟嘴, 却也没敢说不。
马车行到东阳坊的小巷时, 还是进不去, 长孙愉愉只能下车走路, 好在陆行家里那老苍头十分勤快, 整条巷子他都会主动打扫, 所以干干净净的,不像别的小巷子经常有污水和杂物。
长孙愉愉到陆行家里时,满以为他早该回来了,结果这会儿都点灯了,他却还不见踪影,她就只能又无聊地在堂屋里等着。
那老苍头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延请了长孙愉愉入座上茶,就忙乎自己的去了。不过这回长孙愉愉见陆行家里多了个人,是个老太太,好似司厨的,且还眇了一目,想想那老苍头似乎腿也瘸了一点儿。
陆行这都用的什么人啊,又老又残,按说也是簪缨世家出身,当不至于这般穷酸的。不过长孙愉愉也想得通,毕竟陆行从小死了爹,他娘也早早去了,他又没有亲亲的兄弟姐妹,他这一脉就他这根独苗,不被看重也是应当的,估计小时候也没少吃苦。
就这功夫,华宁县主已经给陆行脑补出一个悲惨人生了,但她居然没有任何同情心。
最后长孙愉愉等得都打瞌睡了,才见陆行从外回来,而且还带着一股酒气,好在眼神还算清醒。
“陆修撰。”长孙愉愉从堂屋迎到了院子里,这算是赔罪之人该有的态度,但鼻子却已经嫌弃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憋得没法儿了,才微微侧头重新吸口气。
陆行见着长孙愉愉没怎么惊讶,主要是巷口那辆马车太招摇,扫一眼就看出是谁的了。“县主贵脚踏贱地,不知有何事找下官?”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儿讽刺意味,长孙愉愉心知陆行估计对自己也是很不满的。
“我是专门来道歉的,陆修撰。”长孙愉愉双手抬起请罪道,“白日里我说话实在太无礼了。”
陆行看着长孙愉愉没说话,以他的脑瓜子只随便想想就知道长孙愉愉的态度为何前后判若两人了,这必然是有求于人。
“县主不用过意不去,今日你的话并没有错。”陆行道,这就是承认不想跟勋贵来往了。
长孙愉愉听了心里想炸毛,但脸上却还得保持抱歉的笑意,“不是,是我太无礼了。陆修撰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去没能知恩图报,实在汗颜。”
“县主无需记挂在心上,当初县主送下官那幅画已经足够抵偿了。”陆行有些冷淡地道。
其实陆行对她一直都是冷淡的,但刚才这句话长孙愉愉却觉得他尤其冷淡,比先才那阴阳怪气的讽刺还冷淡。
至于那幅画,够什么够啊?她长孙愉愉的命难道才值一幅画?反正现在陆行是说什么,长孙愉愉都有反驳的地方,却又只敢在心里反驳,这就导致她对他的观感越发复杂了。
“那是陆修撰大度,但我实在是太失礼了。”长孙愉愉更加诚恳地道。
陆行冷笑一声道:“或者,县主再送我一幅我爹的画,咱们就两清了?”
长孙愉愉被陆行给堵得想跳脚,最后却只能挫败地道:“你爹,他不怎么喜欢画画。”这是实话,长孙愉愉受了陆行的救命之恩,心里当然想赶紧了了这段恩情,所以也着人打听过他爹还有没有什么字画之类的,结果就是没有。
陆行被长孙愉愉给逗得笑了起来,是真的那种笑,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别说,这讨厌鬼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牙齿很白,笑着叫人如沐春风,长孙愉愉只在心里感触了片刻就立刻撇开了这画面。
笑玩之后,陆行才正色道:“县主是想问我谷苍山的那幅画找谁修复是么?”
来意被人点了出来,长孙愉愉只能点头承认,心里又松了口气,陆九不装傻就好。
“我虽然知道有人使用那种方法造假,但我跟他们却无往来,也只是听人说起过而已,所以实在帮不了县主。”陆行道。
长孙愉愉当然接受不了这种结果,因为她娘肯定不会接受。为着她的月银,还有作古了的谷苍山,长孙愉愉也得再接再厉。
“我当然知道陆修撰跟造假之人不会有往来,只是还请陆修撰帮我们想想,还有谁可能知道谁有这等修复的本事。”长孙愉愉眨巴着大眼睛略带乞求地道。她很清楚自己用出这样的表情时有多少说服力,但凡她使出这招,就没人能抵御。
陆行笑了笑,“县主,这会儿实在是太晚了,你留在这儿会招人口舌,你的歉意下官已经知道了,那事儿下官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这是逐客了,而且还把她的话完全当成了耳边风。
长孙愉愉心里都快把陆行这块木头给骂死了,这人眼睛真是白长了,真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就不打扰陆修撰了。”
回到宁园,长孙愉愉都还在生气,气得拿手锤床,“气死我啦,气死我啦,这个又臭又硬的臭书生,就是个呆子,还不长眼睛的。”
气归气长孙愉愉一时还真拿陆行没办法。
好在很快就有事情分了长孙愉愉的注意力,因为朱慧兰回来了,可算是赶在顾静婉成亲之前回来了,还等着她的银子替顾静婉添妆来着。
“你瘦了许多,看来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跑还是太辛苦了。”长孙愉愉看着从胖变成圆润的朱慧兰道。
朱慧兰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还好,主要是我一直都吃煮青菜,还是县主你教我的,就是皮肤糙得厉害。”
长孙愉愉道:“我想到了,所以特地给你制了一罐子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