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用两根竹竿将这张红纸张起来,放在城门口,又看了两遍,对自己觉得很满意。
可是他要“高价出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他自己?
叶开当然不会出卖自己。
日色渐高,已近正午。
他忽然从怀里拿出个青铜面具和一块玉牌,用绳子系起来,高挑在竹竿上。
这正是多尔甲的遗物。
狰狞的青铜面具,在太阳下闪闪的发着青光,玉牌却晶莹圆润,珍贵可爱。
进出城门的人,都不免要多看他两眼,却没有人来问津。
这面具实在太可怕,谁也不愿买这么样个面具带回去。
叶开当然也不会着急。
这面具只不过是他的鱼饵,他要钓的是条大鱼。
——一条会吃人的大鱼。
忽然间,一辆黑漆大车在前面停住。
这辆车是从城外来的,本要驰过去,停得很突然。
一个服饰很华丽,白面微须的中年人伸出头盯着竹竿上的面具和玉牌看了两眼,就推开车门走下去。
终于有生意上门了。
叶开却还是很沉得住气。
要想钓大鱼,就一定要沉得住气。
这中年人背负着双手走过来,一双看来很精明,很锐利的眼睛,始终盯在竹竿上,忽然问道:“这是不是要卖的?”
叶开点点头。
指了指红纸的八个字。
中年人淡淡道:“这块玉倒是汉玉,只可惜雕工差了点。”
叶开道:“非但雕工差了些,玉也不太好。”
中年人面上露出笑容,道:“你这人做生意倒还很老实。”
叶开道:“我这人本来就老实。”
中年人道:“却不知你想卖什么价钱?”
叶开道:“高价。”
中年人道:“高价是多少。”
叶开道:“你不妨先出个价钱。”
中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眼竹竿上的玉牌,道:“三十两怎么样?”
叶开笑了。
中年人也笑了,道:“这价钱我虽已出得太高了些,可是君子一言,我也不想再杀你的价。”
叶开道:“三十两?”
中年人道:“十足十的纹银三十两。”
叶开道:“你是想买哪一样?”
中年人道:“当然是这块玉牌。”
叶开道:“三十两却只能买这根竹竿。”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看不见了,沉下了脸,道:“你想要多少?”
叶开道:“三万两!”
中年人几乎叫了起来:“三万两?”
叶开道:“十足十的纹银三万两。”
中年人吃惊的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疯子。
叶开悠然道:“这块玉牌的玉质虽然不太好,雕工也很差,可是你若要买,就得出三万两,少一文我都不卖。”
中年人一句话都不再说,掉头就走。
叶开又笑了。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在笑。
“一块玉牌就想卖三万两,这小子莫非是穷疯了?”
“这种价钱,也只有疯子才会来买。”
当然已没热闹可看。那辆黑漆大车已转过街角,看热闹的人也已准备走。
谁知街角后突又传来马嘶声,那辆黑漆大车忽然又赶了回来,来时竟比去时还快。
赶车的马鞭高举,唿哨一声,马车又在前面停下。
那中年人又推门走了下来,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大步走到叶开面前,道:“你刚才要三万两?”
叶开点点头。
中年人忽然从身上拿出一叠银票,数了又数,正是三十张。“拿去。”
他居然将这三十张银票全都递过去给叶开。
叶开却没有伸手接,反而皱了眉,问道:“这是什么?”
中年人道:“这是银票,全是京城四大恒开出来的,保证十足兑现。”
叶开道:“保证十足兑现?”
中年人道:“我姓宋,城西那家专卖玉器古玩的“十宝斋”就是我开的,这里的街坊邻居们,想必也有人认得我。”
“十宝斋”是多年的金字招牌,宋老板也是城里有数的富翁。
人丛中的确有人认得他。
可是,做生意一向最精的宋老板,怎么肯花三万两银子买块玉牌?莫非他也疯了?
叶开却偏偏还不肯伸手去接,又问道:“这银票是多少?”
宋老板道:“当然是三万两,这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一共三十张,你不妨先点点数。”
叶开道:“不必点了,我信得过你。”
宋老板终于松了口气,道:“现在我是不是已可将这块玉牌拿走?”
叶开道:“不行。”
宋老板怔了怔,道:“为什么还不行。”
叶开道:“因为价钱不对。”
宋老板的白脸已变黄了,失声道:“你刚才岂非说好的三万两?”
叶开道:“那是刚才的价钱。”
宋老板道:“现在呢?”
叶开道:“现在要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
宋老板终于叫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一条忽然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
旁边看热闹的人,表情也跟他差不了多少。
叶开脸上却连一点表情也没有,悠然道:“这块玉并不好,雕工也差,可是现在无论谁要买,都得三十万两,少一文也不卖。”
宋老板跺了跺脚,扭头就走,走得很快,可是走到马车前,脚步反而慢了下来,脸上又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竟像是在恐惧。
他恐惧的是什么?
他自己的马车里,有什么能令他恐惧的事。
最奇怪的一点,还是三万两这价钱明明已将他气走了,他为什么去而复返?
叶开的眼睛里在发着光,一直盯着马车的窗子,只可惜车厢里太暗,从外面的阳光下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
宋老板已准备去拉车门,但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刚伸出手,又收了回来。
车厢里却像是有个人轻轻说了句话,谁也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宋老板却听见了,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忽然又被人踢了一脚。
是谁在车厢里?
为什么一直躲在里面不露面。
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