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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湾眼睛一亮,抬头眼巴巴地看南雅。
南雅对她淡淡一笑,宛湾接过棒棒糖,脆声道:“谢谢周洛哥哥。”
“妈妈再见。”
南雅目送宛湾入园。
周洛起身,又变出一根棒棒糖,笑一笑:“给你留了一根。”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招是他昨晚顿悟的。
南雅面无表情:“厚脸皮。”
说完,转身就走。
周洛被她骂得一阵筋络舒畅,紧随其后,恬不知耻地说:“最近,经过深刻的反省、再反省、和再再反省,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偏见、愚昧和错误。我把你捐的那本诗集借出来了,简直是精神洗礼啊,你看我,有没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不看也没关系,我讲给你听。——那本诗集,啊,写的真好啊,但就是看不懂。要不,你给我解释一下,或者我们找个时间探讨探讨。”
南雅停住,绷着脸:“周洛——”
“诶!”周洛立刻抢答。
“——你到底想干什么?”
“求学啊!”周洛万分认真,“听说你喜欢文学,你又是我同一个高中的师姐,我们就不能切磋切磋探讨探讨?多多交流才能让彼此都进步提高呀南雅师姐!”
师姐……
他够赖皮,但她也够冷静。
南雅不理会,径自往前走。周洛橡皮糖一样粘上去,跟着她拐过一条条山坡小巷。
青翠的巷子里,她身上开着花,而他是一只蜜蜂。
“诶,小师姐,你喜欢谁的诗啊?我喜欢惠特曼,你呢?”
不理。
“我最喜欢那首——哦,船长!我的船长!”
不理。
“我就会这一句,从死亡诗社里看到的。死亡诗社,小师姐,那部电影你看过吗?特别好看!”
不理。
“这首诗下一句是什么?哦,船长!我的船长!”他胡言乱语,“扬起风帆,带我在浩瀚的大海上破浪乘风——”
南雅忍无可忍:“船长,我的船长,我们险恶的航程已经告终,我们的船安渡过惊涛骇浪,我们寻求的奖赏已赢得手中。”
“啊,原来是这样,你都背得?后面呢,后面是什么?”
又不理了。估计是看出了他的招数。
“你也不记得后边的?”
激将法也不吃了。
“那这首等我看了再讨论。你那个诗集在哪里买的,里边的诗真好,我也想买一本。”
不理。
“每首我都喜欢,你喜欢哪首呢?”
还是不理。
“我觉得德国诗人贝恩的那首《郁闷之事》很有意思。”少年滔滔不绝,开始念诗,“《郁闷之事》——贝恩‘比如不懂英语,
却听说有一本不错的侦探小说,
没译成德语。
比如大热天看见一杯啤酒,
却买不了。’”
少年和少妇隔着一人的距离,一冷一热,并肩走在晨曦初照的青石巷,她穿着水粉色的旗袍,他一身蓝色的校服,她不言不语,他轻轻念诵,念到半路,卡了壳:
“
‘极其郁闷的事:——’
是——”
是什么?
他好像忘了。
他抓耳挠腮,皱眉苦想:“是——”
“‘极其郁闷的事:’”她淡淡地接过,说,“
‘受邀做客,
可自家房间更安静,
自家咖啡更香醇,
你也无意谈天说地。
最郁闷的事:没——’”
没想,周洛突然打断:“最郁闷的事:想挽回一段友情却搞砸一切,给她道歉而没得到原谅,悔不当初又不能逆转时间。”
千防万防,还是让他得逞。
南雅默然。
周洛偷偷看她。
她半垂着眼,几缕碎发被晨风抚到额边,被阳光晕成金色。
她转眸看他,正好撞见他紧张而期盼的眼神,满满都是歉疚,少年的脸干净又清新,像清晨山里的空气。
南雅继续往前走。
心里叹了口气,毕竟是个孩子。
到分叉口,南雅轻声说:“再不走,上学要迟到了。”
一听她语气,就知和好了。周洛心中郁闷一扫而空,问:“小师姐,有几首诗我是真的不懂,下次能跟你讨论么?”
南雅无言半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周洛猴子似的一跳老高,脸上挂了大大的笑容:“那我去上学啦!”
说完了还不走,两只眼睛亮晶晶盯着南雅,一脸灿烂地等待批准。
南雅无奈,拿他没办法:“去吧。”
“小师姐再见!”
少年飞奔进巷子,一边奔跑一边不时地回头倒着跑,冲她大声喊叫:“
‘最郁闷的事:没死在夏天,
当一切都明亮,
铲子挖土也轻松。’
德国的贝恩,我谢谢你!”
第12章
周洛头上冒汗,脸通红,一甩手把校服搭在肩膀上。他狠狠吸一口烟,烟雾没下喉咙,陈钧抢走他手里的半截烟屁股:“该我了。”
陈钧吸得有些猛,差点没呛着,手一抖,烟灰弹出去,飞到周洛的校服上。
周洛抖抖衣服,把烟灰弹干净。
秋天的傍晚有点凉,但最后一节体育课刚打过球,身上都是汗。烟灰站在湿漉漉的手指上,捻都捻不开。
“怕你妈检查?”陈钧故意埋汰。
周洛斜他一眼,粗粗的眉毛微微挑起:“你有种,现在去你妈面前抽。”
陈钧嘿嘿一笑:“你都不敢我哪敢?”
周洛把额前的碎发抹到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
陈钧搭上周洛的肩膀,把烟还给他:“该你了。”
他手臂黏糊糊全是汗,周洛嫌弃地打开:“都给你。”
陈钧乐得其所,抽着最后几口,眉毛飞了飞:“诶,你听说那件事没?杨小川和史佳丽——那个那个了。”
周洛眼神挪到他脸上:“哪个?”
“你说哪个?发生关系了,睡觉了,搞上了。”
周洛一愣:“他们敢——?”
“是嘞,胆子够肥的。”陈钧咂舌,“杨小川干了这事儿后在我们面前都不一样了,拽得二五八万。”
一群放学的同校学生追赶着经过,陈钧赶紧扔了烟,闭了嘴。
山风有些凉,周洛重新穿上校服,书包甩在肩上,沿着台阶往山下走。路过一片荷塘,秋风吹来枯败的荷叶香,周洛心里有不小的激荡,泛泛之交,他们这年纪的孩子只敢幻想却不敢做的事。他无法想象和他坐一个教室的同学做了那种事,他在凤凰花树的木窗外看到的那种事。一想到同龄的少男少女已经突破禁忌做到那种程度,周洛就觉全身一阵刺激。
陈钧犹自抱怨:“你不知道杨小川那屁样儿,说什么干了那事他就是男人。气死老子了,真想揍他。”
周洛哼一声:“无聊么?”
“我要是你,我就哄哄张青李,跟她干一回。”
周洛转头:“你说什么?”
“张青李喜欢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她长得还行,就是黑了点儿,你……”
“你脑袋里就没点儿正常的东西?”周洛说。
陈钧遗憾:“我是没女的喜欢,不然早哄上手,轮得到杨小川在我面前耍威风。”
陈钧说几个同学约好去揍杨小川,问周洛去不去,周洛觉得他们简直无聊神经到可以,说要回去看书。
周洛下了山坡,独自走进倾斜的巷子,心想这个年纪的男孩果然个个是豺狼,一肚子流氓坏水。再一想自己,他可不就是这样,做梦都想把南雅吞到肚子里。
这么一想,周洛又有点儿乐了。
得,小流氓就小流氓。
周洛加快脚步,往山坡下跑。
主街是清水镇地势最低的地方,如倒置的蛋糕底层,一排商户后边是山坡树荫以及上层的矮墙和巷子。
南雅准备关后门时,听见哐当一声重物砸地,周洛从天而降,拍拍屁股上的树叶。一抬头,笑眯眯看着她。
南雅:“……”
南雅要关门,周洛赶紧往里挤。南雅也用了大力气,是不肯让他进门的。周洛挤在门缝里,一手一脚伸进去,泼皮耍赖:“哎呀疼,你再不放我就叫了啊!”
“你出去!”
“呀!疼~”周洛开始叫唤。
穿鞋的就怕光脚的,讲理的就怕耍赖的,南雅毕竟不想隔壁听到,黑着脸松了手。
周洛喜笑颜开,麻溜地挤进门去,手也不疼了,脚也不痛了,殷勤地给她关上后门。
南雅如同看着一个疯子:“周洛,你好歹是个好学生。”
周洛笑:“只成绩好样貌好。德智体美劳就占了智和美。”
他耍嘴皮子,她却不给好脸色:“你出去,我不想别人见了说闲话,对你我都不好。”
她要去开门,周洛闪身敏捷地推开她的手,挡住后门,不满:“说什么闲话?我们俩清清白白的。再说,你还怕别人的眼光么,我以为你是不在乎的呀。”
南雅抬眸瞧他,淡淡一笑:“听听你的激将法多拙劣。我的确不在乎,但我也不会放任自己成为那个样子。”
周洛皱眉:“怎么放任了。说个话都不得了?”
南雅说:“周洛,我不需要朋友。你往我这儿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外人的想法都不会单纯。事情闹开,你就算长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到时关系撕裂,你和我在漩涡中心怎么应对,又怎么面对对方?指望不露出丑陋撕扯的一面?多不好看呀。你也不希望那样发展,是吧?”
周洛愣了愣,却迅速冷静,他的确太冲动,她一理智挑明,他就服气了。
然而,他并不想放弃:
“我尊重你说的一切。真的,小师姐,但你有一个地方做错了。”
“哦?”
“你就该跟我说,‘周洛,你不准招摇,不准被别人发现,不然我们就绝交。’而不是一开始就把好人推走,对不对?——镇上那群神经病你理她们做什么,你拿个罩子把自己罩起来,她们就不说你了?是不是我不来她们就不会说你了?”
周洛见她不说话,又道,“再说,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是吧?如果不为你着想,我是不是就从前门走了,何必小心翼翼爬后门?我要真是个疯子,只管自己不顾你,我就光明正大闯进来了,对吧?”
南雅默然。
过了半刻,问:“你跑来干什么?”
周洛这才笑了,说:“你不是答应了的么?”
“我答应什么了?”
“小师姐,你答应了我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你。我书都带来了,难道叫我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