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看着我,似乎想说话,但是又有些犹豫。

奇了怪了,我妈也有难以启齿的事情?我揣着好奇心,问道:“妈,你想撒尿了?”

“咳咳,”我妈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下,“小宴,妈跟你说件事。”

我:“什么事?”

我妈说道:“你爸前些日子找过我。”

我皱眉:“然后呢,你有没有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我妈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他毕竟是你爸,你何必这么恨他。”

我:“你不恨他吗?”

我妈一改平时的疯疯癫癫,叹息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就没有力气恨他了。”

我:“可是他背弃了你。”

我妈不答话,只是问道:“那么,你恨于子非吗?”

于子非?听到他的名字,我有些黯然。我不想见他,不想提起他,可是,我恨他吗?

我妈见状,又说道:“你看,你也已经放下于子非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爱呀恨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我抬头,说道:“谁说我放下了?我恨于子非,我恨所有抛弃我的人!”

我妈握着鱼竿的手抖了一下,她说:“小宴啊,你这孩子太偏激了。你要知道,一个人幸福不幸福,不在于别人怎么对待他,而是他怎么对待这个世界。”

我低头不语。

我妈又说道:“傻丫头,放下别人,也是为了放过自己啊。”


22)故人来


十一假期过得还不错,我妈虽然都快领老年证了,不过上山下河的,精神抖擞着呢。

当然有一件事还是让我不爽了一下。据我妈交代,我那生物意义上的爸爸之说以找她,是想趁着假期,和我们娘儿俩吃顿饭。我问我妈,有没有答应他。

我妈摇头,告诉我:他已经是她的陌生人了,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冷笑,我当然不愿意!

我妈于是无奈地叹口气,说,早知道你会这样。

快乐的日子总是容易过得飞快,很快的,我的假期终结了,我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假后第一天上班,我神清气爽地来到公司,大概因为好久没上班,我也破天荒表现得积极了一次,比平时早来了几分钟。一进公司的大门,就看到策划部的李敏。每个公司都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消息灵通,精力充沛,且十分具有八卦精神,一切能吊起人的脑神经的事件,都不会逃过他们的嘴巴和大脑。从智利大地震到人民币汇率,从明星绯闻到各种网络红人,一切都能成为他们的谈资。当然以上这些算是作料,他们的主力话题一般会围绕与公司相关的新闻,大的小的,好的坏的,官方的小道的,统统会被他们的口水浸泡一遍。

李敏刚好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看到李敏,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便打算离开。谁知这些八卦之星不仅口才好,身手也不差。李敏眼明手快,很快凑到我身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官秘书,你知道吗。”这算是开场白。

我只好支起耳朵,问道:“什么?”

我的态度极大地鼓励到了李敏,她眼睛亮晶晶地忽闪着,说道:“咱们公司新调来的市场总监,帅得要命!”

哦,帅哥呀。大概因为我最近吃苦都是吃在了帅哥身上,所以现在对帅哥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事实证明,凡是长得帅的,都不大正常,要么花心要么同性恋,说不准还有施虐倾向!

李敏见我不怎么关心,以为我是不信,便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刚才亲眼所见!而且他不仅长得帅,气质还好,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

连谦谦君子都说出来了,这李敏真是被迷昏了头了,不过我极度怀疑,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拿王凯作对比…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我只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官秘书,你来这么早啊。”

我回头,王凯正一脸贼笑地望着我。士别三日,他一点没变。长相还是那么的出众,气质还是那么的猥琐。

李敏当先摆出一个微笑,甜甜地叫了一声:“王总。”

王凯朝李敏点了一下头,还不忘附赠电死人不偿命的廉价微笑一枚。这种微笑有个学名,叫勾引式微笑。我在一旁看得,甚是无语。

从电梯里出来,王凯和我肩并肩走着,低头和我调笑道:“官秘书啊,你吃醋了?”

我抬头,笑眯眯望着他,答道:“王总,电脑重装得怎么样?”

王凯顿时变脸,愤愤地看了我一眼,幽怨地说道:“他不就会点反入侵的小伎俩吗,这只能算是作为丈夫的附加功能,你可别忘了,他的主功能还不过关呢。”

又来了!我翻了翻眼睛,懒得理他。

王凯把一份资料递给我,说道:“这个拿给市场部经理,顺便叫新来的市场总监来我这里一下。”

小的遵命。我接过资料,转身出门。

据说今天市场部新调来的总监是个帅哥,好吧我虽然最近对帅哥不怎么感冒,但也确实好奇他要帅到什么程度,才能是帅得要命,更何况还很有“谦谦君子”的气质。

我连市场部的大门都还没进,就差点摔一跤。大概是因为走得太急,脚下一绊,我朝市场部的门口跌去。

正常情况下,这时候应该从天而降一个帅哥,一把扶起我,然后也许我们会来个一见钟情什么的…当然鉴于以前的教训,我知道这种情况才是最不正常的,所以也没什么指望,只是下意识地去抓门把手,希望不要摔到地上。

然后,奇迹出现了。就是这时,市场部突然有人拉开门,我便不得不放弃门把手,直直地朝那人扑去。

那人见一个不明物体突然从门外扑进去,慌忙一把接住。

我站起身,抬头想和对方说句谢谢或者对不起什么的。然而当我看到他的那张脸时,我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子非低头看到是我,明显也是一愣。

我只感觉脚底一股寒意升起,然后遍布全身,接着,我的心越来越沉,很快沉到了底。

于子非扶着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脸,喃喃地叫了一声:“宴宴?”

我推开他,勉强在他面前站稳,然后说道:“借过。”说着,从他身侧走进去。

把资料交给市场部经理后,我顺便朝他打听:“新来的市场部总监姓什么?”

市场部经理答道:“他姓于,刚刚还来过,”说着,他朝门口望了一下,又说道,“就门口那位,他还没走呢。”

我心里又哆嗦了一下。和市场部经理说了谢谢之后,我硬着头皮挪到一直像石头一样站在门口的于子非面前,低头说道:“于总监,王总让你过去找他。”

沉默。

我以为于子非没听懂我说什么,正想再重复一遍,没想到他却开口了。

他低声叫了一声:“宴宴。”

“于总监,请叫我官秘书。”我说完,不敢看他,低着头从他面前走过。

从脚步声来判断,于子非跟了上来。

我听说,人的魂魄是可以离开身体的,我想我今天的状态,大概就这个样子吧。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恍惚,失神,总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墨水浸泡了,浑浑噩噩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连王凯和我说话,我都回不过神来。

“官秘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哦。”

“身体不舒服吗?”

“哦。”

“小宴宴,中午想吃什么?”

“哦。”

“要不我们去吃情侣套餐吧?”

“哦。”

“小宴宴哪,今晚咱俩去开房间吧?”

“哦。”

“官小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王凯的一声怒吼,让我精神一振。我迟钝地抬起头望着他,呆呆地问道:“王总,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王凯担忧地低头看我,说道:“我以为你中邪了。”

我低头:“哦,我没有,只是…有些不舒服…”

王凯拉起我的手腕,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我挣脱开他的手,淡淡地说道:“不用了。王总,你…能不能放给我半天假?”

王凯点点头:“好吧,我送你。”

“不用,真的不用。”我说着,走出他的办公室。

“小宴,”王凯突然从后面叫住我,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别忘了,有困难找领导。”

“恩,谢谢领导。”

我回到家,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此时我已经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为什么又遇到他呢,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要遇到他呢?我明明都忘记他了,可是为什么一见他就大脑空白了?

他为什么叫我“宴宴”?他有什么资格?

我感觉有些冷,秋天来了,世界果然变冷了。我看着客厅里地板上铺洒的秋日的阳光,依稀能清楚地记得,在那些艳阳高照的秋天里,他站在阳光里,笑吟吟地叫我“宴宴”。

可是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突然感觉十分地困倦。

太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

于是我倒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

迷迷糊糊有人开门,关门,然后脚步渐近。此时我已经被吵醒,但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不愿起来。

江离走近了,低声说了句:“这个笨蛋。”

我懒得理他,继续在沙发上眯着。睡觉真好啊,睡觉就不用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这时,我的身上忽然重了一下,原来是江离难得发了一次善心,把外套盖到了我的身上。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看到他依然站在沙发前,便低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江离一看我醒了,立刻不满地向我开炮:“你是怎么回事,打电话又不接,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害我白跑一趟。”

我低头“哦”了一声,说道:“对不起。”

大概我的态度让江离很惊奇,他此时也忘记了数落我,而是弯下腰,抬起我的脸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惊讶道:“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我偏过头,淡淡地说道:“跟你没关系。”

江离站起身,抱着胸说道:“那就说点跟我有关系的,你的饭做好了?”

我摇摇头,刚睡醒。

江离皱眉,生气了:“官小宴你太过分了。”

我开口刚想说话,眼泪却“刷”地一下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23)江离的厨艺

我开口刚想说话,眼泪却“刷”地一下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江离蹲下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脸:“你…哭了?”

废话,你看不出来吗!

江离语气缓和了一下:“你哭起来比笑起来好看。”

我抬眼看了一下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真想一拳抡过去把他的脸打歪。

江离起身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过纸巾递给我:“脸皮这么厚都能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我接过纸巾,只擦眼泪不说话。是啊,我为毛哭啊,谁欺负我了?没有人啊…还有,谁说我脸皮厚了…

江离靠在沙发上,满不在乎地说道:“是不是你又把工作给丢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养你。”

我觉得他这是在幸灾乐祸,于是没好气:“谁要你养!”

江离却说道:“在外面受了欺负,跑回来朝我发火,你也就这点出息。”

我懒得理会他,起身准备做饭,顺便分散一下注意力。

江离:“你要干嘛?”

我:“做饭。”

江离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往下一拉,把我重新拉回到沙发上。

我这下真的怒了:“你做什么!”

江离不紧不慢地答道:“我怕你把厨房点了。”

“江离!你能不能看在我心情不好的份上就别欺负我了?”

“我没有欺负你,”江离思考了一下,突然站起身,说道,“好吧,我做饭,你监工。”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江离做饭实在是十分罕见的一幕,所以此时我也打起精神,和他来到厨房。

江离指着厨房的一角,对我说道:“你站在这里别动,只管监工。”

我老老实实照办。

江离把冰箱里的剩菜统统翻出来,扔掉不新鲜的,然后把剩下的放到洗菜池里,熟练地边摘边洗。

我有些奇怪:“你很专业嘛,不像不会做饭啊。”

江离低头一边洗菜一边答道:“我只会洗菜,以前在家是我妈做饭,我洗菜,我爸洗碗。”

多幸福的一家啊,我有些羡慕他。江离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他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以后我爸就是你爸,不用和我见外。”

虽然这话有点不伦不类,不过我心里还真是有些小感动。江离这人,偶尔也说句人话。

江离洗完菜,便把胡萝卜菠菜等一干蔬菜堆在一起,左手缩到背后,右手拎起菜刀便乒乒乓乓地“切”了起来。

我震惊在当场,许久才回过神来。然后,我哆哆嗦嗦地说道:“江离,你剁排骨呢…”

江离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怕切到手…”

看来江离是个珍爱生命的好孩子。江离出糗是难得一见的事情,虽然他没有切过菜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此时我还是十分珍惜机会,不厚道地笑了一下。

江离也不生气,脸不红气不喘地继续“剁”着那些可怜的蔬菜。

看着案板上那一堆杂色蔬菜,我脑子里竟然蹦出了一个极其恐怖的词汇:碎尸。

剁了一会儿,江离收起菜刀,十分满意地望了望我,问道:“还不错吧?”

我心里打了个哆嗦,违心答道:“还好。”

“那么,下一步怎么办?”

我盯着那堆菜思考了一下,终于痛下决心:“要不,就炒了吧。”

于是江离干脆利落地开火,捧着一把他刚刚切过的菜,抛进了锅里,然后有模有样地用铲子胡乱扒拉。

我也顾不得笑了,急忙上前说道:“不是那样不是那样,你得先洗锅后放油然后再放菜!”

江离把天然气关掉,转身指了指我刚才站的角落:“站回去。”

我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乖乖站回去。然后我就醒悟了,他大爷的,我为毛要听他的啊?

于是我不服气地用他的话反驳他:“江离,我怕你把厨房点着。”

江离满不在乎地答道:“没关系,有你呢!”

这叫什么话!

“江离,等锅热了再放油。”

“哎呀呀,不要放太多。”

“你笨哪,等一会儿再放菜。”

“好了好了可以了,然后放酱油…那是醋!”

“着火了!!!”我立即抱头蹲在地上,虽然我经常炒菜,不过着火事件还是比较少见,而且我这人很怕火。

江离急忙把锅盖盖到锅上,一点都不惊慌。他扭头看到我的熊样,得意地说道:“这一招在幼儿园里就学过。”

我:“…”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不会做饭的人是他,为毛到头来被嘲笑的人是我?

江离非常有成就感地把他炒的菜盛在一个盘…盆子里,是的,你没有看错,我也没有写错,的确是一个盆子!因为盘子装不下…

盛完菜,他又意犹未尽地说道:“还要做点什么?”

“要不,再蒸点蛋羹吧?”蒸蛋羹的失误率比较低,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除了鸡蛋,我们没有别的原材料了…

江离点点头表示对这个意见的肯定,就蒸蛋羹。

我好心提醒他:“江离,你还没有蒸饭。”

“对,还要蒸饭,”江离看着手中的鸡蛋,自言自语道,“先蒸蛋羹还是先蒸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