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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力赛,张阅微是她们的王牌选手。
“微微,过来坐。”棠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那一脸的热情洋溢,把张阅微恶心坏了。张阅微:“神经病啊你。”
“下午的接力赛,咱们好好打,一定要进决赛。”
“废话。”
“那你说,明天咱们能拿金牌吗?”
“你不掉链子就能。”
……
棠雪确实没掉链子,可张阅微掉链子了。
当天下午的接力半决赛她们确实顺利,但之后张阅微滑女子1000米的比赛,弯到超越时不慎和人撞成一团,双双跌出去,摔得很重,张阅微直接倒在冰面上起不来了,被担架抬出去。
棠雪快吓死了。
后面还有比赛,褚霞走不开,是霖城联大主管冰上项目的谢主任带张阅微去医院的,棠雪也跟了过去。片子拍出来,幸好没骨折,只是膝盖软组织挫伤,棠雪松了口气。
张阅微问医生:“大夫我还能滑冰吗?”
大夫正在小本本上记东西,闻言点头道,“能,休息好了就能,放心吧没事儿。”
“我是说明天,我还有比赛呢。”
医生写字的手停下来,隔着厚厚的近视镜看她:“明天?你这样子上场,你觉得自己能滑第几呀?你是想玩龟兔赛跑吗?”
“要不……打针封闭试试?”
“现在的小姑娘都对自己这么狠吗?”医生听得直摇头。
褚霞那边比赛一结束就赶过来,一边看病历一边听谢主任解释了张阅微的情况,听说张阅微还想上场,褚霞把病历一放,摇头道:“我不同意。”
“为什么?”
“这样对你的身体伤害太大,得不偿失。”
张阅微有点急,“那明天的接力赛怎么办?去年这块金牌就丢了,今年我憋着一口气就是想抢回来。”
“你不用管了,好好休息。”
“我休息不好!不是我说,褚教练,咱们还能指望谁,指望谁呀?”张阅微说着,看到棠雪站在一边,指了指她,“就指望这种货色啊?”
棠雪莫名躺枪,蹭了下鼻尖,说道:“张阅微你别瞧不起人,接力赛是四个人一起滑,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哦,那你先单项进个决赛给我看看。”
“B组决赛就不算决赛啦?做人不要那么心胸狭隘嘛。”
“你……”
褚霞有点头疼。又开始了,这俩人。“你们别吵了,”褚霞打断她们,“听我说。张阅微,当然了也包括棠雪……我要说的是,你们的父母把你们交给我,交给谢主任,我们就得对你们负责到底,不会让你们的身体有闪失的。你们都还年轻,路还很长,一块金牌而已,咱们丢得起。”
谢主任在一旁听得连忙点头,“对,是这样。”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痛的,本来竞争就激烈,他们最大的夺金点都在张阅微身上,丢金牌就是丢成绩,丢奖金。
“可是……”
褚霞摆摆手,“不要说了,没有可是。我是主教练,一切听我的。”
“那,褚教练,明天的接力怎么办呢?”
褚霞深吸一口气,想了一下,“赵瑞英补上来,她成绩还可以。”
“谁滑第二棒?”
褚霞的眼珠儿往天上转了转,最后,视线幽幽地飘向棠雪,落定,看着她。
棠雪虎躯一震。
张阅微往床上一歪,翻着白眼叹气,“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许多其他类型的接力赛,比如田径、游泳,最重要的一棒往往是最后一棒,俗称压棒选手。但是短道速滑的压棒选手经常是第二棒。
这是因为短道速滑的接力不像其他项目那样只交接一次,它大部分时间里可以自由交接,只不过最后两圈必须某一个人完成,不许交接。
根据多年经验的积累,目前通用的方式一般是:第一个选手滑一圈,之后选手们一圈半交接一次,直到最后交接到的那个人滑完剩下的两圈。
这样依次算下来,第二棒才是滑最后两圈的压棒选手。
张阅微本来在第二棒,棠雪第三棒,现在张阅微受伤,褚霞教练打算把棠雪提到第二棒的核心位置,所以张阅微才会绝望。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张阅微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滑稽的现实。
褚霞:“等你想明白了,你就能当教练了。”
——
吃过晚饭,谢主任和褚霞召集了明天有比赛的队员,开了个会。散会之后,褚霞留下棠雪她们四个明天滑接力的。因为人员有变动,原先布置的一些东西就不适用了,所以褚霞重新安排了一下战术。
讲完战术,棠雪犹犹豫豫地不肯走,褚霞问她:“你还有事儿吗?”
“褚教练,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嗯?你说。”
“为什么是我?”
褚霞没有回答,反问道:“棠雪,你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棠雪身体一震,连忙答道:“有!”
褚霞笑,“有信心就够了。”
棠雪呆了一呆。
但她心里总有些不安定,于是出酒店散了个步。北京的春天和霖城不一样,灰扑扑的,空气很干燥,地上和天上飞着白色的毛毛,她很不适应。这样走了一会儿,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给黎语冰打电话。
“黎语冰,你在哪里啊?”
“在酒店,你呢?”
“我想见你。”
“好,位置发我,你在原地等我。”
“嗯。”
第77章 5.5最新更新
黎语冰是跑过来的。
棠雪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她正无聊地蹲在马路边看来往的行人,他突然从她身边喊她:“喂。”
棠雪扭脸仰头看他。她蹲着,因为视角原因,从下往上看,视野里大部分是他的长腿。
黎语冰低着头,因为刚刚跑过,这会儿喘着粗气,额角挂着汗珠儿,路灯下反射着柔和细碎的光。
棠雪感觉黎语冰可能长翅膀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快飞到她身边。
黎语冰弯下腰看她,“干什么呢,像个乞丐。”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起来。
他力气大,握着她的胳膊往上提,就像提一只鸭子。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站起来。
棠雪被黎语冰提起来后,看到他穿着黑色半袖,手臂裸着,臂上肌肉结实突出。
四月份北京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棠雪问道:“你不冷吗?”
“不冷。”黎语冰松开她,“说吧,怎么了?”
棠雪刚要开口,这时,几个妹子说说笑笑地走过,其中一个妹子看到黎语冰的脸时,惊呼一声:“啊!黎语冰?你是黎语冰本人吗?啊啊啊啊啊!”
黎语冰一脸迷茫地看着那个妹子:“黎语冰是谁?我叫廖振羽。”
“呃……对不起对不起……”妹子和小姐妹们尴尬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小声说,“好帅哦!好像哦!不过黎语冰在霖大,怎么可能出现在北京呢,我真是脑子坏掉了哈哈哈……”
棠雪在旁边哼了一声,有点不屑,有点羡慕,又有点很不想承认的嫉妒。
黎语冰莞尔,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吧,说说你的事。”
俩人在附近溜达着。棠雪一边走,一边跟黎语冰讲了今天的突发事故。
黎语冰听罢,说道:“比赛都有应急预案,褚教练选择你,应该不是临时起意,他们肯定提前考虑过各种可能性。”
“黎语冰,其实……我心里挺没底的。”棠雪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头的这句话,她觉得好丢脸,可是说出来,又感觉轻松了很多。
“棠雪,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每年假期都会去加拿大训练,也会参加当地的一些比赛。”
“当然记得,你总是能赢回来很多奖品。”棠雪说着,瘪瘪嘴,有点委屈。黎语冰哪是来安慰她的,根本是在炫耀。
黎语冰听棠雪这样说,低头笑了笑,“那是小学。小学毕业以后,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哦?”
北美的小孩学冰球,12岁是一个分水岭。12岁以前,不允许身体冲撞,冰场上的竞争主要以技巧为主。黎语冰的技巧学得很棒,跟外国的同龄人打球如鱼得水,经常用技巧压制对手,占住上风,赢多输少。
这种顺风顺水的情况,在他12岁那年终结了。
12岁,冰球场上开始允许合理的身体碰撞。黎语冰发现,他所有的技巧,战术,都被那些看似野蛮的冲撞克制住了,完全发挥不出来。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用技术去统治比赛。这片赛场,不再是他所熟悉和理解的赛场。
棠雪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我一直对冰球有误解。这项运动的核心不是技巧,而是勇气,是看你有没有胆量在四十五公里的时速中迎头冲上去,去对抗敌人,同时也是对抗你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怯懦,对抗你自己。从此之后我试图改变打球的方式,尝试利用身体碰撞,这个过程有点艰难。因为我天生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你也知道,”黎语冰说到这里,声音放低了一些,“我小时候有多软弱。”
“黎语冰……”
黎语冰突然抬起食指,压在了她的嘴唇上,挡住她后面的话,“嘘——”
棠雪感受着嘴唇上那带着薄茧的指尖,心跳快了一些,眨着眼睛看他。
“我已经告别了曾经那个软弱的我,现在的黎语冰是勇敢和自信的黎语冰,现在,让我……”他说着,抬手按在她的头顶上,语气严肃得很,眼里却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让我,把黎语冰的勇气传给你。”
他给她传功的样子仿佛一个神棍,棠雪想笑,可是心房柔软得不像话。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勇敢的,无所畏惧的棠雪。记住,只要你足够勇敢,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棠雪勾着嘴角,“好哦。”
黎语冰放下手臂时,棠雪看到他肩膀上落着粉白色的花瓣,她一阵好奇,眼珠朝上转了转,发现他们此刻正站在一棵西府海棠下,路灯里的海棠花簇热烈奔放,如烟如云,香气浓郁。
海棠更远处是滑冰馆的后门,俩人相当于绕着滑冰馆走了一圈。
黎语冰立在海棠的花影下看着棠雪,“再给你一个拥抱。”
“不……”
她的拒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棠雪愣了愣,反手环住他的后背。
她心跳快得要命,脸埋在他胸口,闭着眼睛感受着他温暖宽阔的怀抱。有的时候,她也挺需要一个怀抱的。
“棠雪。”黎语冰在她耳边唤她。
“唔?”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会发光的棠雪。”
棠雪心里酸酸涨涨的,埋在他胸前低声说道,“你这话讲得相当客观了。”
黎语冰笑了一下,说:“明天赛后,我在这里等你。”
“好。”
——
晚上棠雪回到酒店,看到张阅微已经被人送回来了,她正靠在床上看手机,床边立着根拐杖。
褚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把这对见面就掐架的冤家安排在一个房间。
棠雪心情挺好的,哼着跑调的小曲儿走进房间,一进门,就问张阅微:“嘿,小微微,看什么呢?”
“关你什么事。”
“哟哟哟,嚣张劲儿,要不是你腿受伤了,我就把你腿打伤。”
“你在说什么鬼……”张阅微见棠雪要走过来,连忙把手机页面关掉,眼看着棠雪笑容荡漾,她越想越气,说道,“别以为滑第二棒是好事儿,你觉得自己能滑得起吗?到时候拖了全队的后退,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