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了解。”
几分钟后,哈利准备离去,他先打开一条门缝,左右查看。警卫咧嘴笑了。
“白天我们都把它关起来,反正麦兹纳犬的牙齿很细,伤口很快就会好的。我正在考虑买一只肯塔基梗,它们的牙齿是锯齿状的,可以咬下一大块肉。警监,你已经算很幸运了。”
“这样啊,”哈利说,“你最好警告那只狗,有个小姐会拿别的东西来给它咬。”
“什么?”哈福森问道,小心地驾驶车子绕过除雪车。
“某种软的东西,”哈利说,“黏土之类的,这样贝雅特和她的小组就能把黏土放进石膏,等它凝固之后,就可以得到那只狗的齿模。”
“了解,这个齿模可以证明佩尔·霍尔门是被谋杀的?”
“不行。”
“你不是说……”
“我是说我需要它来证明这是一起谋杀案,它只是现在缺少的一连串证据之一。”
“原来如此,那其他证据是什么?”
“就是常见的那些:动机、凶器、时机。在这里右转。”
“我不懂,你说你的怀疑是基于霍尔门用来闯入集装箱码头的钢丝钳?”
“我是说那把钢丝钳令我纳闷,也就是说,这个海洛因瘾君子是如此神志不清,不得不找了个集装箱来栖身,那他怎么可能机灵到去拿钢丝钳来打开栅门?然后我又仔细看了一下这件案子。你可以把车停在这里。”
“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能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动动脑筋,哈福森,这并不难,而且事实都摆在你眼前。”
“我最讨厌听见你说这种话。”
“我是为了让你进步。”
哈福森瞥了一眼比他年长的哈利,看他是否在开玩笑。两人开门下车。
“你不锁车门吗?”哈利问。
“昨晚锁被冻住,今天早上钥匙插在里面坏掉了。你知道凶手是谁有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
两人穿过马路。
“在大多数命案中,知道凶手是谁是最简单的部分,通常他们是明显的嫌疑人,比如丈夫、好友、有前科的家伙,但绝对不会是管家。问题不在于知道凶手是谁,而在于能不能证明你的大脑和直觉一直在告诉你的答案。”哈利按下“霍尔门”名牌旁的门铃,“这就是我们现在要做的,找出遗失的小拼图,把看似无关的信息串联起来,使其成为一连串完美的证据。”
对讲机吱吱作响,传出说话声:“喂?”
“警察,我叫哈利·霍勒,我们可以……”门锁嗡的一声打开。
“问题在于动作要快,”哈利说,“大多数命案要么在二十四小时内破案,要么永远破不了案。”
“谢谢,这我听过。”哈福森说。
比格尔·霍尔门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
“请进。”比格尔领着他们走进客厅。一棵未经装饰的圣诞树放在法式阳台的门口,等着挂上吊饰。
“我太太在睡觉。”哈利还没问,比格尔就如此说道。
“我们会小声说话。”哈利说。
比格尔露出哀伤的微笑:“她不会被吵醒的。”
哈福森迅速瞥了哈利一眼。
“嗯,”哈利说,“她吃了镇静剂?”
比格尔点了点头:“丧礼明天举行。”
“原来如此,压力很大。谢谢你们借我这个。”哈利把照片放在桌上。照片中的佩尔坐在椅子上,他的父母站在两旁,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说是包围,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去看。接着是一阵沉默,三人皆一语不发。比格尔隔着衬衫抓挠前臂。哈福森在椅子上往前移,又往后挪。
“你对药物上瘾了解多少,霍尔门先生?”哈利问道,并未抬眼。
比格尔蹙起眉头:“我太太只吃了一颗安眠药,这并不代表……”
“我不是在说你太太,你也许还有机会救她,我说的是你儿子。”
“那要看你说的‘了解’是什么意思了。他对海洛因上瘾,这让他不快乐。”比格尔还想说什么,却打住了,看着桌上的照片,“这让我们大家都不快乐。”
“我想也是。但如果你了解毒瘾,就会知道当它发作时,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比格尔颤抖的声音中透着愤怒。“你是说我不了解这个吗,警监?你是说……我太太……他……”他语带哭腔,“他的亲生母亲……”
“我知道,”哈利轻声说,“但毒品排在母亲之前,父亲之前,生命之前,”哈利吸了口气,“还有死亡之前。”
“我累了,警监,你来有什么事?”
“检验报告指出,你儿子死亡的时候,血液里没有毒品,这表示他处于很糟糕的状态。当一个对海洛因上瘾的人处于这种状态时,他寻求救赎的渴望会非常强烈,强烈到使他拿枪威胁亲生母亲。但救赎并不是在头上开一枪,而是在手臂、脖子、腹股沟,或任何能清楚找到血管的地方打一针海洛因。你儿子被发现的时候,那包注射海洛因的工具还在他口袋里。霍尔门先生,你儿子不可能开枪自杀,因为就像我刚刚说的,毒品排第一,其他次之,就连……”
“死亡也是一样。”比格尔依然双手抱头,但口齿十分清楚,“所以你认为我儿子是被人杀死的?为什么?”
“我正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比格尔沉默不语。
“是不是因为他威胁了她?”哈利问道,“是不是为了让你太太获得平静?”
比格尔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猜你去普拉塔广场等佩尔出现,他买完毒品后,你就跟上去,带他去集装箱码头,因为你知道他有时无处可去,就会去那里。”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这太离谱了。我……”
“你当然知道。我把这张照片拿给警卫看,他认出了我在打听的人。”
“佩尔?”
“不,是你。今年夏天你去过集装箱码头,询问可不可以在众多集装箱里找你儿子。”
比格尔双眼盯着哈利。哈利继续往下说:“你计划好一切,准备好铁丝钳和空集装箱。空集装箱是吸毒者结束生命的好地方,没有人能听见或看见他自杀,而且你知道,佩尔的母亲可以做证,说那把枪是他的。”
哈福森紧盯着比格尔,做好准备。但他并没有移动的征兆,只是用鼻子大力呼吸,伸手搔抓前臂,双眼看着空中。
“你什么都证明不了。”比格尔用放弃的口吻说,仿佛为此感到遗憾。
哈利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接下来的寂静中,他们听见楼下街上传来洪亮的犬吠声。
“它会不停地发痒,对不对?”哈利说。
比格尔立刻停止抓痒。
“我们可以看看是什么那么痒吗?”
“没什么。”
“我们可以在这里看,也可以去警署看,你自己选择,霍尔门先生。”
犬吠声越来越大,难道这里、市中心有一台狗拉雪橇?哈福森觉得有什么事即将爆发。
“好吧。”比格尔低声说,解开袖口,拉起袖子。
他的手臂上有两个结痂的伤口,周围皮肤红肿发炎。
“把你的手臂翻过去。”哈利命令道。比格尔的手臂下方也有一个同样发炎的伤口。
“被狗咬的,很痒,对不对?”哈利说,“尤其在第十天到第十四天,伤口开始愈合的时候。急诊室的一个医生跟我说,我不能再去挠伤口了,你最好也不要再挠了,霍尔门先生。”
比格尔看着伤口,眼神涣散:“是吗?”
“你的手臂上有三处伤口,我们可以证明是集装箱码头的一只狗咬了你,我们有那只狗的齿模。希望你有办法为自己辩护。”
比格尔摇了摇头:“我不想……我只希望让她得到自由。”
街上的犬吠声戛然而止。
“你愿意自首吗?”哈利问道,对哈福森做了个手势。哈福森立刻把手伸进口袋,却连一支笔或一张纸都找不到。哈利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他。
“他说他心情非常低落,”比格尔说,“没办法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真的不想再吸毒了,所以我就替他在救世军旅社找了个房间,里面有一张床,每日供应三餐,一个月一千两百克朗。我还给他报名了戒毒课程,要再等几个月。但后来他就音信全无,我打电话问旅社,他们说他没付房钱就跑了,后来……呃,后来他就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拿着枪。”
“那时候你就决定了?”
“他没救了,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他把我太太也带走。”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不是在普拉塔广场,而是在艾卡区。我说我可以买他那把枪。他随身带着那把枪,拿出来给我看,立刻让我付钱,但我说我带的钱不够,跟他约好第二天晚上在集装箱码头的后门碰面。你知道吗,其实我很高兴你……我……”
“多少?”哈利插嘴说。
“什么?”
“你要付他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