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钢丝钳把大锁剪断,钢丝钳就在尸体旁边。那你呢?你是怎么进去的?”

“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哈利,没有证据显示这件案子是……”

“我没说有证据啊。还发现了什么?”

“你说呢?一些吸毒工具、一剂海洛因、一个装有烟草的塑料袋。你也知道,毒虫会去捡烟蒂,把里面的烟草挑出来,这样连一克朗都不用花。”

“那把贝瑞塔手枪呢?”

“序号被锉掉了,锉痕很眼熟,是王子时代的枪支。”

哈利注意到贝雅特不愿意从自己口中说出汤姆·瓦勒的名字。

“嗯。血液样本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贝雅特说,“非常干净,令人意外,他应该最近都没吸毒吧,所以才头脑清醒,有能力自杀。你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我很荣幸被分派去向他父母通知这个噩耗。”

“哦……”贝雅特和哈福森异口同声地说。尽管他们才交往两年,但这种同步反应越来越频繁。

总警司咳了几声,众人转头朝摆放礼物的桌子望去,闲聊声逐渐停止。

“毕悠纳请求让他说一两句话,”总警司抖了抖脚跟,又顿了一下以达到效果,“我批准了。”

咯咯的笑声四起。哈利注意到莫勒朝总警司的方向露出犹豫的微笑。

“谢谢你,托列夫,也谢谢你和警察总长送给我的道别礼物,更要特别感谢大家送我这张美丽的照片。”

莫勒朝桌上指了指。

“大家?”哈利低声问贝雅特。

“对,史卡勒和几个同事一起集的资。”

“我怎么没听说?”

“他们可能忘了问你。”

“现在我想送几个自己的礼物,”莫勒说,“有点像是分遗产。首先是这个放大镜。”

他把放大镜举到面前,大家看见前任队长扭曲的面孔后都笑了起来。

“我要把它送给一位女同事,她和她父亲一样是个好侦探,也是个好警察。她从不居功,把功劳都归于犯罪特警队。大家都知道,她一直是大脑专家的研究对象,因为她天生拥有罕见的梭状回,人类的面孔只要见过一次就过目不忘。”

哈利看见贝雅特的双颊泛起红晕。贝雅特不喜欢被人注意,更别说当众提起她的这项惊人天赋了,目前她依然运用这个能力在模糊的银行抢劫案监控录像中辨识惯犯。

“我希望你不会忘记我这张脸,”莫勒说,“虽然你会有好一阵子见不到它。如果有一天你有疑惑,就可以用这个放大镜。”

哈福森轻轻推了推贝雅特,她走上前去,莫勒抱了抱她,把放大镜送给她。众人一起鼓掌,她连额头都变得火红。

“下一个传家宝是我的办公椅,”莫勒说,“是这样的,我发现我的继任者甘纳·哈根自己准备了一把高背真皮办公椅,还具备很多功能。”

莫勒对哈根微笑,他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回以微笑。

“所以这把椅子要送给这位来自斯泰恩谢尔的警员,调来这里之后他就被放逐,跟这栋大楼的‘大麻烦’共享一间办公室,还被迫使用一把坏了的椅子。小伙子,你也该坐好椅子了。”

“好的。”哈福森说。

众人转头过来,对他大笑,他也回以笑声。

“最后,我要把一件辅助工具送给一个对我来说非常特别的人,他是我手下最优秀的警探,也是我最可怕的噩梦。这件工具要送给这个总是跟随自己的嗅觉、自己的脚步、自己的‘手表’行事的人,对那些想让他准时出现在晨间会议的人来说很不幸。”莫勒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块手表,“我希望这块表能让你的时间跟别人一样,总之,我把它尽量调得跟犯罪特警队的时钟一样快。还有,呃,这里面有很多言外之意,哈利。”

哈利走上前去,接过那块有着素面黑色表带的手表,手表厂牌他没见过。掌声稀稀落落。

“谢谢。”哈利说。

两个高大男子相互拥抱。

“我把它调快两分钟,好让你赶上你以为已经错过的事,”莫勒低声说,“我再也不会给你警告了,你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谢谢。”哈利又说了一次,觉得莫勒抱他抱得有点太久了。哈利提醒自己,必须把他从家里带来的礼物放在这里。幸好他一直都没机会拆开那片《彗星美人》DVD的塑料封套。

5 灯塔

十二月十五日,星期一

约恩在福雷特斯慈善商店的后院找到罗伯特,这家店是救世军在基克凡路开设的。

罗伯特双臂交抱,倚着门框,看着众人把一个个垃圾袋从卡车上卸下来,搬进店内的储藏室。那些人的对话中夹杂着多种语言或方言的粗话。

“货好吗?”约恩问道。

罗伯特耸了耸肩:“人们很乐意捐出夏装,这样明年才能买新衣服,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冬装。”

“你手下语言真是多彩多姿,他们都是些被判刑要通过劳役来减刑的人吗?”

“我昨天才算过,现在来我们这里当义工减刑的人,是耶稣追随者的两倍。”

约恩笑了:“传教士未耕种的土地,只是需要一个开始。”

罗伯特朝其中一人高喊,那人丢了包烟给他。罗伯特将一根没有滤嘴的香烟夹在双唇之间。

“把它拿下来,”约恩说,“我们救世军发过誓的,你想被开除吗?”

“老哥,我没有要点燃它。你有什么事?”

约恩耸了耸肩:“想找你聊一聊。”

“聊什么?”

约恩咯咯一笑:“就是兄弟间的普通闲聊。”

罗伯特点了点头,摘下舌头上的一片烟草:“每次你说闲聊,就表示你要告诉我该怎么生活。”

“别这样说。”

“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罗伯特拿出嘴里的香烟,朝雪地吐了口口水,又望向飘在高空中的白云。

“妈的!我厌倦了这份工作,厌倦了这栋房子,厌倦了那个无能又虚伪的士官长在这里作威作福。如果她不是那么丑,我一定会……”罗伯特露出冷笑,“把她那张梅干脸干到发绿。”

“我冷死了,”约恩说,“我们可以进去吗?”

罗伯特先走进小办公室,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那把椅子挤在凌乱的办公桌、开向后院的小窗户、印有救世军标志及“血与火”座右铭的黄色旗帜之间。约恩把一沓文件从木椅上拿起来,有些文件因为时间久远而泛黄,他知道这把木椅是罗伯特从隔壁麦佑斯登区军团的房间擅自拿来的。

“她说你会装病逃避责任。”约恩说。

“谁说的?”

“鲁厄士官长说的,”约恩做了个鬼脸,“那个梅干脸。”

“她打过电话给你,是吗?”罗伯特用折叠小刀戳着办公桌,突然提高嗓音说,“哦,对了,我都忘了,你是新上任的行政长,是所有事务的主管。”

“上级还没做出决定,也可能是里卡尔当选。”

“管他呢,”罗伯特在桌上刻了两个半圆形,形成一颗心,“反正你已经说了你要说的话。明天我会帮你代班,在你离开之前,可以给我五百克朗吗?”

约恩从皮夹里拿出钞票,放在罗伯特面前的桌上。罗伯特用刀身划过下巴,黑色胡楂发出摩擦的声响:“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约恩知道接下来罗伯特要说什么,吞了口口水:“什么事?”

他越过罗伯特的肩膀,看见外头开始飘雪,但后院周围的屋子产生的上升暖气流让细小的白色雪花悬浮在窗外,仿佛正在聆听他们说话。

罗伯特用刀尖对准心形图案的中央:“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接近某人——你知道是谁……”他的手握住刀柄,倾身向前,借着体重一压,刀子咯吱一声插入干燥的木桌中,“我就毁了你,约恩,我发誓我一定会。”

“有没有打扰到你们?”门口传来说话声。

“一点也没有,鲁厄士官长,”罗伯特用甜美的语调说,“我哥正好要走。”

莫勒走进他的办公室,总警司和新任督察长甘纳·哈根停止了交谈。当然,这间办公室现在已经不是莫勒的了。

“你喜欢这片景观吗?”莫勒希望自己的语气是愉快的,随即又补上“甘纳?”。这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显得很陌生。

“嗯,十二月的奥斯陆总是一派悲伤的景象,”哈根说,“我们也得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莫勒很想问他说的“也”是什么意思,但他看见总警司点头表示同意,便把话咽了回去。

“我正在跟甘纳说明这里的人员内幕,把所有秘密说给他听,你懂的。”

“哈,我懂,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了。”

“没错,”总警司说,“甘纳和我以前是同学,那时候警察学院还叫警察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