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我现在只能大致得出一个结论,问题应该是出在第四代和第六代之间的某位女王,你看这一列基因,在当时没有任何异常症状,但隐患在那时被埋藏了下来。可惜由于年代久远,我们根本没有初始几代的女王基因图谱,无法进行正向对比。但你看近几代女王繁衍,瞧这些基因的变化,这一系列蛋白能控制细胞分裂和凋亡,但突变往往是这种功能丧失开始。我猜测是某代不明原因的位点丧失了导致了结构域丢失。在这种先天性畸变在短期内无法看出什么问题,但在一代代传递转录积累下,最后凸显为我们所熟知的深红变异。”

“……”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也根本无法接受。”琪思娜面容扭曲,气味苦涩,“这个结论意味着我们西宜奇人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无论女王陛下再繁育多少子民,深红变异只会与我们如影随形,直到把我们彻底毁灭。”

“别再说了!!”黎纹烦躁地喊道,“这只是你胆大妄为的荒谬推论之一,难道不是吗?”

“没错,我宁愿它只是一个谬论!”琪思娜瞪视他,“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爱女王吗?每个西宜奇人都恨不得能为女王陛下而死。她是我们的母亲,是我们的女王,是我们的命运,有她在,西宜奇人才能繁荣昌盛。”

“也许还有其他可能。”

“我这几天反复确认了很多遍。”琪思娜说,“我越发能确信。我现在算是明白科学院院长那个老太婆那些暧昧的提示了。她恐怕也看到了这点。也是,从前代女王到这代女王为了解决深红变异可谓是殚精竭虑,那么多科研人员,肯定也有人能和我一样最终走到这步,但没人敢说出来。”

黎纹没有开口,他知道琪思娜的话语意味着什么。这个结论意味着西宜奇人未来的终结。所有西宜奇人都由女王之卵而生,女王从来都是完美神圣的,她的孩子们也应该都是健康的,女王绝不可能有任何缺陷。琪思娜的话语就是对女王陛下最可怕最黑暗的亵渎。

他愤怒地瞪视着她,然后他嗅到了她痛苦纠缠的气味,哦,天哪,黎纹绝望地想,该死,她说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我们西宜奇人,从千年前开始就注定了走向毁灭。

“这不是女王的错,这不是她的错。”他喃喃道。

“这当然不是她的错,错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发生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出实验室的,智人刘星泉仿佛对他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在意。

一切都是错误的。

我们没有未来。

当他恢复意识时,他正坐在他的办公室内,他在写一封焕新剂配给申请单,这又将是一次重复的石沉大海的申请。一个人微笑着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你好。”黎纹抬起头,“你是……”

“我是共同幸福互助会的会长塔悉。你忘了我吗?”

塔悉。他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对,他记得他,在他参选巴扎录时,这位充满魅力的塔悉会长曾经对他主动示好。当时他对他提了什么要求来着的?噪音在他的脑海中嗡嗡作响,不同的思维衍生出不同的道路。

“我们想在疗养园区内搞一个大型心理治疗会,希望能借用一下集会厅。”塔悉微笑道,他将一份电子批示推送给了黎纹,“这是上面的许可。”

“哦……”黎纹瞥了一眼,很多病人心情平稳都是托了共同幸福会心理治疗的关系,而上面也一直给共同幸福会大开便利之门,既然上面许可了,那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快速办完手续后,塔悉会长站起身,他瞥了一眼黎纹身前的工作平台,那张药物申请信赫然在目。他低声问道:“你后悔吗?”

“??”黎纹不解地看向他。

“如果答应了我们,你又何须为了一张小小的申请单苦苦挣扎呢。”塔悉会长流露出了怜悯之色,“你将能拯救更多的人。”

刺耳的噪音在嗡嗡作响。不同的思维衍生出了不同的道路。

逻辑错误。

选择与走向不符。

“只有我们共同幸福互助会,才能拯救注定已经没有未来的西宜奇人。”

他的声音就像蛇一般油滑冰冷。

塔悉会长离开了。

注定已经没有未来。

空气中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墙壁显露出了污损般的编码渣渍。黎纹闭上了眼睛。

“黎纹先生!黎纹先生!!”小卫跳到了他的面前。它的笑声透着轻快的甜味,“刚才我的饲幼员来看我啦!!”

“好,你也一定很想念他吧。”

“嗯。”小卫说,“他跟我说起了共同幸福会,他让我不要害怕,加入幸福会的话我们在将来也一定会重逢的。”

又是幸福会。

只有我们共同幸福互助会,才能拯救注定已经没有未来的西宜奇人。

“所以你要加入共同幸福会?”

“我不知道……”小卫很烦恼地低下了头,它看着自己的节肢,那上面已经不知何时长了几处红斑。它下意识地摩擦起了节肢,仿佛这样就能搓掉上面碍眼的变异征兆。如果有饲幼员在它身边,一定会喝令它停止这个坏习惯,然后抱住孩子用饲幼员天然特有的气味来安扶它,但黎纹并不是饲幼员。

它突然抬头看着他笑道,“如果黎纹先生不去幸福会的话,那我也不去。”

“好。”

黎纹抬手,将那封药物配给申请发送了出去。

时间悄然而逝。

琪思娜的结论虽然绝望,但她并没有全然放弃希望。黎纹能看到每晚实验室的灯通宵不灭。她的助手柑莉死了,现在助手只剩下了智人刘星泉和他的鸡。

刘星泉每次看到都想要跟他述说什么,在某些时候,他说的话含糊不清,黎纹总感觉像是听到了什么明确的言词,等他说完,他又觉得刘星泉似乎只是说了一些无意义的话。但就算如此,每次与这位少年的交谈他都有一种触碰希望的感觉。

“黎纹大哥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因为琪思娜老师说的话吗?”

“嗯……”

“不要小看求生欲啊。”

“嗯?”

“是我的朋友颜真说过的话。”刘星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说不管是什么生物,只要有求生欲在,什么奇迹都可能会发生。我觉得也可以用在西宜奇人的身上。”

黎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你的朋友颜真,我总是听你提起他。”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还特别靠谱。”刘星泉说,“我还有种感觉,说不定他能解决黎纹大哥的烦恼。”

黎纹只当做是这位少年的吹嘘,他点头道:“好,有机会的话希望我能见见你这位神奇的朋友。”

“一定有机会的!”

在刘星泉的激励下,黎纹开始频繁出入琪思娜的实验室,实际上以他的学识并不能理解琪思娜的那些复杂的基因数据论证和曲线模型,可他知道琪思娜的研究正在艰难缓慢地推进。

有时他会以外行人的观点对琪思娜提供一些建议和想法,虽然往往只会惹来琪思娜的哈哈大笑,但至少他们没有在虚度这段时光。

这一天,琪思娜抓着头道:“我有一种预感,我迟早能找出解决深红变异的关键。”

“哦?”黎纹忍不住散发出了激动的气味,“真的吗?”

“哼哼,我是有这种预感,只是要给我足够多的时间。”琪思娜感叹道,“有时候我真希望能穿越到几个大周前,把我现在的进度传递到过去。”

“时间穿越。”刘星泉突然开口道。

“时间穿越?没错,就是这个词。”

黎纹说:“琪思娜,你是研究太久开始异想天开了吗?”

“我只是在感叹而已。时间是一个维度,对于高维生物来说时间并没有先后。就算在我们的视角中,宇宙的虫洞的确存在着时间穿越的可操作性。呃……”她突然陷入了沉思,“说起来,我们的圣地夜曲山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维度扭曲。”

“我听过这样的传闻。”黎纹说,“那里一直都是禁地。”

“这是真的,你看这个。”琪思娜点开了全息屏幕,“我以前的主要课题就是夜曲山。”

一个全息模型出现在黎纹眼前,

这是过去活跃在学院的琪思娜根据夜曲山的电磁场,引力等等数据耗费了数个星历年制作的一个量子模型。“你知道嘛?夜曲山的秘密课题当年可投了不少钱。女王降临的圣地正好是某个古老未知物种的遗址,里面的量子引力现象太有趣了。”

黎纹没有说话,他正沉醉于眼前的模型。夜曲山因为未知的原因存在着维度的扭曲,打乱了空间与时间的正常结构,过去未来现在的概念失去了作用。此刻,他能看见无数条变幻莫测的纠缠线缠绕着夜曲山,他无法辨别哪里是开头,亦无别辨别哪里是结尾,就像是头尾衔合的千万丝线。量子纠缠线在时间中穿行,又从时间中返回亲吻自己。每一个模型中闪亮的点仿佛都是这千万亮线中另一个开头。

如此的宏伟,如此的美丽。在那一瞬间,黎纹不禁被这圣地中的无穷奥妙所震撼感动。

“太美了。”

“是的。”琪思娜骄傲地答道。

“等下,夜曲山存在着维度的扭曲。”黎纹意识到了什么,“那我们可以利用夜曲山来时间穿越吗?”

“不可能,这种程度的扭曲根本没法确认尺度。”琪思娜说,“实际上过去政府投了不少钱,试图来利用这里维度混乱来做未来的预测,但很快就失败了。”

“是这样吗?”

“你看这个模型就知道了,这种混乱的纠缠根本没有条件去定位计算,连找参考点都不可能,观察到的信息也是凌乱破碎的噪音,这种无效结果还让学院相关集团的股票暴跌了一阵,后来还成了学术圈私下流传的笑话。”

“……”

“就算退一万步,我们能够精确算出时间节点达成穿越,那么你穿越的目的是什么?”琪思娜说。

“找出拯救深红变异的解药?”

“那你要穿越到未来是吗?且不提现在夜曲山根本不具备穿越条件。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未来的人研发出了挽救深红变异的解药,既然我们能穿越,那他们为何不穿越回来送给我们呢?”

黎纹吸了一口气,“因为在他们的过去历史上没研究出解药。”

“对,你看,这就是一个悖论了。”

刘星泉说:“在我的星球上有这样一个关于时间穿越的实验故事。一个名为霍金的科学家邀请未来人来参加某年某月某日的聚会,但在那一天,没有人来出席的他的聚会。”

“我的助手就是聪明。”琪思娜笑道,“我就这个意思。”

“这意味着未来人没有发明时间穿越机器。”刘星泉说。

琪思娜说:“还有一个可能,未来人有时间机器,但必须要保证过去的既定事实不能改变。”

“……”黎纹凝视着眼前的量子模型,他低声说:“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嗯?”

“那就是未来人都已经灭绝了。”他悲伤地说道。

……

……

时间一天天过去。

那些红斑就像是夏日的野草般占据了小卫的身体,并且越来越多,它们犹如毒物般吸食着小卫的体力。

一向爱跑来跑去的小卫开始走路变得有点摇摇晃晃,它的情绪也变得不稳,甚至会对黎纹大喊大叫其实自己早点死的话其实也就不用受罪了,还能节省点药。结果到了下午,它就跑来找黎纹道歉,说它只是身上有点难受,才会这样口无遮拦。黎纹只能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小脑袋。

“我不该说那些话,黎纹先生。”

“没事的。”黎纹将刘星泉采来的花束递给了它。

小卫一言不发,它将头探入白芒花束中良久,而后说道:“有时候我想,是不是加入了共同幸福会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他们都说幸福会能让你找到希望。”

“幸福会不会治愈变异。”

“嗯,我知道。”小卫抬起脸,现在红斑已经爬到了它的脸上,但是它那由晶片构成的眼睛依然很清澈,“我相信黎纹先生。”

好孩子。

可比起幸福会,我什么都没为这个孩子做到。

当黎纹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后,他收到了基因肃正执行会的文件,琪思娜的名字赫然列在其中。

他没有惊讶,这是早就注定的事。琪思娜的变异症状一直在恶化。

但他的大脑却在疯狂想着其他的可能性。

应该再给她一些时间。

黎纹想,她说她有预感自己能找到答案,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能……

对,他应该去拯救琪思娜,尽管如今她的变异已经非常严重,她已经无法独立行走。但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就有希望。他必须要协助她从肃正执行员的手下逃生。他可以把她藏在仓库里,他可以为她带来食物,也许还能弄来一点药。刘星泉和那只鸡可以在她的指令下继续在实验室进行试验。琪思娜是学院里最出色的天才,只要我们能再多一些时间……

他疯狂地想着,然后冲去了实验室,他应该能救下她。

他晚了一步。

坐在椅子上的琪思娜被一群肃正执行员包围,她的脸上没有惧色,只有一种时刻到来的坦然。

“琪思娜!!”黎纹喊道。如果他是传说中的英雄,他可以将这些人全部打倒,如果他是手握权力之人,他可以用一句命令驱赶他们。但现实的他什么都不是,没有能力,没有权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同伴走向死路。他只能被两个肃正执行员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就像是一条无用的蛆虫。

“琪思娜!!”

“我已经明白了。关键在过去。”琪思娜高喊道,“记住!!关键在过去!!”

“——?!”

火光四射,琪思娜被能量光束撕扯成了碎片。灼热的火花之雨在她的残躯上跳跃。在对抗深红变异这条崎岖路上,他最重要的同伴提前走到了末路。

机器人沉默地清理起琪思娜的尸体碎片。肃正执行员们轮流从他的身边离去。在他们的眼中,他就仿佛是一个路边无关紧要的石子。

“你后悔了吗?”

“什么?”

“如果答应了我们,你又怎么会被这小小的肃正执行员踩在头上。”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塔悉会长对他微笑着,黎纹浑身发冷。

刺耳的噪音在嗡嗡作响。不同的思维衍生出了不同的道路。

逻辑错误。

选择与走向不符。

他昏昏沉沉地回到了办公室,重新写起新的药物配给申请单。

琪思娜死了。自从她患上深红变异的那刻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但是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关键在过去。

他的眼前晃起了白噪音般的残损马赛克。窗外远处升腾的死者颗粒们吟唱起了幽远的亡者之歌。

之后时间的流逝让他麻木。

他最得力的帮手奥维兹在抢夺药物时被打成重伤不治身亡。

只隔了一天,小卫也死在了肃正执行员的手下。

从此刻起,他失去了所有亲密的同伴。

拯救西宜奇人,解决深红变异,这个梦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最可笑的笑话。黎纹在这次活得依然像一条无用的蛆虫。

孑然一身,救不了任何人。

他望着夜曲山升腾而起的亡者之歌,那烟雾正将苍穹染成赤红,仿佛是他离世同胞们的寿衣。剩下的道路也毫无意义,因为他这次已经走到了死路的尽头。

涟漪在思维中扩散。如果这次我能做得更好。

……

一个新的路径由此而生。

“你好,我是黎纹。”他微笑着对迷失在此地的异星智人刘星泉和他的鸡打招呼。

“请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他将刘星泉和鸡带到了实验室给琪思娜做助手。

“说实话,我总觉得刘星泉和那只鸡像是为我打过二十年工。”琪思娜不可思议地说道,“他们也太熟练了。”

每次见到琪思娜,她总是对刘星泉和那只鸡赞不绝口。

再之后,在他的请教下,琪思娜告知了他深红变异的真实。

但这并不意味着完全的绝望,琪思娜的眼中燃烧着希望。他的同伴比他更坚韧。

琪思娜的实验室变成了他的希望之地,他时常在那里驻足。

这天,他们讨论起了夜曲山神秘的维度扭曲并理所当然地探讨起了时间穿越。面对为什么没有未来人前来送解药这个议题,黎纹给出了一个悲观的答案:“因为未来人已经灭绝了。”

但这时,琪思娜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可能还有其他答案?”

“什么?”

“那就是,这意味着我们这代西宜奇人成功解决了深红变异。”琪思娜的眼眸仿佛融入了阳光,“未来人当然不需要给我们送解药。”

“说得对!!”刘星泉喊道。

黎纹哑然无语。

时光流转。

什么都没改变。

每一天夜曲山都会升起那幽远绵长的亡者之歌。深红变异贪婪地吞噬着一个又一个生命,而他的同胞甚至会加快这一进程。

琪思娜死了。她被肃正执行员们揪出来当场处死。

奥维兹死了。

小卫死了。

所有同伴离他而去。

他依然一事无成。

犹如一个无用的蛆虫。

不,不该是这样。

他的内心疯狂地吼叫。

在这无数道丝线联通的网络中,他慌不择路地从一个节点跳向另一个节点。

他跳着,跑着,一次次开始。一次次再度开始。

我是刘星泉,谢谢你帮助我。

你究竟要■■■■■■■

琪思娜死了。

奥维兹死了。

小卫死了。

所有同伴都死了。

他跑向另一个节点。

琪思娜死了。

奥维兹死了。

小卫死了。

所有同伴都死了。

他再跳向另一个节点。

琪思娜死了。

奥维兹死了。

小卫死了。

所有同伴都死了。

塔悉会长在背后低声问他:“你后悔吗?”

你原本的道路应该是这些节点的更早之前,在我们向你发出邀请……

不——

他跳向了又一个节点。

琪思娜死了。

奥维兹死了。

小卫死了。

所有同伴都死了。

依旧一事无成。

无尽的悔恨让他寸步难移,他抬眼望去,无论何时何刻,只有那烟波浩渺的亡者之歌与亘古不变的夜曲山在夜幕下互相交融。

他侧耳聆听那柔和神秘的圣歌,发生过的事,未发生过的事,他又一次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这次,也到了离开的时刻。

然后,一个少年的身影立在了他的身前,他清澈的声音打破了混沌的虚无。

“黎纹大哥!”

智人少年刘星泉,黎纹想,哦,还有他的鸡。

他们一直都在帮助琪思娜。

大家都死了,为何他们还停留在此地呢?

“这次终于赶上了!”少年的眼睛闪闪发光,“这次我们和琪思娜终于抢在结局之前得出了结果。每一次实验失败都是下次优化的经验。试错这么多回总有一次能提前完成。不要小看■■■■的我啊!”

黎纹茫然地注视着他。

“这是琪思娜的实验报告。”刘星泉将一份电子报告推送给了他,“这就是你在追寻的答案!!”

在一片空白的震惊中,黎纹打开了报告。

关键在于过去。

他的脑海嗡嗡作响,他的意识犹如被火灼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就是他渴求的答案。

原来如此。

这就是西宜奇人的救赎之道。

就在他饥渴地凝视着这份报告之时,一个怪异的笑声突然从天而降。

“真遗憾,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塔悉会长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他盯着他微笑,仿佛他就是一个死人。

“你说什么?”

“你看到了,那就没办法了。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塔悉会长的身后出现了一群肃正执行员。他们本该只为女王陛下服务。我早该知道,共同幸福会的触角早就渗透进了整个西宜奇。

“是你们做手脚杀害了琪思娜。”

“她太碍事了。”

“她明明是为了拯救西宜奇人!你们幸福会难道不是为了拯救西宜奇人吗?”

“不。”塔悉会长笑容满面,“现在这种状况才最适合西宜奇人。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最终的共同幸福。经过深红变异炼狱的西宜奇人才是命定的种族。真可惜啊,本来你也能为共同幸福的光荣事业献上你的力量。”

“……”黎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深红变异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们……”

“杀了他。”

肃正执行员们举起了枪,闪光的能量光束喷射而出。

剧烈的疼痛从下半身袭来,黎纹下意识地朝下看去,他的身体被轰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所有的脏器都在瞬间被汽化了。

塔悉会长满脸笑容地望着他,“你后悔吗?”

“是的,我非常后悔。”黎纹回答道。他仰天倒下,身体在剧痛中尖叫抗议,他的感知正在急速流失。塔悉会长走上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他听见了刘星泉愤怒的叫声。

“哦?”

“我非常后悔。”黎纹低语,“我一直在逃避真实的我。”

塔悉会长的能量枪对准了他的头,“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可惜你只能去死了。”

枪声响起。

世界变得黑暗。他的头颅被彻底炸碎。

“但是,我已经想起来了。”黎纹的意识说,“这里是我的世界。”

世界开始震动。

无数的平面闪烁着影子。这个世界的主人发出了怒吼。夜曲山迷漂浮的死者之歌犹如解开封印时溢出的迷雾。世界的构成化为了嘶吼的碎片,树木如大脑突触般的藤蔓四处蔓延。此地乃是由世界主人的意识编织而成的神域。

物理法则失去了实际的意义。原本残破的肢体开始重组与复生。

那个人矗立在毁天灭地的风暴之中,他的身体反射着淡雅的星光,他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是西宜奇最明亮璀璨的夜之星,富饶贝瑞特领之主,他是西宜奇的第一亲王艾谢尔。他是悲伤也是愤怒,更是无穷的悔恨。

他那一尘不染的后翅在星空下展开,一道闪电划破了世界,塔悉会长和肃正执行员们在尖叫中被这闪光撕成了尘埃。

“你终于跳出了你的自循环。”斑船长说道。

黎纹,现在的艾谢尔亲王落在了刘星泉和斑船长的面前。

第384章 里之六下

他缓步向前, 周围的景色疯狂变幻,只有天顶的星空与烟雾缭绕的夜曲山依旧。

“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