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泉,你果然是没睡醒吧。”崔明智笑嘻嘻地说道。

他扶住额头喃喃道:“嗯……”

同学们发出了哈哈的嬉笑声。

砰!李老师重重敲了一下讲台。

教室内恢复了安静。

晨课结束后,第一堂课就开始了。

刘星泉翻开课本,李老师讲解的几道题目他早就在几个月前就温习过了。随手记录了几个重点后,刘星泉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其他方向。

在李老师授课的课堂上秩序一向都很好。他的同学们如他记忆般坐在各处,还有崔明智,他正在记笔记,那脸上的神气仿佛他从出生起就坐在这个座位上。刘星泉眨了眨眼,他可能是有点睡糊涂了。

下课铃打响了。

李老师走出教室后,同学们轰的一下喧闹了起来。

崔明智拖着椅子蹭到了刘星泉身边,“我的班长啊,现在清醒了点吗?”

“嗯。”刘星泉应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做梦。”

“什么梦啊?”

“我乘坐了一艘飞船在宇宙中航行。”

“有理想。然后你做梦做到后面会发现实际上这艘宇宙飞船的船长是我——崔明智。”崔明智大言不惭地说道。

“你想多了。”刘星泉断然道,“船长是一只鸡。”

崔明智噗地笑了,“你这梦听着有点弱智啊。”

“……”为什么我会脱口而出一只鸡?刘星泉暗想。

“崔明智!!”魏晶靖喊道,“你干什么啊你!你把我东西都带下来了!”

原来方才崔明智拖拉椅子的时候,没注意把魏晶靖课桌上的一沓书撞了下来。“哎哟,不好意思啊。”崔明智立刻弯腰去捡。

地上除了几本教科书,还有一沓明信片。崔明智捡起几张明信片一瞧,不由得就乐了,“难怪你那么心痛,原来是把你的爱豆给摔了。”

“崔明智!”魏晶靖怒道。

“这小鲜肉看着眼熟,叫什么来着?”

刘星泉随口道:“任安之。”

“任安之是谁啊?”崔明智说,“完全没听说过。”

“什么任安之。”魏晶靖愤愤地接过她的宝贝明信片,“这是谢冉!他才不是什么爱豆,他是实力派唱将。”

“……”刘星泉诧异道,“你不是最喜欢那个任安之吗?”

“抱歉,我对听都没听说过的十八线糊咖没兴趣。”魏晶靖小心地查看着手中的谢冉明信片,“崔明智,要是我发现这上面有一点脏,你得给我赔。”

“不就是几张明信片嘛。”崔明智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不是普通的明信片,这上面有谢冉的亲手签名!你知道现在咸鱼上炒到多少一张了吗?”魏晶靖回怼道,“我好不容易才入手的。刘星泉?怎么?你也对谢冉感兴趣吗?”

“……”刘星泉看着手中的明信片,那上面是一位气质清冷的男明星。他是谢冉。不对,魏晶靖喜欢的男星不是这样的相貌,他应该更加的像……

“怎样,谢冉不错吧。”魏晶靖骄傲地说道。

“……”刘星泉将明信片还给了魏晶靖,“你真不知道任安之?”

“任安之谁啊!”

刘星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任安之是谁?他在心里又问了一遍自己。然而他的脑中没有浮现任何对应这个名字的样貌,连带着这个名字也一起模糊了起来。这个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名字如今只剩下了三个汉字,那背后附带的含义就像是方才的那个“他”一般,一起随风般烟消云散了。

上课铃再度打响了。

上课,下课。课间休息。

一成不变的生活。

如他记忆般没有偏差的上学时光。

安逸,平稳,有规律。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下课的时分。

他走在放学的路上。

崔明智走在他的身边,聒噪地谈论着他前面才入手的一个游戏。他随口应着他的话,环视着四周熟悉的街景。

这条道路笔直走20米,前面会有一个岔路,那时崔明智会和他走向不同的方向。

“街市又起来了啊。”崔明智的视线瞥向街道的岔路口,那边是一条社区步行商业街,到了傍晚时分就是街市最热闹的时候。

“嗯……”刘星泉说,“你要过去买点什么吗?”

“不了,我妈今天烧了一桌好吃的。我走了啊。”崔明智对着刘星泉挥手告别,转身离去了。

刘星泉站在原地,看着那条热闹的街市。

等他意识到时,他已经走进了这条步行街上。

如果,我能早些发现。

如果,我能早些想起。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

如果,他——

……

……

我曾经和谁在这里,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某个存在过的东西,当他想要仔细去看时,却只有一团迷雾。他知道那里有什么,却什么都无法描绘。

这条街上,我究竟是在对谁生气?

为什么我会这么的悲伤?

眼睛在那瞬间变得酸涩了起来。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一家小吃店,店门口放着一只鸡笼。

一只鸡正蹲在里面。

第372章 里之一(下)

一只鸡, 刘星泉想。

这是一只普普通通随便在菜市场就能买到的一只鸡,刘星泉觉得它好像在看自己。

“刘星泉!!”他转过身,几个高中生正站在他的身后, 刘星泉都认识他们。这几位都是小胜哥的忠实跟班。为首的两位一个外号叫石头, 一个被人唤做小芒。他们几个素来有些不服管教,被学校的师生们视作问题学生。因为刘星泉和小胜哥关系不错, 这些高中生便也将刘星泉视作了自己的兄弟,对他很是照顾。

“刘星泉, 你在看什么啊?”石头笑道。

刘星泉看着鸡笼说:“一只鸡。”

石头说:“对,一只鸡。这只鸡怎么了?很普通啊。”

对啊,我为什么在看一只鸡呢, 刘星泉想。它看起来也不是很肥。

小芒说:“是想吃鸡了吧。那边有炸鸡排,哥请你。来来来!”

刘星泉赶忙摇头说自己不饿。小胜哥的这群兄弟们人都挺好, 就是有些热情过度,总让他不知所措。

“我刚才看你就有点魂不守舍。”石头说, “不会是你在学校被什么人给欺负了吧。”

一听此言,小芒立刻怒道:“欺负?谁敢欺负刘星泉?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刘星泉回答道。他一直很怀疑小胜哥到底和这些人说了什么, 这群人脑补的他莫非是个随便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吗?

在谢绝请客跟他们道别后, 他转身离开了这条热闹的步行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离去之时,那只鸡笼里的鸡好像露出了很哀怨的表情。

等等,鸡能有什么表情?

不是, 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一只鸡?

走出了步行街, 刘星泉又重新站在了岔路口。金红色的夕阳正在西方的天空上燃烧,周边的建筑也被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红色。但也许,他似乎在某地看过更加不同寻常的夕阳之景。那是在视界里更加庞大的红色星球,天空之上有着丝线般的金属尘埃, 朦胧的大气之中有着不停闪烁的光点,那是穿行在穹宇中的星舰。星舰,刘星泉迷茫地回过神,我都在想什么啊。

暮色正浓,现在到了应该回家的时候。

他提起脚步向家走去。

依然是眼熟的路边风景。这样上学放学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上千回了。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走在归家的路上,来往上班族的脸上的表情也显得轻松了很多。

刘星泉,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生。将来也会这么持续下去。

动画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现实是他必须要好好念书,将来才能出人头地。

这样平淡无奇的现实生活,虽然有些无趣,但却无比安稳。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好好学习,考进重点高中,再考上全国名列前茅的一流大学。等走上社会后,他一定也能成为一个像他好友父亲那样的成功人士吧。

好友父亲?刘星泉一愣,哪个好友?他的好友是崔明智,可他好像并不是以崔明智的父亲为目标。

一瞬间的念想,又突然中断了。

我,到底在想什么?刘星泉抓了抓头发,莫非自己是真的没睡好记忆力退化了吗?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回了小区。

“小泉,你放学啦。”小区内的阿姨笑着对他说,“我看到你爸前面也下班回来了。”

“我爸?”心脏在那一刻骤停,他停下了脚步。

“是啊。”

他飞快向前跑去,三步化作两步窜上了楼梯,等到站立在家门口时,门内传来了炒菜的声音,他闻到了肉香和油烟味。

他爸有个拿手好菜五花肉炒茄子,这也是刘星泉最爱吃的菜之一。这个味道,就是他记忆里的那道菜。

像是怕犯错的小孩一般,他拿着钥匙迟疑着不敢开门。门内持续地响着噼里啪啦的炒菜声。他站在原地磨蹭好一会儿。

隔壁邻居听到声响开了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把门关上了。

这是往日最熟悉的场景,他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刘星泉缓住心神,转动了一下钥匙。

……

门开了。

那是他一成不变的家。

父亲正在油烟中背对着他炒菜,“小泉啊,你回来了啊。”

“……”

“去写作业吧,今天爸给你买了五花肉。”父亲说,“晚饭我们吃五花肉焖茄子。”

他沉默地走到父亲的身边,父亲依然在专心志致地炒菜。在他最熟悉的侧脸之下,他的肩膀如记忆中一般宽厚,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但眼中依然充满了活力。

这是他的父亲。

“把糖给我一下。”父亲说。

“……”

“糖。”父亲重复了一遍,见没回应不觉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小泉?”

“好。”刘星泉赶紧伸手将糖罐拿下递给父亲。

父亲舀了一调羹糖洒进锅内,铁锅内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小泉,你怎么了?沉着个脸心不在焉的。”

“没事。”

“哦。”他的父亲拿起铲子又翻炒了几下,“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了吗?”

“真没事。”

“那干嘛杵在这里。”父亲盖上了锅盖,转头望向他。

“……”刘星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爸,我就想看看你。”

他的父亲莫名地看着他,“你吃错药了吗?没事就写作业去。”

“好。”刘星泉随手拿了块抹布擦了一下平面上溅出的油花,“要帮忙吗?”

“不用你在这里碍事。”父亲怀疑地问道,“你这是不是有什么考试考砸了或者干了什么事,老师要喊我去学校?”

“没有。”刘星泉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讪讪地离开了厨房。

来到自己的卧室,他在书桌前坐下,拿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大部分作业都已经在课间提前完成了。但按照自己常规计划,接下来他还要做一套模考卷子,接下来的考试他一定要保持在年级第一。1班的顾语和崔明智都是非常厉害的竞争对手,他不能有一点松懈。

因为这才是现实。

这才是属于他的生活。

他们一家人完好无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某些模模糊糊的幻想不过是光怪陆离的梦罢了。

作为一个普通学生,他只能面向现实,脚踏实地。

摊开卷子,他沉下心刚写了两题,卧室门被刷地推开了。父亲拎着锅铲站在他背后说道:“小泉啊,我还是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别怕,有爸呢!”

“爸,真没事!”刘星泉笑道。

“那就好。”父亲看着他,“小泉,我们家条件不算好,但你一直就是个上进的孩子。爸知道你很努力也很懂事。爸看得出你肯定心里有事。我只想说,不管你遭遇到什么,爸都希望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

“难得看到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爸就提一下。”父亲微笑,他抬起眼睛看向书桌前的窗外,一脸诧异地说道:“这是……鸟?”

刘星泉抬起了头。

窗外正有鸟群飞过。一只鸟,两只鸟,三只鸟,成群结队的鸟儿们,就像是涌来的绚丽之风。

父子俩出神地凝视着眼前突然从天而降的鸟群们,看得目不转睛。

一只绿翼的小鸟落在了他家的晒台上,它蹦了蹦,歪着脑袋看了看它的观众,然后直接跳到了窗台上。

“真是漂亮的小鸟啊。”父亲说道。

刘星泉直勾勾地望着窗台上的绿翼小鸟,它头顶栗褐色缀白色羽轴纹,双翼是美丽细密的橄榄绿,它的鸟嘴如黑曜石般暗沉,那双珍珠般的棕色眼瞳正注视着他,严厉而又哀伤。

它对他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他颤抖的话语。

而后,绿翼小鸟展翅向着无尽的天空飞去。

曾经在某个时刻,他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妈妈呢?”他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嗯?”父亲说,“你妈在外地,你忘了吗?”

不,不该是这样。

他猛地站了起来,向门口冲去。

“小泉?”父亲疑惑地望着他,“你要去哪儿?马上要吃饭了啊?”

“爸,你刚才说过不要做后悔的事。”刘星泉低声说,“所以,我现在必须出去一趟。”

“哦。”

“爸。”

“嗯?”

“回家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傻话啊。”父亲说,“你不会是出去拿快递吧。哎?”他诧异地低下头,刘星泉紧紧抱住了他,“你小子在干什么啊。”

他抬头贪婪地望了父亲最后一眼,然后向门口冲去。

“早点回来吃饭啊!”

“嗯!”

鸟群犹在天空飞舞,在此起彼伏的鸟鸣声中,他飞快地向前奔跑着。

周边的街景是他最熟悉的景色,但其中却有与他记忆迥然的差异。

沿着这条街道往回拐弯,向前走大约五十米,妈妈的馄饨店就在那家面包店旁。这个点,应该已经挤满了客人。

……

他停下了脚步。

左边是面包店,右边是水果店。而正中那上面挂着一个招牌——小芬零食超市。

没有任何馄饨店的影子。

那家“清泉”馄饨店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刘星泉痛苦地呼吸了一下,他奋力向前跑去。

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绿翼小鸟在他的头上飞过,他穿过街道向前跑着。

所有违和的碎片犹如一张变幻的蛛网于他的意识之海起舞,他就像是突然从一场迷幻的梦中醒来。

他想起了那天他第一次被父亲带到他的家,他想起了那天他和他一起拼搭的玩具大桥,他想起了他快乐的笑声,他想起了他恶作剧后闪闪发光的眼睛,他想起了那天在那银白巨人身躯中听到他声音那一刻的狂喜,他想起了他坐在那艘星舰上目送着那颗蓝色星球逐渐远去,它就像是一颗露珠,慢慢变小,他想起了西宜奇星空的繁星与黑夜。熟悉的街道在他的眼前延伸,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并非是真正的世界。

他在心中念出了他友人的名字。

在前方,有与他的真实相连的东西。

他跑进了步行街,在那家小吃店门口停了下来。

那只鸡在鸡笼里凝视着他。

所有的记忆都活跃了起来,他的言语即是打开封印的钥匙。

“我来接你了!!”刘星泉喊道。

在那一刻,世界的规则被打破。鸡笼在瞬间被震得粉碎,鸡拍着翅膀一跃而起,它飞到了刘星泉眼前,对他说道:“很好,你走出了你的自循环。现在我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

刘星泉伸手抱住了它。

鸡问他:“你的记忆都找回来了吗?”

刘星泉说:“我想起来了,你是颜真养的鸡!”。

“是斑船长!”鸡怒道。

第373章 第二天

他正在做梦。

黎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适的巴扎录候选。

比起那些形态完美的幼子, 它生来就极为普通,它的腿在出生的那刻就有些弯曲,它的节肢有一些细碎的黑色斑纹, 这代表着它在卵中孵化时的基因突变。如果黎纹诞生在其他部族绝不可能成为一个巴扎录候选,但黎纹出生在一个正在衰退的二类族部, 这使它机缘巧合得到了这非同一般的机会。

“我可爱的幼子, 请往这里走。”

那天,黎纹跟随着部族里的饲幼员来到了一间单独的隔间。房间里飘荡着一股强烈的酸性气味, 这让黎纹感到非常温暖又有些害怕。这气味意味着部族的长者——一位身穿洁净黑色外衣的司祭。

她的眼膜翻起,那双硕大的黄色眼睛直直地盯着它,接下来涌来的气味里, 黎纹闻到了失望与苛责。

“这就是你们觉得合适的唯一人选?”她的气味极为辛辣, “没有其他人了吗?”

“没有了。”饲幼员散发出了自己的辩解气味,“原本最好的候选诺伊已经染上了深红变异,它是现在唯一的健康幼子。”

诺伊是与黎纹同一时期孵化而生的幼子,它美丽又聪慧,从出生后就是部族众人注目的骄子。黎纹每每看到它都会自惭形秽。但被众人寄予厚望的诺伊突然变成了一个诅咒,它染上了人们谈之色变的深红变异。

“只有它了吗?”

“只剩它了。”饲幼员惭愧地说。

司祭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它,从关节里发出了鄙夷的声响,“太瘦, 体态也不够均衡。”

黎纹畏惧地低着头, 对自己的身材感到羞愧。

“转过身,让我看得更清楚点。”

它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司祭发出了激烈刺鼻的气味,“你这条腿是怎么回事!上面那些黑色斑纹又是怎么回事?”

我生下来就如此, 黎纹感到越发无地自容,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颅埋入腹腔。

“对不起……”

司祭怒气冲冲地对饲幼员大喊道:“你难道不清楚成为巴扎录候选是一件多么神圣严肃的事吗?送这种有缺陷的劣等幼子是打算丢尽我们部族的脸吗?”

“适龄健康的幼子只有它了。”饲幼员释放出了缓和的信息素,“我仔细检查过它, 它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这条腿是可以修正的。”

司祭依然是一副刻薄挑剔的神态。

“我们只有这个选择了。”饲幼员低声说,“不然就会错过时候,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司祭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它的身上移开过,最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环绕在自己周身的不满气味吹散。黎纹不会忘记那个时刻。这意味着从那时起它成为了部族的巴扎录候选。

……

……

当司祭和她的助手给它展示那件装置时,黎纹想转身逃走。

这是来自神庙的旧时代遗产,是部族的宝藏,司祭很少使用它。在黎纹眼中,它是一个由玻璃球和无数金属线以及屏幕组合的怪异之物。

“这能彻底修正你原来那条畸形的右腿。”

“来吧,这样你就有资格了。”

在一阵战栗后,它最后还是将自己的右腿伸进了那圆筒形的装置内。圆筒内灌满了一种微凉的液体,在腿被液体浸漫的那一刻,它立刻爆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这液体就像是在生生啃食着它的右腿,它的每一个细胞都像在被火焰灼烧,剧痛让它几乎晕厥。它的组织正在被撕裂。它的肢体正在溶解。而它的身体被绑缚在座椅上,它无处可逃,只能承受。

……

它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阵急速的尖叫后,它从这剧烈的疼痛中找回了些许认知,它能感觉到那条腿溶化后再重组,重生为它肢体的一部分。

从装置内移出的腿不再弯曲畸形,它显得挺拔而又光洁,就像是回炉重造后的无瑕品。

这条陌生完美的腿变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修正结束,很成功。”司祭与工作人员盯着仪器上的数据散发出了满意的气味。他们并不关心黎纹此刻的精神状态,在他们的眼中,只有这条被修复的腿。

黎纹试着走了几步,它的腿犹在隐隐作痛,但已经能平稳地行走了。它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可它能忍受。如果这个仪器能修复它的腿,那么它能挽救那些可怕的变异呢?它问道:“这可以治疗深红变异吗?”

“不。”司祭散发出了忧伤绝望的气味,“它不能。深红变异只有死路一条。”

……

……

……

亲王醒来了。

刚才的意识影像是梦吗?

小真感到了些许困惑。艾谢尔亲王已经死了。他的本体依然在智人颜真体内,他实际上只是在操控艾谢尔亲王的尸体。而尸体是不会做梦的。

方才只是小真将自己的触手放空了一段时间的休憩,但他却像真正做梦一般看到了一段影像。

黎纹是谁?

一个巴扎录候选的记忆怎么突然会涌进他的意识?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噬心魔对智慧生物的意识波动接收极为灵敏,如果有些人波动特别强烈的话,就会以影像的形式被接收。

亲王从自己的床上坐起。

这是他作为亲王的第二天。

现在的他在不知不觉中担负起了西宜奇亲王的职责。事情就是这么荒谬,本来他只是想帮助他的朋友解决他星球上被偷猎嫁祸的难题,现在他的朋友下落不明,他自己卷入了一场王室谋杀案,并且还扮演起一位位高权重的亲王,应对这扑朔迷离杀机四伏的局势。

他微微转了一下头,在历经了一个昼夜后,这具尸体本该将无可避免地僵直甚至出现尸斑。但在猫先生提供的防腐设备——一块嵌入体内的能量传感器的控制下,这具尸体现在依然看起来新鲜并充满活力,就算是旁人亲密的肢体接触也无法察觉生命已经从这具尸体上流逝。

这并不能持续很久。猫先生没有说明防腐时效。说实话,小真是恨不得立刻丢下这具尸体跑路。要不是为了早日找到刘星泉和斑船长,我才不会留在这里继续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