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真想再打听打听鲨牙的事,但无论是有关方块还是鲨牙和射影,猫先生都保持了一副标准的秘密工作人员的姿态,任凭小真怎么打探都不愿再多透露任何信息。他便说起了那个被卷入的时间切片:“猫先生,我们刚刚见过面,在一个时间切片里。”

“哦,你到了那个时间节点啊。”猫先生回答,语气平淡。

“你果然完全不吃惊。”

“只不过是既定事实,没有惊讶的必要。”

监督之眼的人果然都有一种想让人锤爆它的气质。

小真走进花园,去视察他忘了好些天的香嗅果植物农场。然后,花园里爆发了一个愤怒的声音。

颜珠正在吃冰淇淋,听到哥哥在花园里一声怒吼,便捧着冰淇淋走过来问哥哥发生了什么。

小真怒视着他的植物农场,不高兴地说:“我的果子都枯了!!”

颜珠转头看了一眼竖立着“颜真的植物”标牌后的那块区域,在她眼中,风雨兰郁郁葱葱,没有任何枯黄的迹象,而其中也没有长果子的植物。

她又看了一眼小真,她的哥哥很不高兴地嘀咕什么不可饶恕叶子都黄了。她咬下一口冰淇淋,转身回到客厅,认定她哥的中二病又重了几分。

小真的香嗅果农场的确遭遇了大危机。

原先长势极佳的香嗅果如今叶子变得枯黄,原本挺拔的茎叶也耷拉萎靡,无论从何种状态来看,所有的香嗅果看起来都要死了。

小真召集了所有照顾香嗅果的黏土小人,怒斥它们的失职。小人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鸡在旁边说:“这是什么黑心老板怒斥996员工的福报现场。你的这些黏土小人们每天都在努力工作。”

“但我的香嗅果还是快枯死了。”

猫先生说:“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星球的水土根本就不适合种植香嗅果,哪怕你用了这些黏土小人来日夜照料,我觉得还是……”猫的话语突然中止,它走近一株香嗅果嗅了嗅。

“……”

“猫先生,怎么了?”

“……”猫先生转身道,“你装个监控吧,这是外力因素。”

晚上,小真和猫先生斑船长坐在床边看着监控。

夜晚的花园很安静。植物的枝叶随着夜风轻轻摇摆,小虫们此起彼伏地轻声吟唱。黏土小人们在枝叶下翻着土撒入香嗅果所必需的营养物质。这是宁静的秋天夜晚。

“……”小真对猫先生说,“你确定看监控能找到原因?”

“继续看。”

“可是已经三个小时了。我只看到我的小人在努力干活。”

“继续看。”猫先生毫不动摇。

时间一秒秒过去。小真对着屏幕打起哈欠,鸡也开始缩着脖子打瞌睡。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外来者。

一个黑色的小身影从墙上出现,灵敏地跳了下来。它轻盈快捷向小真的香嗅果农场靠近。黏土小人们慌乱地散开逃走了。

是一只奶油色的猫。

它走近了香嗅果,嗅了嗅味道,然后转身蹲下,撒了一大泡尿,又用爪子扒拉一下土。在收拾完犯罪现场后,它跳墙离去了。

“……”

鸡开始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太惨了,看来你的农场最近几天每天都在被猫尿洗礼,你的香嗅果不死就奇了怪了,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真转头看向猫先生。猫先生正在晃它的尾巴。

“你认识这只猫。”小真说。

“……”猫先生的尾巴烦躁地晃动。

小真把猫先生抓了起来,“你认识这只猫!”

“不要激动。”猫先生平静地回答,“不是我认识,是我的宿主认识这只猫。”

“哦?”

“简单来说,是这只小母猫对我的宿主抱有好感。”

“然后呢?”

“这是小母猫对我的宿主一种求爱方式。她认为我的宿主闻到了就会发情。”

“所以它就来糟蹋我的农场?”

“不要激动。明天我就会让甜豆别再来了。”

鸡在一旁怪笑:“甜豆?还有名字?”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到了第二天,小真和猫先生一起前往公园去寻找那只肇事母猫甜豆,却撞见了意想不到的场面。

一个女生正抱着小母猫甜豆和几个小孩说话。另一个女生站在一旁。小真认出那是白连连和宋佳蕊。

“不要欺负猫!!”白连连语气强硬,“你们到其他地方玩去!”

“这就是个野猫!”小孩喊道,“我妈妈说野猫破坏环境,是坏东西!”另外一个小孩跟着喊:“是坏东西!”

“我会收养它。它以后就不是野猫了。”白连连皱眉道,“你们到其他地方玩吧。”

小孩们不高兴地瞪视着她,然后其中一个小孩喊道:“我知道你是谁,我妈说你是歌舞厅妓女的女儿,你也不是好东西!!”

于是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妓女的女儿!!”“没爹的野种!!”

白连连抱紧了小母猫,涨红了脸怒视他们。站在白连连身边的宋佳蕊喊道:“你们在说什么混账瞎话啊!再说我就录下来告诉你们父母!!”

小孩们哗啦一下都散开了,有的还边跑边喊“野种!!”“没爹的野种!!”

宋佳蕊对白连连说:“别理他们啊。”

白连连摇摇头说自己都习惯了。两个女生一起低头去看猫。宋佳蕊想要伸手摸猫的那刻,小母猫突然挣脱了白连连,猛地窜上了旁边一棵树。

白连连和宋佳蕊着急地围着树喊,但小母猫越爬越高,很快就爬到了一根纤细的树枝上,在树枝上惊惶地喵喵叫。

“啊……真蠢……”

猫先生平静地说:“你对猫的脑容量有什么期待。”

宋佳蕊转头看见了小真,“颜真,你怎么在这里?”

“和我家的猫散步。”小真对两位女生打了一声招呼,抬头瞧树上的那只小母猫。树枝摇摇欲坠,小母猫在上面晃个不停。

“怎么办?它快要吓死了。”白连连看着母猫忧愁地说。

小真将意识触手触碰了一下树上的小母猫甜豆,她的意识中只有恐惧“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害怕”。

这个恐惧的对象是……

小真看了眼树下的宋佳蕊。只要宋佳蕊对猫挥手叫喊,小母猫就爆发出更加惊惧的惨叫。

这是野生动物的第六感吗?

小真示意宋佳蕊离树远一点,然后猫先生对小母猫扔出了命令指令,“跳下来,立刻!”

小母猫跳了下来,白连连在树下稳稳地接住了它。

“啊,太好了,它还知道下来。”白连连抱着猫开心地笑了。“我早就想养它了。我和我妈说好了,今天就把它带回家!”

“我想以后到你家撸猫。”宋佳蕊说。

白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随便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我觉得基本上每一次宋佳蕊的到来都会把你家这只猫吓得半死。

白连连这时终于注意到了小真,她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视线刻意地垂下。接着她爆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她怀里的小母猫下身渗着鲜血。

他们三人把小母猫甜豆送进了宠物医院。

“是流产。”医生说,“我会顺便一起做个绝育手术。”

白连连没带钱,她拒绝了小真的出钱要求而接受了宋佳蕊的垫钱。小真告诉她这只猫的名字叫甜豆,建议她好好圈养在家就离开了。

回家后,得知过程的鸡说道:“所以,这只对猫先生有好感并且不断求爱的痴情母猫甜豆怀着其他猫的孩子?”

“的确是。用人类的形容词来说就是个可怜的少女。”

“ntr!”鸡大笑道,“这就是ntr!!ntr!!ntr!! 猫先生你也有今天!!”

猫先生转身对小真说:“今晚让李婶做个红烧鸡怎么样。”

“是个好主意。这鸡的确有点吵。但对不起我也很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第81章 父子钓鱼

早上凌晨5点多,颜岸就把小真叫了起来。

这是颜岸颇为期待的周末父子出游活动——河边野钓。

颜岸在昨晚就把所有的钓鱼器材放进了车里,小真打着哈欠上了车。这个时候天刚蒙蒙亮,空气有些湿冷,灰蓝色天空上挂着几个浅白的残星。细纱般的薄雾柔和地流动扩散着,在逐渐明亮的天光下消逝。

小真坐上了车,又打了一个哈欠。

颜岸回头说:“上次你还吵着要和我一起钓鱼。怎么?真正要去了就没精神了?”

“爸,我只是起得太早,生物钟有点不适应。”

颜岸转头看向小真旁边,指着它们说:“你真的要把它们也带上?”

小真的身旁,正端坐着猫先生和鸡。它们从刚才就大摇大摆跟着小真上了车,一点都不见外。

小真点点头。

颜岸欲言又止,他不放心地看了看斑船长,鸡对着他不客气地叫了一声,仿佛在催促他快点开车。

“小真,要是鸡拉屎,打扫卫生得你来做。”

“谁特么会乱拉屎啊!”鸡嘶鸣。在颜岸眼里,只是鸡又在对他怪叫。见儿子如此坚决要带两个宠物小伙伴,他也没有再多说,回到驾驶位开车出发。

颜岸开车开得很稳。天光开始逐渐明亮,太阳从朝雾中探出头,轻纱般的雾气正在消散,道路两旁绿莹莹的树叶被镀上了闪光的金边,绿植灌木和花朵上晃着亮晶晶的露珠。这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早晨。颜岸微微开了一点车窗,清爽的晨风徐徐地吹进车厢,小真不觉整个人精神一振。

宁静,安详,这是刚刚苏醒的城市。经过夜晚的浸润,所有城市的喧嚣与烦闷都仿佛被洗去。小真沉浸在这祥和安宁的清晨气氛中,他不觉想起在不久前他也闯进了这样一个相似的清晨,还有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少女。

颜真的爸爸和刘星泉的妈妈原来是同学吗?

车子速度减缓,他们开进了一条偏僻的河道公路。一路岸边有几个撑起的太阳伞,他们来得并不算早,已经有一些钓鱼人找好了位置。

颜岸将车开进了停车区。随后父子二人将车上的装备搬了下来。颜岸准备的东西还真不少,钓竿,鱼竿支架,太阳伞,鱼箱水桶,折叠小凳子等等。

父子俩抬着装备来到了岸边。颜岸在岸边视察了好一会儿,选择了一个他认为还行的钓鱼点。

将太阳伞撑起,支起支架,放下小板凳。颜岸对着水边开始撒鱼饵做窝。小真以为颜岸至少会给自己一根鱼竿来钓鱼,但是颜岸一副你不行的表情,只是让他坐在凳子上围观。

“……”

“儿子,你坐着就行。”

“今天不是钓鱼吗?为什么你在钓鱼,而我就是坐着?”

“你是新手,上来就用大人成熟的装备是不行的,新手首先要做的就是用眼睛向老师傅学习。”颜岸说得斩钉截铁。小真只得愤怒地坐在凳子上发呆。

看起来颜岸在河边野钓已经有一段时间,偶尔会相识的钓鱼路人过来和他打招呼。一个钓鱼路人走过看了看颜岸的垂钓点,称赞道:“这个窝做得不错。”

“嗯,我看了好一会儿才选中这里。”

“那恭祝颜兄你今天不做空军。”

“彼此彼此。”

之后连续来了几个路人都是开口言必称“不做空军。”在小真的意识探查下,“空军”这个词在这些人的脑海中被诡异阴冷的黑色雾气所包裹。他不由得好奇地开口问道:“爸,请问空军是……”

突突突~~

不远处响起了停车的声响。一辆银灰色保时捷停下,从车上下来了一位戴着墨镜的男人。他对着河岸看了一眼。

小真听到颜岸说了一声:“草。”

墨镜男扛着装备直直地朝颜岸这个方向走来,他朝着颜岸抬了抬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在颜岸和小真的七八米开外放置自己的钓鱼装备。

“魏鸿卓!”颜岸说,“这儿是我先做的窝。”

“抱歉,我一周前就看中这儿了。我做窝都做了三四天了。”魏鸿卓摘下墨镜,他是一个相貌堂堂的英俊男子,不说话时神态凝如不动山岳,一说话就多了几分轻佻嘲讽的味儿。

颜岸怒视了他一眼,随后转头不再搭理他。小真思考着人类的礼仪,他见魏鸿卓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便喊了一声:“魏叔叔好。”

“颜真你好,你现在长得比你爹帅。”魏鸿卓对小真笑了笑,蹲下开始放置自己的钓鱼装备。

在一片沉默中,两个男人的钓鱼竞赛开始了。

两个小时后,他们什么都没有都钓到。

小真打了一个哈欠。

魏鸿卓说:“是不是你把我一早做好的窝给糟蹋了,不应该啊。”

“明明是你来蹭我的窝!”

“是你有问题。”魏鸿卓把目光转移到了小真身旁的猫先生,“你竟然还带着猫来钓鱼?”

“猫怎么了?”

“猫往这儿一站,鱼都吓跑了。”

“你净瞎几把扯谈。”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只鸡?”魏鸿卓吃惊道,“这鸡不会是你的吧。你还打算钓完鱼后来个野炊吗?”

“这是我家的宠物鸡!!不是吃的!”

魏鸿卓用兄啊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了一眼颜岸,扭头继续他的垂钓。

一个小时后,他们俩还是什么都没钓到。

小真打了一个哈欠。

一个钓鱼佬路人来到他们身边,好奇地窥探了一番他们两位的鱼箱,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哎呀,还没钓到吗?”

“是的,可惜了我做的窝了。”在说后半句的时候颜岸加重了语气,瞪了一眼一旁的魏鸿卓。

“你们看,这是我钓到的。”路人得意地对颜岸和魏鸿卓出示了他的成果,一条银灰大鲫鱼,他眉飞色舞,“用了假饵亮片,不到半小时就钓上来了,六斤多。”

小真感受到颜岸和魏鸿卓开始不断散发沉沉黑气,而这位路人钓鱼佬显然不愿放过这两位,开心地絮叨了十来分钟的钓鱼心得方才离去。

当他离去时,小真接收到了他清晰愉快的浅层意识:“呵呵,两个空军。”

颜岸和魏鸿卓互相怒视了对方一眼,回到板凳上继续钓鱼。

又一个小时过去,颜岸和魏鸿卓还是什么都没钓到。

小真掏出手机搜了一下“空军”在钓鱼中意味着什么。查完后他觉得这名词还真不错。不久后猫先生跑来低声跟他说,它发现了一个龙虾窝。

他跟着猫先生来到岸边,在岸边泥沼和杂草堆中发现了一个圆圆的孔。颜岸在远处喊着让他当心,离水远一点。小真应了一声,蹲下用意识触手探查到了龙虾的所在地,然后丢出了“都给我出来!”的命令。

一只只龙虾排队爬了出来。小真将一个个呆呆的龙虾抓了扔进水桶,足足抓了大半桶。他拎着水桶回到颜岸身边,给他爸展示了他的成果。

颜岸和魏鸿卓:“……”

“爸,你和魏叔叔还是什么都没钓到吗?”

“……钓鱼这种情况很常见。”颜岸严肃地说,“有的时候就一下能钓到很多条。有的时候一天什么都钓不到。”

魏鸿卓走过来敲了敲桶里的龙虾,“这可真不少啊,足够好好吃一顿了。颜岸,你儿子比你能干多了。”

“你也一条都没钓到啊。”

“不急。就算今天钓不到鲫鱼,但是罗非还是有希望的。”

“我也觉得今天应该至少能钓到一条罗非。”

两个人又回到了板凳继续沉默地钓鱼。

小真打了一个哈欠。斑船长来到他身边,告诉他它发现了一个螃蟹窝。小真拎着水桶跟过去了。

螃蟹窝和龙虾窝不同,留出的小孔是横的。于是小真蹲下来,一样的操作,一群螃蟹排队出阵在小真面前列队接受检阅。小真把一个个螃蟹扔进了水桶,又捡了大半桶拎了回去。

颜岸:“……”

魏鸿卓:“……”

小真说:“爸,魏叔叔,你们还是什么都没钓到吗?”

“儿子,今天还没结束呢。”颜岸轻声说。小真觉得他遭受了很大打击。

魏鸿卓哈哈笑着坐回了板凳,继续去钓他最后的希望——罗非。

但可惜的是,罗非鱼,钓鱼空军最后的脸面在之后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仍然不给颜岸和魏鸿卓任何面子。

夕阳低垂,阳光从金色转为玫红。

颜岸叹气地放下钓竿。最后他只用网兜捞到了一些水菱角。这就是他一天的最终收获。“小时候我经常吃这个。小真,你一会儿尝尝。”

小真好奇地端详水菱角,碧绿的叶子下是形如牛角的坚硬果实。颜岸将菱角放到水里清洗了一下,然后搬出了他带来的装备,一个户外小型烧烤炉。

将菱角去叶,扔进锅内加水煮沸,再用刀子切开硬壳,就是嫩白可口的菱角肉。

锅里的菱角煮熟后,魏鸿卓毫不见外地坐到了旁边,不客气地取了几个菱角就开吃。小真掰开了几个菱角,扔给了猫先生和斑船长。它们也饶有兴趣地品尝了起来。

“这菱角的味道和小时候吃的差不多。”魏鸿卓说,“颜岸,还记得以前我们高中春游吗?从河里捞出来带回家的就是这味道。”

“魏叔叔,你是我爸的同学?”

“是啊,我和你爸是老同学了。”他笑道。

小真说:“那么刘星泉的妈妈也是你们的同学吗?”

“谁?”魏鸿卓问道。

“刘星泉的妈妈……你是说小罗,罗清溪吗?”颜岸伸手将烧烤炉关掉。

魏鸿卓愣道:“罗清溪,是谁啊?”

“我以前司机的老婆。”颜岸转头对小真说:“罗清溪不是我们的同学。罗清溪好像是外地人,跟着你刘叔叔婚后才来的这里。”

“是吗?”

“罗清溪罗清溪。哦我想起来了。”魏鸿卓说,“年级第一刘星泉的家长,家长会见过。不过以前她就不是本地人吧。”

第82章 罗清溪

“罗清溪,你在发什么呆?”那个男生在身后对她说。

她转过身,男生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如风一般在浓雾中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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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清溪!!罗清溪!!”

她睁开眼睛。她正趴在课桌上,一个女生敲着她的课桌。

“罗清溪,你是不是又睡迷糊了。”女生笑着说,“都快放学了。”

她凝视着女生熟悉又陌生的脸,“你是……你是……”

“你果然是睡迷糊了。”女生说,“我是方子薇啊。”

方子薇,她想了起来,这是她的同班同学,她一直以来的好友……

她低头将书本一本本放进书包。方子薇在一旁絮叨刚才老师在班会上说的话,他们就要高考了,但这次全市模考的均分却低于第四中学。

“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方子薇学着班主任的语气,“要是考不过四中,你们这届就是耻辱。”

“可我们不就是四中吗?”

方子薇瞪大了眼睛看她,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你真的睡糊涂了。我们是一中啊,第一中学。”

罗清溪注视了方子薇数秒,然后点点头。

两个女生收拾好了书包,肩并肩走在放学的路上。方子薇是快活的话唠女生,叽叽咕咕地一路说个不停。“有时候取错了名字真是会烦恼一辈子。你说对不对?”

罗清溪仍然有些恍惚,她转头向校门望去,“第一中学”几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她陌生的校服写着“第一中学”的字样。她想,我的确是第一中学的学生。

“班上那群人真的烦死了。”方子薇不高兴地说,因为她的名字“子薇”音同时下流行的电视剧还珠格格里的女主角之一紫薇,如今成了班上同学们调侃对象,没事就格格喊个不停,这让方子薇烦恼不已。“我妈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哪里有什么还珠格格。”

“这根本想不到吧。”罗清溪应和道。

“我的名字是我妈取的,因为我排辈是子,薇意味着美好。”方子薇转头问罗清溪,“罗清溪,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这是我爸给我取的名字。他愿我能——”罗清溪说,“心有清溪,意如明镜。”

……

罗清溪站在路口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她现在的家在哪里。

她走上楼梯,推开了家门。

一个陌生女人正在家里烧饭,看到她进来,抬了一下眼睛说:“回来啦。”

“……你是谁?”

女人竖起眉毛:“你是不是学傻了?连我都认不得了?”她的父亲走了出来,女人高声喊道:“你看看你女儿,进门连人都不叫,还问我是谁?”

“罗清溪,你太没礼貌了!!”父亲皱眉道。

罗清溪低下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想了起来,她的父母在小学时期已经离异。她最爱的妈妈已经改嫁他人,现在她和爸爸的新家庭生活在一起。

“罗清溪!!出来给你阿姨道歉!!”父亲在外面喊道。

她将门锁上,将父亲和陌生的继母关在门外。

一切都变了,她想。

她倒在床上,慢慢地从衣领口拉出了那个吊坠,乌黑的小木牌上光亮如镜,漆黑如夜。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一朵花都没有。

一切都变了。

但这次一定会更好,她想。

……

……

几天后,她拿到了全国奥数大赛省赛区的准考证。这是班主任给她报的名。

班主任一脸严肃地让她好好考,“加油啊,罗清溪,考出好名次就能在高考加分。”

她望着准考证发呆,上面黑纸白字写着考点:第四中学。

当天早上,她早早地来到了第四中学。清晨雾气中的第四中学和她记忆中毫无差别。她在校门口踌躇了许久,然后踏出了脚步。

熟悉的启明楼,红砖灰瓦的教学楼,绿绿葱葱的灌木,还有波光粼粼的校中小湖,这一切都恍如隔世。

一只绿翼小鸟从她的头顶飞过。

我今天只是来考试。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学校。她对自己说,是的,罗清溪从未在第四中学上过学。

从来没有。

她走进了校园,初始是第四中学的主道,左侧是一个大草坪,草坪后是启明楼。右侧是第四中学大礼堂。

她要去的地方是绕过校中小湖的实验楼。她握紧了准考证,考完了试就离开这里。这里对罗清溪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学校,陌生的考点。

沿着小湖绕行,只要再往前穿过一片绿植,就是她的目的地。罗清溪停下了脚步,她记得这条道上,可以看见那课百年古树,是校园里的一个小景点。曾经她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凑热闹在那棵古树上系过心愿结。

但是,那里现在空空荡荡,那株参天古树不见了。

罗清溪愣愣地眺望。一样的校中小湖,一样的绿植,那颗树无影无踪,就像不曾存在。

“同学,你在看什么?”迎面走来一个女生问道,她打量着罗清溪,“你是外校的今天来考试的吧,需要帮助吗?”

罗清溪回过头,前面的女生是她曾经熟悉的白晓雨。“白……”她将她的名字咽下,“我只是看到那边的古树没了,有点吃惊。”

“树?那边没什么古树啊。”白晓雨转头问身后一个男生,“颜岸,你知道那边有什么古树吗?”

“古树?有多古?我可以保证我们学校的树都不超过三十岁。”颜岸回答道,审视陌生人的目光,疏离礼貌的语气,“同学,你是来考试的吧,你要去哪个教学楼?”

“实验楼。我认得路。”罗清溪轻声说,她迈开脚步,从颜岸和白晓雨身边走过,向前走去。

“同学!!”颜岸在背后叫住了她。

罗清溪转头。颜岸抬起手,往反方向指了指,“实验楼在那边。”

……

她望着眼前的实验楼,还是熟悉的红砖灰瓦,但在她过去记忆中的实验楼根本就不是这栋楼,而这里,在她昔日的回忆里是一块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