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杀手答应帮忙,他们在老虎洞交钱,现场捉住卓名生,也就一清二楚了。”
“若真是那老匹夫,我誓要将他挫骨扬灰。”卫小玉牙齿咬得“咯咯”响。两人随后动身,这会儿陈七星主动要求划船。他先前看卫小玉划了一天,基本上看也看熟了,试了几下也就不成问题。他魄力比卫小玉强得多,划得熟了,船也就快得多,不到天明时分就划回了岸上,又趁夜去找了唐之响和聂白涛。
任何人做事,尤其是有计划地做事,必有他要达到的目的。这是幻日血帝的看法,陈七星觉得有道理。细细去想,凶手杀了卫采父子,又把嫌疑引到聂白涛身上,是不是就是想聂白涛死呢?由此推想,如果聂白涛死了,凶手目的达到,会不会松懈之下露出狐狸尾巴呢?所以陈七星就设计让卫小玉假装毒死唐之响和聂白涛,其实是让他们藏起来,耐心等待,卓名生果然就跳出来了。
唐之响两个也是非常惊讶。唐之响道:“卓老儿平时虽然有些假仁假义的,但说下手害老门主,应该不可能吧。”
聂白涛也摇头:“我猜也不可能,估计可能是看卫老门主不在了,唐老哥也没了,就他老大,小玉又年轻,他起了野心,想除掉小玉自己做门主吧。”
“嗯,有这个可能。”唐之响点头。
陈七星在一边看着,心中暗暗点头:“怪不得他们两个,一个束手就缚,一个上门送死,倒还真是两个直肠子。”
被他们两个一说,卫小玉也有几分怀疑,道:“要真是起了野心,那我绝不怪他,索性这门主就让给他做,我跟大哥隐居或者离开都行。但如果真是他害了爹爹、哥哥,我却是死也不会放过他的。”
唐之响点头,道:“呆会儿一看就明白了。”
聂白涛却看向陈七星,道:“想不到孤绝少兄还识得血影杀手的首领。”
陈七星怕他起疑,忙道:“聂帮主叫我孤绝就好。也是偶遇,而且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是血影杀手的首领。”
聂白涛倒也并没起疑。一行人赶去老虎洞,在旁边山上潜伏。近午时分,卓名生果然来了,提着个大包袱。
一万两银子,即便全换成金子,也要一千两,将近一百斤,就得这么大个包袱才装得下。其实不管他包袱里是什么,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基本上就坐实了鹰大所说。唐之响几个,不免或怒或叹。
正午时分,一个大汉从东边山脚下拐出,手中也提着个包袱,这是十三血鹰派来收钱的。十三血鹰因体形特殊,所以除了杀人要亲自动手,其他时候绝不现身,接头收钱,都另有手下。那大汉走过来,扬了扬手中包袱:“卫小玉脑袋在此,金子呢?”银子全换成金子,这也是十三血鹰做生意的规矩,金子易于携带,方便收了钱后及时撤离。
“金子在这里,一两不少,请尊驾点验。”卓名生赔笑,递过包袱。
“不必了,没人敢少血影的金子。”大汉接过包袱,顺手把手中的包袱递给卓名生,转身就走。卓名生却又问了一句:“跟卫小玉在一起的那个孤绝子呢?”
“孤绝子?没听说过,倒是有个男的跟卫小玉在一起,一起杀了。这是附带,不另收费。”大汉并不回头,边说边走,不多会儿便消失在了山背后。卓名生并没有当场打开包袱验看人头,血影杀手的招牌非常响,自有血影以来,还从没听说过他们有不讲信誉的事,所以卓名生觉得没必要看。
“下去。”卫小玉轻咬银牙,几人一掠下山。卓名生听得响动,转过身来,一眼看到卫小玉、陈七星两个,顿时“啊”的一声惊叫,下意识就要打开手中的包袱。他解到一半,却又停手,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因血影不讲信誉给气的,还是被卫小玉几个乍然出现给吓的。他一生刀头舔血,估计还是前者居多。
卫小玉虽然气得银牙咬得“咯咯”响,真个面对卓名生,她却说不出话来,反是唐之响先开口:“没想到啊,卓老儿,你居然是这么个人,你说你这是为什么呢?”
卓名生扔了包袱,身子一挺,倒是不抖了,“嘿嘿”一笑:“没什么为什么,既然被你们发现了,废话不必多说。没错,卫采父子都是我下的手,至于请血影杀小玉,你们也看到了,不必我说了吧。”
“为什么?”卫小玉终于尖叫出声。
卓名生敢直面唐之响,却有些不敢直视卫小玉,他摇了摇头:“对不起小玉,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现在想来,还是我心眼小了点儿。”
他仰头看天,略略停了停,道:“大前年的事了,那年我满六十,聂老儿也满六十。聂老儿早两天,老门主提前十天赶去了,可我生日的时候,他却没有出现。当然,两天时间他赶不回来。其实也没什么,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起来,“我打小和他相识,十一岁就跟着他一起杀人,打打杀杀、风里雨里拼到六十岁,头发都白了。结果呢?比不上一个外人。”
说到这里,他看向卫小玉几个,嘴角咧开,慢慢地就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终捧腹大笑:“你们都想不到是吧,一个生日、一杯酒,小孩子也未必在乎,我,卓名生,黑旗堂堂主却这么在乎。我也想过,反复想过,可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哈哈哈……咽不下呀!”
他的样子,过于疯狂,而他的理由又实在古怪。卫小玉几个一时都不吱声,似乎被他惊住了。
好一会儿,卓名生才收了笑声,叹了口气,看看唐之响,道:“唐老儿,我一生不服你,但唯有一点心服口服。你肠子直,心胸阔,这一点儿确实比我强。”
他又看向卫小玉,眼中有歉意:“小玉,对不起。伯伯临死送你一句话:心胸放宽点儿,一点儿小事跟自己过不去,最终是害人害己。”
说到这里,他突地又笑起来:“我也只会说啊,自己却做不到,这口气就是咽不下。为什么呢,为什么它就憋在这里了呢?”叫声中,他拔出腰间短刀,“嗤”的一下,竟然划开了自己的胸膛,伸手到胸腔里,把自己的心脏托了出来。他的胸腔被划开,竟然不死,心脏托在手上,连着血管,还在怦怦地跳。
“啊!”他猛地一声狂叫,一刀劈在心脏上,将一颗心脏劈为两半。他眼睛圆鼓鼓地看着,却似乎有些失望,劈开的心脏里,显然也没有他要的答案。他身子摇了两摇,“扑通”一声栽倒了。
他的理由太怪,他的举动更怪,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山风呜呜地刮过,是哭?是笑?
“大哥!”卫小玉扑进陈七星怀里,无声抽泣。
陈七星的手僵了僵,最终缓缓地搂住了她,眼望远天:“卓名生一口气咽不下,我放得下吗?”就此放弃,和怀中的这个人生儿育女,三年两载后,甚至还可以带着儿女回去,让儿女奶声奶气地叫关山越师公,叫关莹莹师姑。可心口却是那样的痛,那种痛,生似卓名生的剖心一刀。
“他咽不下,我放不下啊,放不下。”他在心底狂叫。
随后的事很简单,唐之响、聂白涛现身,说了卓名生是凶手的事,合门震惊。也有疑的,可死去的唐之响、聂白涛居然活了,亲口说是引蛇出洞的计策,又亲眼见到卓名生与杀手交易,那还有什么说的。只不过陈七星先就和唐之响两个商量好了,不说血影杀手的名字,以免影响血影的声誉。唐之响两个自然满口答应,承了血影的人情不说,他们也真惹不起血影这样的神秘杀手。
晚间卫小玉摆酒,正式给聂白涛赔罪。聂白涛是个爽快人,自然一笑带过。席间闲聊,几人对陈七星倒是大感兴趣。白骨魄寄居而不中毒,设下引蛇出洞之计,又和神秘恐怖的血影杀手的首领有交情,任一桩都能让人刮目相看,更何况三桩集于一身。不过陈七星不是虚荣浮夸之人,有些东西也不能说,所以只好托词带过,反叫聂白涛几个更高看他了。
闲聊中,聂白涛忽地想到一事,问陈七星道:“孤绝,你知道奇石贡这事吗?”
“奇石贡?听说过。”陈七星点头,“聂帮主怎么想起这个了?”
聂白涛还没答腔,唐之响却猛地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怒声道:“这个狗皇帝,吃饱了撑得要看什么奇石,这是存心不让老百姓活了。真逼急了,反了他娘的!”
当今天魄大帝,昏聩荒淫,声色犬马玩厌了,竟爱上了赏玩石头,下诏天下搜罗奇石进贡。先还好,各地官员只是听说哪里有古怪石头就送上去,虽然千里万里送块石头进京,有些劳民伤财,但终究为祸不大,不过慢慢就变了味。先前官员搜罗奇石进献,只想天魄大帝高兴了升官,后来就想到捞财了。有没有奇石不管,往你家一指,你家有奇石,天下罕见,当进贡皇上。没有?明明有,怎么说没有,是你藏起来了?好吧,胆敢欺君,抓进大牢,然后你就使钱吧。当然,如果你有眼色,事先就塞了钱,当然一切好说,否则就等着家破人亡吧。如此黑白颠倒,无中生有,直刮得天高三尺,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整个天魄帝国,闻奇石而色变。
“造反的还少了吗?”聂白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官府势大啊。”
“任他势大如天,天下皆反,那狗皇帝的位子终有一天坐不住。”唐之响须发皆张,这人还真是个火爆性子。
“唉。”聂白涛叹气,喝了口酒,转向陈七星,“孤绝,你是胸有丘壑之人,你倒是说说看,底下官员这么不顾百姓死活,天魄大帝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想,天魄大帝应该也不想让自己的皇位不稳吧?可能他就只是想玩几块石头,却没想到各地官府会借这个机会捞钱吧?”
“这个我也说不好。”陈七星摇头,想了想,“有可能吧。”
聂白涛眼光一亮:“你也这么想?那如果有人进京告御状呢?天魄大帝知道了底下的真相,会不会大发雷霆?就算不跟那些狗官算账,至少能把奇石贡停了吧。”
“你啊,我说你这人就是个老天真。”唐之响瞪他一眼。
聂白涛“嘿嘿”笑,只看着陈七星。陈七星算是看出来了,聂白涛与唐之响虽然个性相近,都是心里藏不住话的直肠子,但聂白涛更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气质也相对文雅,倒与关山越有五分相似。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想告御状没那么容易吧,皇宫中肯定是守卫森严的,一般人可进不去。”
“我说你是老天真吧。”听陈七星这么说,唐之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