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真的!”

贞姐儿连连点头:“真的。是芳姐儿回去打听的!”

“芳姐儿挺厉害的!”

贞姐儿点头:“还很聪明。”又把她怎么套慧姐儿的话告诉了十一娘,见十一娘认真地听她讲,耐心又温和,吞吞吐吐地把芳姐儿借小袄的事也告诉了十一娘:“…我也知道不应该。只是新认识的,又怕她生气…”

十一娘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朋友,希望能好好相处,愿意自己付出一些都食之如甘。

“没事,没事。”她笑着安慰贞姐儿,“只是那袄儿质地不好,拿出来怕她不喜欢。”

贞姐儿这两天心里惦着这事,见十一娘不责怪,如释重负,笑容更是灿烂:“她好喜欢。当天晚上就喊了针工局的姑姑们去裁衣,还把每颗扣子用的是什么颜色都记了下来…”

她叽叽喳喳地,像只欢快的小鸟和十一娘说着对她来说很重要对别人来说很琐碎的事,笑容像夏日的阳光。

十一娘一直笑望着她,直到贞姐儿无意间看见琥珀脸上一闪而过的焦急表情,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第二百七十九章

贞姐儿满脸羞愧地站了起来:“母亲,您忙着,我先走了。”

十一娘没有留她,笑着送她出门:“这些天都忙什么?”

“二伯母考功课呢!”

“去春宴的事跟二伯母说了吗?到时候功课要停一停的。”

贞姐儿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我等会跟二伯母说!”竟然有些畏惧的意思。

十一娘想到二夫人清冷的样子,嘱咐她:“早点跟她说。免得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心里会不舒服的。”

贞姐儿连连点头,和她作别。

十一娘就和琥珀去放着陪嫁的库房。

竺香和雁容带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收拾,见她们来了纷纷上前行礼。

库里有多少东西,谁负责哪几件,都一一登记在册。

十一娘见安排的井井有条,微微点头。问起几位姨娘来。

“秦姨娘说,她初六早上卯正就搬。”琥珀道,“文姨娘说她没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清闲什么时候搬。还问您这边要不要帮忙。乔姨娘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只问您让她什么时候搬?说一切都听您的!”

十一娘有些意外。

乔莲房这段时候太配合了。

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不免给人诡异之感。

希望是自己多心吧!

十一娘和琥珀转身回了屋。

路上嘱咐她:“你亲自去秦姨娘那里走一趟。她卯正就搬,那时候天才刚刚亮。她安了菩萨在家里,有讲究。你带着芳溪先过去问清楚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琥珀应声而去。

太夫人那边的杜妈妈来请十一娘过去。

十一娘请杜妈妈在外间坐了,自己进去换了件衣裳,这才和杜妈妈往太夫人那里去。一路上和她说些风花雪月的事,一句试探的话也没有。

杜妈妈忍不住笑道:“太夫人有事和夫人商量呢?”

十一娘不知道杜妈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回答:“娘是长辈,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话。有事吩咐就是了。”

这也是真心话。自己接手这一大家子的事,有什么问题,自然要找自己来解决。当家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有权利,也有义务。

杜妈妈在心里暗暗点头,没再说什么,陪着她去了太夫人处。

五夫人也在,正和太夫人说着什么,见十一娘进来,打住了话题,上前和十一娘见了礼。

太夫人对五夫人道:“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那济宁师太和杨家走得很近。有些事,该避的还是要避一避!”

五夫人听了大喜过望,曲膝给太夫人道谢,和十一娘寒暄两句,起身告辞了。

太夫人指了自己对面让十一娘坐了,道:“丹阳说歆姐儿这些日子晚上睡得不好。到济宁那里求了副表来烧了就好多了。想让济宁进府来做几天法事。我同意了。”

看样子,歆姐儿受惊的事大家对太夫人还是有所隐瞒的。

太夫人找自己来,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十一娘念头闪过,笑道:“不知道法事做几天?我看点春堂那边宽敞,离五弟妹住的地方近,又有厢房可以安置做法事的师傅们。您看,到时候让济宁师太歇那里可好?”

太夫人连连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到时候就这样安排吧!”

说话间,有小丫鬟奉茶。

太夫人让她尝尝:“今年上贡的新茶。”

十一娘端起来啜了一口。

色泽翠绿,香气袭人。是上好的明前西湖龙井。

“好茶!”她笑道,“香味浓郁,清新自然。”

太夫人听了眯眯笑起来,吩咐杜妈妈:“待会四夫人回去的时候,把这茶叶都让小丫鬟带回去。”

“这怎么好!”十一娘听了忙道,“你赏我尝个鲜就是了。”

“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太夫人示意杜妈妈去拿茶叶,“我还是明后茶的好!”

明前茶味浓,明后茶味清。明前茶的确不太适合年轻大的人。太夫人的话十分有道理。但十一娘还是道:“您还是留些待客吧?还有二嫂和五弟妹那里──到时候我帮您都送些去吧?”

太夫人听了连声说“好”,又吩咐杜妈妈,“留五两待客就行了。”

杜妈妈应声而去,太夫人和十一娘说起别桩事来。

“听说你屋里的妈妈还没有定下来?”

十一娘屋里何止管事的妈妈没有定下来,就是甘老泉走后留下的位置都一直空着,由原来跟着甘老泉当差的人临时顶着。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道,“家里的人我又不十分熟悉,一时真不好决断。正想请娘帮我出个主意呢!”

太夫人听了也不客气,笑道:“我找你来,正是想向你推荐个人?”

“娘快说说!”十一娘相信太夫人的眼光。

“外院宋买办家的。”

那个帮元娘到内务府拿宫粉的宋买办?

十一娘微微有些意外。

太夫人已道:“我们府里有不成名的规定。外院管事的婆娘不能在夫人屋里当管事妈妈。但这个宋买办的媳妇,原是你公公在时大总管的独生女儿,从小就聪明伶利,曾经在我屋里做过大丫鬟。后来招了宋买办在家里,宋买办在府里当了差。她就歇在家里了。我想来想去。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

太夫人既然向她推荐人,自然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的。人肯定是能干的。只是府里的规矩…

她委婉地道:“多谢娘抬举我。宋买办是外院那边的人。要是为了我的事耽搁了侯爷的正事,倒让我心中惶恐。”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夫人听了直笑,“你觉得好就成了。这件事我会和老四说的。”

太夫人说的这话有道理。

她不在这上面过多的纠缠,怕太夫人以为自己是不满意太夫人推荐的人。

太夫人却问起她搬家的事来。

“琥珀带着绿云负责我屋里的东西,竺香带着雁容负责库房的东西。秦姨娘和文姨娘由芳溪和秀兰负责,只有乔姨娘那里,刚出月子,我让红绣帮着她搬家。”十一娘将搬家的先后顺序、各屋搬家的时限、行走的路线细细地跟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见事无巨细都安排得有条不紊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心里十分高兴,露出老大宽慰的笑容来,连声催她忙去:“…快些安顿好了。请几桌酒。我们热闹热闹。”

十一娘笑着称“是”,和太夫人闲聊了几句,起身回了屋。

到了晚上徐令宜回来,她特意泡了太夫人给的龙井:“把我喊过去问屋里管事妈妈的事,赏了我这茶叶。侯爷尝尝味道怎样?”

徐令宜端起啜了一口:“不错。上好的西湖龙井。味道香醇,气味芬芳。”然后很自然地和她说起了这件事:“娘下午把我叫去说了。我也觉得好。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吧!”

十一娘点头,笑道:“娘推荐的,侯爷也觉得好,那自然不会有错。只是我怕坏了府里的规矩…”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这种破例的情景,不知道有多高兴。徐令宜却看见十一娘柳眉轻蹙,莹目含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鬼使神差般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调侃道:“我和娘都为你破了例,你还不高兴啊!”

话音一落,两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觉得自己说话轻佻,一个觉得后果严重。

前者有些尴尬,后者忙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如果为了我的事破了例。本是娘和侯爷的一片心意。可我身为当家理事的人要是就这样接受了,以后大家不免有样学样,都可以找理由破例。”语气柔中带刚,“侯爷,宋妈妈是您和娘都看中的人,我很想她到我屋里来。您看,能不能想想其他的法子?”

“说起来,宋买办在库房那边也呆了有十年了。”徐令宜正色道,“我看他行事也还妥当。正好南京那边的铺子缺个二掌柜。我看,不如让他去磨练磨练。这样一来,他媳妇到你屋里当差也就名正言顺了。再说了,能放出去做掌柜,这也是给他的体面,给他过世岳父的体面。”

“侯爷这主意好!”十一娘松一口气。说起替补宋买办的人选来:“…原先大姐那边留了一个叫杨辉祖,我托他帮着买过东西,瞧着办事不错。要是侯爷还没定下来,不如考虑考虑!”

徐令宜微微有些惊讶。

十一娘从来不主动过问外院的事,更别说像这样给他推荐人。

“我也这是没有办法了!”他看见妻子叹了口气,“那个晚香,成群打伙,抵熟盗生,我看闹得有些不像话。”然后十一娘把甘老泉走后,自己让原来帮着甘老泉管事的人暂代甘老泉管事,晚香不仅甩脸给人看,还纠着厨房里的给人难堪,“…厨房原也是她管事。甘老泉走后,我也有此意。只因刚刚接手,情况不明,不便立刻变动,这才暂时委了那人。她纵有不满,可这话毕竟是我的意思。这样一来,反不好留她。只怕是要杀鸡给猴看了。又担心寒了原跟着大姐那些人的心。如果能换手搔痒,我行事也底气足一些。”

“行啊!”徐令宜点头,“那就让那个杨辉祖的,后天去见白总管!”却没提宋买办的空缺事先到底有没有后选人。

第二百八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宋妈妈来了。

她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中等个子,人长得很白净、秀丽,一开口说话左颊就有个酒窝,让人觉得可亲。

“太夫人推荐的。”十一娘笑道,“侯爷也说好。以后我屋里的事就请妈妈多多费心了。”

宋妈妈连称“不敢”。

十一娘把丫鬟们叫来认了人,让琥珀把这几天搬家的事跟她说说,让她暂时先跟着琥珀行事:“…等搬过去了再做安排。”

宋妈妈曲膝应“是”,跟着琥珀退了下去。

绿云进来:“夫人,济宁师太来了!”

她穿了件石青色杭绸缁衣,笑容满面,不卑不亢地双手合十向十一娘行礼:“四夫人一向可好!前几天来府上,太夫人还特意交待帮四夫人做个平安符。”

这件事十一娘知道。

太夫人帮家里所有的人都做了平安符。

十一娘不想和这个人深交,也不想得罪她。客气地让丫鬟给她上了茶。

她端茶啜了一口,笑着打量着东次间的码放整齐的箱笼:“夫人这是在清换季的衣裳吗?”

十一娘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和济宁闲聊了几句,陪着去了五夫人那里。

五夫人正等着济宁。和十一娘见过礼,开口就道:“我听了师傅的话,在歆姐儿床前贴了黄表,这三天子、午正刻在菩萨面前上九柱香。只等着师傅来做道场了。”

当时徐家在唱堂会。点春堂又和五夫人相邻。要是济宁那时候提出来做道场,怎么跟太夫人说这件事的重要性?不说,太夫人肯定以为五夫人有些不顾场合。说了,必定会追究,到时候孩子因五夫人没有注意受到惊吓的事就瞒不住了。退一万步,就算太夫人知道了,五夫人要为歆姐儿做道场的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如果答应,那边唱戏,这边做道场,听戏的夫人们会怎么想。如果不答应,万一歆姐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个责任在谁!

济宁只提出让五夫人按时上香。既解了自己的围,又安抚了五夫人急切。

慈源寺的香火旺盛,与济宁精通世事有着莫大的关系吧!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思忖。而济宁听了五夫人的话则满意地点头,道:“那几天家里贵人多,乱做法事,怕惊动了那些孽障。所以先上三炷香安抚安抚一番。再做道场驱赶。”

五夫人听了微微一怔,随后皱了皱眉,道:“师傅,我看仅仅是驱赶只怕没有什么效果。能不能收了它。”

济宁迟疑道:“这,这…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没等她说话,五夫人已道:“师傅,我这也是为了歆姐儿。要有什么报应,就让它报应到我身上好了。决不能让它再缠着我们家姐儿了。你看要请几个人经念,需要多少香火钱。我一分不少。”然后喊了丫鬟荷叶,“把上次师傅帮着刻的一千本‘清心咒’的书钱给师傅。”

荷叶应声而去。

济宁却推辞:“五夫人急什么急。我还怕五夫人跑了不成!”

“怎么能您出力又贴钱。”五夫人道,又问济宁,“你顺便也帮我做几道清泰平安的表吧!”

“五夫人是我们慈源寺的大善主。做几道清泰平安的表是贫尼份内之事。”

正说着,荷叶拿了大红洒金封红过来:“师傅,这是刻书的五百两银子。”

济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过匣子随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笑着打量着屋子:“至于上次说的搬家一事…我仔细看过这屋子的风水。前林后山,虽临碧漪河,却不在正弓。其他的地方我也看了,反而没这里的格局好。我看,做做法事,添些物件就行了!”说着起身,要去看看内室和歆姐儿住的地方。

十一娘趁机起身告辞:“我那边正忙。要是有什么事,五弟妹派人跟我说一声就是。”

五夫人知道她事多,客气几句,并没多留。济宁却送到了屋门口:“四夫人慢走!”

十一娘客气地和她颌首。

回到屋里,琥珀正指挥着丫鬟们给箱笼编号。见她回来,亲手奉了热茶进去。低声道:“我们屋里就定下是宋妈妈了吗?”

十一娘笑道:“怎么?那宋妈妈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琥珀忙道,“宋妈妈待人很客气,说话也很委婉,我看着是个心里极有事的人。”她压低了声音,“只是我前些日子见您总招了刘元瑞家的来说话,以为…”

“我是有这个心思。”十一娘叹了口气,“用刘元瑞家的自然比用宋妈妈好。只是我们刚进府,根基太短,与其用自己带过来的人,不如就用府里的老人。认识的人多,消息灵通,对府里的人事也都一清二楚的。我想,太夫人让宋妈妈到我屋里来也是这意思。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决定管事妈妈的原因。至于刘元瑞家的,金鱼巷那边也要个她这样的人。以后你们出嫁、小子们娶媳妇总要个去处。”

把琥珀说的羞红了脸不做声了。

十一娘去了徐嗣诫那里。

他刚睡了午觉起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南永媳妇正蹲在那里给他穿袜子。

看见十一娘进来,他眼睛一亮,大声喊着“母亲”。

南永媳妇和双玉等人忙曲膝给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过去抱了徐嗣诫,帮他穿鞋:“我们明天要搬家了!”

徐嗣诫歪着头:“母亲搬不搬?”

“当然要搬。”十一娘笑道,“母亲搬到垂纶水榭去,诫哥呢,就和二哥住在一起。”

徐嗣诫扭着身子:“我和母亲住!”

十一娘笑道:“所以要搬家啊!等我们这边的屋子砌好了,我们就搬回来。到时候诫哥和母亲、还有大姐、父亲、姨娘…都住在一起!”

徐嗣诫不住地点头:“我和母亲住!”

十一娘笑着把他放到地上,牵了他的手:“走,我们去看房子去。”

搬家,她只担心徐嗣诫不适应。

徐嗣诫十分高兴,蹦蹦跳跳地跟她去了后花园。

十一娘就告诉他自己住什么地方,他住什么地方,从丽景轩到垂纶水榭怎么走。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徐嗣诫已脱下厚厚的棉袄,换上了崭新的水绿色锦缎小袄,撒开腿从丽景轩跑到垂纶水榭,又从垂纶水榭跑到丽景轩,一路洒满了笑声,让十一娘等人也跟着欢快起来。

到了初六,大家按十一娘安排的搬家。其间太夫人由杜妈妈簇拥着来看了看,见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和十一娘闲聊了几句就回了屋。

初七,大家正适应新环境,二夫人项氏的哥哥、嫂嫂带着子女来拜访徐家。

“这是老四的媳妇。你们是初次见面!”太夫人笑呵呵地向穿着宝蓝色五寿捧寿妆花褙子的中年妇人介绍十一娘,又向十一娘介绍那妇人,“这是项家舅夫人,一直跟着项家舅爷在任上。今年项家舅爷回来述职,带着几个孩子回燕京看看。”

十一娘上前和项太太见礼,不免打量一眼。

那项太太面如满月,目如水杏,身量颇高,又人到中年有些发福,人往那里一站,颇有气势。

她笑着向十一娘介绍自己的三个女儿:“这是长女柔谨,次女柔讷,三女柔谦。”

十一娘笑着拿了三枝小小的赤金柳叶簪做见面礼。

三位小姐落落大方地曲膝行礼道谢,望着十一娘的目光都流露出几份好奇。有点意外她的年轻漂亮。而十一娘也颇有兴趣地打量着项家三位小姐。

项家的大小姐十五岁,二小姐十三岁,三小姐十一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模子已经出来了。可能因为项大人是二夫人堂兄过继的,大小姐长得像二夫人,高挑苗条,秀美清丽,三小姐眉目像项太太,身体却纤细娇小。乍眼一看,两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反而是二小姐,身材像姐姐,面容像妹妹。和大小姐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两姐妹,和三小姐站在一起亦之。而且,大小姐举间透着几分与年龄不适的沉稳,三小姐又一副天真烂漫,二小姐则介于两人之间,文静中带着几份甜美。

“几年不见,原来妈妈怀里抱着的如今都亭亭玉立了。”太夫人望着项家的三位小姐颇有些感慨地道,“你们家大小子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太夫人真是好记性。”项太太笑容谦和,“亦嘉今年十七了。”

亦嘉是项太太的长子,跟着项大人在外头拜会徐令宜。

太夫人就关心问道:“订了人家没有?”

“翰林院韩大人和我们家老爷是同窗,原定了他们家的二小姐,可惜去年出疹子没了。”项太太神色一暗,“想等过两年再帮亦嘉说亲。”

“可怜的!”太夫人听了不免叹息。

年纪大了的人听到生老病死不免会悲春悯秋。

二夫人忙端了茶盅:“嫂嫂尝尝。明前的西湖龙井。”

项太太会意,笑着岔开了话题:“原想早些来拜会太夫人的。一来是老爷的今年挪了地方,昨才有了准信。怕来了您问起来替我们担心。二来我随老爷回来,原是为了处置燕京的一些产业。没想到几幢老房子一放出风声要卖,牙行的人就把家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忙得油头垢面的,实在不好意思来见太夫人。”

太夫人听了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怎么?舅老爷挪了地方?到哪里任职去了?”

项太太含蓄地道:“调任武昌府知府。”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好啊!”太夫人高兴道,“湖广是鱼米之乡,武昌府九省通衢,这可是个好地方啊!”

项太太谦虚地道:“全是皇上的恩典。”

太夫人笑了笑。

项太太说起卖房子的事来:“都是祖产,七七八八算下来,也有十来处。四、五十年的老房子了。地方虽然好,可房子年久失修,就是放到了年底,也不过多买百把两银子罢了。”她说着笑望了二夫人一眼,“这次我来,也想顺带着和姑奶奶商量商量。看留哪几处?卖哪几处?”

听那口气,十分看重二夫人的意见。可二夫人毕竟是出了嫁的姑奶奶,又是项家的家务事,当着太夫人讨论有些不太妥当。

十一娘抬睑朝二夫人望去。

就看见二夫人眼底飞逝过一道锐利,然后淡淡露出了一个笑意,道:“我也不懂这些。要是嫂嫂怕价格卖得不好,侯爷拔给我的管事倒是个精明人。要不我明天让他去家里一趟?嫂嫂有什么觉得拿不定主意的就问问他吧!”说完,吩咐身边的丫鬟结香,“看看舅老爷和侯爷的话说完了没有。太夫人有几年没看见亦嘉,也应该来给太夫人问个安才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结香应声而去。

太夫人也感觉到了二夫人的不悦,笑着附和着二夫人的话:“年纪大了,就喜欢身边热闹。我也很想见见亦嘉。记得上次见到的时候才这么高…”太夫人抬手比划了一下,“现在应该是个大小伙子了吧?”

项太太笑道:“长得比我都高了!”

正说着,有小丫鬟禀道:“太夫人,二少爷、四少爷、五少爷和大小姐来了!”

“让他们进来!”太夫人听了满脸是笑,对项太太道,“我的几个孙子、孙女,你们也见见!”说着,望了项家的三位小姐一眼,“昨天他们刚搬家,今天跟先生请了一天假,在家里休息。”

话音未落,徐嗣谕几人鱼贯着走了进来。

项太太望着徐嗣谕:“这是谕哥吧?虽然几年不见,可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然后望着谆哥儿笑道,“那个还抱在怀里呢!”

“可不是!”太夫人笑道。十一娘就向孩子们引见项太太。

项太太给孩子们的见面礼是玉佩。

孩子们行礼道谢,项太太让三位项小姐过来和徐嗣谕等行礼,项家长公子来给太夫人问安了。

一时间笑语殷殷,大人们免不得叙了一阵契阔,孩子们却各有各的样子。

项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目不斜视,模样儿端庄。项家三小姐的眼睛却不时地从坐在她对面的徐嗣谕身上飘过。徐嗣谕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姿态如松。旁边的贞姐儿和谆哥则认真地听着大人们说话。而坐在他们对面的项家大公子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贞姐儿。只有小小的徐嗣诫,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吃糖,很是开心。

吃了午饭,项太太带着孩子们去了二夫人那里,十一娘服侍太夫人歇下,正要回自己院子,琥珀过来:“济宁师太给您送了几个平安符来。见您不在家,就在院子里转了转。说水榭旁边不应该种杏树,应该种槐树;您养的几尾金鱼不应该放在临窗大炕的窗台上,应该放在厅堂的东南角…我听说五夫人请她做一场法事一百两银子。没敢搭腔,推说要等您回来才敢挪东西。”

十一娘沉吟:“入乡随俗。不搭理是不可能的。可也不能让她轻易的得手。这些日子你们注意点,别让我们碰头。可也不能得罪了她。”

琥珀应喏。

十一娘索性带着孩子们在谆哥屋里歇下,等太夫人醒后又陪着太夫人打叶子牌,把太夫人逗得哈哈直笑。

到了黄昏时分,杜妈妈去韶华院请二夫人和项家诸位过来用晚膳。太夫人趁机请项太太带着孩子明天到垂纶水榭吃饭:“…老四那边整院子,暂时搬到垂纶水榭那边去住些日子。我寻思着那边有几年没人住了,想帮他们热闹热闹。除了家里的人,还有罗家的舅奶奶们。都不是外人。到时候你们也来。”

项太太听露出思考的表情,一旁的二夫人看了道:“武昌离这里千里迢迢,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嫂嫂明天就带着亦嘉他们过来热闹热闹吧!”

听自家的姑子开了口,项太太不再犹豫,笑道:“承太夫人的情,明天我就带着孩子来吵您和四夫人了!”说着,朝十一娘笑着点了点头,态度很是友善。

“欢迎都来不及,哪里谈得上‘吵’字!”十一娘客气了几句。

除了徐嗣谕,孩子们都露出几份喜悦来。

待送走了客人回到屋里没多久,徐令宜也回来了。

十一娘服侍他更衣,他说起项大人来:“…项伯父在世的时候正直刚毅,洁身自爱。权贵清流皆不放在眼里,也得罪了不少的人。项大人没有得到他老人家的余荫反添了不少的麻烦。不过短短十年,他能从从七品的县丞做到了正四品的知府,实属不易。”

关于项父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十一娘脑海里不由勾勒出一副狷介清高的老夫子形象来。把太夫人请项太太带孩子们来家里做客的事告诉了徐令宜。

“他们难得来一次,你好好招待就是。”徐令宜道,“二嫂独苦伶仃的一个人,这些年也不容易。我们总得让项家的人放心才是。”

从徐令宜的只言片语中,十一娘知道他和去逝的二哥徐令安的感情很好,二夫人又在徐家最困难的时候帮太夫人主持大局。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徐令宜希望二夫人能过得好一些,这种心情她能够理解。

“侯爷放心,我省得。”十一娘点头,想到项太太不合适宜的话和二夫人眼中的锐利,把项家要卖房子的事告诉了徐令宜:“…您看要不要暗中打听打听。要是项家真有什么为难之事,侯爷还是看着搭把手吧!”

“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徐令宜沉吟道,“项家世代官宦,项大人这些年来仕途顺利,按道理经济上不应该有什么为难才是啊?”然后抬头道,“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

夫妻闲话几句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穿荼白色小袄,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综裙,简单地绾了个纂儿,戴了对南珠珠花,到垂花门迎了罗大奶奶、罗四奶奶、十二娘和庥哥到水榭。

徐嗣谕和谆哥却去了学堂。贞姐儿领了徐嗣诫在水榭里等。大家见面,自有欢声笑语。

十一娘带着两位嫂嫂在自己住的地方转了一圈。

水榭后的三间正房,西边做了内室,东边做了库房。徐令宜的书房设在了屋后的退步。开了水榭的支窗,碧漪河的山色湖色即可映入眼帘。

“是个好避暑的好地方!”罗大奶奶不住地点头。

五夫人过来。

“我那边事多,还忌着荤腥。”她笑着和罗家诸位打了招呼,把十一娘拉到一旁低声道,“你们这边就恕我失礼了。”

十一娘知道这几天济宁师傅在她那里做法事,连连点头表示理解:“你那边是大事。只是少了你们夫妻,少了很多热闹。”

“等过了这段日子再来吵四嫂。”五夫人客气几句,留了两小坛酒宫中贡酒金盘露,和罗家女眷闲话几句,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回了院子。

二夫人搀了太夫人过来。

看见五夫人留下来的酒,太夫人微微点头,拉了罗家大奶奶和四奶奶说话,十二娘和贞姐儿带着庥哥和诫哥在水榭旁的亭子里玩。

项太太带着女儿来了。

“趁着这几天在燕京,老爷带着亦嘉到一些旧识那里走动走动,随便指点指点他的功课。”她解释着儿子的缺席。

“这些做老子的,巴不得儿子一步登天就好!”太夫人笑道,“我们家的谕哥和谆哥今日也要上学呢!”又问起项亦嘉来,“莫非是明年准备下场。”

项亦嘉去年秋天中了秀才。

项太太谦虚地道:“我们家老爷让他试一试。”眉宇间却忍不住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那是要走动走动。”太夫人听了笑道,“有项大人的旧友指点,孩子也不至于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正是太夫人说的这个理。”项太太和太夫人说着闲话,二夫人和罗大奶奶、罗四奶奶在一旁坐陪,那边几位小姐已经打成了一片,略带矜持地寒暄着。

十一娘不由微微点头,暗中注意着茶水点心。

到了中午,徐嗣谕和谆哥放学回来,在水榭中堂开了两桌。

热热闹闹吃了饭,宋妈妈服侍徐嗣谕、谆哥、诫哥到丽景轩歇下,结香服侍贞姐儿、十二姐和项家三位小姐到韶华院歇下,大人们则移到水榭后的正厅斗牌。

罗四奶奶不愿意上桌,把位置让给二夫人:“你们姑嫂难得见面,不像我们,有事没事就来了。”然后坐到了太夫人身边,“我来帮太夫人看牌。”

太夫人见她说话动听,很喜欢。拉了她的手:“好,好,好。你帮我看牌。看我们一方赢三方。”

大家听了一阵笑,施施然上了桌。

期间有丫鬟端了什锦水果拼碟进来。

罗四奶奶起身接了丫鬟的碟子放在太夫人身边,让丫鬟带她去净房,却朝着十一娘使了一个眼色。

第二百八十二章

十一娘看得明白,不动声色,找了个机会出了厅堂。

罗四奶奶正在屋檐下等。

两人去了水榭。

“怎么了?”十一娘柔声问她。

罗四奶奶笑道:“我上次听你说,五姑奶奶和你的生意没做成。就想问问十一姑奶奶。以后要是有机会,十一姑奶奶还和五姑奶奶一起做生意吗?”

十一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话,委婉地把自己的态度又强调了一遍:“侯爷如今赋闲在家,这样的生意我不好沾。”

罗四奶奶听着笑了笑:“我就是问一问。”然后挽了十一娘的胳膊欲一起回正房。

可那笑容却有些勉强。

虽然接触不多,但十一娘觉得罗四奶奶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人。她没有动,反而拉了罗四奶奶的手,坦然道:“常言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四嫂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们商量商量。”

罗四奶奶犹豫半晌,低声道:“五姑奶奶邀你四哥和她一起做生意。”

十一娘联想她之前的问话,不由眉头微皱。

“你也知道你四哥,少要这样被人看重的时候,也不商量我,执意要我给五十两银子的盘缠他,待五姑奶奶满月后就和五姑爷去趟宣同。还许我一本万利,到时候带五千两银子回来。”罗四奶奶面色有些凝重,“我听着有些不对头,细细地问他是什么生意,说是由你出面,五姑爷帮着跑腿,走范总兵的路子,用粮食换盐引。”说到这里,她看了十一娘一眼,“可我上次又听你说,不好插手这事…怕是你临时改变了主意,所以来问一问。”

原来还没有死心!

十一娘想到五娘孩子洗三礼时的奢侈,不禁怀疑钱明已经打着自己的名号走了范维纲的路子。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没有听见徐令宜提起?是不好当着自己的面说什么?还是钱明的生意做的小,在徐令宜可以忍受的范围呢?

她不由心头冒火。

就算五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难道你钱明也不知道吗?

十一娘不好当着罗四奶奶非议钱明,强压了不悦,笑道:“我说呢,洗三礼时怎么还请了春熙楼的师傅包外,原来是赚了大钱!”

罗四奶奶见她既没有说有这事,也没有说没这事,想到之前的态度,心里隐隐有底,不免气得脸色通红。索性道:“你是不知道。那天洗三礼你走后,五姑奶奶拉着大嫂私下说了半天体己话。回去后大嫂就让杭妈妈带了二百两银票给五姑奶奶。我向杏林打听,说是五姑奶奶说手里的钱用在了生意上,一时周转不灵,向大嫂借些银子使。年底就还。我当时就纳闷。五姑爷是个精明人,做什么生意会把钱全投了下去。后来五姑奶奶又把你四哥叫去,说要合伙做生意。我就留了心,让人一打听,赶情五十两银子正好是两个人来回一趟宣同府的费用。”说到这里,她气得人直哆嗦,“说起来,你们姊妹里你四哥是最弱的一个,和她又是一母同胞的…我这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做梦也盼着是我太多心了!”眼睛红了起来。

十一娘很是震惊。

大太太给的陪嫁虽然不多,但也不寒酸。这不过两年的光景,怎么就要借钱过日子了?难道自己会意错了?五娘的钱实际上是花在了日常的开销,因此钱明才起心想去趟宣同?

念头纷至沓来,她不由道:“四嫂,你说清楚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罗四奶奶也不想帮五娘隐瞒了。

她低声道:“你也知道,五姑奶奶是早产。实际上不是摔了一跤,而是五姑奶奶眼看着要生产了,家里却没钱了。一气之下和五姑爷吵起来了。五姑爷说五姑奶奶‘不可理喻’,甩了帘子就走,两天没有回来。五姑奶奶又羞又气,闹着要去跳河…孩子这才早产的。”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紫苑看着事情不好,悄悄来求三姨娘。三姨娘怕被人知道了看笑话,把压箱底的八十两银子拿出来让我带给五姑奶奶…要不然,只怕要当东西了。”

“怎么会这样?”十一娘不禁失声,“五姐也是个精明人,又马上要生产了,怎么会由着五姑爷这样闹腾?”

“谁说不是!”罗四奶奶苦笑,“五姑爷应酬多。在春熙楼吃饭是记得帐;在多宝阁买东西是小厮送货…难道管事们到家时来结帐,五姑奶奶还能说没钱?或是让那些管事找五姑爷要去不成?那样一来,五姑爷还有什么体面可言?何况还有同窗间的应酬。那可都是债,砸锅都要随的。一笔笔,一桩桩,五姑奶奶就是再强也没有办法啊!”

十一娘听着五味俱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五姑奶奶虽然难,但也只是一时的──五姑爷好歹是个举人老爷,等哪天中了进士出了仕也就好了。”罗四奶奶见了反过头来安慰十一娘,“至于做生意的事,十一姑奶奶也别心烦。我既然知道了你的意思,你四哥那里定会叫他死心的。至于五姑奶奶那里,我也会帮着劝一劝的。”

现在连自己的胞兄都算计了,只怕劝也没用了。

十一娘暗暗叹了口气,又怕四奶奶和罗振声为这事起争执。道:“四哥那里,四嫂还是别做声。不如我跟大哥说说,让大哥出面劝劝四哥。免得嫂嫂为难。”

罗四奶奶听了很是意外。

十一娘不提让罗大奶奶跟罗振兴去说,而是打定主意她自己去跟罗振兴说,分明是维护自己的面子。再仔细一想,罗振兴和罗振声毕竟是兄弟,他出面劝罗振声比自己的确更有说服力。不禁露出感激之色来:“那就拜托十一姑奶奶了。”

“我们姑嫂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地回了正屋。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送走了贞姐儿就差人给罗振兴来信。

罗振兴和上次一样,利用中午午休时间来的。

十一娘让人做了四菜一汤招待他。然后把叫他来的用意说了:“…我思来想去,只有请大哥出面了!”

罗振兴听了眉头紧锁:“你放心,子纯那里我会劝劝他的。”没有提罗振声。

不过,解决了钱明,以罗振声的为人,就是有这心也没胆做这样的买卖。

十一娘松一口气,亲自帮罗振兴续了杯茶。

罗振兴和她说起元娘的产业来:“你不找我,我也想找找你。卢永贵前些日子对我说,听到朝廷要开海禁了,很多大商贾都南下,在泉州、广州一带开了分店。他想问问你的意思,要不要也去趟南方?”

十一娘有些意外,前两天还只听说王九保上了万言书,怎么就有商家南下了?

“这种事我也不很懂。”她斟酌道,“要不要我问问侯爷的意思?”

罗振兴听了沉吟道:“既然你没有听到什么风声,那还是我去问问侯爷的意思吧!”

十一娘觉得这样也好,叫了琥珀进来:“就说大舅爷来了,让他回来一趟!”

琥珀应声而去。

十一娘问起请先生的事来:“…可有消息了?”

罗振兴道:“我怕自己请不动。特意差了杭妈妈的儿子去见柳阁老,让他老人家给赵先生的叔叔写了一封信。”然后问起谆哥的情况来,“他现在怎样?”

“原先每天早上起来吃了早膳就高高兴兴去学堂的。现在起床开始磨蹭,吃早膳也拖拖拉拉的。”十一娘无奈地道,“分明就是不想去上学。”

罗振兴听了不由暗急,说起自己小时候读书的事来。

眼看着快到上馆的时候琥珀也没有折回来。十一娘奇了:“就是到西大街也要回来了!”

刚想找了宋妈妈再去找,琥珀回来:“夫人,舅老爷,侯爷在韶华院和二夫人说事。说让舅老爷等一等。”

十一娘一怔。

徐令宜怎么突然去了韶华院?

罗振兴却是等不得了,起身道:“那我改天再来吧!”

十一娘忍了心底的困惑送了哥哥出门。转身问琥珀:“太夫人也在韶华院吗?”

“太夫人不在。”琥珀道,“我听临波说,中午的时候,回事处的赵管事来给侯爷回话,侯爷听了,就去了韶华院。”

难道项家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正思忖着,就看见徐令宜匆匆赶了过来。

“振兴呢?”他道,“走了吗?”又埋怨道,“怎么不让他等我一会?”

“大哥到时候上馆了。”十一娘笑道,“说改天再来!”

徐令宜点头,和十一娘进了内室。

“振兴找我什么事?”

十一娘把卢永贵的意思说了。

徐令宜想了想,道:“还是再观望观望吧!”

十一娘问起他去二夫人那里事:“…可是项家有什么事?”

“你那天说了后,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徐令宜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项家不仅经济上没什么困难,而且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好。只是项老爷在世的时候不大管这些俗事。那些老房子没有很好的修缮,到了项大人手里,都破旧不堪了。修房子的钱比重新盖一座院子的钱也差不了多少。项太太的意思,是想卖几幢,留几幢。用卖房的钱把剩下的院子修整一番。既不用重新拿一大笔钱出来,也可以省些人手照看房子。因为是祖宅,项大人就托项太太来问二嫂。看有没有特别意义需要留下来的。”

“那二嫂怎么说?”十一娘没想到事情和她想的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