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西山别院另有乾坤。
徐令宜以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下安心了!”
自己应该学着更相信徐令宜才是。
十一娘大方地道歉:“是妾身胡思乱想了!”
徐令宜心情大好,笑着拉了她的手:“走,我们去太夫人那里吃饭去!”
十一娘不好扫了他的兴,任他拉到厅堂门才摔开了手。
徐令宜也不怒,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脸一沉,神色肃然地昂首走了出去。
十一娘松了口气。
想到那次他一面一本正经地和太夫人说着,一面在背后玩弄着自己的手…还有那次大白天的…还真怕他抱着好玩的心态拉着自己去太夫人院子里──只怕明天整个府里的人都会知道,一顶“狐媚”的帽子也会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脑袋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夫妻俩到了太夫人处,却看见平常在屋里服侍的丫鬟,包括魏紫等人都立在屋檐下,院子里也一改以往的安宁静谧,充满了紧张不安的气息。
徐令宜脸色微沉,急步走了过去。而魏紫看见徐令宜夫妻,也快步迎了上来:“侯爷,夫人。太夫人说想躺会。”她曲膝给两人行礼,“只留了杜妈妈在里面服侍。”
五爷是老来得子,太夫人一向宠爱有加,现在出了凤卿这件事,怎么能不伤心!
十一娘暗暗猜测着,魏紫已轻手轻脚进屋通禀。
不一会,出来道:“太夫人让侯爷和夫人进去。”然后打了帘服侍两人了屋。
内室落针可闻。镶楠木床罗帐半掩。太夫人御了珠簪,披着件小袄倚在大迎枕上。
“娘,您哪里不舒服?”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焦虑,进门就道。
“没事,没事。”太夫人微微地笑,眉宇间却难掩疲惫与倦怠,“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想躺一躺。”
两人上前行了礼,杜妈妈忙端了锦杌过来,又上了热茶。
“要不要请刘医正过来看看?”徐令宜看着心里也明白几分──自己下午来的时候母亲还神采奕奕的,待说了凤卿的事回去了一趟再来就精神不济了…又担心母亲被这件事气出病来,徐声道:“让他给您开些理气通络的药方吃吃?”
“不用了。”太夫人笑道,“就是想躺躺。”
话音刚落,魏紫来禀道:“五爷来了!”
太夫人眉角一扬,道:“跟他说,我有些不舒服。让他先回去吧!”语气淡淡的。
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十一娘思忖着。
徐令宜已劝道:“娘,小五是最孝顺的,您这么一说,只怕他今晚觉都睡不好。就让他进来给您问个安吧!”
十一娘听着渐渐有些明白徐令宽为什么会这样了。
每当徐令宜生气的时候太夫人就会出面劝阻,每当太夫人生气的时候,徐令宜就会出面劝阻…不仅没有起到教导的作用,反而助长了五爷的胆子。通怪他做事越来越离谱。
她不禁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就听到太夫人冷冷一笑:“他要是记得有我,就不会这样阳奉阴讳、屡教不改了。”
徐令宜则朝着杜妈妈使了个眼色,自己继续劝着母亲:“…他年纪小,不懂事。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我以后会好好看着他。他经了这些事,也应该知道轻重了…”
杜妈妈也知道太夫人是恨铁不成钢,言不由衷,现在得了徐令宜的示下,忙出去请五爷进来。
五爷见是杜妈妈亲自帮着打的帘已是满脸诧异,走到内室门口又听到四哥劝母亲的话,知道哥哥把事情跟母亲说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由十分羞愧,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进了内室。
“娘…”他怯生生地望着母亲。
徐令宜忙打住了话,和颜悦色地和弟弟打招呼:“来了。”
五爷受宠若惊,想到自己做错了事,神色间又带了几分惶恐。
太夫人看着真是又怜又气又无奈,沉下脸来。
“娘!”五爷见了心里害怕,忙上前跪在了床前,“都是儿的错,惹得您伤心,丢了徐家的颜面。您就狠狠打我一顿吧!别气坏了身子。”说着,把脸伸过去给太夫人打。
“打你…”太夫人望着小儿子英俊的面孔,突然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词来。不由苦笑,“我要是打你你能听我两句,我宁愿天天打你。可我打你,你就能记往吗?我打你,你就能改了吗?”说着,眼眶微湿。
十一娘看着这架势就轻手轻脚地退到了厅堂。
杜妈妈看着目光微闪,也跟着退出了内室。
两人在厅堂站定,不由相视一笑,却听见门外传来三夫人的声音:“哎呀!这是怎么了!都站到了院子里!”
“太夫人说有些不舒服,想躺会。所以屋里服侍的都退了出来。”魏紫答道,“三夫人,您在这里待会,我这就去通禀一声。”说着,撩帘而入。
看见十一娘和杜妈妈都站在厅堂里,她大吃一惊,又听见内室传来太夫人不高、却难掩怒意的声音:“…常言说,吃一壑,长一智。你到好,把家里人的话都当耳边风。那个柳惠芳,当时我是怎么说的。让你离他远一点,你倒好,和他胞妹搅到一起去了…”
她立刻脸色苍白如纸,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不由求助似地望着杜妈妈。
杜妈妈犹豫着,望了十一娘一眼。
如果是别人,她可以不管,可杜妈妈是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她叹了一口气,笑着进了内室。
太夫人正劈头盖脸地训斥着满脸通红的徐令宽,突然看见十一娘进来,打住了话题,强忍着不快道:“什么事?”
十一娘忙上前道:“三嫂来给您问安!”
太夫人听着冷笑:“跟她说一声。我不舒服,不想见人。让她先回去吧!”
十一娘知道太夫人这个时候心里不痛快,谁碰到谁倒霉。忙恭声应“是”出了内室,然后对着魏紫摇了摇头。
魏紫松了一口气,出门给三夫人回话:“…太夫人已经躺下了,您和三少爷明天再来吧!”
十一娘屋里的丫鬟和五爷随身的小厮都立等在院子里,三夫人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知道四房和五房的人都在,闻言不由讪讪然地笑了笑。不甘地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事,留了侯爷和五爷商量都不行,还要把四弟妹也留下来?”
跟着母亲一起来的徐嗣俭却关心地问:“祖母哪里不舒服?可请了大夫?要不要紧?”
魏紫听三夫人话里有话,只做没听见,一心一意答徐嗣俭的话:“没什么大碍。就是年纪大了,精神有些不济。三少爷只管放心,躺一躺就好了!”
徐嗣俭听了还要再问,三夫人已拉了他:“你四叔和五叔在屋里服侍着,我们明天再来看你祖母也不迟。”然后不顾徐嗣俭的意愿把他给拖走了。
魏紫松了口气,却看见徐嗣勤和徐嗣谕连袂而来。
太夫人依旧是不见。
徐嗣勤很担心,拉着魏紫问太夫人的情况,徐嗣谕却扫了立在屋檐下的丫鬟、小厮一眼,笑着问魏紫:“不知道三伯母和三弟过来了没有?”
魏紫一怔。
没想到徐嗣谕会问这个。
徐嗣谕忙笑着解释道:“我是怕三伯母不知道祖母病了。”
“三夫人和三少爷刚刚来过了。”
徐嗣谕听了就对徐嗣勤道:“那我们也先回去吧。等明天祖母好些了再来看她老人家也不迟。”说着,拉了徐嗣勤就往外走。待出了太夫人院子,又让身边的丫鬟远远地跟着,低声对徐嗣勤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我母亲的丫鬟和五叔的贴身小厮都立在屋檐下等着?”
“所以我才有些担心。”徐嗣勤皱了眉,“既然四婶婶的丫鬟和五爷的贴身小厮都在,那四叔和五叔肯定也在。连两位长辈都惊动了,只怕不是杜妈妈所说的‘精神不济’…”
徐嗣谕听了不由笑:“大哥也太老实了些!”
徐嗣勤不解地挑眉。
“你想想,中午吃饭的时候祖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精神不济’到连孙儿都不见了?你再想想,要是真的有病,刘医正早就该来了,杜妈妈却说只有三伯母和三弟来过…”
徐嗣勤恍然大悟:“这样看来,十之八九是五叔闯了什么祸,所以找了四叔来商量该怎么办!”
徐嗣谕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反应也太慢了些!”
“谁像你,鬼机灵一个!”徐嗣勤咧了嘴笑,“只要祖母不是真的生病就好!”
“谁是鬼机灵?”徐嗣谕听了叫道,“我们可说好了,当着外人的面,你不能这样说我。”
“这不是没有外人吗?”徐嗣勤笑道,“再说,你不是换了个母亲吗?我瞧着新婶婶还不错。”
徐嗣谕笑了笑,没有接着他的话说,反问道:“大哥,忠勤伯家的三小姐是不是十分的标致?我听说你在家里念《关雎》…”
没等他话音落下,徐嗣勤已举拳朝他的肩头揍:“你胡说些什么?”
徐嗣谕猫腰躲过,笑哈哈地跑了:“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你还说,你还说…”徐嗣勤满脸通红地追了上去。
这时候,他们还只是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
…
太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徐令宽不住地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才渐渐收敛了怒气:“…你要记住你的话。做个诚信守诺的男子汉才是。”
五爷捣头如蒜。
徐令宜看着出面为弟弟解围:“娘,天色不早了。让丫鬟们摆饭吧!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
太夫人却没这信心,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怅然地道:“那就摆饭吧!”
在外面听着动静的杜妈妈忙进去服侍太夫人更衣,十一娘则吩咐魏紫摆饭。
吃过饭,太夫人留了徐令宜说话。
五爷和十一娘忙起身告辞。
出了太夫人的门,五爷草草朝着十一娘揖手行了个礼就走了。
十一娘回到屋里洗漱了一番后,有太夫人屋里的小丫鬟来禀:“侯爷说,今天晚上就歇太夫人那里了。让夫人早些歇了,不用等门了。”
十一娘打发了那丫鬟几文钱,早早上床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正梳着头,有丫鬟进来禀道:“弓弦胡同的大舅爷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十一娘大吃一惊。
这么早?而且今天是腊月二十七。难道是五姨娘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大太太…
她忙吩咐小丫鬟:“快请进来。”心乱如麻地换了件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袍去了厅堂。
看见出来的人是十一娘,罗振兴的表情明显一松,又问道:“侯爷呢?”
十一娘不好说家里的这些事,模棱两可地道:“侯爷昨天晚上没有歇在这边。”
罗振兴还以为徐令宜歇在小妾屋里,道:“我有话跟你说。”把“你”字咬得重重的。
十一娘领了罗振兴到东次间宴息处,待小丫鬟上了茶后就遣了身边服侍的。
“有件事,你仔细听好了。”罗振兴的表情很凝重,“别叫嚷,也别乱哭。”
不听还好,听罗振兴这么一说,十一娘反而冷静下来。
“大哥请说!”
罗振兴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昨天我和几位同年去看望师座,结果听人说,侯爷有个私生子…”
“侯爷有个私生子?”十一娘惊愕地望着罗振兴,“你是听谁说的?都说了些什么?”
她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懵了,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
罗振兴并不是个八卦的人,连他都听说了,而且还是在和同年去看望师座的时候听说的,那这件事肯定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人皆尽知了。从凤卿事发到现在不过短短两日,这是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世界,想买孩子的又是区家人,谁散布的谣言,已不言而喻。至于说了些什么,当然是怎样把徐令宜抹得更黑就怎样说──既然事情败露了,可也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不能伤其根本,让他小小的苦恼一下也是好的。
“很多人在传!”罗振兴没办法一一道来,“当时我的师座、礼部侍郎于大人当时在场,也没有反驳。”于大人正直刚颜,决不会听任门下弟子以讹传讹,他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说侯爷三年前在苗疆平乱之时有待寝的营妓怀孕,后秘密带回燕京,诞下一子。”算一算,时间上也对,“因大姐病重,所以一直养在外面…”男人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养在外面。
他简单地交待了几句,然后定定地望着十一娘,“听说,侯爷已经把孩子带回来了,你可知道这件事?”
十一娘没有办法回答。
到目前为止,徐令宜给她的指示还是暂时瞒着大家。
罗振兴见妹妹沉默不语,并不惊讶。
十一娘嫁到徐家的日子毕竟还短。这种关系子嗣的事,自然要先商量太夫人…
“十一妹,”他郑重地凝望着十一娘,“你现在知道这件事了。如果太夫人和侯爷都有意让孩子认祖归宗。你会怎么办?”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惊。
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既然罗家已听到了这样的传闻,防微杜渐,总有一番安排。罗振兴一大早的赶来,十之八九是为了这件事。
她静静地望着罗振兴:“自然是要听太夫人和侯爷的!”
罗振兴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你能这样懂事就好。”
罗振兴一大早赶来就是为了交待她这一句?还是罗振兴根本就没有听懂她话里所隐含的意思?
十一娘心底闪过困惑,罗振兴已低声嘱咐她:“只有一件事,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果然还有后招!
她不动声色,正色地望着罗振兴:“请大哥教我!”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孩子养在你的名下。”罗振兴目光灼灼地盯着十一娘,一字一句地道,“侯爷想把孩子领回来,那是人之常情。可要是养在了你的名下,这孩子就占了个‘嫡’的名份,这府里除了谆哥,就是他了。谆哥排在他前面,自然没什么。可你还年轻,以后会有自己的亲生子…”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不能让他占了你孩子的名份!”
这孩子与罗家非亲非故,罗家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十一娘能理解。而且,也很赞同。凤卿要是养在自己名下,他要面对的不仅是嫡子谆哥的猜疑,还有庶长子徐嗣谕的忌惮。如果有一天这些孩子为了爵位祸起萧墙,那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凤卿。
还好徐令宜没有这个意思!
十一娘长长吁了口气。
转念又想到,既然区家有意散布谣言,徐令宜也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不知道徐令宜会怎样处置这件事?把孩子送到西山或是送回老家都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失去了隐瞒的意义。只怕多半还是会养在家里吧!这样也好。反正太夫人身体还健朗,一时半会这家是分不了的。以五夫人的性格,多半会漠视这个孩子,到时候挑几个老实本份、心底纯善的人照顾,他应该可以慢慢忘记以前的那些痛苦吧!
可不管怎样,还是为他以后的命运担心!
而罗振兴见十一娘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徐令宜如果要把孩子养在她的名下该怎么办──徐令宜眉宇间有慑人的威严,十一娘年纪又小,怕他也是常情。
“十一妹。”他徐徐地道,“你也不用担心。要知道,这自古收养外室子一来要宗族同意,二来,还要正室同意。徐家人少,侯爷本就担了宗主之位,这第一条也就视同虚设。至于第二条。你们本是夫妻,妻以夫为天,既然侯爷有此意,你如若驳了,侯爷面子上过不去,以后夫妻不免要生分,为了这件事夫妻不和不免不美。我来给你出个主意,你看行不行?”说是问她行不行,却觉得她不仅年纪小,而且见识有限,根本就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直接就把打算说了出来,“二房不是没有承嗣的吗?我看,如果侯爷跟你说起这件事,你不如好好跟侯爷说说。把这孩子直接认到二房的名下。而且还可以对外说,这孩子是从善堂收养的,或是偶尔拾到的,因有一双酷似徐家人的凤眼,觉得是个缘份,特意抱了回来,准备继承二房的香火。这样一来,既可以解了你的围,也可以为侯爷分担一二。侯爷听了,想必也会喜欢的。”
于情于理,想的真是很周到。
肯定不是大太太的意思。
大太太决不会顾及她和徐令宜的感情──她和徐令宜的关系越紧张,她在子嗣上就越困难,就越依赖谆哥,谆哥的地位就越牢固。这正是大太太喜闻乐见的,又怎么会提醒她别因为孩子的事使小性子而影响了夫妻间的关系?
看样子,这是罗振兴自己的意思了!
她不由认真地望着罗振兴,轻轻地喊了一声“大哥”。
罗振兴笑起来:“怎么了?”
“没事!”十一娘也笑,眸子如雨后的初虹,熠熠生辉,“这孩子出身如此卑微,我怕二嫂不答应!”
“不答应也没关系!”罗振兴道,“养在姨娘们名下也一样。文姨娘不是没儿子吗?可以养在她的名下。乔姨娘年轻貌美,以后肯定会生养。但乔家和蒋家走的近,文姨娘没有儿子到底心虚。把孩子养在她名下,她才能和乔姨娘斗一斗。要是二夫人那里行不通。你跟文姨娘提一提。文姨娘是个聪明人,她肯定会想办法的。你别出面就行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罗振兴笑了笑:“好了,该嘱咐你的都嘱咐了,我见了侯爷就回去了。”
十一娘忙叫小丫鬟去请徐令宜。
罗振兴奇道:“怎么?歇在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昨天不舒服。留了侯爷说话。”
罗振兴听了若有所思。
难道母子俩是为这件事…
念头一闪而过,去请徐令宜的小丫鬟折了回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看样子是半路上碰到了!
十一娘“哦”了一声,和罗振兴迎了上去。
一大早看见罗振兴,徐令宜也难掩惊讶:“振兴这么早就来了。屋里说话吧!”
两人到东次间坐下,十一娘亲自沏了茶进去。
罗振兴正和徐令宜说着那些谣言。
徐令宜并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点头道:“我也听到了。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十一娘受委屈的。”
罗振兴听着松了口气。
徐令宜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既然说不会委屈十一娘,那就肯定不会把孩子养在十一娘的名下。
他得了准信,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和徐令宜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今天准备去个同年那里吃饭。”
徐令宜也不虚留他,送他出了门,折回来和十一娘到内室说话。
“我是昨天半夜才得的消息。当时我们两家抢孩子的时候柳蕙芳就不知所踪了。这孩子又被他当摇钱树似的关在屋里养大的,他落魄后又和以前的朋友大多都断了来往,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我把孩子接回来的时候就已派人去善堂给他做了个底根,纵有什么破绽,众口铄金。区家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那孩子还送不送到西山去?”十一娘要讨徐令宜一个准信,“要是不送去,我也好安排一下!”
“你安排安排吧!”徐令宜道,“送来送去的,如掩耳盗铃。”
那就是可以留下来了。
十一娘想到凤卿小鹿般惶惶不安的眸子,心中微安。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周大人来了!”
徐令宜听了对十一娘苦笑:“看样子,大家都知道了。”
第二百章
徐令宜一天就在迎来送往中度过。连午饭和晚饭都是外院吃的。
十一娘则和往常一样,先去了太夫人那里。
三夫人早到了,正笑容满面地和太夫人说着话。太夫人看上去精神不大好,心不在焉地听着。
见十一娘进来,太夫人打发了三夫人,留了她说话。
“…那孩子,真的长着一双凤眼?”好像还不相信这是真的一样。
十一娘点了点头。想为凤卿在太夫人面前争取一下。把他身上有伤的事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半晌没有做声,开口却说起谆哥来:“…明年开春就要启蒙了,我让魏紫陪着他在暖阁描红。”
十一娘见太夫人有意回避着这事,也不着急,顺着她的话说:“早点拿笔也好,免得见到先生什么都不懂,吓着了,反而不愿意学了。”
“正是这个理。”太夫人笑道,“小孩子,占了先机,就会越学越有劲。老四的意思,是想请个先生单给勤儿、谕哥、俭儿上课,谆哥也跟着三位哥哥一起。可我想,还是去族学的好。勤儿几个毕竟年长,学的东西多。谆哥跟着,处处被压着,怕他心中畏惧…”和十一娘说起几个孩子上学的事来。
十一娘陪着说了会话,又和太夫人一起去看了谆哥,然后把太夫人送到佛堂,这才去了凤卿那里。
滨菊迎了出来:“夫人,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启程了。”
她昨天陪着冬青歇在半月泮。
十一娘点头,和她去了卧室。
凤卿换了南永闺女妞儿的一件桃红色旧绫袄,手脸洗的干干净净的,唇红齿白,像女孩子似的,十分秀美。冬青正半蹲在他身边和他说着什么。听到动静,他抬睑看见十一娘,立刻将一旁的食盒抱在了怀里,目露警戒地望着十一娘。
冬青知道是十一娘进来了,忙起身曲膝给十一娘行礼,苦笑道:“夫人,我和滨菊劝了凤卿少爷半天了,凤卿少爷就是不肯放下食盒。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我们也没办法了。”
滨菊忙在一旁道:“是啊,夫人。我们都劝了。”
“食盒里还有点心吧?”十一娘想了想问道。
滨菊点头:“还有一包驴打滚,一包艾窝窝,一包豌豆黄。”
这孩子,真是饿怕了!
十一娘叹口气:“把点心拿出来,他自然就会丢了食盒。”然后把凤卿会留在府里过年的事告诉了她们,“…暂时就住在半月泮。滨菊隔三岔五的来看看,帮个手。”又嘱咐她们。“这边有井,有河,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让凤卿少爷离开你的眼睛。”
两人恭声应“是”,滨菊更是灿然笑道:“西山住着二夫人,规矩大,讲究多,冬青姐姐昨天还担心会失礼呢!还好不用去了。”
冬青听着脸色微红:“我这不是怕丢了夫人的颜面吗?”
十一娘能理解她们的担心。
二夫人看上去高贵典雅,一般的人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她笑着给她们打气:“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又催她们,“把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换到纸匣里子装了,让凤卿带在身边。”说着,叹着气摸了摸凤卿的头,“以后天天有吃的了,就不会这样了。”
冬青和滨菊笑容渐渐敛去,同情地望着凤卿。
凤卿见大家都望着他,把食盒抱得更紧了。
十一娘不禁微微叹气,蹲下身去帮他整了整衣襟,把他暂时不去西山的决定告诉了他:“…你要听话,跟着冬青住在这里。要是想去哪里玩。不要一个人乱跑,跟冬青说,让他带你去。”
凤卿听不明白十一娘所说的那些解释,他只知道,他会继续住在这里。
他朝着十一娘点头如捣蒜,笑容灿烂的像六月的阳光,还拿出食盒里的艾窝窝给十一娘吃。
十一娘不要,凤卿却非塞给她不可:“好吃!”十一娘只好小小地咬了一口,然后趁机把食盒里的点心换到了纸匣子里。又细细地叮咛了凤卿、冬青和滨菊几句,去了三夫人那里。
该吩咐下去的事都已经吩咐了,现在只需要应付一下突发事件就可以了,三夫人反而比往日更清闲些。
请十一娘坐到了自己对面,她压低了声音:“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娘没事吧?我怎么看着脸色不大好的样子!”语气里隐隐含着刺探。
十一娘含含糊糊地搪塞了过去,和她说了些过年的事,然后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己的屋,然后让绿云把绣花架子搬到了炕,沉下心来开始绣着屏风。
刚绣了几针,有小丫鬟来禀:“国子监钱奶奶来了。”
十一娘一怔。
不知道是无意回避些什么,还是因为有了身孕不方便,自从她嫁到徐家,五娘从来没来过。而她因为上有婆婆下有夫婿,出趟门不容易,也不曾去看望过五娘。
她想到一大早突然来访的罗振兴…难道她也听到了什么不成?
十一娘思忖着,吩咐小丫鬟:“快请到东次间喝茶。”
然后到镜台前整了整妆容,去了东次间。
五娘穿了件大红色牡丹花开通袖袄,比上次见到时又丰腴了些,却更显艳丽明媚。
“五姐!”十一娘笑朝她福了福。
紫苑扶着不方便的五娘曲了曲膝,算是回了礼。
十一娘上前扶着她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小丫鬟端了茶来,又亲自接了端给她。这才坐到了她的对面。
“姐姐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姐夫呢?怎么不一起过来。”
“我倒是想来,”五娘指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可它不答应。”又道,“快过年了,顺王那里,工部杜侍郎那里,国子监祭酒那里…都要走动走动。你姐夫忙得脚不沾地。”语气里隐隐含着几分得意。
十一娘笑着顺了她的话说:“这几天虽然没有下雪,可北风刮得紧。姐姐也要嘱咐姐夫注意身体才是。”
“那是自然。”五娘表情里有几份傲然,“你姐夫,还是小孩子脾气。穿什么衣裳,吃什么东西,全都要我一手操办。我就是有时想偷个懒,让紫苑服侍一下,他都不依…”眉宇间着几分羞怯地说起了自己婚后的幸福生活。
十一娘和以前一样,静静地听着,露出得体的微笑,不时插两句好让她说的更尽兴。
不一会,话题就转到了孩子身上。
五娘朝着十一娘使眼色,示意她让身边服侍的人都出去。
十一娘看着明了──她肯定也听了那些流言蜚语。
只是不知道她是自己想来的呢?还是受钱明之托来的?
十一娘思忖着,遣了屋里服侍的。
“十一妹,”她望着十一娘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你可知道,侯爷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
虽然版本略有不同,但内容基本是一样的。
十一娘和五娘一向话不投机,自然不想和她多说。只道:“大哥一大早来过了。他都跟我说了。”
五娘很是吃惊。
昨天钱明一听到消息就商量她:“…十一妹在内院,这件事只怕还不知道。你明天一早就去永平侯给她报个信,和她说说体己的话。”
她还记得自己一听就急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得赶快告诉父亲和大哥一声才是,他们也好早做打算。”
“你啊!”钱明听了直笑,“怎么像孩子似的,做事顾前不顾后。”
她听着愕然。
钱明已笑道:“你想想,徐家出了这样的事,一般的人哪里能说得上话。你却不同,和她是一个屋里长的姊妹。我们开干果铺子的时候,人家侯爷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就是投桃报李,我们也要去看看才是。何况我们还准备和文家的人合伙生意,到时候求十一妹的地方多着呢?你趁着这机会和十一妹多多亲近亲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听着不免心动。
钱明在一个酒宴上认识了文家的三爷,文三爷听说钱明娶的是罗家五小姐,很是亲热。后来知道钱明手头不活,拿出宣同府打的五千担粮食的欠条:“…我只收二千八百担的盐引,其他的都是你的。”钱明很意外。文三爷只说:“你回去好好合计合计。”钱明后来一打听,五千担粮食换成盐引,除了各路孝敬的,最多也就能落三千两百担出来,可要是有宣同总兵出面,损耗最多在五百担粮食,余下的,都是自己赚的…
上次开干果铺子,把她亏怕了。
要不是收手早,把铺子转出去小赚了一笔,如果等到明年铺子租赁到期,只怕五百两银子要亏个一干二净。
这种不用出本钱只赚差价的生意最适合他们。
只是,想要做成这桩买卖,却非得与宣同总兵范维纲交好的徐令宜出面不可。偏偏他们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跟徐令宜提,这件事就这样拖了下来。
现在徐家出了这样的事,十一娘如果知道了,肯定很是彷徨无助。到时候自己再帮她出出主意,她肯定会对自己生出感激之情来…然后再提一提自己的难处…
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她又有些不安起来。
如果不告诉父亲和大哥,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有什么颜面回娘家。
好像知道她的担心似的,钱明亲昵地捏了捏她秀美的鼻子,笑道“傻瓜!岳父和大舅兄那里,不是还有我吗?等你从荷花里回来了,我们再去弓弦胡同也不迟啊!”
第二百零一章
亏自己一直担心着弓弦胡同。没想到,大哥不仅知道,而且还赶了个大早跑到徐家来通风报信。
想到这里,五娘一点点的不安就烟消云散了。
她低声问十一娘:“大哥来都说了些什么?”
十一娘只把罗振兴劝她不要为了孩子夫妻失和的话说了说。
五娘又问十一娘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十一娘道,“要是果真如此,还得看侯爷怎么说。”
“也是。”五娘笑道,“你毕竟是做继母的,实在不方便出这个头。”
十一娘点头,不想再和她说这些,笑着转移了话题:“姐姐的身体还好吧?”
“嗯。”五娘笑得很甜,“我挺好的。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长胖了很多。”
“能吃能睡是福气。”十一娘笑着和她闲话,“也不知道姐姐喜欢吃些什么?我也好让人准备一些。”
五娘听着就长叹了口气:“我现在的哪能像做姑娘时那样挑剔,有什么吃什么罢了!”
十一娘听着她话里有话,又摸不清楚她的意思,装糊涂:“我看五弟妹怀了孩子特别喜欢吃酸笋。要不,我让人盛点来你尝尝?要是好吃,带点回去。”
五娘摇头:“还是算了。这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怕我吃惯了嘴,一旦吃不着。心里难受。”
这样在自己面前叫苦,难道是又看中了什么生意要自己入伙?
十一娘思忖着,笑道:“看姐姐说的。这酸笋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姐姐喜欢吃,我让冬青帮姐姐做就是了。”然后起身叫了绿云,让她去端一小碟酸笋来。
绿云应声而去。
“唉!”五娘看着就叹了口气:“这可应了那句老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吧,不愁吃,不愁穿,随口一句话就有人鞍前马后地服侍着,偏生侯爷却…我呢,相公相貌英俊,学富五车,却家里单薄,没有根基,全凭着我的那点嫁妆过日子。别人不清楚,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我们说起来有多少多少的陪嫁,可落到实处,却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抛头露面做什么生意?”说着,笑容变得苦涩起来,“谁知道运气却这样不好,遇到了几十年难遭的大风雪。白白损失了几百两银子。”
十一娘也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要是换了自己,也一样会心痛,挺能理解五娘的。
她劝五娘:“就当是买了个教训的。以后看准了什么生意,先从小本做起,等有了把握。再做大些也不迟。”
“也只有这样想了。”五娘无奈地道,“你姐夫也这样劝我。说就当是年成不好,颗粒无收。”
钱明这个人虽然有点势利,却也有自己的风度。十一娘笑道:“既然姐夫这样想,姐姐更应该放宽心才是。”
五娘“嗯”了一声,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隔着炕桌斜了身子低声问十一娘:“你的陪嫁怎样了?”
十一娘没想到她问起这个事来,顿了顿。
五娘已道:“一块沙地,一块坡地。别说我们五谷不分,就是身边陪房也是从南边来的,哪里懂种沙地和坡地的庄稼,妹妹也很难吧!”
“是啊,正为这个犯愁呢!”这一点十一娘倒不否认,“可我见识有限,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点子。要是五姐有什么好主意,一定要告诉我。”
“那是自然。”五娘答应的很爽快,“你我同声同忾,我不帮你帮谁。”然后露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不过,这件事你的确要多花些功夫才是。要知道,你又和我不一样。我是单家小户过日子。吃的在锅里,穿的在身上。你却是家大业大,人事复杂又盘根错节的,没有点私房钱傍身,只怕是打赏丫鬟都为难,更别说是降服那些自认为服侍过太夫人就比谁都有体面的管事妈妈们!”
还真让五娘说中了。
她还真就在担心。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自己肯定会主持徐府中馈,平常请这些管事的妈妈吃个点心,赏几件首饰收买一下人心是不能避免的。可徐家又不是那寒门小户,养移气,居移体,这些管事的妈妈们跟着看着听着,手面、眼孔都很大。东西少了拿出来说不定没有起到收买人心的目的,反而让人瞧不起,以后当起差事阳奉阴违,反让自己失了威严。
看见十一娘没有做声,五娘压低了声音:“妹妹,有一桩生意,获利甚丰。要是能做成,不仅能解妹妹的局面,也可以让我安安心心地生产。”
十一娘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婉言拒绝道:“别人不知道,姐姐应该是最清楚的。多的本钱我可拿不出来。”她说了个很有技巧的话,说“多的钱拿不出来”,给人一种错觉,我虽然有钱,但并不多。
她这样也是有意为之。
说自己有钱,怕五娘狮子大开口,自己拿不出来。坏了两姐妹表面上维护的和睦,要是说自己没钱,又怕五娘误会自己这是在叫穷,不想帮她。
五娘听了掩袖而笑:“这桩生意,不用本钱。”
十一娘听着心里一跳,不动声色地提醒她:“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这就是桩天下掉馅饼的事!”五娘笑道,“当然还有些难处。不过,这件事对别人是难处,对十一妹却是举手之劳。”
什么事对别人是难处,对自己却是举手之劳…只可能是借徐令宜的名头了!
十一娘心里凉飕飕的,还抱着一丝侥幸笑道:“难道是要开绣楼?这个我到有几分把握。”
“开什么绣楼啊?那也得要本钱。”五娘笑着,把盐引的事告诉了十一娘,“…你说,这是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十一娘心中微愠。
商人逐利。有谁会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文家这样,要么是在做诱饵,用一件很容易就能赚到大钱的生意把钱明俩口子钓到手,然后由易到难徐徐图之,让两人欲摆不能,最后甚至铤而走险;要么就是这件事虽然利益大,但想做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赚的就是关系钱。
找范维纲,本来要花一千八百担粮米去打发中间环节的,现在却只需要五百担。那其他的利润从哪里来?自然是从那些层层盘剥的官吏中来。这样一来,等同于虎口夺食。一次、两次好说,如果时间一长,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会让那些官吏心怀怨恨,找个机会给你下下绊子。到时候,有心算计无心,出现千里长堤溃于蚁穴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想到罗振兴劝自己的那些话。
很显然,把她当没懂事的孩子似的…
十一娘做出一副忐忑的样子:“我又不认识范大人…只怕要侯爷出面…”
五娘目光一转,就把来时钱明告诉她说的话说了出来:“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侯爷出面。你只需要跟家里的总管说一声,拿张侯爷的名帖就行了。其他的事,自有我们帮着办妥当。”
“这。不大好吧!”十一娘显得有些慌张,“要是侯爷问起来,我该怎么说?不行,不行!”她的头摇得像拔浪鼓。
“哎呀,侯爷每天那么多事,哪会注意这些。”五娘笑道,“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些。”
十一娘讪讪然地笑:“姐姐也知道我胆子小的。还是跟侯爷说一声了再做计较吧!”
五娘见她口风紧,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长叹口气:“你呀,可怎么办?我都为你愁,你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你也别嫌我这个姐姐说话太直。要知道,你和侯爷可是半路的夫妻,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庶长子、嫡子、庶长女都有了。有些事,你心里要有数才是。要知道,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指不定哪天就又有姨娘进门。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将来的孩子打算,弄些银两傍身才是。别的不说,就说你们府里的五夫人,将进来的时候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朝廷诰封的县主,定南侯府嫡出的大小姐,显赫吧!人家还不是照样在外面开铺子。人家都知道手里有钱,心中不慌,你别像没长大似的,这也怕,那也怕…”
十一娘认真地听着,唯唯喏喏地应着,就是不参合她的话题。
五娘见自己左说右说十一娘都一副怕事的样子,心里虽然急,却不好把她逼得太急,慢慢把话题引到了孩子的身上:“…也没什么好怕的。又不是长子。等过几年,给他娶房媳妇,再分些银子让他出去单过就是了。”
十一娘看着天色不早,就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来一趟,就在这里吃午饭吧!”
五娘来时还准备早些回去给弓弦胡同那边报信。现在知道罗振兴赶在自己前头来过了,到把这份急切淡了下来,又寻思着钱明让她多和十一娘走动,笑着应道:“还没去给太夫人磕头呢!”
十一娘见她答应的爽快,叫了琥珀进来,吩咐她安排午膳,派人去问徐令宜的信,然后换了身衣裳,和五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见了五娘很是欢喜,问东问西的。正好有小丫鬟来禀,说徐令宜在外院吃饭,太夫人就叫了三夫人来做陪,留五娘吃了午饭。吃完饭,亲自送她到了屋门口才折回去。
五娘表情有些阴晴不定,到十一屋里坐下才道:“没想到你挺讨婆婆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