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北走一圈。”十一娘说的很含糊,“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要看行程。”
大公主嘟了嘴:“我说他怎么端午节、中秋节都没有进宫问安,我还准备过年的时候让他和我一起蹴鞠呢!”
“大公主要他蹴鞠,那是他的福气。”十一娘笑道,“我来写封信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他。如果能够,我再来回公主的话。”
大公主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走了。
太夫人忙道:“你们快去打听打听郑太君怎样了?”
十一娘应声而去。
外命妇歇息的偏殿嗡嗡声一片,都在小声议论郑太君的事。
十一娘悄悄找了黄贤英,还没有开口,有宫女匆匆走了过来:“没事,郑太君只是一时气短胸闷,现在没事了。”
黄贤英长透了口气。
要是今天出了什么事,总归是不太吉利。
十一娘得了信,回去禀了太夫人。
太夫人握了五夫人的手:“以后这种宴请还是越少越好。”
“那我去跟皇后娘娘说说?”五夫人笑道,“这样,您也可以好好在家里歇着了。”
太夫人默许了。
偏殿传来一阵嘻笑声,有人高声问:“怎么不见永平侯夫人?她躲到哪里去了?”
十一娘愕然,和五夫人交换了个眼神,急急赶了过去。
说话的是唐四太太。
十一娘上前拍了她的肩膀:“这么大声,吓我一大跳!”
唐四太太呵呵地笑。
一旁有人道:“恭喜永平侯夫人了,万岁爷开了金口,封了你们家六小子孝陵卫都指挥使,正四品。世袭罔替。”
十一娘心中一跳。
孝陵卫,就是专门解决皇亲国戚的儿子、公主的附马就业问题的一个机构。说的是为祖宗守陵,实际上在那里守陵的都是那些户军、把总,他们这些世袭罔替的武官,不过是皇上去祭祀的时候穿上官服陪着走一趟──宫里里有奉先殿,又有斋宫,天、地坛,皇上十年也去不了一趟陵宫,他们这些人就天天呆在家里拿干晌。比西山大营还要闲散。西山大营至少要到营地里住着,至少还要拉出去练练身板,孝陵卫的人可是连卯都不用点,什么也不用干。
“你们是听谁说的?”她心里惊涛骇浪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刚从内书房里传出来的。”唐四太太笑道,“贺公公已让人去写圣旨传吏部了。这两天吏部的文书就应该到了。”她说着,哈哈笑了两声,“到时候你可要摆几桌酒宴好好地请我们吃几顿才行。”
“如果是真的,随姐姐说吃几顿都可以。”十一娘道,“只是不知道这话是怎样传出来的?”
“是真的!”说话的是甘太夫人的嫂嫂,她笑道,“皇上在内书房召见几个公卿,大公主让人拦了永平侯要人。皇上知道永平侯把你们家六少爷送去了嘉峪关,就下旨封了你们家六少爷都指挥使…”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大公主闯了进来。
“永平侯夫人,永平侯夫人,您快让把谨哥儿找回来。”她得意洋洋地道,“父皇封了他孝陵卫都指挥使,让他快回来接圣旨。”
十一娘现在脑子乱乱的。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对谨哥儿去嘉峪关是怎么看的?徐令宜又是什么想法?有什么打算?
她只能曲膝行礼给大公主道谢。
大公主没等她跪下就携了她的手:“你记得让他快点回来就是了。初四的时候我约了皇弟们在东苑蹴鞠。他一定要来啊!要不然,我肯定会输的。”
十一娘恭敬地应“是”,心里却发苦。
大公主高高兴兴地走了。黄贤英奉皇后娘娘之命请她去说话。
“…皇上是万民之父,文治武功,四海震遐。怎么会因为大公的一句话就随意封赏?”皇后娘娘的话很含蓄,“永平侯是怎样的人,皇上心里很清楚。这次不过是趁着万寿节顺水推舟罢了。你回去跟永平侯说,让他高高兴兴地接旨就是了。宫里,还有我呢!”
十一娘望着皇后娘娴静温和的面孔,心里不由嘀咕:也不知道您行不行…却一点也不敢怠慢地跪下去谢恩。
皇后娘娘满意笑了。
携了她的手:“走,我们一起去大殿。看这时辰,也应该要开宴了!”
第七百零一章
“侯爷,”十一娘有些担心地望着徐令宜,“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封了谨哥儿一个世袭罔替的官职不说,还是专门封给皇亲国戚的孝陵卫…”
“我们难道不是皇亲国戚?”徐令宜显然心情很好,先和十一娘开了一句玩笑话,然后低声道,“没事,现在不像从前,皇上放眼四海,我已不在让他忌惮的人了。”说完,高笑了一声,“我看,皇上只怕是‘沛公舞剑,志在项羽’”
志在项羽,也就是说,别有打算可不管是什么打算,用谨哥儿做诱铒,让人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侯爷看出什么来了?”十一娘沉吟道,“妾身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是正常的。”徐令宜打趣着她,“要是你都能看出来,那皇上还怎么摆布那些朝臣。”
“哦?”十一娘扬了扬眉,索性和徐令宜耍花枪,“我听侯爷这口气,怎么像是在夸自己啊!──皇上连那些朝臣都摆布了,却偏偏让我们侯爷给看出来了啧啧啧,我们侯爷可真是厉害!”
徐令宜忍俊不禁,亲昵地搂了搂十一娘,这才道:“平时看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今天不好使了?你动动脑筋,仔细想想这件事怎么会这样蹊跷?”
蹊跷?
十一娘脑子灵光一闪,脸色已是一沉:“难道,皇上想要谨哥儿尚公主?”
皇上的随意,皇后娘娘的镇定…还在公主的年纪。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猜对了一半。”徐令宜笑道,“公主一般都不好嫁,何况大公主都及笄了。再不商议附马的事,就迟了。可要说是想让大公主尚谨哥儿,只怕未必!”
涉及儿子的未来的幸福,十一娘顾不得和徐令宜说笑,忙催徐令宜:“侯爷说清楚点!”
“如果是想让谨哥儿尚公主,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个和我们家是通家之好的人来悄悄递个音才是,要不然,我们家谨哥儿要是已经订了亲,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事先一点音讯都没有,那皇上对大公主的婚事就别有打算了。”徐令宜徐徐道,“凭由大公主随意进出内外宫,因为能陪大公主玩,大公主一个嗔怪就对一直被他防范的永平侯幼子另眼相看不说,还赐了个孝陵卫世袭罔替的都指挥使…你说,这是多大的恩典啊…”
“妾身明白了!”没等徐令宜的话说完,十一娘表情已隐隐透着几分激动,“别人一看,大公主竟然这样得圣宠,这样是真的做了大公主的附马,岂不是富贵无边皇上这是在为大公主的婚事造势呢何况这好处又是给了我们府上,正是一箭双雕的事!”
“不错,不错!”徐令宜佯装宽慰的模样儿,“总算聪明了一回!”
“侯爷!”十一娘失笑,“您就不能正经些”然后敛了笑容,“那,谨哥儿怎么办?要让人带信他回来吗?还送不送谨哥儿去边关的卫所?”
“谨哥儿要接旨,回是肯定要回来的。”徐令宜正色道,“至于说送不送谨哥儿去卫所,”他思忖着,“一旦开始给大公主说亲了,也就没谨哥儿什么事了。何况孝陵卫又不用点卯,又不用当差。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说到最后,语气已透着几分斩钉截铁的味道,“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就别担心了。”
十一娘微微点头:“我是怕他得了这样的官职,整天无所事事,好好的一个孩子给玩荒废了!”
“我知道!”徐令宜握了十一娘的手,“你放心,授之于鱼,不若授之于渔。我心里有数。”
十一娘放下心来,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给二夫人、姜氏等人讲着当时的情景:“…你们没有看见他们的眼神,个个恨不得这都指挥使是落在他们家里。”
大家都笑了起来。
英娘道:“祖母,那我们岂不要开了流水席大肆庆贺一番?”
“要庆贺,要庆贺!”太夫人连连点头,“我们谨哥儿,是个有福气的。我也不用为他担心了。”话说到最后,有了些许的嘘唏。
“娘才有福气的。”二夫人柔声安慰着太夫人,“三伯、五叔、勤哥儿、俭哥儿、谆哥儿都恩了荫,现在又多了个谨哥儿。如花似锦,还有好日子在后头等着您呢!”
太夫人很受用,不住地点头。
徐嗣谆看了在一旁凑热闹:“祖母,我这去写信告诉二哥,还有三井胡同那边,也差个人去报个信。这可是件大喜事!”
“不用这么急!”徐令宜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只顾着议论这件事的人这才发现他和十一娘,纷纷站起来见礼,徐令宜点了点头,和十一娘坐在了太夫人身边的太师椅上。“还是等圣旨下来了再说。世袭罔替,还要经过内阁商议。虽然不会驳了皇上的话,但有些过场是要走的。”
“稳沉点也好!”太夫人嘴里这样说,却嘱咐十一娘,“你快去给谨哥儿订做一件四品都指挥使的官服,接了圣旨,是要进宫谢恩的。”
十一娘笑着应“是”。
太夫人的话题又回到了谨哥儿被诰封的事来:“万圣节上皇上的口谕,我们就是想瞒只怕也瞒不住。说起来,我们谨哥儿今年才十二岁十二岁的都指挥使,整个大周,只怕是头一份。”老人家的神色间透着几分得意,显然很喜欢说这件事,“到时候我们要大摆宴不说,还要把燕京三大戏班都请来唱戏…”说到这里,“哦”了一声,对十一娘道,“你记得了,赏人的银锞子铸五千两。只要来的,全都有赏。从我的体己银子里拿出来…”
“不用这么多!”十一娘吓一大跳,这就有点超出正常的范围了,“也不能用了您的体己银子。我们来出就是了。”
“你们是你们的,我是我的。”太夫人不悦,“这是我的打赏…”
太夫人在那里说着话,五夫人神色有些恍惚。
十二岁的都指挥使虽然少,可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像她女婿,周岁的时候就袭了职。一样是正四品,谁又敢说没人和她女婿一样呢?
她没有查觉到,她的表情中已带了几分羡慕。
徐家人压抑着心中的喜悦等着圣旨,十一娘还要倾着耳朵听外面的消息。
没几日,中山侯家、镇南侯家都开始托了人委婉地向皇后娘娘问起大公主的婚事来。就连一向镇定自容、低调内敛的定国公府都坐不住了,国公夫人亲自拜访十一娘,隐晦的求十一娘做中间人。
事关重大,她和徐令宜商量:“我要不要进宫?”
“去,怎么不去。”徐令宜笑道,“你不去,岂不把郑家得罪了?何况这种事我们又不能做主,行与不行,还不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句话,我也就只能带句话而已。”
十一娘笑着递了牌子进宫。
皇后娘娘正歪在暖阁的罗汉床上和黄贤英说着话,见她来了,让宫女搬了锦杌放在床边,道:“你来的正好十天以后传旨,谨哥儿赶不赶得回来?”
十一娘算了算日子:“应该能赶回来!”
“那就再过十五天传旨吧!”皇后娘娘笑道,“时间长些,谨哥儿也可以从容些。”又道,“他要是回来,你就让他进宫一趟。快过年了,我这里另有赏赐给他。”
十一娘忙代谨哥儿道了谢。
皇后娘娘就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在给大公主挑个合适的人,你也听听,看哪家合适。”然后示意黄贤英继续说。
十一娘没有机会说明来意,就静下心来仔细地听黄贤英讲。
有尚大公主之意的约有二十几家,都是公卿之家的次子或是幼子。有几家的孩子,还真的很出挑。
皇后娘娘也很满意的样子。待黄贤英说话,她问十一娘:“你说,是在湖广给大公主置办一万亩良田的嫁妆好?还是在山东好?”
开口就是一万亩…真是大手笔!
“各有各的好处。”十一娘笑道,“湖广是鱼米之乡,山东物产丰厚。臣妾看着都好!”
皇后娘娘考虑了一会,道:“那就湖广好了人不能没有粮食。”
那口气,就像现代的人说“人不能没有钱”一样。
不过,也的确是一样的。
古代又没有银行,又没有保险公司,有田防老,心里才踏实。
黄贤英忙提笑记下。
皇后娘娘这才问起十一娘的来意。
十一娘委婉地说了。
皇后娘娘让黄贤英记下,和十一娘说着大公主的嫁妆,看着时间不早了,还赏了一顿饭,这才让她出宫。
回到家里,车一停下来琥珀就嚷起来:“夫人,夫人,六少爷回来了。”
闭目养神的十一娘一惊,忙撩了帘子看。
永平侯府的大门内正停着几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谨哥儿的随从长安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搬箱笼。
“长安!”琥珀坐到了车辕上。
长安小跑了过来,匆匆行了礼,没等她们开口,已道:“六少爷现在和侯爷在书房。”
十一娘下了车,去了书房。
第七百零二章
“娘!”正和徐令宜说话的谨哥儿丢下父亲,张开双臂,上前几步紧紧地把十一娘搂住,“您想我了没有?”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把头枕在了十一娘的肩膀上,全然不顾他比母亲还要高半个头。
“想啊!”十一娘吻了吻儿子的面颊,“来,让娘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轻轻地推开了他,认认真真地从上到下把他打量。
十二岁的谆哥儿身材匀称、挺拔,皮肤白皙、细腻,目光明亮、清澈,笑容灿烂,如秋日的阳光,干净、爽朗。
十一娘笑弯了眉眼。
“娘,”谨哥儿感觉到母亲的喜悦,笑得更加灿烂了,“我好生生的,这下您该放心了吧!”
十一娘点头,轻轻拧他的面颊:“我听说嘉峪关的太阳很烈的,你怎么一点也没有黑?不会是偷懒,没去卫所吧?”
“那怎么可能啊!”谨哥儿大喊冤枉,“我就是照不黑,有什么办法?”还挺委屈的。
十一娘哈哈地笑。
谨哥儿重新搂了母亲:“娘,我想你做的红烧狮子头,还想家里的绿豆糕。”
十一娘心都软了:“知道你这两天要回来了,天天让家里准备着呢!”
徐令宜在一旁直皱眉:“这么大了,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站直了说话!”
谨哥儿朝十一娘做了个鬼脸,站直了身子。
十一娘舍不得儿子,拉了谨哥儿的手:“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吧!让他先去梳洗梳洗,再去娘那里问个安。”
徐令宜点了点头。
母子肩并着肩出了书房,低声说起来话来。
“娘,皇上真的封了我一个孝陵卫都指挥使?”到底是小孩子,开口就问起这件事来。
“千里迢迢地把你叫回来,这还能有假?”十一娘笑道,“我刚刚从宫里回来,皇后娘娘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让你回来了就进宫一趟,她别有赏赐给你。还有大公主那边,说过年的时候让你进宫陪她蹴鞠。”
谨哥儿啧啧不已:“大公主好大的面子。”然后道,“娘,我这都指挥使竟然是因为蹴鞠得来的。您说,会不会有人叫我蹴鞠都指挥使啊?要是这样,可就麻烦了。”非常担忧的样子。
十一娘忍俊不禁,逗着儿子:“还真有这个可能!”
“娘!”他瞪着十一娘,大大的凤眼亮晶晶的,“您,您怎么可以这样?还笑我!”
“好了,好了,不笑,不笑。”十一娘揽了儿子的肩膀。
谨哥儿不依。
“是我不对。”十一娘陪不是,“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
谨哥儿阴转多云。
走在他们身后的徐令宜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他们说话,见谨哥儿板了脸,神色就有些不悦,待十一娘给谨哥儿道歉谨哥儿才高兴起来,他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有人这样跟母亲说话的吗?”他沉声喝斥道,“把你宠得没大没小了!”
“是!”谨哥儿忙低头,“是我不对。以后再不这样了。”乖巧地搀了十一娘,不敢说话了。
十一娘看着又好笑又好气。
三个人沉默着走了快一盅茶的功夫,谨哥儿忍不住,又小声地和十一娘嘀咕起来:“娘,我给您带回来的胡服您穿得吗?那是回回的衣裳。嘉峪关那边还有蒙人的衣裳,还有维维的衣裳…都不一样。我刚去的时候,不认识,就买了铺子里最漂亮的一件。我这次回来,就给您带了好几件胡服,还有很漂亮的头沙…”
“还带了漂亮的头沙啊!”十一娘小声道,“听说他们的帽子很漂亮,你有没有想到买几顶帽子回来?”
“娘,你可真行!”谨哥儿道,“我瞧着他们最漂亮的就是帽子。买了好多回来…”
两人一路小声说着话,徐令宜在他们身后直摇头,露出无奈又带着几分溺爱的表情。
太夫人留谨哥儿说话的空档,阖府上下都知道谨哥儿回来的消息,不仅五夫人、诜哥儿、诚哥儿、徐嗣谆俩口子带着庭哥儿、徐嗣诫和英娘去了太夫人那里,就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也都去给谨哥儿磕头,太夫人高兴的合不扰嘴,一个劲地让二夫人打赏。二夫人不想泼了太夫人的兴致,让结香和玉版把准备好装赏银的箩筐抬到屋檐下出来。
银色的锞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滴进油锅里的水,让大家的情绪骤然音高涨了不少。
磕头声,道谢恩,称赏声,此起彼伏,比大年三十还要热闹。
太夫人呵呵地笑,吩咐徐令宜:“我们晚上放烟火。”
徐令宜倍感头痛,正想着找个法子回了太夫人,二夫人已笑道:“娘,谨哥儿才回来,圣旨还没有接。这个时候就放了烟火,到了正日子里头,岂不显得冷冷清清的。”
“也是。”太夫人对二夫人的话一向从善如流,笑道,“我们到了那一天再放。”
到了那一天,谨哥儿一早接了圣旨,由徐令宜陪着进宫谢恩,去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赏了一对和田玉的玉如意做。大公主早就派人探了谨哥儿的消息,皇后娘娘的话刚问完,她就到了。徐令宜向大公主道谢:“…全是托了您的吉言。要不然,谨哥儿也不会有这样大的造化。”
相比徐令宜的恭敬和郑重,谨哥儿则恭维则显得活泼亲切多了:“多谢大公主的知遇之恩,以后有什么事,大公主只管开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说着,还拍了拍胸膛,把偏殿里的人都逗得笑了起来。大公主更是笑弯了腰:“我要你赴汤蹈火干什么?”说着,她笑容微凝,道,“你初一会进宫朝贺吧?”
“从前我什么都不是的进宫都偷偷跟着我爹和我娘混了进来,我现在好歹也是正四品的都指挥使好不好?”谨哥儿嘟道,“名正言顺的,怎么会不进宫来朝贺?”
大公主又笑了起来:“你少在那里得意,正四品怎样?正四品也不是人人都能宫朝贺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那里东扯西拉,皇后娘娘和徐令宜眉头都微微蹙了起来,一个想着女儿马上要出嫁了,以后只怕难道有这样快活的时候,舒展着眉头,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一个想着这是在宫里,儿子看上去虽然带着几分痞气,可看大公主的样子,好像还很喜欢似的,忍下来没有做声。
待回到家里,戏台已经搭好了,三大戏班的人已在厢房装扮,又有梁阁老、窦阁老等人差了大管家送了贺礼,顺王、威北侯、王励等人亲到徐府恭贺。外院摆了五桌,徐令宜带着谨哥儿一桌桌的敬桌、道谢,徐嗣谆则在一旁指挥小厮、丫鬟们上茶倒酒。内院则有林夫人、黄三奶奶、甘夫人等人,摆了十二桌,十一娘和五夫人、三夫人陪客,姜氏则去了点春堂,督促婆子们把过年时用的灯笼全都拿出来挂上,待吃了酒席,大家笑盈盈地坐在点春堂里听戏。
锣鼓铿锵,灯火璀璨,笙哥聒耳,锦绣盈目,一派盛世繁华。
太夫人由满心欢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忘记了似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又很快把这念头都抛到了脑后,由二夫人陪坐在铺着大红五蝠捧寿坐垫的罗汉床上,一旁边的黄夫人说着话,就那样歪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问二夫人:“烟火放了没有?”
二夫人笑道:“没得您的吩咐,所以没放。”
“我没有吩咐吗?”太夫人很是困惑。
第三天,嫁到天津的歆姐儿送了贺礼过来。第四天,收到了贞姐儿的贺礼。等收到徐嗣谕从乐安送来的贺礼时,已吃了腊八粥,准备过年事宜。
徐令宜要和各地的大掌柜碰面,十一娘要送年节礼,有些可以托了姜氏去,像永昌侯、威北侯、梁阁老那里,却需要她亲自去。还有甘太夫人、曹娥那里,则是要趁着这机会去看看。徐嗣谆和姜氏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院忙着年货、府里过年的打赏、过年的新衣掌,扫尘、贴桃符等琐事,诜哥儿和诚哥儿被徐令宽和五夫人带在身边去见长辈,就是徐嗣诫,也被徐嗣谆拉去写帖子。只有快临盆的英娘和谨哥儿没什么事,又都喜欢往十一娘的院子里跑,两人很快就凑到了一起。一个练了拳,写了大字就在院子里练习蹴鞠,一个坐在屋檐下的美人倚上做着针绣不时抬头喝声彩。
谨哥儿不满意了:“你就不能看仔细了再喝彩──明明是一脚踢空了,你却在那里喊声‘好’。如果你不是我表姐,我肯定你为你是在给我喝倒彩!”
英娘讪讪然地笑,忙放下针线道:“我这就仔细看着。”
谨哥儿脸色微霁。
长安跑了进来:“六少爷,六少爷,有人找您!”
“谁找我啊!”谨哥儿不以为意,把鞠踢到了半空中,然后身姿轻盈地扭身接了,显然兴致正浓。
长安不由大急:“是个小太监。”
谨哥儿“咦”了一声,把鞠丢能了一旁的随风,出了内院。
第二天,说在家里闷得慌,要出去走走。
徐家的男孩子搬到外院基本上就开了门禁,何况谨哥儿一个人曾在嘉峪关待了好几个月。徐令宜和十一娘当然都不会阻止,只吩咐快过年了,人多,让他出门多带几个护卫,注意些别被人扒了荷包,也不要惹事生非。
谨哥儿一一应了,带着长安和随风,由徐府的几个护卫护着,出了门。
第七百零三章
连着几天,谨哥儿都往外跑。英娘闲着无事,又没了伴,倍感无卿,瞅了个功夫问谨哥儿:“快过年了,街上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肩擦着肩,人挨着人,有什么好玩的?你不是说这几天要好好练练蹴鞠的吗?怎么又不练了?是不是初四不进宫了?”
“谁说初四不进宫?”谨哥儿道,“我这两天有事,你就别管了。”
“什么事?比进宫还重要。”英娘听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好奇的模样。
“你别管了。”谨哥儿笑嘻嘻地跑了。
自从有宫里的人来找他以后,他就变得不一样了!
英娘思忖着,有些好奇。
宫里的人找他干什么?有什么事不找公公,要找谨哥儿的?而且看这样子,还瞒着婆婆。
她怎么也猜不着,把这件事告诉徐嗣诫:“…就是要向谨哥儿借银子使,谨哥儿也不用天天往外跑啊!”
“你别乱猜了。”徐嗣诫笑道,“他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自有分寸你要实在担心,我去问问马房的,看看他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英娘直点头:“但愿只是出去玩玩。”
徐嗣诫笑起来:“我看,你是闲着没事了!”
“你才闲着没事了呢!”英娘嗔道,问起他外院的事来,“…有那么多的帖子要写吗?不是有回事处的吗?”
“我告诉你,你可别对外说!”徐嗣诫笑道,“有些帖子是父亲交待了让四哥写的,那两天事又多又急,四哥把我叫去,是仿着他的笔迹帮他写几份帖子。交给别人,怕说漏嘴。两天就写完了。是我看着四哥那么忙,我们又闲着,就又帮他办了些琐事。”
英娘从前也跟着罗大奶奶学过管家,罗大奶奶有时候忙不过来,还找她帮着写帖子。
“这种事,的确不好找别人。”她笑道,“要是让那些管事临了四伯的笔迹,就怕就到时候狐假虎威,阳奉阴违,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家里这么忙,我怀着身孕还好说,你要是也袖手旁观就不好了。”
“我也这么想!”夫妻俩说了几句闲话,话题就转移到了没出世的孩子身上,“你说,叫‘庆’字怎么样?庆,喜也。或者,叫‘庄’字。临之以庄,则敬!”
全是男孩子的名字。
“说不定是女儿呢?”英娘嘟了嘴。
“女儿更好。”徐嗣诫笑,“母亲就喜欢女儿。”又道,“如果是女儿,那就叫‘芸’。阳华而芸,芳菜也。”
“那我叫什么好?”英娘抿了嘴笑。
英娘和妹妹都是“草”字头。
徐嗣诫之前还真没有注意到。
他不由摸头:“还真不好办?总不能撇开了莹莹别外取名字吧?”
英娘不理她,转身去了外间,吩咐小丫鬟帖窗花,留下徐嗣诫一个人在那里伤脑筋。
第二天,徐嗣诫特别差了贴身的小厮来回英娘:“六少爷这几天都在茶馆里喝茶、听戏。”
说闷,要出去玩,出去了,又只在茶馆里喝茶。
英娘有些不相信:“难道就没有去别的什么地方?”
“没有!”小厮道,“马房的人说,哪里也没有去!”
英娘才不相信,晚上去给十一娘问安,她见谨哥儿一个箭步就走到了他们的前面,立刻追了出去,喊住他问:“你捣什么鬼?竟然连马房的也串通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实话,我就告诉母亲去!”
“真的没什么?”谨哥儿嬉皮笑脸,“你把我五哥看好就行了,天天盯着我干什么啊?小心我五哥背着你收个丫鬟在身边。”
没有否字他串通了马房的人。
“你五哥才不是那样的人。”英娘虽然脸色绯红,却不放过谨哥儿,“你少在那里声东击西。”
“没想到五嫂连声东击西都知道。”谨哥儿和她胡说八道,“难怪五哥到今天屋里也没有一个人。”
英娘刚嫁进来的时候也觉得奇怪。悄悄问琥珀,琥珀掩了嘴笑:“夫人问过五少爷了,五少爷说用不着。”
当时她脸涨得通红。
后来怀孕了身孕,想给徐嗣诫身边安排个人,也被徐嗣诫给拒绝了,还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我们俩个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英娘心里更是念着十一娘的好,觉得十一娘给她挑了个好丈夫。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英娘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拧了谨哥儿的耳朵,“怎么变得这么痞?什么话都敢说!”
“哎呀!”谨哥儿就是不搭她的话,捂着耳朵大叫,“五哥,快来救命啊,五嫂她打我。”想转移视线。
徐嗣诫正和徐嗣谆说着外院的事,步子自然很慢,而姜氏跟在徐嗣谆的身后,徐嗣谆再慢,也不会越过他。三人还没有出厅堂。听到谨哥儿的呼叫,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特别是徐嗣诫,他知道英娘和谨哥儿一向没大没小的,英娘性子又爽朗…不会是玩笑开过了吧!
念头闪过,他三步并做两步撩帘而出,正好看见英娘拧着谨哥儿的耳朵。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徐嗣诫上前就劝英娘,“你可是做嫂嫂的他年纪还小,有什么不对,你好好跟他说就是了,这样拧着他的耳朵算什么一回事啊!”
英娘望着比她还高的谨哥儿,有哭笑不得:“你少宠着他了他就是被你们给宠坏的!”一面说,一面还是放了手。
谨哥儿立刻跳到了一旁,捂了耳朵,不仅佯作出一副龇牙咧嘴很疼的模样,还做出一模胆小的模样躲在徐嗣诫的身后:“五哥,你可要好好管管五嫂。我耳朵被她拧得好疼啊!”
英娘听了,又去拧他的耳朵。
徐嗣诫忙去拦英娘。
谨哥儿趁机往外跑:“难怪孔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跟着出来的姜氏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眼睛一黯。
毕竟是表姐弟,谨哥儿待英娘比待她和项氏都要亲昵得多!
姜氏不由朝英娘望去。
英娘扶着腰,忍不住大笑。
并不十分漂亮的面孔如阳光般灿烂,让人看了也感着明快起来。
徐嗣诫笑着揽了英娘的肩膀:“你怀着身孕,小心点。”语气非常的温柔。
谨哥儿越是这样,英娘就越觉得谨哥儿肯定有很重要的事瞒着家里,几次要想再问问谨哥儿,谨哥儿看见她的身影就躲。英娘不由暗暗担心起来。她好几次借口要花样子去了清吟居,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又让贴身的丫鬟悄悄去浆洗房打听,回来说谨哥儿的衣裳、鞋袜都即没有破损也没有比平常脏,没有任何异样。
这样过了几天,徐嗣谆夫妻带着莹莹从乐安回来过年。
徐嗣谆进门就问谨哥儿:“怎么没有看见人?不是说授了都指挥使,他应该在家吧?”
徐令宜和十一娘都不在。徐嗣谆和徐嗣诫都迎了出来。
“说是家里闷,这几天净往外跑!”徐嗣谆笑着,问徐嗣谕,“二哥回来,怎么也不差人报个信,家里也好派人去接!”
“临时决定回来的!”徐嗣谕有些不自在,问徐令宜和十一娘来,知道都出去给别人送年节礼了,他又问起徐嗣诫的功课来:“…院试没考好,准备明年再考!”
他一口气过了县试和府试,却没能过最后一道院试。
“也别急!”徐嗣谕安慰徐嗣诫,“好事多磨。一次就过的人也不多。”
两人说着话,徐嗣谆见站在一旁的项氏脸色黄黄的,十分憔悴,莹莹也趴在乳娘的肩头睡着了,笑着打断了两人:“二哥一路车马劳顿,二嫂和莹莹也疲惫不堪了。不如先回去梳洗一番,待给祖母问了安,我们兄弟再好好说说话也不迟。”
“看我,只顾着说话了!”徐嗣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徐嗣谆叫了青帷小油车来,送他们回了屋,又差人跟姜氏说:“二嫂他们回来了,你等会过去看看!”
姜氏笑着应了,算着徐嗣谕那边应该收拾好了,往徐嗣谕那里去。路上碰到了英娘,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门。
妯娌见面,自有一番阔契,给太夫人问安,又有一番热闹。
大家这才知道,项氏怀孕了!
“说想在府里侍产,”徐嗣谕脸色微红,“所以就从乐安赶了回来的!”
“回来好,回来好!”太夫人不住地点头,“家里什么都有。乐安毕竟是小地方。”然后吩咐二夫人,“你去跟十一娘说,让她安排几个有经验的在柔讷身边服侍。”
乐安是姜氏的娘家。
姜氏听着垂下了眼睑。
徐嗣诫等人都有些不自在。
太夫人已自顾自地和徐嗣谆说起来话来:“你爹爹和你母亲怎么还没有回来?快派个人去催催?我们等着他们吃饭!”
这才刚吃过午饭。
大家不由抬头望了望窗外。
项娘发现有个谨哥儿身边的一个小厮在树下和一个小丫鬟说着话。一边说,还一边朝着正屋张望,显得有些焦灼。
英娘心中一动。
见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她找了个机会,轻手轻脚地出了门。那小厮已经不见了,她招了那小丫鬟问:“刚才六少爷的小厮和你说什么呢?”
“回五少奶奶的话,六少爷的小厮问四夫人在不在太夫人这里。”
英娘想了想,急步追了出去,正好看见那小厮的背影。
她松了一口气,让身边的丫鬟叫了那小厮过来:“是不是六少爷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一听,立刻哭了起来:“六少爷和人打架,我,我是回来报信的。”
第七百零四章
英娘吓了一大吓,忙把小厮拉到一旁:“你别哭。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厮抽泣道:“我们一早就去了仙居茶馆。等说书的先生上了场,六少爷留了我们几个在雅间,带着长安和黄小毛出去了逛去了。过了晌午才回来。长安去隔壁的春熙楼点了几个菜送过来。正吃得好好的,有个蓄了山羊胡子的人带着十几个彪形大汉就闯了进来,指着六少爷说了句‘就是他’,那些人围上来就打…”他喃喃地说着,心虚地看了英娘一眼,“我怕六少爷吃亏,就跑了回来…想找四夫人…”
“你们是不是做了夸心事?”英娘一听就明白。
“没,没有。”小厮回避了他的目光,“我们就是在那里听书,喝茶…”
就在那里听说、喝茶,别人会打上门来?他们出去,也带了四、五个护院,永平侯府即是勋贵又是外戚,不管皇亲国戚还是朝中重臣都要礼让三分。这小厮竟然跑回来找婆婆求援。要么对方不是普通人,谨哥儿实在是没有道理,就是闹开了也不怕。要么对方不是燕京人,根本不知道谨哥儿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跳。
“你给我说实话。”英娘不知道这个什么仙居茶馆离荷花里到底有多远,不管是哪种情况,如果谨哥儿他们真的双手不难四拳,那就越早赶过去越好,就算没有道理,也不有让人把谨哥儿伤着了。她不由急起来,“要是六少爷哪里磕着碰着了,你知情不报,就算是侯爷不追究,太夫人追究起来,你不死也要脱层皮。快仔细跟我说了!”
打架那有不磕着碰着的。
那小厮本就怕谨哥儿被人伤着,事后被责罚,现在听英娘这么一说,更是瑟瑟发抖,哪里还敢隐瞒一句:“听那山羊胡子的口气,他们是从淮安来的,主家还是什么都指挥佥事。我不也不知道六少爷哪里得罪了他们,那些人个个气得脸色铁青,说就算是陈阁老的儿子,先打了再说,皇上那里,自然有人出面理论。六少爷虽然武艺超群,几个护卫也身手了得,可他们人多,我怕到时候吃亏…”
淮安是漕运总督府衙门所在,那里当差的多是世袭的指挥同知、佥事。口气又这么大,显然非等闲之辈。
英娘急起来:“你们报了名号没有?”
“六少爷听那山羊胡子这么说,不让报名号。”小厮又哭起来,“还说,打赢还好说,如果打输了,岂不能脸上无光。”
英娘直跳脚:“仙居茶楼离这有多远?”
“不完。”小厮道,“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你等着,我去搬人。”英娘说着,匆匆进了院子。
两夫人身边两个未留头的小丫鬟在葡萄架下的石桌子上玩丢沙包,笑嘻嘻,十分欢快。看见英娘,都和她打招呼:“五少奶奶哪里去了?太夫人让人洗了梨子送进去。要是晚了,吃不到了”声音清脆,笑容纯净,英娘看着心中一轻,心神微宁。
这件事不能让太夫人和二夫人知道了──太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要是因此受了惊吓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谨哥儿就成了千古的罪人。二夫人待人严厉,行事沉稳,最不喜欢那些张扬浮夸之人,谨哥儿的事只会让她不喜,说不定还会觉得是婆婆孝子无方。
可出了这样的事,一般的人只怕摆不平。
她立刻想到了徐嗣谆。
但这念头刚起,她就摇了摇头。
徐嗣谆虽然是永平府的世子,可他性格宽宏,处事温和,待事公允。就算是谨哥儿有理,他出面,看见打了人,恐怕也是好言相劝谨哥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不定对方闹腾起来,他还会拿了银子出面安抚。如果谨哥儿没道理…那就更麻烦了。给汤药费不说,多半还会亲自陪礼道歉。
如果谨哥儿打赢了还好说,那就是宽宏大量;如果打输了,只会被人笑着脓包,传出去了,让谨哥儿以后怎么做人?
去找白总管?
那就等于是告诉了公公。
英娘想到徐令宜冷峻的表情,凛冽的目光…心里一寒。
不行,不能告诉白总管!
公公要是知道谨哥儿在外惹了事,肯定会雷霆大怒的,训斥是小事,如果动用家法…婆婆还不要伤心欲绝。如若这样,那还不如请徐嗣谆出面!
这可怎么办啊?
英娘团团转。
拖一刻,谨哥儿的处境就艰难一刻。
想到这里,她眼泪都要落下来。
或者是情绪太激动了,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腿。
英娘一怔。想到了怀有身孕的项氏,接着想到了刚刚回府的徐嗣谕!
她眼睛一亮。
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徐嗣谕!
这么多年,他往返燕京和乐安之间,肯定经历过不少的事。又是举人,也算得上是有身份的人,而且说话行事很稳妥,就算不能化解纠纷,应该也能暂时把人给稳住。她再想办法给婆婆送信…
只是现在大家都围在太夫人身边说话,她又是做弟媳的,难以很快地找到机会和他私下说这件事!
火石电光中,英娘突然有了主意。
她立刻招了一旁的小丫鬟:“你去跟二少爷说,有人自称是他的同窗,在府门立等,要见他!”
因是英娘说的,小丫鬟也不疑她,笑吟吟地跑了进去。
不一会,徐嗣谕走了出来。
“二哥,是我找您!”英娘快步迎了上去。
徐嗣谕渐通世态,闻言目光微沉:“出了什么事?”
英娘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我想来想,只能来求二伯了”又道,“那小厮还等着门外!”
徐嗣谕立刻道:“你先回去,不管是在谁面前都不要做声。这件事我来处置。”
他冷静、理智的声音立刻获得了英娘的信赖。她松了口气,问:“母亲那里,也不做声吗?”
“也不做声!”徐嗣谕道,“你不是说那人自淮安来吗?如果情况不妥,我没有办法解决,我会想办法去找四姨父或是雍王爷。你就不要担心了。”
此时英娘才放下心来:“棍棒无眼,二伯小心点!”
徐嗣谕点了点头,快步出了院子。
英娘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这才笑着进了厅堂。
黄昏时分十一娘回了府。
大家聚在太夫人那时给徐嗣谕洗尘。正主子却不见了。不仅如果,每天按时回府的谨哥儿也没有回来。
英娘心急如焚,却不敢有流露半分,不敢说徐嗣谕,只提谨哥儿:“昨天跟我说,要去相国寺旁边的一个什么胡同吃羊头肉,难道今天真的去了?”
太夫人听着立刻释怀,笑眯眯地对十一娘说:“是羊肠儿胡同。那里的羊头肉,是最好吃的。”
二夫人看了项氏一眼,笑道:“那就别等谕哥儿了──既然是同窗,说不定是从乐安来的。千里迢迢的,谕哥儿怎么也要做个东。”
她的话音刚落,有小丫鬟跑进来:“二少爷说,有同窗从乐安来,人生地不熟,他安顿好了同窗立刻就回。请太夫人、二夫人、四夫人和几位少爷、少奶奶不要等了。”
“那我们就不等了。”太夫人笑着吩咐二夫人,“让她们摆膳吧!”
二夫人笑着应是,大家簇拥着太夫人去了东次间。
英娘形同嚼蜡般地吃了晚膳,强打起精神送十一娘回府。
“你是不是不舒服?”十一娘拉了她的手,“要是不舒服,就在家里歇着。这几天就不要晨昏定省了。太夫人那里,我去说。”
“我还好。”相处了一段时间,英娘知道婆婆是个细心的人,不敢说自己不舒服,又不敢装病,含含糊糊地道,“要是明天还不舒服,再跟您说也不迟。”
十一娘见她不说,就没有追问,只是反复叮嘱英娘什么事就来商量她。
英娘应是,在后花园的园门口和十一娘分了手。
徐嗣诫就携了她的手,正色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二哥出门以后你就一直神色恍惚的,还瞒着母亲不说!”
英娘觉得徐嗣诫是她丈夫,可不是别人,根本就没准备瞒着他。悄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徐嗣诫神色大变:“这可怎么得了?要是今天晚上他们不回来,只握是瞒不过去了?”然后道,“你当时怎么不跟我也说一声,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胆量,我去帮二哥跑个腿,报个信也好啊”又捏了拳手,“这是哪家的主,这么嚣张。就算是谨哥儿做得不对,他年纪小,就不能让着点。”
“当时那种情况,我怎么跟你说啊!”英娘嗔道,“这件事,你可不能告诉四伯。”
“我知道事情的轻重。”徐嗣诫说着,回快了脚步,“我送你回去──我这就去趟清呤居,要是晚了,你就不要等我回来了!”
英娘忙推她:“有丫鬟、婆子陪着我,你要去就早去。有什么消息,记得能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担心。”
徐嗣诫想了想:“那你小心点。一有消息我就让人告诉你。”
“快去吧!”英娘点了点头。
徐嗣诫小跑着出了垂花门。
第七百零五章
英娘一直躺在床上等消息。直到子初时分,才有婆子进来递话:“六少爷和二少爷都回来晚了,可巧就在门口碰上了。二少爷和五少爷都歇在六少爷那里了。六少爷说,今太晚了,明天一早再进院给太夫人、四夫人问安。”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赏了那婆子一把铜钱,心里惦记着谨哥儿打架的事,偏偏这时候内院已经落了锁…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睡来的时候天还黑着,叫了值夜的丫鬟石燕进来:“什么时辰了?”
石燕是跟着英娘从余杭嫁过来的贴身丫鬟。她披着小袄跑到厅堂去看自鸣钟:“寅正过三刻。时候还早,您再歇会吧!”
内院卯初三刻开锁。
英娘坐起身来:“你叫小丫鬟打了水进来我去清吟居看看。”
石燕掩了嘴笑:“五少奶奶别担心,五少爷既然说歇在六少爷那里了,肯定是歇在那里了。何况还有二少爷做伴。”
俩人亲厚,平常也开些玩笑。可这次英娘没有笑。石燕忙敛容止笑,恭敬地曲膝,吩咐丫鬟服侍梳洗。
英娘赶早去了清吟居。
清吟居的人刚起来,小丫鬟们还睡眼惺忪。红纹已经嫁了人,主事的大丫鬟阿金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