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见了,忙站了起来。
“娘!”徐令宜轻轻地握了太夫人的手。
太夫人张开了眼睛:“你来了!十一娘呢?”她说着,朝徐令宜背后直瞅。
十一娘忙上前和徐充宜起跪在了太夫人面前。
“十一娘,”太夫人颤颤巍巍地伸手握住了十一娘的手,“我想让你,这两天就是派个人,去,去余光,给诫哥儿提前!”
十一娘很是惊讶。
这件事虽然是商量好了的,因为为太夫人病了就耽搁了。
“诫哥儿今年十六了,再过两年,就十八了。他无所聊,可英娘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吧?万一有人说闲话,那孩子也脸上无法。与其到时候为难,还不如趁早把亲事订下来!”
这一次,太夫人的话说的又急又快。
老人家是怕她去世后孩子们在守孝,因此拖大了年纪…
“娘,你别想那么多。”十一娘忙安慰她,“等过些日子您好了,我们就去提亲!”
“不行!”太夫人斩钉截铁地道,“明天,明天你就去提亲!”
十一娘还想劝劝太夫人不要这么悲观,徐令宜开了腔:“那就明天去一趟弓弦胡同。”
太夫人闻言,表情松了下来:“你可记得!你可记得!”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闭了眼睛。
徐令宜吓了一大跳,十一娘的心弦也绷了起来,二夫人更是轻轻地把手指放到了太夫人的鼻下。良久,朝着徐令宜十一娘摇了摇头。
三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十一娘和徐令宜出了内室说话。
“我看这件事早定下来也好。”他沉吟道,“要是振兴外放了,就更不好办了!”
“好!”十一娘道,“我明天就去弓弦胡同一趟。”然后转身去了徐嗣诫那里。
学堂的课都停了。
徐嗣诫正端坐在书桌写练字。看见母亲,他忙搁了笔。
“您怎么过来了?”他扶十一娘到临窗的大炕坐了,亲自沏了杯茶,“祖母歇下了?”
十一娘点头,啜了口茶:“这是什么茶,味道还挺不错的。”
“是黄山毛峰。”徐嗣诫道,“母亲要是喜欢,我等会让他们送些过去。”又道,“是王允给四哥的。”
“我对喝茶不讲究。”十一娘笑道,“也不大喝得出味道来,你留着喝吧!”说着,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
对于关心的人自然看得清楚。
既然母亲不好意思说,他就先提吧!
徐嗣诫笑道:“母亲,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还是有个事!”十一娘望着徐嗣诫还有些稚嫩的面孔,斟酌道,“如果我让英娘以后一直留在我们身边,你觉得好不好?”
“好啊!”不知道为什么,徐嗣诫听着心里有点高兴,“大表妹性情开朗,又懂花草,她在您身边,你也有个做伴的人…”说到这里,他不由哑然。
女孩子大了,自然要嫁人的,母亲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好像有点不大可能…可母亲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随意说话的人…
念头一闪而过,有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跃了出来。
他不由脸色绯红。
“母亲…”望着十一娘半晌说不出话来。
十一娘见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他:“好不好?”
徐嗣诫的脸这下子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低下头,期期艾艾地不敢看十一娘。突然说了句“我,我给您沏茶去”,端了十一娘的茶盅就出了门。
十一娘不由抿了嘴笑。
第二天去了弓弦胡同。
“大家的事怎样了?”王姨娘恭敬地把十一娘请到了书房。
“正在侯吏部的缺。”罗振兴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葛色杭绸长衫,衬着白净微胖的面庞。有着中年人特有的沉稳。十一娘突然自己第一次进京,罗振兴在通州码头接她时候的模样。
英俊挺拔…
突然很理解罗振兴为什么外放了!
“二叔和三叔怎么说?”这对罗家是大事,肯定是要商量两位还在仕途上的叔叔。
罗振兴却没有注意到妹妹的这些细小情绪:“二叔觉得应该再慎重些,三叔却觉得不错。”他不太习惯和女子说这种事,哪怕这个女子是他的妹妹也一样,简单的两句后就转移了话题:“听说太夫人能下地走路了?”
十一娘见他不愿意讲,也就不好再问,趁机和罗振兴说了一会太夫的情病,然后提起被太夫人关心的这桩婚事来。
“你让媒婆来提亲吧!”罗振兴道,“最好赶在三月底之前把婚事定下来。就算是我走了,到时候你也可以直接到余杭去接亲。”
十一娘笑着道了谢,出门就去了永昌侯府。
“你不会是要我去做那便宜的媒人吧?”黄三奶奶看着打趣。
十一娘不由尴尬地笑。
“真是让我去做媒人?”英三奶奶不由惊呼,然后笑起来,“不过这次说好了,得给我做双倍的鞋子才行!”
“姐姐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我怎么也值这个价码吧?”
两人互相调侃了一番,十一娘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跟黄三奶奶说了。
“好啊!”黄三奶奶笑道,“亲上加亲的,再好不过了。”和十一娘说好了上门提亲的日子,十一娘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公主巷,立刻差人去给罗振兴报信,他也好请个媒人。
没几日,两家正式交换了庚帖,又三日,写了婚书,下了小定。太夫人的身体也一天一天的好起来,端午节的时候,甚至和几个孩子去放了河灯。大家这才敢高声祝贺。徐家又恢得了原来的欢快气氛。
第六百九十二章
“嘉兴县令因病逝于任上,秀水县令升至太仓州知州,可惜振兴是余杭人,我还为振兴惋惜。没想到湖广奏请设禾仓堡为嘉禾县。”徐令宜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这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了。”
六月初二,久候未果的罗振兴终于接到吏部的文书,补了湖广嘉禾县县令。六月二十日之前要到任。当天晚上徐令宜就宴请罗振兴,给他送行。
“这件事还是要感谢项大人。”罗振兴含蓄地笑道,“要不是项大人给侯爷写信,我就去争了宁州知县了。到时候争不争得到是一回事,可能会还得罪梁阁老。同样的是小县,有项大人和王大人在,比宁州不知道要强多少。”
这句话听上去有拗口,实际上是,三月间,吏部空出嘉兴、秀水两个富庶县的县令,因为振兴是余杭人,同藉不能为官,失去了补缺的资格。到了四月底,宁州县令调任安义县令,梁阁老想安排他的一个门生去宁州。徐令宜寻思要不要走走陈阁老的路子,项大人突然来信,让他们缓一缓,五月中间,湖广的禾仓堡因为流寇初平,离州治远,近日会请建县治抚之,与其和梁阁老争宁州县令,不如和梁阁老商量,让他出面把新设的嘉禾县县令给罗振兴。
徐令宜精神一振,找罗振兴商量:“湖广指挥使王磊,曾是我的部下,你如果去了嘉禾,有项大人和王磊,办起事来肯定会事倍功半!”
罗振兴正为这件事苦恼,闻言如三伏天喝了冰水般的,通过罗家的路子找到了梁阁老,这件事没有任何悬念地办成了。
徐令宜微微地笑:“嘉禾也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可这样也容易出政绩。吏部考核,不外是税赋、盗贼、狱讼、户口、田野、学校。其他的都好说,就是这税赋上,只怕你要多下些功夫…”
两人在书房里说话着,十一娘则坐在清吟居临窗的大炕上清着谨哥儿的衣裳:“…这件刻丝小袄还是当年用我多下来的尺头做的。颜色又好,样子也新,把它留下来。说不定以后庭哥儿能用上了!”
阿金笑盈盈地应了“是”。
谨哥儿披头湿头发就走了出来。
“六少爷,六少爷!”小丫鬟樱桃拿着帕子追了出来。
“给我吧!”十一娘笑着接过樱桃手中的帕子,帮儿子擦头发,“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谨哥儿嘻嘻笑,坐到了炕上,随手翻弄着满炕的小衣裳:“这都是我的吗?我有这么多衣裳啊。”
“全是六少爷的。”阿金笑着端了杯温水给谨哥儿,“有还没来得及穿,六少爷就长高了。”说着,指了一旁堆着一堆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
谨哥儿拎起来看了看,就不感兴趣地丢到了一旁。问十一娘:“娘,大舅舅真的要去那个什么嘉禾县当县令了吗?”
“当然是真的。”十一娘细心地给儿子擦着头发,“吏部的公文都下来了。你大舅舅后天就要启程。”
谨哥儿想到半年的相伴,很舍不得:“干嘛要去那里?燕京不好吗?那么远,逢年过节都见不到…”他说着,扭了头望着十一娘,“娘,您去劝劝舅舅吧?在燕京一样可以做到五品,何必舍近求远,跑到那种又穷又偏的地方去!”
官至五品,就可以荫恩了,就是所谓的封妻荫子。很多官员毕生的希望就是能过五品这个坎。
“你舅舅可不仅仅是为了荫恩、做官。”十一娘笑道,“他是想为百姓实实在在地做点事。不想光荫浪费在那些书牍之间。”
谨哥儿沉默良久,轻轻地“哦”了一声,低声道:“我知道了…”
十一娘不由失笑:“你知道了什么?”拿了梳子帮谨哥儿梳着擦了半干的头发。
谨哥儿转过头去,歪着脑袋望着她:“大舅舅是想跟五姨父一样吧!上次我们去文登的时候,大舅舅就说过。”他说着,笑起来,“我也一样,我长大了,要去嘉峪关…”大大的凤眼亮晶晶的,神色说不出来的飞扬洒脱。
十一娘愣住。
自谨哥儿回京,她还没有认真地和谨哥儿谈这个问题。一来是觉得江南之行谨哥儿还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二来觉得谨哥儿还小,没有到选择的时候。没想到,他心里还惦记着去西北的事!
“你这么早就决定去嘉峪关了吗?”十一娘梳着头发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你不是跟娘说,诸葛亮草船借箭,计谋无双,周瑜火烧赤壁,气势磅礴…”
“是啊!”谨哥儿笑道,“可我更喜欢西北。天苍苍,野茫茫。不像江南,什么东西都是精致小巧的,大人男行事,像妇人似的…”
“又胡说!”十一娘嗔道,“你舅舅是江南人,赵先生是江南人,陈阁老、窦阁老,都是江南人,哪一个像妇人?国家大事,还不是由他们决断?四海升平,难道就没有他们的功劳?”
在谨哥儿心目中,江南虽然好,但西北更投他的脾气。他想去西北。要是娘觉得西北不好,肯定会反对他去,就算爹爹答应了,只怕还会生出许多的波折,一个不小心,可能就真的去不成了!
他要说服母亲。
“娘,西北真的很好!”谨哥儿道,“那地方又宽阔又高远,想跑就跑,想跳就跳…”
“可西北很苦。”十一娘笑道,“风沙吹面,又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你只不过是去玩了一趟,要是天天在那里,就会厌倦的。就像你天天呆在家里,总觉得外面有意思一样。”
“才不是!”谨哥儿急起来。他不顾十一娘在给他梳头,转身望着十一娘,“我和爹爹从嘉峪关一直到了哈蜜卫,天天吃大饼,有时候还会在外面夜宿,可骑着马跑过一道道的山坡,看着那些土地都在我的脚下的时候,山谷被我抛在身后,我还是会觉得很有意思。”他说着,笑起来,“不像和舅舅去江南的时候,有个小小的三层木楼就说要摘星,小小一个土坡就是什么什么山,巴掌大的一滩水就是叫湖,没意思…”眉宇间有几分不屑。
十一娘骑过马。
当坐在马背上的时候,人的视野会变得宽广,大地、人群都在你的脚下,有种俯视众生的优越感,会让很多人都着迷。
或者,他仅仅是喜欢骑着马,无拘无束地奔跑的自由?
“跑那么远,就为了骑马?”她轻柔地问他。
谨哥儿摇头,沉默了一会,道:“我想做嘉峪关的总兵!”
“为什么要做嘉峪关的总兵啊?”十一娘望着儿子。
“到了冬天,鞑子就会跑到嘉峪关抢东西。每年冬天都会死好人。我还看到有人没了腿,没了手,在街上乞讨。”谨哥儿的小脸渐渐地绷了起来,“嘉峪关的总兵跟爹爹喝酒,说得哭了起来。说他老了,打不赢鞑子。让爹爹不要责怪他。爹爹也很无奈何的样子。和嘉峪关埋头喝酒,还喝醉了。”他说着,小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我大人了,要做嘉峪关的总兵,去打鞑子。让他们再也不敢跑来抢我们的东西。”
十一娘望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感觉即熟悉又陌生。
“那你知不知道,打鞑子是很危险的事?”她眼角有水光闪动,“一个不小心,不仅没有打败鞑子,还会把自己的丧命搭进去,连累你身边像长安、随风这样的随从也跟着你送死!”
“不会的!”谨哥笑着,拽着十一娘往外走,“我们去院子里。”
十一娘想知道他的用意,跟着去了院子。
谨哥儿的旁子旁有一排放兵器的架子,放着几长枪、棒、蛇矛。他插出棒子,挥舞了几下。空气中发出沉闷的裂帛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棒子打在了旁边的石榴树上。咔嚓一声,石榴树儿臂般粗的树枝应声而落。
“娘!”屋檐下红色灯笼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眼角眉梢的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傲然,“厉害吧!我以后会越来越厉害的!”充满了自信。
十一娘半晌无语。
“谨哥儿!”良久,她上前轻轻地搂了儿子,“仅有蛮力是不行的,你还要学会怎样行军布阵,还要学会怎样与朝中大臣打交道,”她眼前一片模糊,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那是一条很艰难的,很艰难的路…”
儿子走的是条崎岖小路,她觉得很伤心,可为什么,心里隐隐又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呢?
她落下泪来。
“娘,您怎么了?”谨哥儿奇怪道,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您是不是怕我去了西北就见不到我了?不会的,我会常常给您写信,一有空就会回见您的…”
十一娘抽泣起来。
谨哥儿有些慌张起来:“娘,我,我现在还不去,嘉峪关的总兵说,要等我能穿那双牦毛牛的靴子才能去西北…”
有结实的手臂把他们母子揽在怀里。
“好了,好了,别哭了!”徐令宜温声安抚着十一娘,“谨哥儿会没事的…嘉峪关总兵,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谨哥儿要是没这本事,我是不会让他去的…”
十一娘把脸埋到了那个温馨的怀抱里,低声地哭了起来。
第六百九十三章
薄薄的白色淞江三梭布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谨哥儿的身上,像是从河里捞起来的一样。
站在窗棂外朝张望的十一娘心里一阵疼,侧过脸去,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却与手持竹条站在谨哥儿身边督促儿子的徐令宜视线碰到了一起。
徐令宜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竹条打在谨哥儿的小腿上:“站好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十一娘不由闭了闭眼睛。
“是!”谨哥儿的身子略向上抬了抬,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疲惫。
十一娘眼角微湿,她提着裙子,轻手轻脚,快步走了双芙院。
“夫人,您,您别担心。”琥珀安慰她,“侯爷是有分寸的人,六少爷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十一娘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谨哥儿既然决定走这条路,侯爷对他越严格,他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多…”嘴里这么说,眼泪却止不住。
琥珀轻轻地叹了口气:“夫人,六少爷还小,说不跟着侯爷习了些日子的武,觉得太累,就放弃了。或者,长大了,有了更喜欢的,就不去西北了!”
“但愿如此。”十一娘长长地吁了口气,“我们回去吧!谨哥儿说,今天想吃红烧狮子头。”说到这里,她唠叨起来,“他不是说不喜欢江南吗?那干嘛还要吃红烧狮子头红烧狮子头可是江南菜…”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敢吱声的,个个使劲地憋着笑意。
气氛聚然间就多了一份轻快。
迎面碰到脂红。
“夫人,太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太夫人自年初大病一场后,身体就变得很虚弱。十天就有五天在床上躺着,亲戚朋友来串门给她老人家请安也不见了,家里的事也不过问了,每天和杜妈妈、脂红、玉版在家里斗牌或是说闲话,等闲不出门。十一娘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单调了,特意找了两个会识字的丫鬟陪着,每天读些杂书或是佛经给太夫人解闷。
早上刚去问过安的,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突然找她去说话,不知道是什么事?
十一娘思忖着,和脂红去了太夫人处。
太夫人精神还好,歪在临窗的大炕上,倚着大红弹墨的迎枕,玉版在一旁打着扇,十一娘安排的一个丫鬟在给太夫人读佛经。
见十一娘进来,太夫人抚额皱眉。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十一娘坐到了炕边,柔声地问太夫人。
“不是!”太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要跟你说什么的…我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了就别记了。”十一娘笑道,“等记起来了,您再跟我说。”
“我刚才都记得的…”太夫人有些不甘心地嘀咕着,“你让我仔细想想!”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十一娘很是感慨,接过小丫鬟的扇子帮太夫人扇着风。
“您今天怎么没有和杜妈妈打牌啊?”
太夫人心不在焉地道:“我让她帮我手串去了。我记得我有串红玛瑙的手串,怎么好几天不见了…”说着,她睁天了眼睛,恍然大悟般地道,“对了,我想起来了。”然后拉了十一娘的手,“我正要问你,诫哥儿的婚事你准备怎么办?丹阳说,歆姐儿的婚期想定在明年三月间。诫哥儿是哥哥,他不成亲,歆姐儿怎么好嫁?我看,你还是快点把诫哥儿的婚事定下来吧!”
十一娘听着吓了一身冷汗。
又不是同房的兄妹,哪有这样的讲究。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间隔的近了,也有妹在兄前嫁的。主要是太夫人的口气,好像诫哥儿和歆姐儿是一母同胞的般。
太夫人这是怎么了?
“英娘还没有及笄。又是远嫁,”她笑道,“小定的时候就商量好了,等英娘及了笄再定婚期。”
“哦!”太夫人点头,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我就说,怎么诫哥儿还不娶媳妇”然后道,“好了,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叫杜妈妈来陪我打牌。”
十一娘笑着应是,接下来的几天却细细地观察太夫人,发现太夫人竟然丢三落四的不说,有时候一句话重复好几遍,前一句说了,后一句就忘记了。
“侯爷,”她吞吞吐吐地道,“娘恐怕记性大不如前了…”
徐令宜有些不解。
十一娘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二夫人过来了!”
两人忙打住了话题。
“我觉得娘现在…不大记得住事了…有时候说话也…”二夫人望了望十一娘,又望了望徐令宜,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
徐令宜和十一娘不由对视了一眼。
二夫人只是偶尔去给太夫人问安,没想到她也发现了。
“刚才十一娘也跟我说这事呢!”半晌,徐令宜委婉地道,“我明天请刘医正过来看看…要是不行,就让她老人家搬到正院来住吧。我们也有个照应。”
十一娘觉得太夫人得的多半是因为身体的器官衰退而引起的老年病。这种病用药没有用,而且随着年龄的加大会越来越重…没有时间的界限。太夫人自住一个院子,身边都是丫鬟、媳妇子,自然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好。
“谨哥儿搬出去了,我把东西厢房都收拾出来,”她合计着,“勉强也够住了!”
“你的事多,又常有人来拜访,娘搬过来了多有不便。”二夫人道,“我看,还是让太夫人搬到我哪里去住吧?”说到这里,她又立刻否认了,“我那里台阶太高,进出不方便,”她犹豫了片刻,“我搬到娘那里住吧!”
“这怎么能行!”十一娘忙道,“二嫂还要立书…”
二夫人轻轻地挥了挥手:“那都是小事。我还是照顾好娘要紧。”说着,站起身来,“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说着,望着了十一娘,“四弟妹,明天一早你就派几个小厮去给我抬箱笼。至于娘那里,就说我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和她老人家住些日子。”什么都安排好了,而且态度坚决。
“这件事,还是等太医的结果出来再说。”十一娘道,“如果娘真是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五叔和五弟妹那边,我们也要打个招呼才是。日子长着,总不能让二嫂总这样服侍着。等我和五弟妹商量了,我们再安排个章程出来。二嫂你看呢?”
“不用这么麻烦了。”二夫人道,“你们一个要主持中馈,一个要带孩子,还要准备歆姐儿的嫁妆…”
她的话没有说话,徐令宜道:“我看就依十一娘所说的,先请大夫看看,要娘真的是身体不适,到时候我们坐下来再商量好了!”
他表了态,二夫人不好再说什么,聊了几句太夫人的反常,就起身告辞了。
第二天,刘医正来,只说太夫人是“年纪大了,难免耳背、眼花”,让“身边多安排些人服侍就是了”,然后开了药温补的方子走了。
徐令宜叫了徐令宁、徐令宽商量太夫人的事,二夫人却搬去了太夫人那里。
在外面等结果的十一娘和五夫人面面相觑,赶往太夫人那里。
路上,五夫人小声对十一娘抱怨:“她做了节妇现在还要做孝妇…难道我们这些儿媳妇没有一个孝顺的!”
十一娘苦笑。
进太夫人的院子,就看见结香正指挥几个粗使婆子搬箱笼。
她忙迎上前来给十一娘和五夫人行礼。
有脾气也犯不着在丫鬟面前发。
五夫人忍着心中的不快和十一娘一样朝着结香笑着点了点头,去了内室。
太夫人笑盈盈地端坐在临窗大炕上,二夫人跪在她身后,表情认真地帮太夫人梳着头。
早上金色的阳光从窗棂射进来,如给二夫人镀上了层金箔似的。
她的表情安宁而沉静,声音温和而亲切,动作温柔舒缓,好像太夫人是易碎骨瓷般小心翼翼的:“…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出来…韶华院冷冷清清的,我就跑来给您做伴了!”
太夫人听着喜上眉梢:“只要你喜欢,只要你喜欢!”然后高声喊着杜妈妈,“快,把暖阁收拾出来,二夫人要在那里歇着。”正说着,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十一娘和五夫人,“你们怎么来了?”然后喜笑颜开地携了二夫人的手,“你二嫂住着冷清,她要到我这里来凑热闹了”满心欢喜的样子。
一时间,十一娘的眼眶有些湿润起来。
“好啊!”她勉强露出个笑容,“你这边可就热闹了。”
“可不是!”太夫人喜滋滋地。
十一娘忍不住朝之前还很是生气的五夫人望去。
五夫人那在那里,一副进退两难,举步维艰样子。显然,二夫人和太夫人之间的亲密无间让她非常的意外。
这件事就这样尘埃落地了。可事情还没有完,太夫人把徐令宜叫去,明确地让他们快点把点诫哥儿的婚事办了:“赶在歆姐儿之前!”
徐令宜想了想,道:“那不,跟四舅奶奶说一声?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提前给办了,也免和娘天天这样惦记着。万一不行,先娶进来,大些再圆房就是了。”
十一娘能理解太夫人的心情,立刻写了信封去余杭。七月中旬,余杭那边来信,问具体的婚期。
第六百九十四章
虽然罗家七月份就写信过来问具体的婚期,可英娘嫁过来,已是十二月初。
拜过天地,认了亲,徐嗣诫和英娘去给太夫人行礼。
看见穿着一对大红衣裳新人,太夫人喜上眉梢,拉了英娘的手不住地点头,问一旁服侍的二夫人:“你看她,像不像十一娘?”
实际上两个人并不像。
可太夫人喜欢十一娘,二夫人现在又把太夫人当小孩子一样哄着,闻言笑着仔细地打量了英娘两眼,道:“我看也有点像!”
太夫人听着就眼睛笑成弯月亮,对英娘道:“你姑母嫁过来的时候,也和你一般的年纪,可说话、行事却一点也不怯场。这一点,你倒随你姑母。”
英娘虽然性子爽朗,可毕竟是做新娘子的人,被太夫人这样夸奖,脸红了起来。
“我哪里比得上姑母!”她谦虚道,“姑母性子好,人又贤淑,我要学的地方多着呢!”
“错了,错了!”她的话音刚落,陪着他们过来的黄三奶奶就笑着打趣道,“现在可不能喊姑母了,要喊母亲!”
英娘不由赧然。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杜妈妈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英娘,太夫人又从手上褪了个碧玺石的手串下来给英娘戴了:“这个也给你的。”然后道,“你好好过日子,早点为我们徐家开枝散叶。”
两个都羞赧地低下头,声若蚊蚋地应“是”。
二夫人送了一对东珠珠花做见面礼。
徐嗣诫和英娘道了谢,黄三奶奶在一旁说了些喜庆的话,看着时候不早,辞别了太夫人和二夫人去了宴席处。
屋子里安静下来,太夫人长长地透了口气,软软地倚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好了,只等歆姐儿出嫁了。”好像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般忪懈下来。
二夫人了解地笑了笑,把重新换了炭的手炉给了太夫人:“您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如今见着新人了,快歇会吧!”
太夫人微微颔首,闭上了眼睛。
二夫人帮太夫人掖了掖褡子的被角,静静地坐在那里守着太夫人,见太夫呼吸渐渐均匀,这才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姜氏换了件家常穿的玫瑰红宝瓶妆花褙子,问宝珠:“庭哥儿呢?”
“刚刚睡下!”宝珠笑着给姜氏奉了杯热茶,“有乳娘他们带着,庭哥儿玩得可欢快了,您就放心吧!这几天可把您给累着了。”
徐嗣诫成亲,虽然有婆婆,可具体的事却需要她操办,好不容易没出什么差错的把新人迎进来了门,她这才松了口气。
姜氏点头,啜了一口热茶,觉得身心都放松了不少,正要问徐嗣谆,徐嗣谆回来了。
徐嗣诫成亲,外院的事都由徐嗣谆在帮着打理。
“相公!”姜氏忙站了起来,帮徐嗣谆更衣,“外面的客人都走了吗?”
“我自己来吧!”徐嗣谆柔声道,“你这几天也很忙。”吩咐小丫鬟帮他更衣,对姜氏道:“威北侯和永昌侯世子爷还没走。和爹爹一起在外院的花厅里喝酒呢!”
姜氏听了,眉头微微蹙了蹙,欲言又止。
“什么了?”徐嗣谆笑道,“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姜氏笑道,转念又有些不安心,还是道:“相公,公公都还没有歇下,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用在一旁服侍吗?”
“我原想在一旁服侍的。”徐嗣谆笑道,“可爹爹让我早点回来休息,又有六弟在,我就先回来了”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笑容很是灿烂,“你没有看见六弟的样子,执了个酒壶,看见谁的酒杯空了就倒满,也不管人家是在说话还是在吃菜,弄得威北侯把酒杯拿在手里不敢放下,生怕一不留情又被六弟斟满了酒…”
“是吗?”姜氏也笑,笑容却有些勉强。
公公对这个幼子,真是好的没话说。
不仅亲自督导他习武,这样的场合,也纵娇他胡来。
偏偏自己的丈夫从来都不知道要讨别人喜欢…
“你也是的,”她有些无奈地道,“六弟毕竟还小,你一个做哥哥的,也不懂得照顾照顾弟弟!”
徐嗣谆讪讪然笑:“是永昌侯世子爷说,他是世子,我也是世子,我在那里他不自在,所以六弟就主动帮着执壶…”
别人说什么你就全听在心里了。
虽然同是世子,可永昌侯世子却是长辈…
姜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时候不早了,相公也早点歇了吧!明天还要陪弓弦胡同那边送元饭的人呢!”
徐嗣谆笑着应了,和姜氏说起明天的事来:“大表哥和五表弟一起送的亲。说是后天就启程回余杭。我想明天晚上在春熙楼给他们送行…”
大表哥是罗家庥,五表弟是罗家庚。
“时间上来得及吗?”姜氏淡淡地道,“明天五弟妹他们回门,弓弦胡同那边总要安排他们吃了晚饭才回来吧!”
“到时候把五弟也一起拉去好了。”徐嗣谆不以为然地笑着去了净房。
姜氏坐在那里,半晌没动。
徐嗣谕听说谨哥儿在花厅执壶,哈哈笑起来,弯腰摸了摸正给他问安的女儿莹莹的头:“莹莹,你六叔父是个鬼机灵那永昌侯世子分明是想借你六叔父的手把威北侯灌醉。只是不知道永昌侯世子许了你六叔父什么好?”
莹莹已经很会说话了,她眨着大眼睛,学着父亲的腔调:“六叔父是个鬼机灵!”
徐嗣谕大笑。
项氏走了进来,见状不由笑道:“莹莹,不许胡说。六叔父岂是你可以非议的?时间不早了,还不快去歇了。”
父亲宽和,母亲严厉。莹莹对常常不在家的父亲更喜欢一些。
她朝着徐嗣谆吐了吐舌头,忙应“是”,恭敬地给徐嗣谕行了礼,随着乳娘退了下去。
徐嗣谕敛了笑容,问甘氏:“母亲歇下了?”
“还没有!”项氏道,“母亲说要绣会花,可我看那样子,好像是在等公公,就先回来了!”
徐嗣谕点了点头,嘱咐她:“家里的事你不要抽手,可母亲屋里的事,你要多留个心才是。做鞋做袜,弄花侍草的,没事就帮着做一做。”
项氏恭声应“是”,服侍徐嗣谕梳洗。
十一娘等到半夜三更才等到了喝得微醺的徐令宜。
“明天一大早诫哥儿和英娘还要行庙见礼,”她嗔怪着扶过徐令宜,“你可别明天因为头痛起不来!”
“不会的,不会的。”徐令宜笑着捧了十一娘的脸,“你的事,我都记得呢!”
值夜的丫鬟忙低下头,装做没有看见。
十一娘笑着拍开徐令宜的手:“快歇了吧!少给我在这里发酒疯了!”
“我这样就叫做发酒疯啊!”徐令宜斜睨着他,大大的凤眼明亮耀眼,“你还没有看见我发酒疯的时候”说着,突然横抱了十一娘,“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发酒疯的!”
十一惊呼一声,忙搂了他的脖子:“徐令宜…”声音有些慌张。
徐令宜大笑,把十一娘放在了床上:“逗你玩的呢!”他亲昵地摸了摸十一娘的脸,“我今天真的喝多了点”说着,倒在了十一娘的身边,“默言,我们谨哥儿可真是聪明。今年过年,带他进宫吧!”
十一娘有些惊讶。
往年徐令宜找着借口也不让谨哥儿进宫的。
“侯爷是不是觉得谨哥儿脾气好了很多!”她想了想,冷静地道。
“嗯!”徐令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子琪想把威北侯灌醉,又怕一般的小厮不敢倒酒,特意许了谨哥儿二百两银子。谨哥儿没有要,反说子琪没有把他当子侄看待,喜得子琪直说谨哥儿懂事。待给威北侯倒酒的时候,他一圈酒倒下来,一个也没有少,却总能在威北侯和子琪斗酒的时候找到机会再给威北侯斟一杯,偏生说话幽默又有趣,让威北侯哭笑不得,不喝还不行。现在威北侯喝醉了,谨哥儿和他的贴身小厮一起把威北侯送去了客房,又是帮着叫醒酒汤的,又是帮着端茶倒水的…”他说着,表情变得愉快起来,“我看,就算是侯北威知道谨哥儿是受了子琪之托给他倒酒,恐怕也不会责怪他的。默言,”徐令宜侧过身子,拉了十一娘的手,“谨哥儿知道该做什么。他不会有事的!”
何况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不可能永远不进宫。
十一娘应了一声“好”:“有些规矩,侯爷还是要好好教教他才是。”
徐令宜点了点头。
待徐嗣诫俩口子三天回门,送走了罗家庥等人,家里人开始忙着过年,他把谨哥儿叫到身边,一面教他进宫的规矩,一面告诉他宫里都有哪些人,各自跟着是哪个内侍在服侍,这些内侍都管着什么事,又都是怎样的性格…
谨哥儿当故事,听得津津有趣。
到了大年初一,高高兴兴地跟着十一娘进了宫。
往年徐令宜总找借口推辞,皇后看出他的心事,也不勉强。说起来,还是谨哥儿在襁褓的时候见过。所以听说谨哥儿进了宫,皇后娘娘有些迫不及待地吩咐黄贤英:“快把他带进来我看看!”
黄贤英看了一眼宝蓝底掐丝珐琅的更漏…马上就到了朝见的时候…可看见皇后娘娘已经表情急切地站了起来,她还是决定先把永平侯府的六少爷带进来再说。
第六百九十五章
皇后娘娘见到谨哥儿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
“真像!”她端祥着谨哥儿,“真像老侯爷!”
老侯爷,是徐令宜的父亲,谨哥儿的祖父。
谨哥儿大大方方地任皇后娘娘打量着:“外祖母也说我像祖父,还说,我长大了以后肯定比爹爹要高,要聪明。”大大的凤眼亮晶晶的,看上去一派童真。
皇后娘娘笑了起来,先前还有的一点点伤感立刻烟散云散了。
她牵了谨哥儿手坐到了宝座上,在一旁的小几上抓了一把糖塞给谨哥儿:“来吃窝丝糖。”
谨哥儿把糖装进了随身的荷包里。
皇后娘娘微愣。
“宫里的窝丝糖比外面做细腻,而且味道清甜,”谨哥儿笑道,“我要带回去给七弟、八弟还有庭哥儿、莹莹吃!”
“这孩子!”皇后娘娘笑着揽了谨哥儿的肩膀,嘱咐黄贤英,“等会记得给六少爷装一匣子窝丝糖回去!”
高贤英笑着应“是”,小声地提醒皇后娘娘:“到了朝见的时候。”
皇后娘娘听了犹豫了片刻,柔声对谨哥儿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然后吩咐其中一个宫女,“你在这里陪六少爷”然后去了正殿。
那个宫女二十来岁,模样儿很端庄,端了锦杌给谨哥儿坐,笑着拿了糕点给谨哥儿吃。
谨哥儿说了声“姐姐过年好”,也不客气,一边吃着玫瑰糕,一边和那宫女说话:“姐姐姓什么?一直在皇后娘娘宫里当差吗?现在专司什么呢?平时忙不忙?可不可以出宫?”像个好奇宝宝,一堆的话,惹得那宫女掩袖而笑:“我姓谭,你叫我谭姑姑就可以了!”其他的,一律不说,只是问他,“你很喜欢吃玫瑰糕吗?这桂花糕也不错。”
“真的吗?”谨哥儿立刻拿了一块桂花糕尝,连连称赞,“好吃甜而不腻。”好像被好吃的东西吸引,忘记了刚才的提问。
外面一阵响动,有人大声问着“母后还没有回来”的话进了偏殿。
殿里的宫女全都曲膝行礼,尊称“大公主”。
谨哥儿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大红色百鸟朝凤褙子的女孩子在一群穿着蓝绿色宫服的宫女簇拥下走了进来。
“这是谁啊?”突然有个陌生的男孩子在母后的偏殿,大公主不由好奇地打量着谨哥儿。
“这是永平侯爷的六少爷!”谭姑姑说着,谨哥儿已经跪下给大公主行礼。
“原来是你啊!”大公主微微一愣,立刻变得兴致勃勃起来。她走到谨哥儿的面前,“喂,你还认不认识我?不是说你身体不好,冬天不敢让你出门的吗?你今天怎么来了?我看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像身体不好的…”
大公主皮肤细腻白皙,鼻梁高高的,一双眸子乌黑明亮,可能因为走得急,脸上红朴朴的,看上去活泼又可爱。
谨哥儿当然不认识大公主长什么样子。避重就轻地笑道:“我现在好了,所以就来给皇后娘娘问安了!”
大公主听着眼睛一亮。
“太好了!”她拉着谨哥儿就往外跑,“我们要蹴鞠,正缺个人!”
“大公主!”谭姑姑忙追了过去,“皇后娘娘让六少爷在偏殿等的。”又道,“您等会还要去给皇上请安呢!”
“你跟母后说一声就是了。”大公主听了,跑得更快了,“父皇那里,我已经去问过安了。”
谭姑姑不由跺脚,跟身边的宫女说了一说,就赶了过去。
等皇后娘娘带着十一娘到偏殿的时候,谨哥儿和大公主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皇后娘娘想到长公主的顽皮,立刻遣了黄贤英:“快去把谨哥儿叫过来,就说永平侯夫人要回府了!”
黄贤英却想到小时候两人碰了两次面,两次都让公主不安生。她也急起来,问了大公的处去,匆匆赶了过去。
“你别急!”皇后娘娘安慰十一娘,“身边有小丫鬟、内侍,不会让他们乱跑的。”
现在急也没有用。
谨哥儿走到哪里都没有低过头,在这些龙子凤孙面前应该怎样,对他也是一次考验!
十一娘恭敬地应“是”,半坐在了皇后娘娘赏的锦杌上。
皇后娘娘就问起太夫人的情况来。
十一娘一一答着,有王美人、宋婕妤等人过来给皇后娘娘问安。
皇后娘娘引见十一娘认识。
大家见过礼,围坐在皇后娘娘身边说着闲话,外面有传来一阵喧哗声。
在坤宁宫,能这样的,恐怕只有大公主了。
十一娘思忖着,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不虞地道:“…我又不是说留在我的府里。让他和八弟住到一起也不行吗?再说了,你是我表弟,有什么关系…”声音渐行渐近,进了偏殿。就看见大公主满面不高兴地和神色尴尬的谨哥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满面窘迫的黄贤英和谭姑姑。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后娘娘沉了脸。
“母后!”大公主根本不怕,她跑到了皇后娘娘面前,“您让谨哥儿留在宫里过夜吧?过了初五再送他回去好了”说着,还拉了拉皇后娘娘的衣袖撒着娇。
十一娘在谨哥儿进屋的时候就把儿子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了一遍,见脸红红的,像跑了几里跑般满头大汗的模样心里就犯嘀咕,再听大公主这么一说,一双眼睛就粘在了儿子的身上。
谨哥儿忙朝着母亲使眼色,示意自己没事。
大公主已道:“我和九皇子约好了初五再蹴一场的。要是谨哥儿不在,多没意思啊!”
皇后娘娘闻言不由皱眉:“你多大了,还跟弟弟们蹴鞠?别说是宫里没有留宿的惯例,就是有,大过年的,也不能因为你要蹴鞠就把谨哥儿留在宫里。”说着,神色一肃,“这件事你不要再说了。”然后端了茶盅,“时间不早了,永平侯还在宫外等永平侯夫人和谨哥儿呢!”
十一娘见机忙拉了谨哥儿跪了安。
走出了坤宁宫,她急急地问儿子:“你没事吧?”
“没事!”谨哥儿低声笑道,“就是陪着八皇子、九皇子蹴了一场鞠。”然后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十一娘。
原来,大公主很喜欢跑蹴鞠,经常和几位皇子一道玩。其中鞠蹴得最好的是八皇子。八皇子也因此常常和大公主搭伴。大年三十的晚上大公主又约了几人蹴鞠。谁知道今年十一皇子受了风寒不能蹴鞠,大公主看见谨哥儿,机灵一动,临时拉了她和九皇子搭伴,与她和八皇子比试。
十一娘想到大公主留谨哥儿的事,笑道:“难道是你们输了?”
“当然不是!”谨哥儿有些得意洋洋地道,“我和九皇子赢了!”
十一娘很是意外。
“我看大公主的样子,分别就是想拉我充数。”谨哥儿道,“那个八皇子更是没将我放在眼里。我要是不拿出点真本事出来,他们哪里会记得我!”
“你要他们记得做什么?”十一娘巴不得谨哥儿离这些人越远越好,“你就不怕大公主生气啊”她想到刚才的情景,大公主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暗暗惊讶,不禁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谨哥儿笑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十一娘。
原来谨哥儿听说要他去蹴鞠的时候还以为只是陪着大公主踢几下玩玩,后来见是比试,就有点担心他的技艺,等见了八皇子和九皇子的样子,他心里就有些数了,开始寻思着是赢是输。待他从九皇子口中打听到他们平时比试并不是固定的谁对谁,只是因为八皇长鞠蹴得好,所以长公主喜欢和他搭伴,但有的时候长公主心血来潮也会和九皇子或是十一皇子搭伴。
“…所以我就没和他们客气。”谨哥儿笑着,“这样如果有下次,长公主就可以换人了!”
十一娘错愕:“你,你要进宫和长公主他们一起蹴鞠?”
“也不一定要一起蹴鞠啊!”谨哥儿道,“给长公主、几位皇子留个印象就行了!”
说话间,他们已出了宫门。
“爹爹、五叔!”谨哥儿笑着跑了过去。
徐令宜、徐令宽两兄弟站在两辆黑漆平顶齐头马车的中间说着话,听到动静,徐令宜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怎么样?”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谨哥儿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陪着大公主蹴了一场鞠。大公主输了,让我初四的时候再陪着她蹴一场。”
“哦?”徐令宜眉角微挑,“我们上车再说。”
“如果初四宫里让谨哥儿进宫,就让他去吧!”徐令宜躺要床上,眉宇间一派欣慰,“我们谨哥儿应付得来。”
“去宫里毕竟只是陪着玩。”十一娘坐到了床边,“还是功课要紧。免得孩子的心玩野了!”
徐令宜笑道:“过年的时候,就随他吧!”说着,坐起身来,“默言,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神色肃然。
十一娘微微一愣:“什么事?”
“翻过年谨哥儿就十二岁了。我想让他去嘉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