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曾听徐令宜断断续续的提起过。

威北侯世子见自己的兄弟拧成了一股绳,分让了一些利益出去,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很快就打开了僵局。兄弟们商定过了孝期再分家。林大奶奶因此对妯娌们也是打压的打压,拉拢的拉拢,日子过比从前还不省心。天天盼着孝满快点满。

两人说了些家长里短,林大奶奶心情好多了,到了中午才打道回府。

下午,十一娘陪着谨哥儿练字。

简师傅过来。

“终把壁隔的铺子买了下来。”她十分的欢喜,“以后再也不担生意做好了东家把铺子收了回去。”

她们是想把这喜铺长长久久地做下去的。特别是简师傅,她不仅仅是在这上面花了心血,而且要给跟着她从江南过来帮她创业的那些绣娘们一个交待、给奉养她的秋菊一个交待。她是最不希望喜铺有什么变故。

“那我明天去跟甘太夫人说说。正好去给她送中秋节礼。”

那个简师傅和十一娘说了她的打算,十一娘就抽空去了趟忠勤伯府。甘太夫人仔细一想就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心里十分的愧疚:“都怪我没有!”又道,“那我把铺子送给你们吧!反正东西在我手里也留不住。”说着,想到十一娘和简师傅的性格,又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些不妥,忙补充道:“要不,你们少出点钱把我铺子买了算了!”

别说喜铺现在生意好了,就是生意不好的时候,也不能这样占甘太夫人的便宜。何况甘太夫人那边情况复杂。如果只是涉及到甘太夫人想少些铺子租金之类的事还好说,可要是涉及到甘太夫人想把这铺子送人或是卖出去,别说是忠勤伯俩口子了,就是甘太夫人的哥哥,只怕也不会答应。

“以前是喜铺没这能力,现在有了这能力,自然想要置点产业的。”十一娘不想甘太夫人在太多压力,笑道,“这样您也多了份产业。”

甘太夫人知道她这是安慰自己,但甘太夫人又知道自己在产业的处置上没有绝对的权力,就算是有这样的心,但做起来是很困难的。不由黯然神伤。

听说十一娘带着谨哥儿来给她送中秋节礼,她高高兴兴地迎了出去。

谨哥儿跳下马车,恭敬地给甘太夫人行礼。甘太夫人的笑容就溢满了脸庞,拉了他的小手就往里走。

丫鬟、媳妇、婆子纷纷曲膝行礼喊着“六少爷”,炕桌上早摆满了谨哥儿喜欢吃的点心、瓜果。

“听说你们要过来,我今天一大早特意让厨房做的。”甘太夫人亲手用小勺挑了豆沙糕喂谨哥儿。谨哥儿小声道谢,要自己吃:“娘说了,我长大了,不能再人喂了。”然后歪了小脑袋问甘太夫人,“太夫人喜欢吃糕花糕还是栗子糕?我们家做了桂花糕,也做了栗子糕。都很好吃的。”

“哎呀!”甘太夫人欢喜得不得了,把谨哥儿搂在怀里,“不过一个夏天没见,我们谨哥儿现在也知道心疼人了。”

谨哥儿就朝十一娘望去,笑容里有小小的得意。

从前谨哥儿会自己拿了吃东西,但不会向人解释,会送太夫人东西,但不会关心太夫人喜欢不喜欢。太夫人不禁问十一娘,“这也不过几个月没见,怎么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十一娘喝着甘太夫人泡得铁观音,笑道:“告诉他‘他想别人怎样对待他,他就怎样对待别人’。”

甘太夫人听着欣慰地点头,摸着谨哥儿的头,又把谨哥儿抱在了怀里。

“您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谨哥儿嘀咕起来,又有了几分从前飞扬的样子。两大人不禁相视而笑。

十一娘趁机说了来意。

甘太夫人想了想,道:“那就写你和简师傅的名字吧!要是写了喜铺的名字,我怕到时候麻烦。”

十一娘也是这么想的。这笔钱暂时由喜铺里垫出来,以后从简师傅的分红里慢慢的扣。万一太夫人这边有什么变故,这笔钱也是笔收入。而且还可以保证细水长流。

“行啊!”十一娘笑道,“那我就去跟简师傅说了。让简师傅打欠钱,找牙行把那铺子过户。”

甘太夫人怅然地叹了口气。

十一娘来可不是为了让她伤心的。笑着拉甘太夫人去看她从徐府带过来的花木:“有一盆墨菊,养几天就可以开花了。还有株尺来高的桂花树,养在大缸里,正开着桂花…也不知道季庭是怎么办到的…我问他能不能在缸里养苹果,要是成了,在冬天坐在炕上取暖,俯身就可以摘个苹果吃,想想就觉得有趣。”

甘太夫人听了很感兴趣,和十一娘领着谨哥儿去了院子。

季庭媳妇带着几个婆子在摆盆。

谨哥儿跑过去指了放在一旁石桌上只有叶子还不见花蕾的菊花:“太夫人,太夫人,您看,这就是墨菊季庭媳妇说,开起来是黑色的。”

甘太夫人呵呵笑着走了过去:“谨哥儿见过没有?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菊花啊?”

“见过啊!”谨哥儿笑道,“去年季庭就养出了黑色的菊花。不过,花放到桌子没几天就死了。季庭花了好大的功夫,今年的菊花终于可以放到桌子上了。”

两个人在那里说说笑笑的,一群丫鬟被被簇拥着甘太夫人走了过来。

“永平侯夫人,您来了也不去我那里坐坐!”她嗔道,“要不是我看着快中午了过来服侍婆婆用午膳,还不知道您来了”又弯了腰笑着和谨哥儿打招呼,“六少爷,你也来了!”

谨哥儿恭敬地给甘夫人行礼。

十一娘笑着解释:“我先过了太夫人,就准备去您哪里,谁知道您先来了!”

甘太夫人的态度很冷淡:“今天不用你服侍午膳的。你去歇了吧!”

“那怎么能行?您这边来了贵客,我自己歇下午,要是让伯爷知道,定要责怪我没有照顾好母亲的起居…”

“他要是说你,你就说是我说的。”太夫人漠然地道,“要是他不信,让他来问我好了!”

“伯爷怎么敢!”甘夫人说了几场面上的话,就怏怏然地走了。

甘太夫人的表情有怅然:“自从我拿出钱来给她用,她就这样了…”

十一娘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当然亲人间变得只剩下金钱关系的时候,人就会感觉这世间越来越冷漠。

“您刚才还没有说您到底是喜欢吃桂花糕还是粟子糕呢?”她调节气氛,“我回去了就让许妈妈给您送些来。”

“都行啊!”甘太夫人知道她的好意,顺着她转移了话题,“我这几年,开始特别爱吃甜食…”

两人说笑着,回避了甘夫人这个话题。

甘太夫人热情地留他们母子吃了午饭,谨哥儿在甘太夫人暖阁里小憩了一会,十一娘这才去辞了甘夫人回家。

徐嗣谆和徐嗣诫在家等他们。

“母亲,中秋节的时候我们想出去看灯。想把谨哥儿也带上!”

“那啊!好啊!”谨哥儿一听,眉飞色舞地跳了起来,“还有诜哥儿,诜哥儿也去”说完,想以母亲还没有开口,忙跑去拉十一娘的衣袖,“娘,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这样热闹的场景,对古时候娱乐相对比较少的人来说都非常的有吸引力。

“行啊!”十一娘笑道,“不过那天人很多,你们安排好才行。”想到这里,她突然冒出个念头来,“谆哥儿,你是最大的。弟弟们都跟着你出门,你先想想那天该怎么办,然后商量白总管拿同个章程来。也免得到时候走散了,或是被灯火爆着了。你看怎样?”

“我?”徐嗣谆很意外,但很快就兴奋起来,“好啊,好啊,我这就去商量白总管。”拉着徐嗣诫就要走。

十一娘笑着送他们兄弟两人出门,眼角的余光无意间落在了徐嗣诫的鞋上。

她神色微变。

立刻叫了四喜来问:“五少爷脚上那双鞋,那里来的?就是我们针线房里也做出那样粗糙的鞋来。”

四喜有些茫然:“五少爷出门的时候,穿的是奴婢做的鞋。黑绸缎面,绣了豆绿色彩云纹…”

徐嗣诫穿着双很普通平常的黑布鞋。

“知道了!”十一娘让她退下去。

晚上徐嗣诫过来问安的时候看他的鞋子,换了双黑绸缎素面鞋子。

“咦!”十一娘佯装惊讶地笑道,“你怎么突然换了双鞋子?”

徐嗣诫不安地朝内挪了挪脚,一副想用衣摆把鞋子挡住的模样儿:“我一回来就被四哥叫去商量看花灯的事,没来得及换鞋。”目光有些闪烁。

十一娘笑着“哦”了一声,一副接受了他解释的样子,问起谨哥儿看花灯的事来:“白总管说要派六七个护卫…”

她仔细地听着,觉是这方面可行,笑着鼓励他:“你去跟你爹爹说说。你爹爹也好放心!”

徐嗣谆犹豫了一下,就笑着应了是。

送走两兄弟,十一娘立刻叫了琥珀进来:“你去跟秀莲家的男人说一声,让他帮我查查,这些日子五少爷去书局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在外面交什么新朋友?特别是今天下午,都干了些什么?”

琥珀应声而去。

第六百三十九章

过了两天,琥珀给十一娘回话。

“五少爷常去书局逛,偶尔也买书。买了书,就坐在旁边的茶楼找个雅间坐着喝茶看书,或到茶楼大堂听评书。五少爷去书局,多是独来独往,到是在茶楼大堂交了两个常去听评书的友人。一位姓孙的少爷,江南人士,父亲是户部的一个给事中。另一位刘少爷,是本地人士,父亲是位坐馆的先生。三人在一起也不过是凑个桌子听评书,互相请喝杯茶,说说话,并没有其他来往。”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秀莲当家的说,那天下午,五少爷去了城东一个叫五柳沟的地方,找一个叫柳奎的人…”

十一娘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柳奎?什么人?五柳沟?又是个什么地方?”

当年的事,琥珀是知情人。

“秀莲当家的说,这个叫柳奎的,原是燕京四大净角之一,好赌,亲戚朋友都被他借遍,渐渐的,大家都不与他来往。名震燕京的旦角柳惠芳就是他儿子。为了还赌债,从小就被他卖到了戏班。后来柳惠芳出了名,他又去认亲。柳惠芳不承认自己是柳奎的儿子。这件事在当年闹得还挺大。梨园界略有点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再后来柳惠芳倒了嗓子,被骗光了钱财,就搬去和柳奎一起住了。八年前,柳惠芳出去访友就再也没回来过。柳奎没多久也病了,拖了几个月就去世了。还是左邻右舍帮着办的丧事。如今棺材还寄放在庙里没处安葬。”又道,“五柳沟是朝阳门外的一条小沟,住的都是些下九流的人。下雨是一脚泥,晴天是一身土。没什么事,一般人都不会往那里走…”话到最后,语气已经有几分迟疑。

所以就在外面买了双鞋临时换上了!

“那些随身的小厮呢?难道就没有谁发现他去的不是地方!”十一娘沉声喝道,“就没有谁阻止一句?四喜她们呢?能找到那里去,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没有谁发现他的异样?”说到这里,十一娘有些烦燥起来。她在屋里走来走去,显得很是气愤。

琥珀忙道:“夫人,越描越黑。”她声音很轻,“有些事,我没有让秀莲当家的去打听你要是想知道,我悄悄去问去”又道,“四喜是个稳妥之人。五少爷既然连她都瞒过了,想必早有了主意。我看这件事…”

意思是说,徐嗣诫早就留了心不让人知道。要是打听起来,肯定会惊动他。

十一娘想到她三番五次地问他,他都不说。

此刻去追究谁的责任显然是不明智的。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徐嗣诫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他的日渐消瘦只怕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些,十一娘只觉得一刻也等不了。她站起身来就朝外走:“我们去看看!”

琥珀不敢让人跟着,和十一娘去了外院。

徐嗣诫去了徐嗣谆那里。

十一娘拐到淡泊斋。

徐嗣诫不在。

听说十一娘来找徐嗣诫,徐嗣谆一愣。然后扶了十一娘的胳膊往临窗的大炕上坐:“兵部侍朗卓大人辞官归乡,爹爹让我和他一起去给卓大人送行。偏偏白总管那边差了人过来,说灯会旁的两个酒楼都有位置不错的雅间,让我去看看哪间更好。我怕走开了爹爹找不到人,就让五弟代我去了。”说着,喊了小厮王树,“去门口等着,五少爷一回来就立刻回来禀了我。”

王树应声而去。

十一娘望着笑容有些紧张的徐嗣谆,起了疑惑。

她决定等徐嗣诫回来。

“这个时候,能观灯会的雅间应该不太好订吧?”十一娘和徐嗣谆说着话,“还能挑选喜欢的?”

“那些酒楼很精明的!”徐嗣谆亲自给十一娘奉了茶,陪坐在一旁的锦杌上说话,“每年灯会都有很多人去观灯。他们怕得罪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会偷偷留几个位置比较好的雅间以备急时之用。”

“哦!”十一娘笑道,“没想到谆哥儿连这也懂了!”

谆哥儿赧然道:“我也是听白总管说的。”又道,“白总管还说,要未雨绸缪。到时候不仅要报了我们府的名头,还要把左右雅间是谁家订的都打听清楚了。有什么事,那些人也会有所顾忌…”

两个人说着话,过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王树转回来,更没有等到徐令宜的招呼。

徐嗣谆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

谨哥儿跑了过来:“娘,娘,我写完字了。”一副邀功的样子,“我把字写完了才出的书房!”

自从他被罚,十一娘开始是每天从头到尾地陪着他描红,后来则是在中途出去几趟。今天是第一次没有陪他描红。

“真的啊!”十一娘笑盈盈地搂了儿子,“不错,不错!”

“哥哥奖你个黄玉佛手好了!”徐嗣谆在一旁凑趣。

谨哥儿听着,眼睛一亮,但看见十一娘没有说话,他犹豫了半晌,这才低声道:“不用了娘说了,我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更不能夺人所好!”

“是哥哥给你的。又不是你要的!”徐嗣谆去拉谨哥儿的手,“那佛手就放在我的书案,你去看喜欢不喜欢?”

“我不去!”谨哥儿没有动,语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十一娘暗暗点头:“谆哥儿,你不用这样宠着他。他不过是做好了份内的事罢了。”说着,亲昵地揽了儿子的肩膀,“不过,你能听娘的话专心致志地描红,娘还是要奖励你的──我们今天晚上做红烧狮子头吃,好不好?”

“好啊!”见娘亲肯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谨哥儿高兴起来,“我要吃三个!”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吃了!”十一娘失笑。

徐嗣谆、屋里服侍的也都笑了起来。

王树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五少爷回来了!”

徐嗣谆一听,面露惊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快让五少爷进来,母亲等了他一个下午呢!”

这么激动!

十一娘眯了眼睛看他。

感觉到母亲投来的异样目光,徐嗣谆有些不安地坐了下来:“母亲,我是怕您等久了…”颇有些心虚的样子。

十一娘笑着没有做声。

王树迎了徐嗣诫进来。

徐嗣诫脸色苍白,喊了一声“母亲”,低下头去不言不语。

“你不是去帮我看雅间了吗?”徐嗣谆语气有些焦灼地道,“怎样?选得哪一间?”

“我,我…”他脸涨得通红,看了看十一娘,又看了看徐嗣谆,磕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诫哥儿,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谎。

十一娘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好了,我来外院,也只是想看看你们兄弟俩。既然你们两兄弟有话要说,我就先回去了。灯会的事,你们用些心,千万可别出乱子才是。”

徐嗣谆松了口气,徐嗣诫却表情羞愧,十一娘走出去的时候甚至拉了拉十一娘衣袖:“母亲,我,我…”

十一娘静静地站在那里,带着无限的耐心。

徐嗣诫的表情晦涩不明,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十一娘亲昵地搂了搂徐嗣诫,出了淡泊轩。

徐嗣谆拽着徐嗣诫就往内室去。一边走,还一边吩咐王树:“你守在门口,谁来了也不让进!”

王树应了一声。

徐嗣谆已“啪”地一声关了槅门。

“你去干什么了?”徐嗣谆的表情少有的严肃,“这两天我去找你,四喜都说你去了书局。你贴身的小厮却说你去茶楼听评书。发生了什么事?”

徐嗣诫低头望着脚下的青石砖,就是不说话。

“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祸?”徐嗣谆想了想,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说给我听才是──我可以让高盘或是陶成帮我们去处置,不会惊动府里的人。”

徐嗣诫不说话,继续保持沉默。

“好,你不说,那我只好…只好…”只好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徐嗣谆急得直跺脚,把十一娘今天在他这里坐了一下午的事告诉了徐嗣诫:“…你难道想母亲时时刻刻都为你提心吊胆吗?”

“不是,不是!”徐嗣诫抬起头来,目光全是惶恐,“我就是不想让母亲为我担心…”转念想到刚才十一娘等候他开口说话的模样,眼眶忍不住湿润,“我不能说,不能说”他蹲在了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不是要去找她,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从哪里来…母亲待我如亲生的一样,我怕她知道了伤心…可又忍不住…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一个女子…父亲定上了她的当…如果我不是…母亲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乱七八糟的,徐嗣谆开始一句也没有听懂。

问徐嗣诫,他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嘴巴抿得紧紧的。

火石电光中,徐嗣谆想到小时候的事…

他站在那里,愣愣地望着徐嗣诫,半晌无语。

十一娘出了门就吩咐琥珀:“你让万大显来见我!”

琥珀福身而去。

可接下来的几天,徐嗣诫都乖乖地上学下学,哪里也没去。

十一娘正奇怪着,徐嗣谆开始频频出门。

她不由皱了眉,问徐令宜:“侯爷交待了很多事让谆哥儿办吗?”

“他不是要带着谨哥儿几个出门看灯会吗?”徐令宜在看谨哥儿这些日子的描红,语气显得很随意,“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到处看看。他难得这样上心,我就同意了!”

第六百四十章

事情真的这样简单吗?

十一娘很怀疑!

她让万大显注意一下徐嗣谆。

“四少爷这几就在街上转悠呢!”琥珀来回信,“还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

好像是为了证实这话般,下午,徐嗣谆过来,送了十一娘一支桃木簪,谨哥儿一套投壶。

“看见没有。壶身呈八角,项部很长,没有耳,壶底高高凹起,”他指了谨哥儿看,“是前朝的古物。”

谨哥儿对这些不感兴趣,嗯嗯了两句,拉着徐嗣谆去厅堂投壶。

屋里子响起嘭嘭磅磅箭击投壶的声音和小丫鬟不时响起的喝彩声。

琥珀笑着走了进来:“六少爷可真行,十只箭就要八只能投到壶里去。”

十一娘有些意外。

琥珀已道:“二少奶奶回来了!”

十一娘让她代表荷花里去三井胡同请三爷一家回来过节。

“让她进来吧!”

项氏穿着件玫瑰红琵琶扣的褙进走了进来。

“那边怎样说?”

十一娘问她的时候,琥珀已端了锦杌放在炕边请她坐。

“三伯母的病时好时坏的。”项氏坐下,接了秋雨奉上的茶,“我去的时候,三伯母刚吃了药歇下。等了一个多时辰才醒。知道了我的来意,说要是那天身子骨硬朗就过来。要是身子骨不硬朗,就让三爷带着大伯、三叔和三弟妹过来。”

也就是说,要留了大奶奶方氏在身边侍疾。

十一娘不禁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大孙子都有了,三夫人对方氏还是不依不饶的。

到了中秋节那天,三夫人和方氏果然没来。

大家的话题都围绕快要生产的金氏转悠。金氏是头一次怀孕,羞涩地坐在一旁低了头不做声。而徐嗣俭听说徐令宜、徐嗣谆几兄弟包了雅间观灯,也要跟着去。三爷这两年被三夫人和大儿媳之间刀光剑影整得很烦。想到今天妻子又借故把大儿媳留了下来,母亲还关切地问妻子的身体,让杜妈妈明天一早送些补品去…他心里就更烦了。

“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他对徐令宜道,“我们好像还是建武五十八年先帝六十大寿那年去逛过灯会,离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吧?”

徐令宜点头:“那年先帝还带着文武大臣在午门墙头观灯火…第二年开年就薨了”也正是储位争夺最激烈的时候。他颇为感慨地道,“行啊!我们也出去走走。”

太夫人几个就移到穹凌山庄喝酒。

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几杯下去就有些醉了,听着十一娘等人聊天,歪在罗汉床上就睡着了。

“你们先回去吧!”二夫人坐在了罗汉床边,“俭哥儿媳妇怀着身孕,四弟妹明天还要早起主持中馈,五弟妹又拖儿带女的…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夜已深,十一娘也有些累了,说了几句类似于“有劳二嫂”之类的话,就和五夫人一起下了山。

路上,歆姐儿要留金项到自己屋里歇息。

“不行!”五夫人抱着已经睡着了的诚哥儿,“你那野性子,要是把你三嫂的肚子给踢了怎么办?还是让你三嫂到你二嫂屋里歇了!”

“娘!”歆姐儿不依,却只是嘟了嘟嘴。

五夫人请了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歆姐儿礼仪,歆姐儿行事越来越像大姑娘了。

“那像什么样子!”五夫人不同意。

金氏见歆姐儿不虞,忙给歆姐儿解围:“要不,我们都去二嫂那里歇了?”

“好啊!”歆姐儿抢在五夫人开口前道,“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秉烛夜谈。”

“留你三嫂在这边歇着,就是怕她累着了。”五夫人笑嗔道,“你到好,还秉烛夜谈?快给我回去睡觉去。”

歆姐儿不依,最终还是和金氏去了项氏那边歇息。

十一娘回到屋里,月光如练,没有人语,静劾,却显得有些空荡荡了。

可能是惦记着观灯的人,她睡得不安生,小憩了一会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索性披衣起来问值夜的秋雨:“现在什么时候了?四少爷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秋雨打着哈吹跑去看东次间的落地钟:“已经过了丑时。”又道,“我去看看外面有什么动静!”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应该是六少爷回来了!”秋雨精神一震,磕睡全无,“我去看看”说着,三步并做两步走了出去又很快折了回来,“是四少爷和五少爷,把睡着了的六少爷送了回来!”

十一娘忙穿好衣裳走了出去,就看见徐嗣诫护着背了谨哥儿的徐嗣谆进了西厢房。

她忙跟了过去:“你父亲没有回来吗?”

谨哥儿酣睡得如泥,怎么也不醒。

“父亲和三伯父在一起。”徐嗣谆擦着额头的汗,“三哥去找了。我们就先回来了!”

“诜哥儿呢?”十一娘帮着红纹给谨哥儿换衣裳,“睡了没有?谁送回去了?”

“他比六弟睡得还早。”徐嗣谆笑道,“我们先送了诜哥儿回去才到您这边来的!”

十一娘见徐嗣诫沉默地站在一旁,笑着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歇了吧!”

两人齐声应喏,辞了十一娘。

出了垂花门,两人一起去了淡泊斋。一进内室,徐嗣诫拽住了徐嗣谆的手:“怎样了?”声音绷得紧紧的,表现显得有些阴霾,“还没有什么消息吗?”

“你别急。”徐嗣谆低声安慰他,“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柳家没有什么亲戚,我又不敢让其他人帮忙,还得旁敲侧击地问…哪有这么快。”

徐嗣诫摊掩失望之色,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他的脸渐渐苍白起来。

“要是我…不是…”他嘴角翕翕,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不会的!”徐嗣谆正色地道,“你我们长得这样像,肯定是徐家的孩子”话音一落,两个都露出个古怪的神色来。

如果真是徐家的孩子…以徐令宜的性格,看上了个戏子的妹妹,又不是经纳妾,收在身边,元娘难道还能反对不成?就算徐令宜不想把人收到府里来,也应该找个好点的地方安置…五柳沟那种地方,人还没有走进去先闻到一阵臭气,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不知道是谁泼在路边的大便…

满脸肃然的徐令宜走在五柳沟的路上,徐嗣谆想想都觉得很荒谬!

“我记得,那个时候爹爹好像还在西北打仗…”他喃喃地道,脸色一变,“娘还为这件事去慈源寺拜过菩萨…”

难道徐嗣诫真不是徐令宜的儿子?

念头一闪而过,徐嗣谆焦灼地道:“要是原来住在柳奎家隔壁的人家现在不搬走就好了…我们可以问问柳家的邻居柳奎的事,也能知道当年到底有些哪人和柳家来往了!”

“不可能全都搬走吧?”徐嗣诫望着徐嗣谆的目光中就有了几份哀求之色,“总能找到一两户人家吧?”

“是啊!”他的话让徐嗣谆也困惑起来,“怎么所有的邻居都搬走了,而且这些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人回五柳沟看看的…”就像柳惠芳似的,突然都不见了。好像有人把十几年前发生的事都抹得一干二净似的…

念头一闪而过,比徐嗣诫多了几份阅历的徐嗣谆突然和徐嗣谆一样,面白如纸。

他不过是想找户人家打听打听当年的事都这样困难,把和柳家住在隔壁的人家都…可想而知得有多少的能量才行!

难道徐嗣诫的身世是个不能让人知道的谜?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苦思索起来。

重阳节前,徐嗣谆又想法办去了几次五柳沟,和上几次一样,他都无功而返。

徐嗣诫表现的越来越不安。

“要不,就让陶成帮着查一查吧?”他病急乱投药地道。

“不行!”徐嗣谆道,“万一…少一个人知道总比多一个人知道的好!”

徐嗣诫默然无语。

怕陶成知道…在四哥的心底深处,是不是也觉得他不是父亲的儿子…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下意识的话,徐嗣谆当然不会深想。他脑子里全是怎样找个当初对柳家很熟悉的人,好解开这谜团。

徐嗣诫眼神一黯:“四哥,那我先走了你也好好歇歇吧!”

反正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不如明天再继续想。

徐嗣谆“嗯”了一声,送徐嗣诫出门。

有小厮上前给两人行礼:“四少爷五少爷!”

徐嗣谆见那小厮有些面生,打量了他几眼。那小厮忙道:“小的是三井胡同那边的。我们家三少奶奶生了个千金,我是跟着我们家大少奶奶进府来报喜的!”

“啊!”徐嗣谆面露惊喜,“三嫂已经生了。”

“是啊!”那小厮殷勤地道,“我们家三老爷说了,要大肆庆贺一番。还要请像德音社这样的戏班去唱堂会。”

唱堂会…家里唱堂会的时候都是五叔帮着安排…因为五叔和和各大戏班都熟…

徐嗣谆眼睛一亮。

他拉着徐嗣诫重新回了内室:“我们去求五叔帮忙那个柳奎和柳惠芳都那么有名,五叔不可能不认识。就算不认识,肯定也认识和他们相熟的人。而且五叔最好说话,又是家里人…再好不过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问五叔?”徐嗣诫面露难色,“可我们背着父亲这样查从前的事…只怕五叔也不会帮我们吧!”

在他的印象中,五叔待他是十分冷淡的。他并没有把握五叔一定会帮他们。不过,五叔对四哥却和颜悦色的。也许四哥去问,又会不同…

思忖间,徐嗣谆已笑道:“我们当然不能直接去问。要找个借口嘛就说我们偶尔听说柳惠芳和柳奎是父子,让五叔讲讲当年的事好了。”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可行,“五叔最喜欢和人说这些轶事了。到时候我们细细的追问,肯定能问出些事来的。”说完,拉了徐嗣诫往五夫人那里去,“你听我的没错!”

徐嗣诫略一犹豫,跟在了徐嗣谆的身后。

徐令宽不在家。

“你们找他做什么?”五夫人让丫鬟拿了新上市的柿子、橙子招待他们,“他下午酉初才能回家。”

两人有些失望。

“听说我们添了个侄女,三伯父要请德音班的唱堂会,我们来问问五叔都唱哪些戏?”徐嗣谆和五夫人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路过正屋的后门,两个未留头的小丫鬟坐在台阶上玩翻绳。

“要不,我们到母亲屋里坐会?”徐嗣谆道,“等酉初再去五婶婶那边去。”

徐嗣诫却有点近乡情怯般的情怀。

他望着从粉墙后伸出来油绿色树枝,脑海里突然浮现十一娘笑盈盈的眸子,似乎隐隐听到十一娘喊温柔的声音“诫哥儿,你慢点”…

徐嗣诫的目光变得有些涩晦起来。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苦涩地道:“我们还是回屋等吧!”搭拉着肩膀走过正屋的后门。

两个小丫鬟忙站起身来喊:“四少爷、五少爷!”

徐嗣诫心不在焉,浑然不觉。

徐嗣谆则朝着她们笑着点了点头,快步追上了徐嗣诫。

“我觉得,这件事你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这些天,徐嗣诫的苦痛、挣扎徐嗣谆全看在眼里,对这个弟弟的怜悯之情更甚从前,“在世人的眼里,你就是永平侯府的五少爷。爹爹不追究,母亲不追究,谁还有权利去追究。别人说什么都是流言蜚语罢了…”

“我知道。”徐嗣诫打断了徐嗣谆的话,沮丧地道,“可我心里很不安…你们越是对我好,我心里就越不安…”

徐嗣谆听着脸色一变,骤然停下脚步,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身边突然少了个人,徐嗣诫不由转身:“怎么了…”映入眼帘的却是徐嗣谆有些发青的脸。

出了什么事?是他无礼的打断四哥的话四哥生气了?还是他无意间说了什么让四哥不高兴的话?

念头闪过,徐嗣诫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四哥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反而是他,自从怀疑自己的身份以后,总是疑神疑鬼的…

“四哥!”他羞惭地拉了拉徐嗣谆的衣袖。

好像被雷击似的,徐嗣谆身子一震,拉了徐嗣诫的手就往外院跑。

“四哥!”徐嗣诫愕然。

“你什么也别说。”徐嗣谆大喝了一声,额头有细细地汗冒出来,“我们快回淡泊斋。”

他的异样让徐嗣诫不敢多问,跟着他一路小溜着回了淡泊斋。

徐嗣谆不顾纷纷朝着他行礼的丫鬟、媳妇子,大声喊了王树,然后附耳和王树悄声说了几句,“啪”地一声就关了门。

“四哥,你这是怎么了?”徐嗣诫奇怪道。

“没事,没事!”徐嗣谆想到自己那个念头,目光有些惊慌不定,“我们先在屋里待会。”然后找了本书递给徐嗣诫,“要不,你看会书”自己却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显得很焦灼。

这种情况下,徐嗣诫哪里看得下去。问了几次,徐嗣谆都只说让他等等。他只好托腮看着徐嗣谆在屋里团团地转。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王树来叩门。

徐嗣谆丢下徐嗣诫闪了出去。

不一会,他折了回来。

徐嗣诫立刻站了起来:“怎,怎么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弟,”徐嗣谆的嘴唇有些哆嗦,“连我们都能查出来…当时爹爹在西北打战…爹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爹爹是永平侯,谁能让他吃亏…而且这么多年了,也不追究…肯定是自愿的…据说,当年五叔还包养过戏班,跟人学过唱戏…事后,所有知道柳家当年事的人都找不到了…”

他是刚才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祖母为五叔包戏班发脾气的事。戏班的头牌好像就姓柳。他让王树去问家里的老人,证实那个头牌就是柳惠芳。

徐嗣谆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说话也没有什么条理,徐嗣诫却听得懂。

他的面孔变得和徐嗣谆一样,隐隐透着青色。

兄弟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五夫人住的地方望过去。

怎么可能?

不会的?

自己怎么可能是五叔的儿子?

不会的?

他如果不是父亲的儿子,就应该是为了佟姨娘抱养的。怎么可能是五叔的儿子呢?

他想到父亲用帕子给他擦嘴角时眼中闪过的一丝温和,想到了父亲看到他能写小字时的欣慰…想到逢年过节满室热闹时那个人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想到路上偶遇时那个人对自己的冷漠…

“是不是弄错了?”徐嗣诫紧紧地攥住了徐嗣谆的胳膊,“你让再让王树去问问。肯定是弄错了肯定是弄错了…”

徐嗣谆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他,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如有团火在心里熊熊燃烧般。

徐嗣诫两眼赤红,推开槅扇跌跌撞撞朝外跑去:“我要去问问,我要去问问…”

小丫鬟避之不及,被徐嗣诫撞倒在地,他的脚步却更快了。

糟了!

他这样,肯定会闹得人皆尽知的。

要是爹爹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

“五弟!”徐嗣谆脸色大变,不敢有片刻的迟疑,立刻追了上去,喊守在门外的王树:“快拦住五少爷!”

王树大声应“是”,追了上去。

徐嗣谆也没有歇着,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五弟,你等等我!”

机敏的火清看了,也跟了上去。

脚下的脚石砖方方正正,黑漆莲花基石的落地柱静谧庄重,绿油色的参天大树安祥从容…那些曾让他感觉到美好的景物,此刻是如此的陌生。

泪水糊涂了徐嗣诫的视线。

他要去问问…肯定是四哥弄错了,他要自己去问问…

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死劲地挣扎着,把那人甩在了身后。

“五少爷!”王树没想到徐嗣诫竟然给挣脱他,愣了愣,很快又追上了像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徐嗣诫。这次他吸取教训,从徐嗣诫背后扑上去,把他横腰抱住。

徐嗣诫如一条被捞起来的鱼,不管怎样腾挪跳跃都挣脱不开。

“放开我,放开我!”徐嗣诫叫嚷着,脖子又粗又红,“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有路过这里的妇仆站在远处指指点点的。

趁机追了过来的徐嗣谆嘴唇发白,喘着粗气一把抓住诫哥手:“你想闹得阖府皆知么?到时候母亲怎么办?是帮你赔礼还是帮你去祖母面前求情?”

徐嗣诫身子一僵,怔在了那里。

五弟最尊敬母亲。

徐嗣谆松了口气:“把他给我拖回去别让人看笑话!”

火清忙上前帮着王树把徐嗣诫架回了淡泊轩。

碧螺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她神色紧张。

“五弟和我拌嘴了。”徐嗣谆喘息道,“让人都退下。谁要是敢乱说,立刻找人牙子来卖了!”

他待人一向宽和,这样严厉的语气,别说碧螺了,就是那些先前还看热闹的丫鬟们都吓了一大跳,没等碧螺吩咐,院子里走的一个人也不剩了。

徐嗣谆关了门。

“五弟,你别这样!”他望徐嗣诫那双瞪得大大的凤眼,心里觉得很难过,“说不定是我们弄错了。五叔不是还没有回来吗?我们到时候去问问…”他言不由衷地安慰徐嗣诫。

“好,好,好!”徐嗣诫一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帮我去打听,你帮我去打听。一定弄错了。”

他好后悔!

当初为什么要去找那个生他的女子。

他宁愿自己是徐家收养的。

这样一来,他也就永远是徐令宜和十一娘的儿子了!

“五叔一回来我就去问!”徐嗣谆忙安抚着他,“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问清楚!”

徐嗣诫却突然害怕起来。

他想到个会把他搂在怀里痛惜,给他做好吃的糕点,听他吹奏刺耳的笛声,牵手送他到院门口目送他上学,陪他在灯下描红,检查他功课,给他盖工房的女子…

如果五叔说“是”…他该怎么办?

徐嗣谆紧攥着双手,指甲按在掌心里,痛彻心扉。

“不,不,不。”他冷汗直流,“你别去问。你谁也别问…”又道,“你还是帮我去问问好了…”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矛盾的心情表露无疑。

徐嗣谆想着两人一起上学,一起读书,一起蹴鞠,一起跳百索的情景,心里酸酸的。

王树和火清已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徐嗣谆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轻声道:“五弟,你别担心。不管怎样,你对我的好是真的,我对你的情谊是真的。还有父亲,母亲,二哥,六弟…”

“四哥!”徐嗣诫拉着徐嗣谆的手,眼泪籁籁地落了下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去了五爷那里…”十一娘沉吟道,“回到淡泊斋,两人就绊起嘴来?”

“淡泊斋那边是这么说的!”琥珀低声道。

十一娘不由抚额。

尽管徐令宜说他会善后的,可看样子,两人还是发现了些什么。不然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她站起身来:“我们去淡泊斋看看!”

秋日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淡泊斋正屋台阶旁亭亭如盖的香樟树,大红美人倚上放一盆白菊,开的正艳。

“四夫人!”碧螺的表情有些慌张,“您怎么来了”说着,回头吩咐呆站在一旁的丫鬟,“还不快去禀了四少爷和五少爷!”

那丫鬟这才回过神来,“嗳”了一声,快步往正屋去。

“我只是来看看!”十一娘说着,目光扫过淡泊斋的院子,丫鬟们纷纷低头退步,回避着她的目光。

她淡淡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