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嗣谕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方探花朝我深作一揖。说,他也是一时气愤,所以才会说了些不妥当的话,做了些不妥当的事。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些羞惭。可他做为大嫂的娘家人,看到妹妹受了委屈,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的。何况所谓的克夫的流言,全是霍家人的胡言乱语,他们家可是连霍公子的生庚八字都没有看到。”

他转述着方冀的话。

“霍公子青年夭亡,霍太太悲痛过甚,不知道听了哪个三姑六婆的挑唆,说霍公子之死全是因为和我妹妹议亲的缘故。霍夫人迁怒于妹妹,故而每次有人来说亲,便来阻挠,甚至多次散播流言,后来还是祖母亲自登门拜会了霍家的族长夫人,这才消停了些。只是三人成虎,妹妹不仅落下了这样的名字不说,那霍家是湖州大姓,半城的人家都和他们家沾亲带故。大家不愿意亲戚间落下隙罅,婶婶又不愿意委屈了妹妹,亲事这才一拖再拖,耽搁了下来。

“这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妹妹和妹夫有这样的缘份。你们家去提亲的时候,叔叔还怕误了妹夫,特意让身边的幕僚拿了两人的八字分头找了好几位得道高僧和名震陕西的阴阳先生相看,都说是天作之合,这才应的这门婚事。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三夫人。当时妹妹和妹夫议亲的时候,别人家合八字是三天,我们家过了五、六天才给的答复。

“只是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当着侯爷的面却不好细说。要是让太夫人、侯爷有什么误会,全是我没有说清楚。还请嗣谕小弟代为兄陪个不是。”

不仅找了个台阶下,还把关于方氏克夫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我见他说话真诚,大哥又不想把事情闹大,说了几句‘你是大嫂的兄长,我是你妹夫的弟弟,咱们理应从中斡旋,劝他们和好才是。如今既然有了误会,少不得要长辈面前澄清澄清的话’,然后请他后天过来。他立刻就应了。还留了我吃饭,亲自送我出了门。”

一日没走到在休书上按手印、在顺天府拿和离书的地步,就一日亲戚,就不能撕破了脸。

徐嗣谕在这处理这件上的冷静、沉稳让十一娘刮目相看。

“辛苦了!”她笑道,“谕哥儿长大了。”

徐嗣谕面色彤红。

他站起身来:“母亲,要是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十一娘也要去太夫人那边去了,笑着点头,问了问他卷子收集的怎样了,然后让秋雨送他出了门。

那边文姨娘见徐嗣谕出来,拿了嫁妆单子进了门。

十一娘抱着谨哥儿,和她去了太夫人那里。

她先把徐嗣谕去方家的情况禀了太夫人。

“谕哥儿越来越懂事了。”太夫人听了语气有些嘘唏。可这嘘唏很短暂,太夫人一般不愿意再多谈的模样,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了明天十一娘和方冀的见面上,“这个方冀,可倨可恭,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方家现在是进可攻,退可守。明天你见方冀只怕要打起精神来…”

十一娘见方冀上来就嚷着要和离,又想着他竟然和那些士子冲进了礼部大堂,还以为此他是个只知道书生意气、莽横率性之人,可听徐嗣谕这么一说,他在方氏克夫之事上,不管是之前在徐令宜面前的叫器也好,之后在徐嗣谕面前的感叹也好,都是为方氏洗刷“克夫”传言的一种手段,分明是个进退有度之人。

讲道理的怕遇到横的,横的怕遇到不要命的。既然方家有目的,方冀行事又有分寸,这件事就好办了。

十一娘笑道:“我要是应付不来,再请娘出面也不迟。横竖他是个晚辈,我虽是宗妇,可上面还有侯爷、有太夫人。”

太夫人想着她行事一向稳妥,微微点头,笑盈盈地抱了一个人在炕上玩的谨哥儿,让小丫鬟叫了文姨娘进来。一边逗着谨哥儿,一边听着文姨娘报贞姐儿的嫁妆,偶尔抬头细问一番,一个早上很快就过去了。

徐令宜过来吃午饭。

这样的情况比较少。

太夫人很高兴,让人加了菜,文姨娘则跟在杜妈妈身边在一旁摆箸奉羹。

谨哥儿掉得满桌饭菜。

太夫人就叨唠:“这么小,怎么能让他自己吃饭!”然后叫了玉版,“打了水来给六少爷净手净脸。”吩咐杜妈妈,“把我的那银杏叶的银勺拿来,我来喂谨哥儿吃饭。”然后笑盈盈地对谨哥儿道,“我们用漂亮的勺子吃饭,多吃点!”

徐令宜在旁陪笑。

十一娘觉得自己满头大汗。

谨哥儿却手里捏着冷杉木制的调羹,不住地朝着太夫人点头。把太夫人高兴的呵呵直笑。

待杜妈妈的拿了银勺来,太夫人喂他饭吃,他却夺了太夫人的银勺自己吃起来,吃了两口,可能不习惯,把银勺丢到一旁,拿了自己的木勺子吃饭,把饭粒挑得到处都是。

太夫人奇道:“噫,怎么突然转了性,不要我的东西了!”

那银勺十分漂亮,圆圆的勺子,长长的柄,头上是银杏叶子。

杜妈妈就笑道:“六少爷喜欢鲜艳的东西。”意思是说这银勺不打眼。

“这可就错了。”太夫人笑道,“吃东西,自然是银勺最好。”可还是让杜妈妈去拿了赤金的双寿勺子,最后饭没有喂成,勺子被谨哥儿抓在手里不放了。

“你可别是个窝里横的!”太夫人笑得前仰后合的:“过几个月你大姐出嫁,你要记得向你大姐夫多要几个红包才是。”

“我们大姑爷可是个有心人。”杜妈妈笑道,“这还要您说,只怕红包早就准备好了!”

大家说说笑笑,去了喝茶的西次间。

徐令宜就趁着气氛好说了三爷的事:“…我说,身体是本钱。这要是身体败了,再大的官也坐不稳,再多的钱赚了也没处花。让他不如辞官回来算了。说起来,也算是入过仕,三年考评还得了个‘良’,对列祖列宗也是个交待了!”

太夫人的表情由吃惊变成错愕,又由错愕变成沉静。

老人家端起茶盅来轻轻地啜了几口,这才轻轻地说了一句“知道了”,放了茶盅,说了句“我也累了,大家都去歇了”,由杜妈妈扶着起身去了内室。

徐令宜心中暗叫不妙,回去和十一娘道:“下午你过去的时候,带了谨哥儿吧!”

十一娘也觉得太夫人话里有话。去商量贞姐儿姐事的时候,依言带了谨哥儿。

太夫人中午那种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神色早不知道去哪里去了,老人家又恢复了平常的乐观、开朗。笑嘻嘻地逗着谨哥儿玩,提也没提三爷的事。

方冀来见十一娘,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一开口,就是恭贺三老爷治仕:“…虽说是皇恩浩荡,可三年下来,吏部考绩还得了个‘优’,正是大展鸿图之时,竟然辞官就辞官。实在是令我们这些小辈钦佩不己!”

点出三爷当初之所以能考绩得优,方家可是出了力的。

十一娘也不甘示弱,笑眯眯地道:“说起治仕,我听我们家大少奶奶说,亲家老家一直想远离案牍之苦,又因家族重担不得不勉强为之,一直盼着舅爷早些高中,亲家老爷也好卸下这负重担。谁知道开考前竟然听到舅爷冲进礼部之事。我们当时可都悬着一片心。特别是我们二少爷,侯爷向来对他管教严厉,从不准他仗势欺人。他竟然连夜为舅爷之事奔走。还好舅爷逢凶化吉,如今年纪轻轻又中了探花,前程一片光明,亲家老爷也能辞官归乡,过些悠闲的日子了。”又道,“以后舅爷在翰林院任职,大家同在燕京,来往往的机会想必也多起来。”

这件事徐家虽然能帮忙,可徐嗣谕当时提醒、波奔之功却不可没。

方冀不由苦笑。

十一娘这是在告诫自己,方家只有他一个人做官,徐令宜也许不能帮他,却能在礼部之事上给他下绊子。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只会让他更被动。

他只好说了句“我和尊府的二少爷,也算是一见如故了”,然后转移了话题:“不知道四夫人请我来,有什么事?”想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方冀不提,十一娘也不想把人逼到墙角。

她笑道:“我原听说舅爷开口就让妹妹和离。想着舅爷年纪轻,怕是个性情急躁之人,所以有些担心。现在听了舅爷和我们家二少爷的一番话,这才知道舅爷用心良苦。正如舅爷所说,这夫妻间的事,多是儿女情长的话,你当舅爷不好对侯爷多说,我这个做婶婶的,也不对舅爷好多说。现在舅爷答应了我们家二少爷,请方家的长辈出面澄清澄清。我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还想多一句嘴。

“大少奶奶要是有什么委屈,要多想想婆婆的苦心,以己度人,担待些才是。这才是做媳妇的本份。怎么有点不如意的地方就叫了娘家的兄弟来商量?”说着,打趣般地笑起来,“还好舅爷在燕京,这要是不在燕京,岂不还要差了人回湖州去请?”

第五百五十章

方冀听见十一娘说到“请方家的长辈出面澄清”的话,知道她是想把他的所作所为归纳为小字辈的鲁莽之举。

他心里一亮。

这是徐家给方家的台阶。

前提是方家要向徐家道歉,承认他的行为是失礼之举。

方家既然让他出面处理这件事,也是打得这个主意。只要徐家同意不休妻,方家愿意认错。可徐家要是不休妻,就承认了妹妹克夫的说词全是胡说八道。徐家能够接受吗?

方冀需要一个承诺。

“百善孝为首,孝以顺为先。”十一娘语带打趣,他也不能表现的僵硬死板。方冀笑道,“可这‘亲有过,谏使更’也是圣人的话。倒让人一直不好决绝啊!”

气氛一松,就轻快了不少。

三夫人是方氏的婆婆,方氏自然要孝顺。

方冀这样说,不过是在向她讨个说法,想知道徐家对方氏克夫的说法到底准备怎样办而已。可太夫人还等着湖州那边的消息,这个时候,她也不能给方冀一个准音。

十一娘只好笑道:“方家舅爷不愧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着实让人佩服。要是我们家二少爷哪天能有方家舅爷这样的学问就好了?”

和方冀打着太极。

方冀不免有些失望。

可他也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一次两次就得到一个满意结果的。徐家愿意和方家坐下来谈这件事,方家至少有了一个机会。方家如果希望妹妹和离,当初又何必花那么多的心思把妹妹嫁到燕京来。家里的人都希望妹妹能过上好日子。特别是去逝的祖母,直到弥留的时候还在自责当初不应该看着胡公子长得漂亮就不顾年纪还幼起了给妹妹说亲的心思…

家里的人把这件事交给了他,他就不能办砸了。

他打起精神来和十一娘寒暄着:“二少爷跟着谨习书院的姜先生读书,学业精进,指日可待…”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笑语殷殷间却各怀心思。

一个是不得到承诺不松口请长辈出面道歉,一个是没有太夫人的话不可能给出承诺。

是与不是,全在徐家。

再多说下去也没有意义。

十一娘就喊了竺香进来续茶。

这是她和徐嗣谕说好的。

她喊竺香续茶的时候,就是话说不下去的时候。就该徐嗣谕上场了。

不一会,小丫鬟进来禀:“四夫人,二少爷求见!”

话也就被打断了。

徐嗣谕请了方冀去自己那里坐。

方冀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最终需要徐令宜定夺。

他笑着起身告辞,去了徐嗣谕那里。

十一娘则去了太夫人那里。

想着三爷此刻正在火上烤,方冀说三爷的话她没敢说。只说了方家的打算。

相比上次的恼怒,太夫人这次表现的很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起初八去药王庙的事:“…我们把谨哥儿也抱去吧”太夫人说起来眼睛就笑得眯了起来,“让老四多派些护卫。我们谨哥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门呢!”

四月初八佛生日,各个禅院都香火鼎盛,半城都笼罩在香烟袅袅间。药王庙十一娘也跟着去过。香火呛得人直咳嗽。谨哥儿年纪还小,怎么经得起那样的场面。

十一娘迟疑道:“那天的人那么多,吵吵嚷嚷的,会不会把谨哥儿吓着啊?要不,我们改天再带着谨哥儿去?”

“也是!”太夫人有些沮丧,“那天什么人都有。我有次还看到有玩蛇的。”说着,用手比划了两下,“碗口粗,围在身上,吓死人了。可别让我们谨哥儿看见了。”

“那我们十六去,您看怎样?”十一娘不想让老人家太失望,笑道,“十四是皇长孙的周岁礼。到时候我们把贞姐儿、谕哥儿、谆哥儿、诫哥儿,还有歆姐儿、诜哥儿,三房那边的勤哥儿俩口子、俭哥儿一起叫了去。多热闹啊!”

“好啊!”太夫人喜欢子孙绕膝的感觉,立刻来了兴趣,“到时候让老四多派几个护卫。我们去慈源寺,不,不去慈源寺,每次都是去慈源寺,这次我们去云居寺。”又问十一娘,“云居寺你知道不?”

十一娘忙摇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城郊。供着释迦牟尼佛的舍利子。”太夫人说着,眼睛眯了起来,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一改之前的沉默,“很清静。寺庙很大,也漂亮。前后都是合抱粗的参天大树。谨哥儿他们一定很喜欢。”

这几天老人家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十一娘凑着趣儿,笑道:“好啊,好啊,我们也跟着去热闹热闹。”话题从去药王庙的事转移到了十六去云居寺。

徐令宜知道了就松了口气:“我总觉得娘肯定知道三哥的事了。她老人家有这兴致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你记得把谨哥儿看紧了。他可是眨不得眼睛的。”

十一娘笑道:“放心,不是还有谕哥儿吗?”

徐令宜听了忍俊不禁:“你倒会指使人。”

“他是哥哥嘛!”十一娘抿了嘴笑。

大大的杏眼一闪一闪的,一直闪到了徐令宜的心里。

他不由伸手摸着她的脸庞。嘴里却道:“皇长孙的生辰,送什么东西好?”

徐令宜的声音低沉醇厚,凝望她的目光温和又认真。

十一娘只觉心里平和又安宁。她闭了眼睛,顺势依偎在了他的怀里:“我听侯爷的!”

外面传来谨哥儿清脆悦耳的笑声。

徐令宜知道,这是徐嗣诫领着谨哥儿在玩蹴鞠,想到他没有个把时辰不会罢休,这些日子谨哥儿又一直跟他们睡…三分的情动变成了十分!

他咬着十一娘的圆润的耳垂低声道:“真的,什么都听我的?”说着,已腾空抱起她朝垂着大红罗帐的填漆床去…

来请晚膳是在太夫人那里用还是就在家里用的小丫鬟在内室门口站了好半天才得了徐令宜的示下:“就有家里吃!”

十一娘有些慌张地整理着衣襟,犹豫道:“还是去娘那里吃吧?您不是还要和娘说三爷的事吗?”

徐令宜就拿了枕下的靶镜给她看:“你这样子,怎么去娘那里!”

十一娘看到那靶镜就想到他刚才用这个照着…让她看…脸就腾地一下胀得通红。伸手夺过那镜子就丢到了一边。嘴里还强自镇定地辩道:“我怎么了?到是侯爷,快去换件衣裳吧!小心等会孩子们来,看见你没个正经的。”

“我怎么不正经了?”徐令宜说着,转身把十一娘压在身下,“夫妻敦伦,延续香火,不绝祖宗祭祀,最正经不过的事了。”又去咬了她的耳垂,低低地道,“你说说看,我怎么就不正经了。”

样子,语气都十分的暧昧。

刚才他连要了她两次,不可能这么快就…可心里就是有点发慌:“侯爷快起来,谨哥儿在外面玩了这么长时间了,怕是要进来了…”

好像为了印证她这句话似的,窗外有叮叮当当的银铃声──这院里,除了十一娘,只有谨哥儿敢戴发出响动的饰品。

徐令宜立刻翻起来。

铃铛声从窗口渐行渐远,其中还夹杂着谨哥儿宏亮的声音:“哥哥,踢鞠!”

十一娘忍不住捂了嘴大笑。

藏在大红绣满池娇肚兜里的乳房微微颤抖,让徐令宜想起它被他握在手里时的雪白、细腻…心中一荡,隔着肚兜就咬住了那凸起之处。

有刺痛的感觉。

十一娘“哎呀”一声,忙去推他:“快要吃饭了!”

徐令宜抬头望着她:“喊我一声!”

十一娘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她装做没听懂,忙起身整着衣襟,喊了一声“侯爷”。

徐令宜从后面搂了她,在她耳边悄声道:“像刚才那样,喊我一声!”

什么像刚才一样…分明是他要求的,好不好?

十一娘不理他,脸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徐令宜轻声地笑,收紧了手臂,柔声地哄她:“喊我一声!”

十一娘敷衍他:“等会再喊!”

徐令宜不依,沿着她的脖子细细地往下吻…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十一娘心里溢出来。

她忙咬了唇。

外面传来秋雨的声音:“侯爷,夫人,晚膳是摆在内室还是摆在西次间?”

徐令宜并不回答,只专心地吻她肩。

十一娘知道这个家伙口是心非──他虽然不把那些仆妇放在眼里,却绝不会让她在那些人面前丢脸的…

任由着他胡来。

“唉!”徐令宜果然就叹了口气,高声应了秋雨“就摆在西次间吧”,然后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早已散落的头发,“快去收拾收拾,我们用晚膳去!”

十一娘却转身扑到了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喊了声“好哥哥”。

遂了他的意。

徐令宜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初八,太夫人领着二夫人、十一娘和五夫人去药王庙上香。三夫人也过来了。

“你还是好好在家里养着吧!”太夫人低头整着自己手腕上绕了三圈的紫檀木佛珠,不看她,“今天人山人海的,免得把你吵着,刚刚养好的病又犯了,那可就麻烦了。”说着,伸手让二夫人扶了,问五夫人,“诜哥儿安顿好了没有?你可别只顾着出去玩,把他给小五。那是个带孩子的人吗?”

五夫人忙上前虚搀了太夫人:“娘,看您说的。我是那种人吗?石妈妈留在家里呢”正好把站在一旁的三夫人挡在了身后。

太夫人点头,由两人搀着朝外去。

屋里服侍的大小丫鬟、妈妈、婆子,哗啦啦跟了过去。

只留下三夫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厅堂的中间。

第五百五十一章

从熙熙攘攘的药王庙回来,已是黄昏时分。

十一娘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五夫人也有些疲惫不堪,只有太夫人和二夫人,两人兴趣盎然地说药王庙里的道场。见十一娘和五夫人强打起精神在一旁斟茶,太夫人呵呵笑着指了两人对二夫人道:“看见没,都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受不得一点点折腾。”

十一娘抿了嘴笑。

五夫人却不依:“说得您好像是从那湖田乡下来的。”

二夫人看了直笑:“您是看门道,她们是看热闹,自然不知道今天的道场有多宏大。”

太夫人直点头:“这两个,还是适合去慈源寺!”

屋里的人都哈哈地笑。

太夫人也满脸的笑容,朝着两人挥手:“都回去吧!这里有怡真陪着我就行了!”

十一娘和五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五夫人就挨着太夫人在炕沿上坐了,嘟着嘴正要撒娇,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三爷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去。

屋里的氛围一冷。

五夫人立刻乖巧地站了起来:“娘,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再带了歆姐儿、诜哥儿来给您问安!”

太夫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十一娘也忙站了起来,曲膝给太夫人行了个礼,和五夫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婆子们正要上灯。

三爷站在屋檐下。

宝蓝底直裰上紫金色团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十一娘和五夫人齐齐曲膝行礼,随着孩子们尊了声“三伯”。

三爷笑容虽然依如往昔般的憨厚,却透着几分落寂。他地和她们打招呼:“弟妹陪娘去药王庙回来了!”

“嗯!”五夫人笑着抢在十一娘前面道,“娘说有些累了,让我们先回去歇了!”

三爷的笑容平添了些许的尴尬:“跑了一天了,是要早点回去歇了…”话说到这里,有小丫鬟站在台阶上笑道:“三爷,太夫人请您进去!”三爷闻言,匆匆朝着两人点了点头,撩了袍角,快步进了堂厅。

五夫人就拉了十一娘的衣袖:“这个时候三爷怎么突然回了燕京?你肯定知道!”

这件事瞒也瞒不住,暴光只是迟早的问题。

十一娘简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五夫人听着眼珠子直转,就看见玉版带着屋里服侍的几个丫鬟退了出来。

她突然“哎呀”一声,一手扶了腰,一手拽了十一娘的手:“我的腰──可能是刚才下马车的时候闪了一下…”叫了立在屋檐下的小丫鬟,“快去,跟荷香说一声,让她抬顶小竹轿来。”然后一副刚刚发现玉版的样子,“噫,你们怎么都出来了?”不等玉版回答,回头对十一娘道,“四嫂,你扶我到屋里坐坐吧!我实在是站不住了。这腰像断了似的。”

十一娘看着暗暗好笑。

她分明是想知道太夫人会对三爷说些什么?

十一娘也有点好奇,想了想,索性扶了五夫人:“既然闪了腰,你应该早点说才是怎么能强忍着?”吩咐玉版,“姑娘差个小丫鬟去跟竺香说一声,让竺香把侯爷前两天赏的红花油拿过来,我来给五夫人揉一揉。”

玉版急急应“是”,差了小丫鬟去报信,上前扶了五夫人。

自有机敏的小丫鬟打的打帘,问候的问候。

五夫人忙道:“别惊动了太夫人,免得她老人家又担心。”

大家这才放松了手脚,由玉版扶着进了厅堂。

厅堂里没点灯,模模糊糊的。

守在厅堂的杜妈妈看了不由奇怪。

玉版低声说了一句,立刻退了出去。

五夫人深谙瞒上不瞒下的道理。

她朝着杜妈妈眨眼睛,笑着快步去了西次间。

“我想看看娘都说了些什么?”五夫人撩了内室的帘子朝里张望。

杜妈妈并没有阻拦──同样是媳妇,太夫人既然没有让二夫人回避,也不会在意其他两位媳妇知道的。

她用溺爱的目光望着五夫人的背影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对十一娘道:“五夫人都是做母亲的人,还这么孩子气…”

杜妈妈的话音未落,内室突然响起“哐当”的抛物声,随后传来太夫人厉声的喝斥:“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徐令宁,我还没有老糊涂我就是老糊涂了,你这点小小的伎俩只怕也瞒不过我…”

竟然一副雷霆之势。

十一娘和杜妈妈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地快步进了西次间,凑到了五夫人身边朝里望。

内室已点了灯。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们看不见坐在炕上的太夫人,只见三爷跪在地上,满头满脸的水渍,头发、眉毛、肩上都是茶叶,膝边还滚动着太夫人惯用的掐丝珐琅花鸟茶盅。

“娘,我没有瞒着您。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你要打要骂都是。只求您别气坏了身子!”

他说着,磕起头来。

“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听得人心里添堵。

“怡真!”良久,太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帮你三弟打盆水来净个脸。”老人家的声音有点疲惫,“老三,你也起来吧!这些年我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该打的时候就打,该骂的时候就骂。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十一娘听着心惊。

既然当是亲生儿子,打了就打了,骂了就骂了,怎么说出“委屈”两个字来。太夫人分明是心里有了芥蒂。三爷听了,心里肯定会惶恐不安起来…

思忖间,三爷神色大变。

“娘,”他打断了太夫人的话,急急地道,“我从来没有觉得委屈。您对我恩重如山,打我、骂我,也是为我好…”

说话间,屋子里响起二夫人略带几分清冷的声音:“三叔。你擦把脸再说话吧!娘把身边的人遣了出去,就是不想让您失了颜面。您这样走出去,岂不是辜负了娘的一片苦心。”

三爷面带羞惭地应了一声“是”,起身去净了脸。

太夫人则道:“你这些日子赶路也累了,早点回三井胡同去歇了吧!过些日子,我再找你说话。”

听口气,会见到此结束了。

为了不让太夫人发现。三人急急地退出了西次间。十一娘和五夫人更是出了厅堂。

“真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三伯还护着三嫂。”五夫人小声对十一娘道,“听娘的口气,三伯之所以辞官,全是因为三嫂放印子钱夺了山阳那些闲帮的生意,这才惹出事端来。”又道,“也不怪三嫂这样的轻狂,要是我有这样一个护短的相公,也会不知道东南西北的!”

“你说这样的话,我可要为五爷叫声屈了。”十一娘打趣她,“也不知道五爷还要怎地,我们五夫人才能轻狂的起来?”

五夫人脸色一红:“看你这样老实,没想到也会说这样的话。”

两人边说,边站到了院子里。

徐令宽带了抬着小竹轿的婆子走了进来。

在大红灯笼的照射下,五夫人娇艳的如一朵春花。

十一娘揶揄地笑:“瞧瞧,这是谁?”

五夫人不说话,眼角眉梢全是柔情蜜意。

而看见五夫人好生生站在那里的徐令宽不由满脸的错愕:“不是说腰闪了吗?”

五夫人就横了十一娘一眼,笑道:“四嫂帮我揉了揉,我感觉好多了!”

徐令宽听了给十一作揖:“多谢四嫂!”

十一娘落落大方地受了徐令宽的礼:“五叔不用客气。”朝着五夫人笑。

五夫人杏眼圆瞪。

三爷神色沮丧地走了出来。

“三哥,”不明所以的徐令宽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之前也没给家里来封信?这个时候回京,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三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徐令宽,愣了愣,然后讪讪然地笑了笑。

“我刚回来。”他避重就轻地道,“五弟这些日子还好吧?”

“我还好!”徐令宽笑道,“就是前些日子差点升了都指挥使…”他兴致勃勃地和三爷说着话。

杜妈妈出来。

“五爷过来了。”她笑盈盈地给徐令宽行了礼,朝十一娘轻轻颌首,“四夫人,太夫人请您进去!”

十一娘应了一声,跟着杜妈妈进了内室。

屋子里已收拾干净,太夫人和二夫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两人神色平静,和她出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湖州那边,还没有消息来吗?”太夫人并没有避开二夫人。

“这两天应该就有消息来了!”十一娘恭声道。

太夫人点了点头:“那边你盯紧点。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然后端了茶。

十一娘低声应“是”,退了出去。

徐令宽等人已不在院子里了。

她回了自己院子。

路上遇见竺香:“夫人,药瓶放在库里,所以迟了些…”

十一娘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五夫人已经好了。”

竺香松了口气,陪着十一娘一起回屋。

“夫人,”她低声和十一娘说着话,“今天早上,二夫人差了回事处的马管事,让他帮着送了个锦匣去钦天监。”

马管事是二夫人当家时提起来的,沉稳干练,是赵管事手下最得力的人。

“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十一娘神色有些凝重。

“听说是本书。”竺香道,“但不知道是什么书。”

十一娘心中一动。

有时候,能打动人的,不一定是钱财。特别是那些读书人。

第五百五十二章

十一娘忙着送端午节的粽子、雄黄酒、艾草香囊到各家到府,湖州那边有消息过来。

“…方冀和方氏说的都是事实。”徐令宜的神色间透着几分满意,“那霍家公子是三代单传。霍太太因此有些疯疯癫癫了。方氏克夫的传言也就越传越烈。虽然也有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人,可方家不是嫌弃人家学识浅薄,就是嫌弃人家人品平常,这一来二去的,上门说亲的越发少了。方氏的姻缘就这样被耽搁下来。三嫂去求亲的时候,方家的人觉得还不如从前的几家。方夫人却怕再挑下去,连勤哥儿这样的都找不到了。就急急应了这门亲事。”

十一娘松了口气,拉了徐令宜:“我们去告诉娘去。”

太夫人听了,全身都松懈下来。

十一娘突然明白──原来太夫人也希望方氏没有说谎。

“既然是这样,过两天是端午,你给三井胡同下个帖子,让他们全家人都来吃顿饭。”

到时候太夫人再一暗示,以方氏的聪明,应该转身就会给方冀递话,到时候方家的长辈带着方冀上门陪罪,这件事就此揭过,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想到这里,她回去的路上不由问徐令宜:“三爷那边,有什么打算?”

“我的意思,让三哥歇些日子,然后拜访拜访亲戚,把辞官的理由宣扬宣扬。然后依旧回来帮我们打理庶务。”徐令宜苦笑,“娘不同意。说三哥也是娶了儿媳妇做了公公的人,与其把三哥拘在家里帮着管这些琐碎之事,还不如让他在外面开个铺子或是做些卖买,在儿媳妇面前也有个颜面,能挺直了腰干做我。我仔细地想了想,娘恐怕是觉得三哥辞官,丢了徐家的面子,要冷他一冷。也就没有勉强。”言下之意,过些日子还是想请三爷回来帮着管理家里的庶务。

十一娘略一思忖,笑道:“侯爷,您可是觉得天天和这些庶务打交道,无趣的很!”

“以我的俸禄,别说是这一大家子人了。就是你,我也养不活啊!”徐令宜笑道,“要不是这些田庄、铺子,家里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我只是赚它太琐碎了。”

委婉地承认了自己不愿意管理庶务之事。

难怪要把它推给三爷。

十一娘抿了嘴笑。

到了端午节那天,三爷一大早就带了全家人来给太夫人问安。

太夫人刚起床,杜妈妈请他们在厅堂里喝茶。

等了一会,徐令宽、五夫人带着歆姐儿和诜哥儿到了。

大家见过礼,方氏就从衣袖里掏出两个五彩的香囊来:“这是大嫂做的,给你们戴着玩。”

五彩的香囊不稀罕,可香囊下坠着两个赤金的小鱼就有些稀罕了。

好在五夫人是见过世面的,这礼她也还得起,笑着让人收了,让歆姐儿给方氏道谢。

三夫人看着脸色很不好看,欲言又止,冷冷地轻“哼”了一声,侧过脸去。

三爷也有些意外。

送方氏亲手做的香囊给孩子们做见面礼,这是方氏来回禀过。柴多米多没有日子多,他如今赋闲在家里,能省一点就是一点。他是极赞成的。却没有想到这香囊下面会坠了赤金的小鱼,瞧那模样,就是空心的,也要五分才能打得成。如果是实心的,只怕有二、三两。还不如买些好酒送过来更体会些。

三爷暗暗摇头,觉得方氏不会打家。

方氏却有自己的打算。

婆婆要跟着太夫人去药王庙服侍却被赶了回去,今却叫了他们一家人去过端午节。她心里就在琢磨,这端午节嫁出去的姑娘是要归宁的,要是克夫的事徐家还耿耿于怀,完全可以只叫了三爷和徐嗣勤两兄弟去。现在既然把她也叫上,说明荷花里这边并不如先前她想的那样厌恶她。

既然如此,她就更应该对荷花里更恭敬才是。只是荷花里什么东西都要,她想了半天,想到小时候曾有长辈打赏过她几条赤金的小鱼,当时她稀罕得不得了,就照着记忆里的画了图案,让管事的妈妈去银楼打了来。

她微笑着望了歆姐儿:“不过些小玩意,妹妹喜欢就好。”

那小鱼做得十分精美,鳞片、鱼须都清晰可见。歆姐儿十分喜欢,连连点头。

徐令宜和十一娘带着孩子们过来。

方氏跟着三夫人行了礼,每人送了个香囊。

“我也有啊!”徐嗣谕有些不好意思。

“没成亲就是孩子,”方氏笑道,“是孩子的都有。”

五夫人听了掩了嘴笑:“我们二少爷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又对方氏道,“你有没有相貌、人品都出众的妹子、姻亲的,也帮我们二少爷找个才貌双全的。”

方氏矜持地笑道:“我们从小跟祖母长大的,同龄的姑娘认识的少,更别是比我年纪小的了。到时候我请我大哥帮着问问好了!”

说起方冀,五夫人就“噫”了一声:“方探花岂不一个人过端午?要不,也请了方探花过来吃饭吧?大家也热闹些!”

方氏一愣,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帮谨哥儿脱衣裳:“这一路抱过来的,他怎么也这么热啊!”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谈话般。

方氏神色一暗,正要客气地推辞,杜妈妈出来:“太夫人请诸位进去坐。”

话题被打断,大家前前后后进了内室。

太夫人伸手抱了最小的诜哥儿,笑着打趣五夫人:“这么早来给我问安,是急着回娘家吧?”

五夫人自从怀了歆姐儿以后,就结束了娘家半日婆家半日的住宿习惯。

她就嘟了嘴:“婆婆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来晚了,说不孝顺。来早了,说是想快点回娘家…”

“有你这样跟婆婆说话的吗?”没等五夫人的话说完,徐令宽已瞪了眼睛。

“好了,好了。”太夫人笑道,“你也不用维护你媳妇了,我不会说她的。”

弄得徐令宽哭笑不得。

五夫人就得意地笑。

谨哥儿见太夫人抱着诜哥儿不放手,拧着身子喊“祖母”,也要太夫人抱。

太夫人呵呵直笑:“好,好,好。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都是祖母的心头肉。”

谨哥儿坐到太夫人的左腿上,这才消停下来。

太夫人就把诜哥儿交给了五夫人:“你们早去早回。我等着你们回来用晚膳。”这才抬眼看了三爷和三夫人一眼,“你们也回去吧”然后笑盈盈地望了方氏,“你和你四婶婶一样,从江南嫁过来的,想回趟娘家都不容易。你四婶婶今天也要回弓弦胡同,你大哥虽然在燕京,不比你四婶婶,在燕京有自己的宅子。你今天就和你二婶婶一起,陪着我这老太婆过端午节吧!”

方氏一怔,很快低头应了声“是”。

声音却有些哽咽。

三夫人看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刚喊了一声“娘”,太夫人已朝着她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你们回去吧!”不再看三爷夫妻,把谨哥儿亲了又亲,嘱咐徐嗣谆:“早点回来陪祖母。”

徐嗣谆忙恭声应“是”。

太夫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谨哥儿。

从弓弦胡同回来,方氏、二夫人、杜妈妈三个正陪太夫人打着叶子牌。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夫人眼睛不好使,拿着牌,打牌的人却是玉版,只管抬了头和十一娘说话。

“王姨娘怀了身孕。”十一娘道,“也不好吵她。用过午膳就回来了。”

“哦!”太夫人索性把牌交给玉版,“王姨娘怀了身孕,罗大奶奶不在京里,你可要送些补品过去才是。”

十一娘笑着应“是”,除了年长的徐嗣谕和因嫁期临近越来越稳重的贞姐儿,其他几个孩子都扑到了太夫人上,乱喳喳地喊着“祖母”把太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正说着,五夫人一家回来了。

“你怎么也这么早回来了?”

“我不是惦记着您吗?”五夫人娇嗔道,“谁知道您玩得正开心呢!”

歆姐儿见徐嗣谆依着太夫人,也跟了过去,“祖母、祖母”地喊着。

太夫人笑眯眯地把歆姐儿抱到炕沿上坐着。

方氏则忙起身让了位置:“二婶婶和杜妈妈都嫌我出牌慢,婶婶到我这里坐了吧!”

五夫人果然过去把方氏挤到了一边。

徐令宽就去拉她:“你一个做长辈的,怎么好和侄儿媳妇抢地方!”

“哎呀,怎么是我抢得,是大少奶奶让给我的。”

那边歆姐儿和谨哥儿为了争太夫人的怀抱,一个紧紧地搂了太夫人的腰,一个紧紧地搂了太夫人的脖子,太夫人“哎哎”直叫。屋里一团热闹。又重新到东次间坐了,开了一桌麻将。几个孩子在地上窜上来窜去的。一片欢声笑语。待三爷和三夫人回来,杜妈妈让人摆了晚膳。第一道菜就是长寿面。

大家都恭贺十一娘生辰。

太夫人送了枚蓝宝石戒指,二夫人送的是两瓶香露,三夫人送的是张徐嗣勤画的字画,五夫人送了枚红珊瑚簪子,几个孩子也都送了些七零八散的东西。

方氏很惊讶,看了徐嗣勤一眼,笑道:“婶婶也不说一声。早知道这样,我也应该带些东西过来的才是。”说着起身给十一娘行了个福礼,“婶婶的生辰贺礼,明一早我就送过来。还请婶婶不要见怪!”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过是散生。”十一娘笑道,“何况你们勤哥儿不仅送了字给我,还送了两把宫扇。”然后招呼她,“吃寿面!”

方氏不再说话,低头吃面。

那边太夫人用了小半碗,叫了早已呼啦啦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的徐嗣俭过去。

“这些日子跟着先生读书,读得怎样?明年能不能下场考试了?”

徐嗣俭尴尬地笑:“我哪有二哥那样的本事!”

太夫人微微地笑,问他:“那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徐嗣俭还没有想过。

他愣了半天,道:“我听我爹的。”

大家都笑起来。

太夫人抬了头,对三爷道:“各家的孩子在各家的心里。我看,俭哥儿性情活泼,读书虽然没有谕哥儿好,可行事爽朗,待人憨厚。”说着,语气顿了顿,道,“勤哥儿是你们的长子,我就不管了。禁卫军那边旗手卫有个差事,我瞧着不错。过了端午,就让俭哥儿过去当差吧!”

旗手,就是在宫里看大门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