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沉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朵上,十一娘再也没有疑惑。

她又羞又惊。

“侯爷…”声音里微微透着娇嗔。

徐令宜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手就顺着纤腰滑了下去…

十一娘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己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走的…好像快到中旬…现在是下旬…

想到这些,她身子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侯爷!”她声音有些支离破碎,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徐令宜很是意外。

刚才都好好的,怎么…又想起那次自己半途而废…在轻轻咬着她耳朵:“是不是害怕?”

十一娘很害怕。

她怕自己怀孕。

可心里却明白,这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只是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徐令宜把缩成一团的她抱在怀里,比平常更能感觉到她的纤巧…让他心里软得能滴出水来…有些情不自禁地握着她的手,从自己的腰线慢慢滑下去…

“十一娘,”醇厚的声音里变得有些暗哑,“来…”他滚烫的脸贴着她的面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翻滚的情绪。

十一娘觉得自己全身都烧起来。

“我,我不会…”

徐令宜轻声笑起来:“妈妈们没告诉你…”

十一娘没听。

她觉得自己懂。

实际上,懂和会是两回事。

十一娘的沉默取悦了徐令宜。

徐令宜笑起来,俯身半压着十一娘,把她的耳垂含在了嘴里…

十一娘觉得自己脑子里全是浆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感觉到他喷薄而出,这才惊觉自己的僵硬。

徐令宜的脑子是一片空白,身体却有一种放纵后的餍足,半晌才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还半压着十一娘,他不由道:“你还好吧?”声音有些紧。

十一娘一直很紧张,根本没有感觉。

听他这么问,忙道:“我没事!”语气却不知不觉带了点安慰的意思。

徐令宜还是怕把她压着了。

挪开了身子躺到一边,想着她刚才的温顺,心里暖暖的,又有些怜惜地把她搂在了怀里,手有一搭没有一搭地抚着她的头发。

感觉到他得到了满足,十一娘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

终于结束了!

她有些疲惫地倚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徐令宜已不在身边。

琥珀忙道:“侯爷去了半月泮。”

这才卯正,他就去了半月泮。

十一娘一惊:“侯爷什么时候走的?可有谁来找侯爷?”

琥珀摇头:“没谁来找侯爷。侯爷寅正时走的。只吩咐奴婢别吵醒了夫人。”

十一娘满心狐惑地起了床,刚梳洗完毕,徐令宜大步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靓蓝色锦缎道袍,面带红润,神清气爽,看见十一娘已收拾妥当,一面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一面吩咐丫鬟上早膳。

“侯爷这是去哪里了?一大早的,也不说一声,让妾身好一阵担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甜蜜的语言从十一娘嘴里说出来理智、沉着,让徐令宜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冷清的味道。

他不由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纤细均匀的身材,有一头乌黑亮泽的青丝,雪白的面孔,一双眸子晶光四射,如天边的星,神秘莫测,蕴含着让人说不清楚的复杂,就怔愣在了那里。

这是昨天晚上那个在自己怀里柔顺如水的女子…

他一时有些不敢确定。

而十一娘见他凝望着自己却并不回答自己的提问,以为他不想回答,自然不能强他所难,笑着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递了过去:“侯爷喝杯热茶。”

徐令宜“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接过茶盅啜了一口。

已有小丫鬟撤了平时用的炕桌,有粗使的婆子们端了已摆好早膳的炕桌上来。

全是按照徐令宜的喜好做的。

十一娘将用甜白瓷小碗装着的酸辣汤轻轻挪到徐令宜右手边,笑道:“侯爷请用!”

徐令宜望着她温和却带着点客气的笑容,怀念起昨天晚上银铃般的笑声来。

他低头喝了酸辣汤,十一娘夹了两个香菇馅的肉包子到徐令宜面前的泥金小碟里。

“把那个帐子换一换吧!”他突然抬头吩咐她,“本来就烧了地龙,又睡着镶楠板的床,外面还挂了多罗呢的帷帐,感觉有点闷。”

十一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挂在床上的大红罗帐。

府里四季用具都是有定制的。不过,徐令宜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人,他说了算。就是有人觉得不妥当,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

十一娘应“是”,商量他:“侯爷看挂什么样子的罗帐好?”

徐令宜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略一思忖,道:“就挂个细纱帐子吧!”

十一娘无所谓,服侍他吃了早饭,立刻去库里找了一顶月白色棉细纱帐子、一顶大红焦布帐子,一顶银条纱帐子。

“侯爷看哪个好?”

徐令宜看着好像都不太满意的样子。

正好三位姨娘来请安,见这情景俱是一怔。

十一娘笑着解释道:“侯爷说屋里太热,让换顶帐子。”

秦姨娘点头:“侯爷一向怕热。”

文姨娘则道:“要不要让针线房的做顶细葛布帐子?比锦纱、焦布、银条纱看着都要光鲜些!”十一娘是九月份嫁进来的,陪嫁里只有秋天用的锦纱和焦布帐子。葛纱、绡纱之类是用来做夏帐的,要到明年端午节罗家才会送过来。她库里还真没有细葛纱帐子。文姨娘心里自然明白,笑盈盈地道:“正好我那里还有顶细葛帐子,要是姐姐瞧得上眼,我让秋红拿过来您看看。”

自己的床上挂着文姨娘的帐子…十一娘想也没想就要拒绝。只是没等她开口,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乔莲房突然道:“外面的细葛又重又不透气,哪里比得上内务府里的贡品好。既然侯爷觉得闷,不如去内府务要几匹细葛做顶帐子。”说着,顿了顿,笑着对十一娘道,“夫人,那细葛布是姜黄色的,配您屋里这黑漆的家什正好。我看,还是用细葛纱帐子好!”

让自己到内务府去要贡品,真亏她想的得出来──还真把自己当孩子收拾了!不过,她可没有和乔莲房过招的意思,毕竟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胜之不武!

十一娘不动声色,只是望着乔姨娘微微地笑。

被乔莲房插了嘴的文姨娘先前一直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后来见十一娘没做声,立刻笑着上前道:“还是乔姨娘有见识。我这粗人,只知道细葛比金子还贵,想着配夫人正好。”

“东西好坏,不在乎贵贱。”乔莲房笑得矜持,“用着合适就好。”

十一娘暗暗好笑。

说屋里闷的是徐令宜,要换帐子的是徐令宜,用什么样的帐子,重点是要他点头。

她微微俯身,沉吟道:“侯爷,您的意思呢?”

“那就做顶细葛纱帐子吧!”徐令宜说的轻描淡写,十一娘却在乔莲房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喜,“这件事,我让白总管去办。”

他开了口,谁还敢反对。

妻妾齐声应“是”。

贞姐儿来给徐令宜问安,刚行了礼,徐嗣谕和谆哥一前一后地到了,问了安,徐令宜领着妻儿去太夫人那里请安,十一娘第一次请三位姨娘下午申初的时候过来说话:“…今天是小年,大家一齐聚聚。”

三位姨娘曲膝应“是”,送徐令宜、十一娘和三个孩子出门。

路上,十一娘向徐令宜解释:“我们房里的月例、过年的钱都发下来了,丫鬟、婆子们过年的新衣裳也都做好了。过两天更忙了,我想就趁着这机会把这几件事都办了。”

徐令宜不以为意:“你做主就行了。”

一行人到了太夫人那里,三爷和三夫人、五爷、五夫人、徐嗣勤和徐嗣俭都在,大家正说着过年的事。

众人互相见过礼,五爷就笑着把徐令宜迎到了太夫人身边坐下:“四哥,难得你今年也在家过年,我们不如多买些爆竹吧?”

“什么叫做我也在家过年?”徐令宜神色温和。“难道我往年就不在家里过年。”

五爷见哥哥并没有愠色,笑道:“往年你不是不在家。只是要赶着上朝、应酬,不像今年,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

徐令宜被他说的一动。

开了春三哥就要去任上了,以后肯定不能在家过年。像今年这样一家团聚的日子以后不是常有了。

“行啊!”他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五爷惊愕地望着徐令宜,没想到他这样轻易地就答应,立刻高兴起来。

徐令宜看着就道:“不过,这件事既然是你说起的,你就要负责爆竹的事。”

“行啊!”五爷笑道,“这事我最拿手。”

“不仅要负责爆竹的事,”徐令宜笑着补充,“还要负责家里的人的周全。一不许因放爆竹走了火;二不许因放爆竹伤了人;你可做得到?”

“放心好了,”五爷拍胸,“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声音都比平常大了些。

太夫人却不是很放心,忙叮嘱他要小心,还告诉他要检查各屋门前的大缸都注满水没有,哪些地方容易出事要派人小心看着…

“娘,您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的。”五爷见母亲这个态度,不免有几分泄气。

太夫人立刻反应过来,笑道:“娘年纪大了,爱唠叨了。”

五爷听着精神又振作起来,点了徐嗣勤和徐嗣谕:“你们想不想和我一块!”

两人虽然老成但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都很感兴趣的点头。

徐嗣俭看了也嚷着要去,谆哥见他要去,也嚷着要去。一时间,屋子里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徐嗣勤就笑弟弟:“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合,你在家里带谆哥玩就行了。”

徐嗣俭不服气,大声道:“你今年过年要走岳母家,哪有时间帮五叔管爆竹。”

一席话说的屋里的人都露出错愕的表情来,徐嗣勤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徐嗣谕则似笑非笑的朝徐嗣勤眨着眼睛,贞姐儿低下头,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徐嗣俭和谆哥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一个很是茫然,一个则好奇地左望望,右瞧瞧,有点呆头鹅似的木讷、可爱。

太夫人就淡淡地笑了笑,对徐嗣勤道:“你们去玩吧!免得我们在这里说话,你们都像坐在针毡上似的不舒服。”明着要打发孩子们出去了好说话。

几个孩子更是如蒙大赦般地去了东次间。

太夫人就笑盈盈地望着三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夫人脸色微白,立刻回过神来,忙道:“娘,这也只是议议。没个准信,所以没跟您说。”

太夫人笑道:“你们是做父母的,我再亲,也是做祖母的。本就应该由你当家作主。我只是头一次听说,想问问。也好准备孙媳妇的见面礼。”

这话听上去轻,仔细一想很重。

三夫人求助地望向了三爷。

“娘,您别听小孩子乱说。”三爷看着立刻笑着站了起来,“是我们瞧着大舅伯家的娴姐儿和勤哥年纪相当,相貌好,性子又柔顺,就想‘要是我们勤哥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就好了’。您也知道,大舅伯是世子,娴姐儿又是嫡长女…我们也就是想想而已。”

三夫人想让徐嗣勤娶自己的侄女?

这可是舅姑结亲,现代科学明令禁止的!

十一娘有些紧张地望着太夫人。

太夫人听着却笑着点头道:“娴姐儿的确出众,我瞧着是个好孩子。”三夫人听着立刻面露喜色,谁知道太夫人话风一转,却道,“不过,结亲这件事,讲究你情我愿。你们也要探探你们大舅兄的口风才是,这样到处乱说,别人还以为你们订了亲。这要是传到甘家人耳朵里,甘家人会怎么想!”

“我们没有到处乱嚷…”三夫人还要辩白,三爷已拉了她的衣袖率先跪了下去,“娘教训的对。这事是我们的错。我们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的。”三夫人见丈夫都跪了,只得跟着跪了下去。

“起来吧!”太夫人笑着,“只是提醒提醒你们。你们以后总要自立门户的,总这样毛毛燥燥的,我哪能放心啊!”

三爷听着太夫人话里有话,精神一振,三夫人更是喜上眉梢。徐令宜和十一娘是心中有数的,安静地坐在一旁,五爷是个不操心的,不做声地听着,只有五夫人丹阳,眉角微挑,若有所思。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在太夫人那里吃了午饭回到家里,贞姐儿有些犹豫地跟着十一娘进了正屋。

十一娘见她一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样子,让绿云和红绣铺床服侍徐令宜歇午觉,自己和贞姐儿去了东次间。

“怎么了?”她笑着问贞姐儿。

贞姐儿迟疑了片刻才道:“母亲,我想陪二伯母过年。”

十一娘微怔。

贞姐儿忙道:“二伯母一个人在西山…家里还有大哥、二哥、三弟和谆哥…我又是女孩子…”

意思是说,家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二夫人一个人,她去了,却能做个伴。

想法是好的。

可她毕竟是徐府的大小姐。不在家里守岁,太夫人那里只怕第一个就行不通。

望着细心体贴的贞姐儿,十一娘还是退了一步。

“我跟你爹爹提一提。看他怎么说?”

贞姐儿也知道自己这要求太过匪夷所思,可一想到二伯母清冷的表情,孤单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现在听到十一娘愿意帮她说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多谢母亲!”

十一娘看她笑容明媚如五月春光,一改往日的谨慎小心,担心自己说话的口气是不是太大了──要是办不成,岂不让贞姐儿倍加失望。

“你也别高兴早了。”她提前给贞姐儿泼冷水,“还不知道你爹爹答应不答应呢?”

贞姐儿不以为意,笑容依旧灿烂:“不管答应不答应,母亲却愿意帮我去爹爹面前说项。”

十一娘微微动容。

她没有见到过比贞姐儿更知道感激的孩子。

回到屋里,徐令宜正歪在床上的大迎枕上看书,抬睑打量了她一眼,道:“贞姐儿找你有事?”

他主动相问,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十一娘笑着将贞姐儿的意思说了:“…听三嫂的口气,明天就会派人给二嫂送过年的东西。如果贞姐儿能跟着过去,二嫂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我等会和娘商量商量。”

他愿意出面,事情就有了九份把握。

十一娘松了口气,趁机问起二夫人的事来:“…怎么不收养或是过继一个孩子。这样,既可以挑了二房的香火,也可免了二嫂的寂寞。”

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半晌才道:“二嫂不愿意。也不好勉强。”说着,放了书躺下,“我歇会。”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径直翻身去睡了。

十一娘很是意外,想到这毕竟是他的家事,也就不多打听,帮他掖了被子,到东稍间的暖阁睡了一会。

起来的时候徐令宜已经不在了。

“看见夫人还睡着,侯爷就去了半月泮。”绿云一面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一面小心翼翼地答道。

十一娘点头,见时间还早,吩咐她把绣花架子搬到内室临窗的大炕上:“…进度太慢了。”

“已经绣了一个半字了。”绿云笑着和红绣去搬了绣花架子,“您实在是太忙了。”

正说着,琥珀进来:“刘元瑞家的来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来,怕是有什么急事。

十一娘忙让琥珀带了她进来。

她这次穿了件丁香色的梭布褙子,头发梳得油光整齐,看上去很精神。

曲膝给十一娘行了礼,她笑道:“马上要过年了,我们虽然隔得远,也想来给夫人请个安。又想着那几天夫人只怕忙着接待那些官宦夫人们,赶这当口来吵您不大好。众人就推了我出面,想请夫人赏几个‘福’字我们贴了,也好沾沾夫人的福气。”

真是会说话。

她的陪房只有万大显在府里当差,到时候能随着府里的管事们给徐令宜拜个年。其他的人住的远不说,就算急巴巴地赶过来拜年,夹杂在徐家和其他房头那些穿金戴银的妇仆中就显得很寒酸了。如果只有十一娘一家还好说,偏偏徐家几个房头住在一起,相比之下,肯定有那逢高踩低的说三道四,让十一娘为难,还不如不来。

十一娘倒不怕别人笑她,她觉得天这样冷,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给她行个礼,未免有些兴师动众。听刘元瑞家的这么一说,就顺势让绿云服侍笔墨,让红绣裁了尺方的大红洒金金笺,在东稍间的暖阁一口气写了七、八张“福”字。

刘元瑞家的不停地在一旁叫“好”,待她写完,看着绿云和红绣把洒金线笺拿到厅堂里去晒干,殷勤地上前虚扶了十一娘去西次间临炕的大炕。

“…夫人这字写得龙飞凤舞的,那万义宗家的看着肯定又要长吁短叹了。”她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一面笑道,“您不知道。万义宗知道您有意把身边的配给他们家的小子,就天天往我那里跑,不是提了排骨就是提了猪腰子去我们家。把我笑得不行。”

是在探她的口气吧!

十一娘但笑不语,只和她说别的。

刘元瑞家的倒也沉得住气,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再也没有提万义宗三个字。

十一娘看着暗暗点头,话题就转到一些人情世故,当家理事上面来。

刘元瑞家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徐家现在当家的是三夫人。有些人觉得十一娘虽然迟迟早早要当家,可一来她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手,二来是府里的人多,又不是十一娘的陪房,以后就算是有好差事也轮不到自己,还不如趁着三夫人换人的机会占个位置,十一娘当家总不能把人都换完了吧?说不定自己就有那运气就坐稳了。

她原想,要是换成了自己,只怕也会这么干。可和十一娘接触几次后,却改变了想法。

这位四夫人年纪是小,可心不小,行事更是稳妥,就是像她这样多活了二十几年的也未必就能做到。又听说她进府就得了太夫人的喜欢,就是侯爷也待她客客气气。忙收了那一份轻怠之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奉承着。

听十一娘问起管家上面的事来,以为她是为以后主持中馈做准备,更是不敢马虎,知道的全说了,不知道的把那道听途说的也说了,笑语殷殷的,说得十分欢畅。

十一娘见刘元瑞家的不仅察颜观色脑子灵活,而且说话爽利又不夸大其词,对人情客往、当家理事也有自己的一套,很是满意,听的时候多,问的时候少。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白总管让人送了细葛布帐子来。”

这么快。

十一娘愕然,吩咐绿云去拿进来。

刘元瑞家的忙收了话题陪着十一娘去看帐子。

一口气拿了五顶过来。两顶素面的,一顶绣着虫草,一顶织着折枝花,一顶是五福捧云,都极精致。特别是那素面的,轻柔如笼烟,一看就不是凡品,十一娘很是喜欢。

“白总管说,要是夫人不满意,只管说了样式让内务府的帮着做。”

“不用了。”偶尔为之可以,常常去麻烦内务府,太打眼了,“这样就很好。”

小丫鬟应喏去回了白总管,十一娘挑了一顶素面的让琥珀把原来挂的大红罗帐换下来。

刘元瑞家的在一旁看着眼都直了。

心里暗想,不怪罗家的人提起徐家都一脸的羡慕。

笑着上前去帮忙,却只敢换大红罗帐,不敢去挂那素面细葛帐。

还没有忙完,红绣将墨汁干透的福字拿了过来。又有小丫鬟来禀,说三位姨娘来了。

刘元瑞家的机灵地接过福字向十一娘道谢,由小丫鬟领着出了门。

十一娘到东次间临窗大炕坐了,三位姨娘围坐在炕前。小丫鬟上了茶。十一娘让琥珀把府里分给四房过年东西的清单念给三位姨娘听。

秦姨娘满脸的诧异,文姨娘开始是惊愕,然后露出一副明了的表情。乔莲房冷眼坐在一旁喝茶,好像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似的。

待琥珀念完,文姨娘立刻道:“姐姐,您是家里的主母,这家里的事自然是您说了算数。哪里轮到我们多嘴!”

秦姨娘没有明白十一娘的意图,却听明白了文姨娘的话,忙跟着道:“夫人,我和文姨娘一样的心思。全听您的。”

乔莲房却听着冷笑。

公中分过来的不过是过年的银子、糖果吃食,又不是铺子里的分红,十一娘自然乐意做大方。

十一娘见乔莲房没有做声,也不理她,笑道:“大家能在一起就是缘份。我也没别的意思。东西不多,大家按各自房头的人数分了,好好过个年。也算是我的心意。”又笑道,“你们要是嫌东西少,我还真拿不出多的来。”

“怎么会嫌少!”秦姨娘表情憨憨地道,“今年比往年还多了二百两银子。”

十一娘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笑道:“那就好!”然后把徐嗣谕、贞姐儿、谆哥和三位姨娘各应分得多少东西拟了清单分给各人,“等会大家就派了掌钥匙的丫鬟到琥珀手里把东西领了吧!”

秦姨娘恭声应是;文姨娘笑盈盈地向十一娘道谢,好像十一娘赏了什么宝贝给她似的,十分殷勤。乔莲房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

十一娘就说起当值的事来:“…听侯爷的口气,过年的时候会放烟火。到时候家里又是筵客,又是唱戏,你们各房把各房当值的人都要安排好。免得有人看着屋里没人把东西给顺走了或是不小心推翻了火烛。各房就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元宵节,把每天白天值班和晚上值夜的人都排出来列了清单交给琥珀。”

三人都怔住。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把每日值班的人都排出来…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要知道,过年的时候家里最喧阗。不是夫人、小姐出去串门,就是有客来。丫鬟、婆子比往日还要忙上几分,只有看情况趁着人少的时候歇歇。这要是把每日值班的人都排了出来,那不当值的人自然会理直气壮的偷懒。要是哪天突然来了重要的客人,人手不够怎么办?这一天两天的还好说,从今天一直排到元宵节过后,足足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秦姨娘不知所措地望着文姨娘,文姨娘犹豫了一下,朝乔莲房望去,就看见她嘴角轻撇,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文姨娘心中一喜。

乔莲房在十一娘面前有些别扭,她是很清楚的。听十一娘这口气,是想打破往年的格局干出点新名堂来。秦姨娘是个没主见的,乔莲房别说是支持,不对着干就是好的──这岂不是正是自己的好机会。

她立刻笑道:“姐姐,我听着您说的有道理。要是家里有个什么事,凭着这当差的单子就能找到人。只是我一来从未听说过,二来没当过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要不,您让琥珀姑娘教教我该怎么做。我心里有了底,也好早点将值班的单子排出来交给琥珀姑娘。”摆出了一副完全支持的姿态。

“夫人,”秦姨娘一听,立刻不甘示弱地道,“我和文姨娘想的一样。实在是眼皮子浅,没听说过。您让琥珀姑娘教教我们吧!”

乔莲房低头轻轻啜一口茶,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十一娘微微一笑。

不怪当初元娘也很喜欢文姨娘,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现在是二比一,乔莲房的态度自然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吩咐琥珀将自己屋里值班的清单拿出来给文姨娘看:“…这是琥珀事先排好的。你看看。等会琥珀再去你们屋里告诉你们怎么排班。”

文姨娘接过来看了。发现十一娘把自己屋里所有的事项先例了出来,然后再按照这些事项安排人当差。把每个人都定了具体的时间。

虽然琐碎、麻烦,可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微微一笑,正想一口应承下来,却又心念一转。

十一娘又不当家,在自己屋里这样破旧布新──何苦这样麻烦。

她想到自己在小院和十一娘第一次交锋,还有十一娘对乔莲房看似退缩却含着无限杀机的忍让…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文姨娘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清单,想从这上面找出点什么。

事…还是原来的那些事…人…还是原来的那些人…不对,人数不对…

她对数字一向有天赋。

看一遍就不会忘记。

火石电光中,她恍然大悟。

这个排班,真的很有学问。

乍眼一看,只不过是所有的人都定了值差,再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照这样当差,十一娘屋里的小丫鬟、粗使的婆子每人可以休息一天,大丫鬟和有体面的妈妈可以休息两天。

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现在是三夫人当家,公中给多少钱,是她说了算。可这些钱如何用,却是各房说了算。十一娘没办法改变公中给多少钱他们过年,却可以决定这个年怎样过…徐家不是小门小户,仆妇关系错综复杂,有一些还是曾经服侍过老侯爷的。做为新妇,她想在这个家里很快站住脚,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这些人恩惠。赏钱,是永远止境的,像这样变着法子在过年的时候赏个休息的日子,即不用花钱,也不碍事。但对于一年四季都没有个休息时候的妇仆来说,过年能休息休息,却是个好消息。其他房头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羡慕不已,纷纷赞扬十一娘宅心仁厚,待人宽和。真是不花一分钱就买了个贤名。

想到这里,她沉下心来,把那清单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秦姨娘知道文姨娘一向聪明,行事从不出错。自己只管跟着应和,既不做那出头的第一个,也不做那后知后觉的最后一个就行了。

见文姨娘把那清单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她不由有些紧张起来,攥着拳头紧盯着文姨娘,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来!

乔莲房看着嗤之以鼻的。

这个秦姨娘,只知道跟在文姨娘身后摇旗,从来不曾自己有个主张。要知道,治大国如煎小鲜。那些老规矩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随便乱改。十一娘这样与众不同,说到底,不过是想和三夫人一争高低。如果自己站在她的位置,也会这样做。可没有在小范围内试一试就冒冒然地在过年的时候用,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到时候还不是给侯爷添乱。

这样一想,心就如刀剜般的痛起来。

侯爷昨天晚上又宿在这边…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茶盅,指尖微微发白。

十一娘望着神色紧张的秦姨娘,表情认真的文姨娘和有些神不守舍的乔姨娘,端起茶盅来啜茶,耐心地等待着几位姨娘的反应──明年开春她就要主持徐府的中馈了。对外必先壤内。凭三夫人的为人,给她的必定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乱摊子。她要赶紧摸清楚几位姨娘的态度,免得到时候按了个葫芦浮起个瓢,弄得手忙脚乱的。

“姐姐!”过了好一会儿,文姨娘抬起头来,笑盈盈地望着十一娘,“大年初一您进宫给皇后娘娘恭贺之后,来拜访您的客人只怕就多起来。”她指了排在初一的琥珀、滨菊的名字,“我看着姐姐虽然增加了人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年是您到府里的第一个新年,只怕来拜年的人比以往都要多。要是姐姐不嫌弃,我和我屋里的秋红过来给姐姐打个下手如何?别的事做不来,这端茶倒水想来还不至于出错。”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惊。

没想到文姨娘不仅很快看出了自己的用意,还立刻向自己表达了支持的态度,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

她微笑着点头:“如若真的忙不过来,少不得要请姨娘过来帮忙。”

秦姨娘一见,立刻道:“我到时候也可以过来帮忙。”

十一娘点头,秦姨娘和文姨娘的目光就落在了乔莲房的身上。而早已知道了乔莲房态度的十一娘此刻已不需要她表态,没等乔莲房反应过来,已笑道:“这件事有些急,大家散了吧!”说着,端了茶盅送客。

三个人俱是愕然。

秦姨娘没想到一向待乔莲房和蔼宽厚的十一娘会问也不问乔莲房一声,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来…这让她有些不安。十一娘虽然年纪小,可到底是罗家的女儿。想当初,元娘…她忙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过去的事抛到脑后似的。

文姨娘觉得很有趣──她是嫡女,从小就见识那些妻妾斗法。像乔莲房这样美貌又身份高贵的女子,最遭主母的忌讳。十一娘这样对待乔莲房,或是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斗也懒得和她斗,或是早想好了法子,此刻不是行事的机会,又想到徐令宜这段日子大多歇在十一娘的屋里,她更觉得自己猜得不错。望向乔莲房的目光就有些幸灾乐祸。

乔莲房却怒火中烧。

十一娘这是什么意思?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莫非想在她面前摆正妻的谱?

她气得满脸通红。

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庶女,靠着姐姐的阴谋诡计成了永平侯夫人,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金贵之身了。

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此刻开口有些示弱,反而白白让十一娘得意;不说些什么,十一娘定以为自己怕她,以后难免不会随意捏拿她…正是心潮起伏之际。文姨娘已起身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屋了。”秦姨娘自然是立刻跟随:“快过年了,事多,夫人好好保重身体,我晚上就把屋里值班的单子排出来给夫人看看。”

两人不自觉地与乔莲房拉开了距离,看也没看乔莲房一眼,齐齐曲膝行礼,笑着退了下去。

乔莲房明显地感觉到了秦、文两人对她态度的转变。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听见十一娘风轻云淡地问小丫鬟:“去看帐子挂好了没有?免得侯爷回来的时候家里还乱七八糟的。”当她不存在似的。

乔莲房听着却目光一闪,冷冷地一笑,恭敬地给十一娘行礼退了下去。

滨菊看着不免气恼:“这个乔莲房,还真当自己是根葱。”

自从十一娘训诫了琥珀一顿,琥珀莫名就对十一娘有了一份说不清的信任,总觉得有十一娘在,事情就不会糟到没有挽救的余地。因此并不担心这些。笑着问十一娘:“三位姨娘屋里值班的人要注意些什么?还有二少爷、大小姐和四少爷那里,是不是也要把值班的人排出来?”

琥珀越来越能抓住事情的关键了。

“姨娘那边排班只要不断人,就照着姨娘们的意思就行了。”十一娘笑道,“至于几位少爷、小姐那里,你亲自去跟她们屋里的大丫鬟嘱吩一声即可。”

琥珀笑着应声退了下去。

十一娘看着去太夫人那里吃晚饭的时候还早,去了冬青的屋里。

冬青屋子还如往昔一样收拾的干净整洁,针线筐里散落针头线脑,炕桌上堆放着几双做好的鞋。

看见十一娘进来,她吃了一惊。

“夫人,您怎么来了?”她忙趿鞋下炕去扶十一娘,“有什么事差了丫鬟跟我说一声就是。”

十一娘坐到炕上,接了冬青亲自沏的茶,望着炕桌上的绣工精细的女鞋,颇有些感叹地道:“冬青,你现在四天做双鞋…这样天天窝在家里,一定很是无聊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会啊!”冬青笑道,“比起以前,我现在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闲着的时候就做做针线打发日子,过着大小姐一样的日子。怎么会觉得无聊啊!”然后笑着从炕柜里拿出一个包袱来,“我做夫人做了两件综裙,您看喜欢不喜欢!”说着,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玫瑰红和大红色锦缎。

“又给我做东西。”十一娘笑着抖开裙子。

玫瑰红绣石青斑竹,大红色绣绿色梅花。

“都很漂亮。”她笑道,“我更喜欢玫瑰红的。”

冬青笑着收了:“太夫人年纪大了,喜欢鲜艳的颜色,您有时也要应应景才是。”像大姐姐的口吻。

十一娘露出愉悦的笑容,想起以前她常常这样叮嘱自己,看了绿云一眼,示意她们都退下,和冬青说起体己话来。

“算算日子,你最小的妹妹也应该嫁了吧?”

上次大老爷回余杭,大太太身边的江妈妈随行,琥珀、冬青几个都让江妈妈带信回去,大老爷回来,江妈妈还带了冬青娘做的黄豆酱,当时十一娘拌着饭吃了两大碗,就是徐令宜也说好吃。只是这酱要在冬至前酿,错过了日子,冬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十一娘只好把原准备送人的酱都留了下来。

冬青点头:“嫁了个好人家。”江妈妈回来的时候把各家的情况都说了说,“妹夫是独生儿子,家有五十几亩良田,开一个榨油坊。”说着,她笑起来,“说起来,还是沾了夫人的光…那家人原来嫌我们家底子有些薄,后来知道我在夫人面前当差,就应了这门亲事。”

十一娘笑着点头。

只要不是为非作歹的,她倒不介意自己的名头给别人用用。

“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的功夫,翻过年你都二十一岁周岁了。”

冬青听着脸色一红,微垂了头,摩挲着手上的铜顶针。

“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十一娘看着就压低了声音,“你看,万大显怎样?”

冬青闻眼猛地抬头,脸色有些仓惶:“夫人说什么呢…我不懂!”又低下头去。

十一娘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不像是听到有人提起自己婚事时的娇羞,而是吃惊里带着一丝害怕。

她记得之前自己特意安排冬青去金鱼巷,就是想让她亲眼看看万大显。难道自己看走了眼,这万大显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我瞧着他相貌不差,你们又年纪相当。”十一娘一面说,一面细细地打量她的表情,“只是没什么家底。不过,好男不吃爹娘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特意把他放到了帐房,以他的性格,三、五年就能独挡一面。也不知道谁有这福气能嫁了他…”

冬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些变幻莫测…

十一娘已经很肯定──她并不十分悦意这件事。

她微微叹口气,转移了话题:“我生病的时候,全赖你和滨菊尽心照顾。我们情份不同一般。你要是有什么事,直管跟我说。不管怎样,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冬青表情中有了一丝羞涩。

或者,是有看中了谁…

十一娘心中微动,继续柔声道:“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我说,跟琥珀、跟滨菊说也是一样。”

冬青没有做声,微微侧了脸,面颊红意更浓。

十一娘只是有些可惜。

她看万大显到是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

又说了几句,起身回了屋,叫了琥珀来:“去探探冬青的口气,看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琥珀笑着给她斟茶:“我们转来转去就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哪比得上夫人有眼光。自然是听您的。”

“话不能这么说。”十一娘笑道,“要是什么都讲条件,这天下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我总希望能都顺了你们的愿,让你们人人都好。”倒把琥珀说的脸红彤彤的。

“我晚上就去探冬青姐姐的音。她的年纪再拖不起了。要不然,府里的闲言闲语更多了。”

“闲言闲语?”十一娘愕然。

琥珀支吾道:“也没什么!就是说冬青姐姐和滨菊姐姐年纪都大了,怎么还没有配人。我只说是没有合适的。”

“有人问你了?”

琥珀点头:“五夫人身边的石妈妈。”

“还真是没有适合的人。”十一娘叹气,“总觉得谁也配不上你们。”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屋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了徐令宜的声音。

琥珀忙扶了十一娘下炕,徐令宜却望着新挂好的姜黄色细葛布帐子:“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十一娘和琥珀给他行了礼。一面把他让到炕上坐,一面笑道:“侯爷发了话,我们谁敢怠慢。”然后亲手端了小丫鬟上的茶奉上。

徐令宜继续刚才的话:“在说什么呢?”

琥珀听着满脸羞色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看着奇怪。

十一娘笑道:“正说冬青和滨菊──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想配个人,又没有适合的。”

徐令宜点头,不以为然地道:“跟白总管说一声不就行了。家里应该有和她们年纪相当,品行端正的。”

如果婚姻是件这么简单的事就好了!

十一娘还真怕他感兴趣插手,把两人随随便便地嫁了,笑着岔开了话题:“难得侯爷今天过来的早,不如把谕哥、贞姐儿都叫上,早些去娘那里。”

徐令宜想了想:“也好,早点过去,正好和娘说说贞姐儿去西山的事。”

十一娘让小丫鬟去传话,又和徐令宜坐着聊了些家常,待徐嗣谕和贞姐儿过来,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看见他们来的早,很高兴。待谆哥给徐令宜和十一娘行过礼后就拉了他们说话:“…小五搬了几个这么大的爆竹回来了,”说着,用手比了批,“准备大年三十祭祖的时候在祠堂面前放…”

十一娘想着等会徐令宜要和太夫人说贞姐儿的事,自己在这里,母子俩说话肯定不方便,一面朝着徐嗣谕和贞姐儿使了个眼色,一面找机会牵扯了谆哥的手:“娘,我带谆哥到厅堂里踢毽子去。”

太夫人笑着点头:“去吧!去吧!”看她的目光慈祥中带着几分溺爱。

徐嗣谕和贞姐儿那当然也说要去,十一娘就领着三个孩子出了门。

“毕竟是血脉相连。”太夫人望着晃动的帘子笑道,“谆哥那样认生的,这不过三、四个月,就和十一娘有说有笑了。”

徐令宜听着一怔。

自己好像也不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亲近的人,不过三、四个月,好像已经很习惯十一娘在身边了…而且还乐此不疲地逗她…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是”。

太夫人望着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望了望已静静垂立的帘子,笑了笑。

十一娘领着三个孩子到了堂厅,围着看谆哥儿踢毽子。

谆哥很高兴,换着花样儿表演。

难道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看谆哥儿踢毽子?

徐嗣谕很是困惑。

贞姐儿则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爹爹会怎样跟祖母说?祖母知道是继母帮自己说项,不知道会不会责怪继母?当时看家里热热闹闹的,只顾着担心二伯母,却没有考虑到继母的立场…笑容就变得有些勉强起来。

感觉到哥哥、姐姐异样的谆哥不由停了下来,眼里满是困惑,歪着小脑袋奇怪地望着他们:“你们怎么了?我踢得不好吗?”

听见谆哥问他们,两人眼中还残留着几份茫然。

十一娘忙上前摸了谆哥的头,笑着安慰他:“不是,不是。看见你毽子踢得好,都很意外。”

“真的!”谆哥的笑容立刻明亮起来。

“是啊!”十一娘笑着牵了他的手,“踢了这么长的时候,你累不累。要不,我们到东次间歇歇?等会再踢。”

“我不累。”谆哥笑道,“我还要踢。”一副急于表现的样子。

十一娘见他小脸红红的,额头上并没有汗,知道他是真的不累,松了手,笑盈盈地站到了一旁。

谆哥听了连连点头,更起劲地踢起毽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