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收拾停当出来,徐令宜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喝茶。
十一娘笑着坐到了他对面。
小丫鬟上了热茶,她捧在手里啜了一口,脸上就露出惬意之色来。
徐令宜看着不由微微一笑。
因为胃被温暖,所以人也变得懒洋洋起来。
十一娘就主动问起徐令宜昨天的事来:“…侯爷和娘商量的怎样了?”
“娘不是那种没有远见的人。”徐令宜笑啜了一口茶,“三哥的事她老人家也觉得好。只是想把勤哥和俭哥留下。像三嫂这样的性子,去了湖州、杭州之类的富足之地是害了她。只能寻个贫瘠一些的地方。一是杀杀她的性子,二是这种地方油水不大,纵是三哥耳根子软,也不至于酿成大事。我再派了得力的师爷跟过去。有什么事她做的实在出格,自会来报了我。于他们是件好事,只怕那种地方没有好的先生,耽搁了勤哥和俭哥的学业。”
没想到太夫人就这样答应了…
十一娘心里很是佩服。
暗暗警告自己,行事要像太夫人这样提得起放得下才是。
“那三爷对两个孩子是什么安排?”
“具体的我还没有说。”徐令宜道,“只是略略提了提想让他外放的事。他听了十分感兴趣。我让他早点商量了三嫂快来回我。我也好早做打算。”
十一娘点头。
看样子,昨天晚上商量好了太夫人,今天下衙后又商量好了三爷…所以刚才三爷才会若有所指,才会急急拉了三夫人回去,想来是和三夫人商量这件事去了。
“我看,就算是三嫂要把两个孩子带到任上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徐令宜听着挑了挑眉。
十一娘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孩子们出去见识见识也好啊。万一不行,再接回来也是一样。我们这样的人家,孩子读书原是修身养性,就是耽搁些日子也不打紧。何况俗言说的好,儿不嫌母丑。跟着父母,就算条件再艰苦,也总是一家人在一起,好过骨肉分离。”
徐令宜微微颌首:“看三哥那边怎样说我们再做打算吧!说不定全是我们杞人忧天,三哥根本没有把勤哥和俭哥带去任上的意思。”
十一娘就想到林大奶奶说想把慧姐儿送到自己这里来跟着学针线的事来:“…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事,两家又住在隔壁,实在是不好推辞。万一林大奶奶带了慧姐儿过来,我们家贞姐儿少不得要出面帮着招待招待。到时候谆哥落了单,只怕不习惯。”
徐令宜愕然:“你的绣艺来自仙绫阁?”
十一娘笑道:“学了些皮毛罢了。”
徐令宜打量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十一娘不知道他的意思,自然先退一步。就笑道:“要是侯爷觉得麻烦,我再找借口辞了她就是。”
“不用。”徐令宜听了忙道,“既然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了,私下找借口辞了就不太好了。她如果来,你就带了贞姐儿一起招待林大奶奶母女就是。至于谆哥,我会跟娘说的。”
这个却不用了,免得太夫人以为自己在徐令宜面前说了什么,怂恿着儿子出面。虽然徐令宜不是这种人,可防微杜渐…
十一娘就笑道:“侯爷答应既可。娘那里,还是等林大奶奶真的要来再说吧!万一林大奶奶只是一时兴起,反到显得我们草木皆兵沉不住气。”
徐令宜听了不由笑起来:“哪有那么多的小心眼。”
十一娘见他不以为然,不禁低声喃喃:“女人就是这么多小心眼的!”
徐令宜大笑,觉得她十分有趣。一会像大人深谋远虑,一会像小孩子似患得患失。就高声叫了夏依进来服侍他漱洗。
十一娘大惊:“侯爷…”
徐令宜“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道:“天晚了,就歇这里吧!”
十一娘脑袋里“嗡”地一下,那天的种种不适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话就脱口而出:“不行!”
徐令宜听着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如古井般深不可测。
十一娘一个寒颤,清醒过来。
“不行!”她只好换了娇嗔的口吻,“我刚定了规矩,您就不遵守。以后谁会信服我啊!”
徐令宜看着她嘟了嘴,一副忿然的样子,不禁失笑,又想着她说的也有道理。房里的事本来就是正室管,她又是刚进门…倒也不为难她,起身道:“本来想和你说说话的…”
“我明一早服侍侯爷吃早饭!”十一娘立刻粲然地笑。
看样子真是怕自己坏了规矩!
“算了!”徐令宜笑道,“免得你一大早起来。天气怪冷的。”
十一娘忙殷勤地送徐令宜出了门,叫双玉提了灯笼送他去了乔姨娘那里。
冬青不免责怪:“夫人真是,哪有把夫君往外推的道理。”
十一娘倒在大床上,舒服地伸着懒腰,低声喃道:“傻瓜才会为难自己!”
冬青却没有听清楚,追问道:“夫人说什么?”
“没说什么。”十一娘不想多谈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琥珀?”
“晚饭后杨辉祖家的来给她送桂花糕,”冬青笑道,“听说她随您去了中山侯府,在后罩房时一直等到现在。琥珀听了,就去见到她了。”
“没想到她成了忙人。”十一娘笑道,“连杨辉祖家的都来给她送东西了。她帮了人家什么忙?”
“她先是把芳菲安到了后花园,后来又把桃花安到祠堂那边,专管香炷,每个月三百文的月例。弄得家里的那些人都盯着她,想求她帮着谋个美差。”冬青笑道,“杨辉祖家的只怕也是打着这个主意!”
十一娘笑着去了净房,好好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琥珀正在外面等她。
“夫人,我有话跟您说。”她表情有些肃然。
十一娘遣了屋里服侍的。
琥珀就附耳道:“二夫人派了自己的管事和一个小厮给侯爷送了信封。侯爷看了信,就让那管事把小厮交给白总管,还让白总管给安排个地方歇下。这才去和周士峥吃的晚饭。”
十一娘神色一凛:“杨辉祖说的!”
琥珀点头:“他怕人起疑心,就让他家里的来给我送桂花糕。”
十一娘却想着二夫人。
寡嫂和小叔子…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让自己的管事和一个小厮给徐令宜送信封。多半是为了徐嗣谕的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才是二夫人的行事风格吗?
徐令宜说和自己有话说,会不会与此有关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十一娘沉吟道:“知道那小厮叫什么吗?”
“知道。”琥珀道,“叫小禄子,九、十岁的样子。杨辉祖借故闯到小禄子屋里看了看。说人长得很白白净净,说话斯文有礼,好像还能认几个字。”
长相端庄,举止有礼,还能认几个字…分明是做贴身小厮的不二人选!
十一娘微微一笑,问起秦姨娘:“…可有什么动静吗?”
“听秦姨娘身边的小丫鬟说,秦姨娘这些日子胃口不好,睡得也不安稳。她身边的丫鬟杏花曾托人到慈源寺求了符水来喝。”
“喝符水?”十一娘不由睁大了眼睛。
琥珀点头:“秦姨娘十分相信那济宁师太,每年都会给慈源寺捐香油钱。”
十一娘只想笑。
家里人不多,信仰到蛮多。
她把林家可能会让她帮着指点一下慧姐儿女红的事告诉琥珀:“我们两家住隔壁,家里肯定有年长的妈妈们跟那边的人有来往,帮着打听一下慧姐儿的事,到时候我们也有个准备。”又说起金鱼巷那边的事,“快过年了,你让人带五十两银子去。再带句话,让他们安安心心地过年,有什么事待这雪停了再说。”然后嘱咐琥珀,“明天丑时你喊我起来。”
琥珀点头,一一记下,第二天丑时来喊十一娘起床。
大冬天的,半夜三更,十一娘在被子里磨蹭了半天才起来,刚收拾好,歪在炕上吃了个苹果也没有看见徐令宜的影子。
她不由奇怪,差了琥珀去看。
不一会,琥珀回来,表情怪怪的:“乔姨娘那边正服侍侯爷吃早膳,小丫鬟问我什么事,我只说是来看看侯爷早朝走了没有。其他的都没有说。”
旁边立着的几个丫鬟个个低头屏气战战兢兢,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没想到徐令宜根本没打算来…
十一娘不由讪讪然。
那边琥珀欲言又止。
丢脸丢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怕什么了。
十一娘索性问她:“还有什么事?”
琥珀上前,低声道:“听说昨天侯爷在乔姨娘那里过的夜。”
十一娘倍觉得尴尬。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她这里,只怕三位姨娘早派了人注意着一举一动。轮到乔莲房待寝,不是徐令宜有事,就是没心情。昨天刚在那里过了夜,自己今天一大早派了得力的丫鬟去打探动静,这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就在心里腹诽徐令宜。
不是说了今天服侍早膳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心里又知道不能怪徐令宜。
昨天自己也就那么一说,徐令宜当时也回了,让自己不用那么早起来。
怎么就犯了这样的错误!
或者,是怕得罪了他!
念头闪过。
十一娘不由暗暗点头。
不错。说今天服侍他吃早饭,当时全因为拒绝他后的心虚。所以今天才会有这样的举动──觉得他让自己服侍着吃顿早饭,也就算是原谅了自己的不合时宜的拒绝,让自己变得心安理得一些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鬓角有汗。
自己是不是小心翼翼的过头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男主外,女主内。这家里的事就应该自己说了算。在谁屋里歇几天,虽然是自己订的,他也是同意的。既然如此,有什么好心虚的。
想着,她就深深地透了口气,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
而琥珀看着她半晌没做声,面颊绯红地坐在那里,还以为她在羞烦,忙笑道:“厨房今天早上用冬虫夏草饨了乌鸡汤,我让人给您盛一碗来吧!”
“好啊!”十一娘点头,“你顺便把我那个装绣品的小箱笼拿过来,我看看有没有漂亮又简单的绣品,慧姐儿来了也好给她看看,做个样子。”
琥珀见她渐渐恢复了落落大方的神色,心里高兴,哪里还敢提侯爷、乔姨娘、早膳之类的事,忙笑着应了,一面叫小丫鬟去端早膳,一面带了两个小丫鬟去把装了十一娘绣品的箱笼出来。
十一娘喝了碗鸡汤,坐下来挑东西。想到如果万一贞姐儿到她这里来,谆哥儿多半会嚷着要来,到时候得想个法子把他吸引到自己屋里来玩才是。脑子不停地转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小男孩都喜欢玩什么?”她问琥珀。
琥珀怔住,想了半天摇头:“不知道!”顿了顿,轻声问:“您是准备谆哥儿来玩吗?”
十一娘叹气:“我那时候玩的东西好像都不太合适谆哥。”
琥珀想了想,道:“要不,我去问问!”
“嗯。”十一娘道,“你去问问,待晚上回来就报了我。”
正说着,南永媳妇来了。看见十一娘早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吃了一惊。
十一娘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哦,过两天隔壁林家的大奶奶可能会带了女儿慧姐儿来家里让我帮着指点指点针线,把往日的东西拿出来看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到时候给她做个样子。”
南永媳妇听了就露笑容来:“您有客人来了吗?要不要我帮着剪几个窗花贴着,快过年了,也喜庆。”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手艺一般,只会剪一路高升和年年有余。太夫人身边的杜妈妈,什么都会剪──不用在红纸上画样子,拿着剪刀就能剪。想什么样子就能剪出什么样子来!”
“真的!”十一娘还真没有想到过这个,笑道,“不过你比我还强一些,我只会剪‘双喜’字。哪天请了杜妈妈来告诉我们怎么剪窗花。”
南永媳妇听着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也参加…”
十一娘想到她还有孩子要照顾,忙道:“要是你有事,就忙你的去。”
南永媳妇听了连连摇手:“我没事,我没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很想跟着杜妈妈学剪窗花。只是不敢开这个口。”
十一娘笑道:“你既然想学到时候跟着一起学就是了。要是担心妞儿没有照顾,就把她带来。反正我院子里多的是小丫鬟,让她们帮着看着就是。”
孩子的笑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南永媳妇听了笑得十分开怀。
十一娘就商量她:“你给我梳个牡丹髻,就像我回娘家里梳的那样,不过别那么高,梳得太高了,显得我在装大人似的…”又小声嘀咕道,“虽然我本来就是大人!”
南永媳妇听了抿着嘴笑,和十一娘去了镜台,梳了个比一般牡丹髻都要矮一点的发髻,没有像一般的人戴发簪,而是插了两柄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耳朵上坠了朵小小的丁香花。里面穿了件白绫袄,外面湖色梅兰竹暗纹刻丝褙子,下面翠绿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亭亭玉立,清新雅致。
十一娘也觉得不错,笑着叫琥珀拿了碧玺玉的手串来戴。
大红的梅花攒心络子中间编着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玉蝴蝶,下面是长长的红色流苏,举手投足间大红或落在湖色中,或歇在翠绿中,整个人都因这一点点的靓丽变得妩媚起来。
“四夫人真漂亮!”南永媳妇看着露出艳羡的目光来。
十一娘把弄着两个玉蝴蝶,笑道:“人靠衣裳马靠鞍罢了。”
南永媳妇望着她莹玉的脸,璀璨的目光,觉得比那流苏还要漂亮,偏又不是那会说话的人,只是望着十一娘笑。而十一娘看着时候不早了,带着琥珀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早起了,看见十一娘,眼睛一亮,笑道:“人还是要倒饬倒饬的好。”
十一娘笑着看了自己身上的褙子:“是娘赏的东西好!”这是前几天太夫人赏的布匹里的一匹。
太夫人看了微微点头。
有妈妈端了炕桌进来。
十一娘服侍太夫人早膳。
太夫人拉了她一起坐下。
十一娘抿了嘴笑:“我用了一点点蜜膏…吃了饭才过来的。”
她走近来的时候太夫人就发现她素着张脸,却比一般人显得晶莹白净,此刻听她一说,再仔细一打量,这才发现她修了眉,红唇有晶莹的光泽。
太夫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鬼精灵。”
十一娘微微笑,心底却暗暗松一口气。
她希望能和太夫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也希望太夫人能接受自己的生活方式,包括喜欢的梳装打扮…感觉到太夫人并不是那种古板的人,然后有了这一次试探──还好太夫人不反感,顺利过关。
思忖间,她听到太夫人笑着吩咐杜妈妈,“去,让厨房做了鸡蛋果子来。”
十一娘知道,那是种类似鸡蛋糕的东西,用模子做成梅花、李子、桃子之类的样子,个个只有樱桃大小,平时做给谆哥儿当零嘴的。太夫人怎么这个时候让人做这个。不过,这鸡蛋果子甜而不腻,入口既化,容易消克,老年人吃也很好。
杜妈妈看了十一娘一眼,笑着应声而去。
十一娘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太夫人已笑道:“到底是年轻,只知道爱漂亮──吃些鸡蛋果子垫垫肚子吧!”眼中已有戏谑。
原来是为自己做的!
十一娘早上喝了鸡汤,还吃了两块马蹄糕,两块粟子糕,根本就不饿,却不想拂了太夫人的好意,又见太夫人兴致很好,眨着眼睛笑道:“这是娘以前用过的吧?要不然,我们家鸡蛋果子怎么那么多的模子?”
太夫人只是呵呵笑。
十一娘看了心中明白,逗太夫人高兴,叹气道:“原来我是拾人牙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太夫人果然被十一娘逗得开怀,吃了大半碗粥,鸡蛋果子也做好了,太夫人让人用纸匣子装了,带着马车上吃。
一口一个,真的不用沾唇。
太夫人告诉她:“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流行画一字眉,偏偏子瑜,哦,就是黄夫人,是个方脸,每次聚会她都不参加。”
十一娘听着有趣,笑道:“您和黄夫人小时候就认识吗?”
太夫人点头:“我父亲做陕西按察使的时候,她父亲做陕西布政使,我父亲在刑部任尚书的时候,她父亲在工部任尚书…我们两家比邻而居了十年。后来我嫁到永平侯府,她嫁到永昌侯府。我们都是独生女,都不是燕京本地人,又嫁入公卿之家,一直像姊妹一样来往。”
难怪自己结婚的时候太夫人家里没来人。
太夫人好像看出了十一娘的心思一样,笑望着十一娘:“或者是我娘家人丁单薄,我从小就羡慕别人家兄弟姊妹多的,特别希望子嗣繁荣。”把她说的脸都红了起来。太夫人看着呵呵笑,转移了话题,“我看你不喜欢那些青金石、红宝石,到很喜欢这些珊瑚、蜜蜡之类的。”
不谈什么子嗣的问题,十一娘自然了不少。笑道:“我年轻小,戴那些东西压不住。到不是不喜欢。”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中山侯府。
十一娘的穿着打扮果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黄三奶奶甚至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瞧的,还问她:“这手串是皇后娘娘赏的吗?”
十一娘笑道:“是自己没事的时候串着玩的。”
黄三奶奶啧啧称赞。
梁夫人则和太夫人笑道:“也只有四夫人能穿这样的颜色,换了其他人,或有这样的素雅,却没有这样的雍容。”
太夫人看着和黄三奶奶、林大奶奶、周夫人站在一起浅笑嫣然又落落大方的十一娘,眼底全是笑。
待吃过午饭众人去看唐小姐的时候,十一娘更是惹了来送唐小姐的那些小姐们的注目。
“冬天穿湖色!”
“看那手串。”
“翠绿色的综裙绣了油绿色的缠枝花。”
“知道是谁吗?”
“听说是永平侯夫人。”
“新娶的那个?”
“原来永平侯夫人的庶妹。就是乔莲房…”
声音渐渐低下去,又有人拿了艳羡的目光望过来。
一时间,议论的全是永平侯夫人罗氏。
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道长短。
十一娘对所有异样的目光全免疫,和太夫人参加完了婚礼后就早早地打道回府了。
来迎接她们的是三夫人。
看见十一娘,她有些错愕:“四弟妹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
十一娘笑道:“因为要喝喜酒!”
三夫人点头,看了她两眼才曲膝给太夫人行礼:“侯爷和五爷还没有下衙。三爷在司房。您今天回来的真早。”
太夫人笑道:“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早点回来的好。”由三夫人扶着回了屋,杜妈妈等人服侍着去更衣、梳洗。
三夫人就笑望着十一娘:“快过年了,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置办年货吧!”
十一娘一怔。
“这件事我会和娘说的。”三夫人已笑道,“说起来,过年是大事。要是能把过年时的一些礼数都应付了过去,平常居家过日子,那就是小菜一碟了。”语带怂恿。
火石电光中,十一娘突然明白。
三夫人决定和三爷去任上了。
她怕家里没人能接手主持中馈,到时候太夫人把她留下…
十一娘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她和徐令宜担心三夫人不去,三夫人却担心自己去不成!只是不知道他们夫妻怎样安排徐嗣勤和徐嗣俭两兄弟…
思忖间,贞姐儿和谆哥知道她们回来过来请安。
两人看着十一娘的打扮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问过安,贞姐儿盯着她腕上的流苏满脸的好奇。
可惜这串碧玺手串太名贵,送给贞姐儿这样的孩子有些不好,不然就送给她们玩去…念头闪过,十一娘已有了主意,不如用珍珠给贞姐儿做个,这个留着她嫁的时候做添箱的!
正想着,梳洗过的太夫人已神采奕奕地从净房出来,看见十一娘还在,笑道:“你今天也累了,回屋歇着吧。今天不用过来了。”
出门一天,总觉得满身尘土,十一娘笑着应“是”,回了自己屋里。
进门滨菊就道:“文姨娘身边的丫鬟秋红来了好几趟,看您回来没!”
“文姨娘有事找我!”十一娘笑着脱了披风,由绿云服侍着去了净房。
滨菊跟过来:“说是文家三爷进京送年节礼,文家三奶奶也随行。想来给您问个安。文家的管事一直在门房侯着,等这边的回音呢!”
自己又不知道徐家和文家到底有些什么勾搭,还是问过徐令宜再说。
“跟他们说,今天晚了,不方便。明天再说吧!”
滨菊应声而去。
十一娘洗头沐浴,忙了快两个时辰,披了皮袄出来,竟然看见徐令宜斜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看书,吓了她一跳。
“侯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不派人说一声。”
徐令宜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来了一会。”又低下头去看书,嘴里却道:“你要养水仙花吗?”
“哦!”十一娘应着,眼睛不由望向窗台上几苗水仙,“看能不能和暖房一样的开花。”
徐令宜“嗯”了一声,道:“快去拧了头发,我有话跟你说。”
十一娘忙坐到了镜台旁,几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帮着十一娘拧头发,很快就半干了。她随手绾了个纂色,遣了丫鬟,坐到了徐令宜的对面。
徐令宜这才放了书,道:“你说的那个万大显,识字不?”
“识字!”十一娘大惊。
看样子,自己的策略起了作用。而且徐令宜对外院开始布置安排了…
心里知道这才是大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书的封面瞥去。
竟然是本《四书集注》。
“要过年了,回事处的事忙,”徐令宜淡淡地道,“我准备临时添几个跑腿的小厮。让他也去吧!”
回事处专管府里的接待事宜,禀报来客,招待来客,是个很有油水的差事。可万大显却是个做实事的老实人,让他待在这样的地方,未必能发现他的长处。她手中的人不多,必须得因人而异地培养,务求个个能独当一面。
十一娘笑道:“这万大显,太过老实,只怕是难当大任。您要真用他,不如把他安排在祠堂。帮着管管祭器倒也和他的性子。”
这当然是个很清闲的差事,却要人忠心。要不然,偷了祭器出去卖,就是把人打死了也追不回那些被卖了的东西。
徐令宜听着点头。
十一娘敢这样说,想来万大显是很忠心的人。
他沉吟道:“祠堂那边看似简单,可管祭品的人需熟悉影像供奉之道,他未必合适。”
十一娘笑道:“妾身倒没有考虑这么多,还是侯爷想的细致。”
徐令宜听了却面无表情地沉思了片刻,道:“要不,让他去司房吧!反正司房也要请几个小厮帮忙。”
没想到徐令宜动作这么大…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洗牌了!
去司房也好,老实人做些实在事他心里也踏实些。
十一娘笑道:“我这就让人带信给他。明天一早让他来给您谢恩。”
“做个小厮而已,谢什么恩!”徐令宜笑道,“不用了!”
十一娘想到今天早上的事,讪讪然地笑着应了,说起文家三奶奶要来给她问安的事:“…也不知道见得还是见不得?想向侯爷讨个主意。”
徐令宜斟酌道:“文家毕竟是生意人。讲究一本万利。不见也罢。”
十一娘很是意外。
她以为徐令宜虽然不喜欢文家,但文家毕竟是大周屈指可数的大商贾,怎么也会应付应付。而且文家能把嫡女送到徐家为妾,而徐家也接受了。这本身就是一种低眉顺眼的臣服的态度。时过境迁,徐令宜却一副不愿意和文家多来往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但她尊重徐令宜的决定。
毕竟,他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我知道了!”十一娘笑道,“明天就去回了她。”
徐令宜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而十一娘见该谈的事都谈了,天色又渐渐暗下来,笑道:“侯爷是这个时候摆饭?还是等会摆饭?”
徐令宜望了望窗外,见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都挂了起来,道:“摆饭吧!”
十一娘吩咐丫鬟摆饭,自己在一旁服侍。
徐令宜看着笑道:“我看你回来的这样早,还以为你没吃呢?”
“唐小姐的吉时是申初,吃得有点早。”
徐令宜一个人吃了晚膳,去了乔莲房那里。
十一娘拿了太夫人给的名帖出来把人物又重新熟悉了一遍,毋必要达到烂熟于心的地步。
第二天,秦姨娘和文姨娘来给十一娘问安的时候,十一娘留了文姨娘说话,婉拒了文家的意思。
文姨娘很吃惊,低声道:“罗、文两家都是江南人,在燕京人生地不熟的,应该相互守望才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合作的生意多的是。夫人何必因文家是商贾就有所讳忌呢?却不知,商贾最重诚信,答应了的事是从来不会反悔的!”
十一娘心中暗惊。
文姨娘的话,好像句句都有所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文姨娘话里有话,让十一娘很吃惊。
不提徐、文两家,却提罗、文两家…想到第一次见元娘时元娘提出让吴孝全去扬州拜访文氏,还说,“文家的人定会对他礼遇”,又想到那天对帐,元娘赚大钱,也是最后这五、六年的时间,之前虽然没有亏,也没有像后来那样的赚。况且看卢永贵的年纪,陪嫁过来的时候也不过十来岁,没有个左肩右臂的,怎么能成就今日的气侯。而那时候徐家自顾不上,纵有力量相帮,也是有限的。再想到元娘对文氏的态度…十一娘隐隐浮现元娘这几年通过文氏赚了不少钱的念头。
她和元娘的想法又有所不同。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如果自己要靠文家赚钱,又怎么能在文姨娘面前挺直了腰杆说话。
十一娘笑着啜茶,道:“我这些日子的确很忙。文三奶奶的好意心领了,以后有机会大家再见一面吧!”
很明确地拒绝了文姨娘。
文姨娘听着脸色有些白,笑容勉强地道:“姐姐,文三奶奶要见您,也是因为她从扬州给您带了件礼物来…”
十一娘笑着喊了琥珀:“送客吧!我还要去太夫人那里问安。”
文姨娘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尴尬,却依旧带着笑脸道:“姐姐,是文家三爷从西洋带来的红宝石和青金石,个个都有鸽子蛋大小,三尺高的珊瑚有好几对…”
让十一娘想起那些很优秀的销售员──不到最后,不放弃努力。
可她更懂一个道理。
吃人的口短,拿人的手短。
她脚步也没有滞顿一下地起身进了内室。
琥珀只当没看见,笑着对文姨娘道:“姨娘,天色不早了,我差了小丫鬟送您回去吧!”
文姨娘站在那里,静静地望了十一娘的背影,眉角轻蹙,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琥珀送她到东角门转回去。
秋红扶着文姨娘往自己屋里去。
路上遇到绣橼。她笑颜如花,正和吕婆子站在自家的门口嘀嘀咕咕。看见文姨娘,她远远地点了点头,继续和吕婆子说话。
秋红看着脸色一变,道:“姨娘,这个乔姨娘也太拿大了些…”
文姨娘无所谓地笑道:“人家就是拿大,我们能怎样。听说侯爷昨天又歇在了她屋里罢了…”
秋红听了不由咬了咬唇:“姨娘,趁着这次三爷在京里,不如送两个扬州瘦马来…”
文姨娘听了苦笑:“与其送扬州瘦马来,还不如劝劝三叔,让他的指甲别那么深。只怕更管用些。”
说话间,两人进了自己的院子。
带耳房的三间正房,只有东面有一个厢房,中间太湖石的假山,院角一排冬青树。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站在门前打帘的小丫鬟,只有一个应门的妈妈。
那妈妈见到文姨娘,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姨娘回来了!”
文姨娘面无表情地点头,进了正房的西间。另一个丫鬟冬红正在做针线,听到动静忙迎了上去。
脱了斗篷,文姨娘神色有些凝重地倚在了大迎枕上。
冬红看着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给她换了换鞋,又端了热水服侍她净脸。
文姨娘的神色一直恍惚,净脸的时候问秋红:“文二总管还在门房里侯着?”
秋红将斗篷收了起来,低声道:“应该还在等姨娘的消息。”
文姨娘发了一会呆,吩咐冬红:“你去跟文二总管说一声,今天夫人要服侍太夫人,不得闲,让他先回去,等我消息就是。”
冬红应声而去。
秋红就端了热茶上来,低声道:“姨娘,要是夫人一直不改变主意…”
“先拖几天再说。说不定这几天就会有转机!”
秋红听着欲言又止。
文姨娘笑道:“你这死丫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又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要借钱。你姨娘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要多少钱子?”语气却不免有几分怅然。
秋红听着嗔道:“我什么时候说家里有事了。”说着,眼角一湿,“我是看您这样劳心劳力的却两边不讨好,心里难受。”掏了帕子擦了擦眼角,“说起来,您手里的钱足够您花一辈子的了。我看,您不如装聋作哑,享享清福。”
“人在这世上哪有什么清福可享。”文姨娘听着无奈地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可我要有那个命才行。我能在徐家让这些夫人丫鬟婆子们多看一眼,说到底,不过是有几个钱罢了。没有了文家,这钱都是死的,放在家里动弹不得,坐吃山空,也就能支撑几年的光景罢了。有了文家,这钱就是活的,钱能生钱,我们才有金山银山用。不管文家的事,不靠文家,难道我去靠侯爷去不成?”
秋红语塞。
自打那年姨娘帮着家里争到了内务府织造的生意,侯爷就和姨娘生分起来。可相比文家,她却觉得靠侯爷更有谱些。毕竟,姨娘现在已经是徐家的妾室了。
她就劝文姨娘:“眼看着贞姐儿过两年就要嫁了。她和你还没身边的丫鬟亲…”
文姨娘听着眼睛有些发直。
以前,贞姐儿也养在她身边的。她告诉贞姐儿背打算盘的“六六口诀”,被太夫人听见了,太夫人立刻就把贞姐儿留在了自己屋里,再也没有让她回来。那时候贞姐儿才一岁半…
她声音不由低了下去:“我知道,那有什么打紧的。只要她过得好。能讨太夫人喜欢,以后再寻个如意郎君嫁了,与我亲不亲有什么关系。何况,我一个给人做姨娘的,说出去有什么体面。大家各走各的,也相安。”眼角到底有水光。
文家的儿子女儿会说话就会背“六六口诀”,虽然贞姐儿是侯爷的大小姐,可她总要吃五谷杂粮,学些管帐的本领以后管起家来也会事半功倍。就是二夫人,算起帐来比司房做了几十年的老管事还快,这才把那些人镇住,侯爷不在的时候才能让家里的那些管事们不敢随便生出贰心来…她就不明白了,她教贞姐儿口诀有什么不对。说到底,不过嫌她出身低微配不上永平侯府长小姐生母这个身份…可嫁到徐家来,又不是她自愿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闭上了眼睛。
雪白的腮边就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来。
…
十一娘看见折了回来的琥珀,松了一口气:“可把文姨娘给送走了!”
琥珀掩着嘴笑:“我看您刚才的态度可是坚定的很。”
“像文姨娘这样的人,你要是略一犹豫,她立刻气焰高涨,说不定还会跟进内室来。我难道还能叫了粗使的婆子把她给打出去不成!”
琥珀听了低声笑起来。
“对了,万大显的事差人去报信了没有?”
“去了。”琥珀笑道,“您昨天让我做的那个什么‘魔方’,我也把图纸交给了白大总管。”
十一娘笑道:“我小的时候从来没能把六个面全翻齐整过。”说着,眨了眨眼睛,“这次也为难为难别人!”
琥珀看她心情好,自己也高兴起来。上前服侍她换了件衣裳,带着绿云陪着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魏紫就朝着琥珀使眼色。
琥珀微微颌首,送十一娘进了屋,就去了一旁的耳房──像她们这样的丫鬟,没什么事,是不能随便跟着进去见太夫人的。
三夫人身边的秋绫也在,琥珀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秋绫姐姐”。
秋绫朝她笑着点头,脸上却没有平常的笑容,显得心思重重的样子。
琥珀因惦着不知道魏紫找自己什么事,和秋绫含含糊糊地交待了一声,就跑到挂着鸟笼的抄手游廊和小丫鬟喂鸟玩。
不一会,魏紫出来,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天气这么冷,小心冻着了。这大过年的,要是病了被送到别院静养,你们夫人可要手忙脚乱了。”
琥珀听着就挽了魏紫的胳膀,笑嘻嘻地道:“魏紫姐姐真是细心,难怪太夫人一刻也离不开姐姐。”
两人说着就往耳房去。
魏紫低声道:“二夫人让自己的总管送了个叫小禄子的小厮来,说是自己的陪房,看着人还机灵,又能识几个字。留在自己那里可惜了。让侯爷给安排个差事。侯爷就把人安排在了二少爷屋里,说给二少爷做随从。信还在白总管手里呢!”
琥珀听了心惊,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怕被魏紫看出来,以为十一娘容不得二少爷。却又不能不感谢她的好意。只笑道:“多谢魏紫姐姐。我一回去就告诉我们家夫人。”
几句话,两人已到了耳房门口,琥珀去了耳房,魏紫接过小丫鬟的热茶,进了屋子。
四夫人正和太夫人说话:“…我也没什么事,天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能帮三嫂自然是好。只是我愚钝,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三嫂不吝指教。”说着,站起身来朝三夫人福了福。
三夫人满脸是笑地将四夫人携了起来:“我痴长四弟妹十几岁,说是弟妹,我把你当侄女一样的看待。你放心,我自会细细地教了你。不会有什么事的!”
四夫人笑着和三夫人道谢。
魏紫趁机重新换了茶。
心里却嘀咕着:三夫人这是怎么了?突然要四夫人帮着管家?以前她不是最讨厌别人插手她管的事的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夫人望着眼前笑盈盈的三媳妇和四媳妇,微微点头。
这样多好,没有风波自然地交接了。
有些事,不能急,一急,就容易有怨怼。
她呵呵地笑:“老三媳妇要好好告诉老四媳妇,老四媳妇呢,也要好好跟老三媳妇学学。”
十一娘笑着应“是”。
三夫人就拉着她要去自己回事的地方见见那些婆子。
十一娘觉得这样冒冒然不好,至少得有个比较正式的场合介绍一下。笑着婉拒:“这件事侯爷还不知道呢…我还是跟侯爷说一声吧,家里的事也要安排一下,免得侯爷回来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
三夫人不由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忘了这事──自己这也算是主动交出了管家的权力,应该知会三爷一声,让他装着去征求侯爷的意思,这样一来,也算还了一些侯爷帮他们的人情。
想到这里,她不由点头:“是我考虑不周到。”又想着这件事得快点和三爷说,要赶在侯爷回内院之前告诉侯爷才是。和太夫人、十一娘寒暄了几句,借口事忙,回了自己院子,忙差人去外院把三爷找回来。
而十一娘见三夫人走了,就和太夫人说起来万大显的事来:“…侯爷想安在回事处,可他是个实性子,我到觉得安置在祠堂好,侯爷说他不懂那些礼仪,所以就安在了司房,让他帮着各位管事跑跑腿。”
徐令宜会重新安置外院的那些管事,太夫人早就知道。但把十一娘的陪房安排在了司房…她眼底闪过错愕。
这么快就把人安置到了外院。
太夫人不由打量十一娘。
十一娘感觉到了太夫人的异样。可这件事,她没有选择。
事先跟太夫人说一声,总比太夫人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要好。
“我已经差人去跟万大显说了,”十一娘现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个恩典算在徐令宜的头上和太夫人的头上,以减少太夫人心中的不快。“他很是感激,在门房侯着,说要等侯爷回来给侯爷磕个头。还想见见您。”说着,笑道,“他不懂规矩。我说你要是真心想谢太夫人,就在外院对着您住的地方磕三个头好了。”
太夫人笑起来:“不懂规矩,到时候让管事们好好教就是了。”
“娘说的对!”十一娘和太夫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看着到了去佛堂的时间,十一娘送太夫人去了佛堂然后回了自己院子。
杨辉祖家的正在门口侯着。
她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中等身材,穿了件官绿色的潞绸棉袄,底下一条玄色素面综裙,五官端正,一双眼睛极灵活。她笑着曲膝给十一娘行礼:“夫人才回来,可让我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