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听着一震。片刻后才道:“书上说,有九百多里。我想,十来天吧!”

大太太点了点头,笑道:“到时候你们跟我去山东走亲戚去。”

五娘就解释道:“母亲说七娘嫁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山东喝喜酒。”

“好啊!”十一娘笑着,十分高兴的样子。

她的表情取悦的大太太:“我想着婚事不在今年冬天就在明年的春天了。到时候我们叫老吉祥的来打头面,仙绫阁的做衣裳。好好出去走动走动。”

五娘和十一娘都说“好”,大太太的兴致更高,说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父亲在陕西任上的事来。

正说的热闹,有小丫鬟禀道:“大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罗振兴已撩帘而入。

他满脸的兴奋,看见大太太几人,忙道:“爹呢?”

大太太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好消息,好消息。”罗振兴目光明亮,“侯爷打了大胜仗,五月底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大太太怔住。

罗振兴已激动地道:“这次侯爷一直打到了格桑,活捉了可汗嘉绒…西北至少可以太平十年。”

“什么?你说什么?”大爷突然走了出来,“侯爷活捉了嘉绒?”

罗振兴点头,但看见钱明扶着父亲,很惊愕:“爹,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大老爷挥了挥手,“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捷报是昨天晚上送来的,今天早朝皇上亲自宣布的。现在燕京城都传开了。”罗振兴上前扶了父亲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说侯爷且战且败,且败县退,把嘉绒引进了邛峡,然后像包饺子似的把他给活捉了。”

西北不宁已有近百年,如今一朝平乱,只要是大周百姓都会高兴,何况是大老爷。

他高声唤酒:“…今天一醉方休!”

第七十九章

那天晚上,大老爷和儿子、女婿喝得十分尽兴。忘记了十娘带给他的不快。

丫鬟们把他扶进屋里的时候,他嘴里还念叨道:“…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这才是大丈夫啊!不像我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他瞪着大太太,“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也去西北军…”

把大太太逗得掩嘴直笑,亲自服侍丈夫歇下。

可这高兴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大老爷宿醉起的有点晚,正喝着醒酒汤,钱明来了。

自从大老爷赞了钱明有才后,大太太对钱明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她听了忙起身去了厅堂:“五姑爷吃过早饭没有?”

钱明却是大急,匆匆给大太太行了礼,道:“岳母,不好了。我听人说,太后娘娘招了建宁侯进宫,商量姐夫续弦的事去了!”

怎么会这样?

大太太只觉着脑子“嗡”地一下,人都懵了。

一直以来,她所依仗的不过是皇后娘娘当初接受了元娘的遗折。可万一太后娘娘下了懿旨,皇后娘娘难道还会冒着背负“不孝”的罪名去顶撞太后娘娘不成?徐家还能不顾皇家威严能抗旨不成?

只怕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拒绝太后娘娘的美意这么简单的事了!

钱明却是怕大太太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忙道:“太后娘娘以前就有让建宁侯和姐夫结亲的意思。只是建宁侯不大愿意,想把女儿送进宫去,这事才一直拖着。现在姐夫建了不世之功,只怕这件事就由不得建宁侯不同意了…”

短暂的失神后,大太太很快清楚过来了。

“你跟我来!”她忙带着钱明进了内室。

大老爷正由丫鬟服侍着在漱口,看见大太太领着钱明进来,吓了一大跳,忙道:“出了什么事?”

钱明就把刚才对大太太说的话向大老爷说了一遍。

大老爷也懵了。

大太太不由急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让我们家去徐家质问吧?”说着,眼圈一红,“我今年才见了谆哥三次。一次是初三,一次是清明,一次是元娘的周年…何况那建宁侯小门小户出身,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要不然,皇上早就纳了,还等到现在…”

大老爷听着她说话越来越不靠谱,皱了眉:“你先出去。这事自有我和姑爷商量。”

大太太没有办法,只得退出来。刚在厅堂站定,又看见罗振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

罗振兴的脸色铁青,勉强地朝着大太太笑了笑,道:“我有点事要和爹商量?爹醒了没有?”

大太太立刻意识到了罗振兴为什么而来,她不由拉了儿子的衣袖:“是不是为了侯爷的事?”

罗振兴还欲瞒着母亲,大太太已道:“你五妹夫都告诉我了。他正在和你爹商量呢!”

“娘,您也别担心。”罗振兴只好安慰母亲,“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难道我们还商量不出一个办法不成?”

大太太现在心慌意乱的,也没有个主意,只能暂时听儿子的,胡乱地点了点头。

内室的大老爷已听到动静。高声地道:“是不是兴哥回来了?”

“爹,是我。”罗振兴高声地应着父亲,又低声地安慰了母亲几句,这才去了内室。

“小姐,小姐…”秋菊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十一娘正和冬青坐在炕上做针线。看见她神色慌张,冬青不由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大呼小叫的没个规矩的!”

“不好了!不好了!”秋菊没像以前那样听到冬青的训斥就笑嘻嘻地站好,而是喘着粗气跑到了十一娘的面前,“侯爷要娶一个什么侯爷的女儿了!”

这下子,满屋人俱变色。

“你说清楚一些。”十一娘神色凝重,“到底怎么一回来?”

秋菊忍着喘息,片刻后才道:“刚才五姑爷来了。说,太后娘娘召了建宁侯,要建宁侯把女儿嫁给侯爷。”

十一娘听着,渐渐镇定下来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面临着被退亲的危险?不,根本就没有订亲,何来的退亲…

“那徐家怎么说?”冬青急得眼泪都要落了下来。

秋菊就望了一眼神色有异样的十一娘。

“哎呀,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冬青有些不耐烦。“你快说啊!”

“五姑爷说,外面都在传,说,说徐家一直嫌弃我们小姐是庶出,所以才迟迟没有来提亲的!”话说到最后,表情已有些怯生生的。

一时间,大家都怔住。

“这,这能怪我们小姐吗?”冬青不由道,“谁不想托生在太太们的肚子里…”十分的委屈。

“是啊!”秋菊眼睛也红了,“大太太也正后悔着呢!说,早知道这样,应该把十一娘养在自己名下的。”

“你说什么?”十一娘惊愕地望着秋菊,“你刚才说什么?”

秋菊看她的样子有些激动,心里不由害怕起来,磕磕巴巴地道:“大,大太太,正后悔着,说,说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您养在,养在自己名下。”

也就是说,自己是上了谱的。

火石电光中,十一娘突然明白过来。

大姨娘和二姨娘根本就骗了自己!

念头闪过,她不由想到十娘。

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受了两位姨娘的骗呢?

十一娘不由苦笑。

没想到,两位姨娘平日里吃斋念佛的,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想到这里,她突然灵机一动。

皇上不是太后亲生的,太后一直想把娘家的侄女送进宫而没能成功。她退而求其次,想和徐家联姻,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恐怕都不好拒绝吧?这样一来,徐家又怎么敢冒大不讳去抗旨呢!所以,这桩婚事十之八九是成不了了!

如果徐、罗两家的亲事告吹了,她是受害者吧?一般的人,都会同情受害者,那她是不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改变一下现状呢?

十一娘细细琢磨了半天,她站起来问秋菊:“母亲现在在哪里?”

秋菊看着十一娘,怎么感觉她有点高兴的样子。

可这个时候,她怎敢多问,忙道:“正在厅堂里!”又想着这话说的不大妥当,补充道:“大奶奶正陪着大太太!”

“侯爷要娶建宁侯小姐的事还有谁知道?”

“刚才大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满院都传遍了。”

是主动出击,还是佯装不知随机应变呢?

十一娘思忖了片刻,决定主动出击。

因为这桩婚事对罗家来说太重要了,指不定大太太会干出挟恩以报的事来。

她吩咐琥珀:“弄点辣椒水来。”

正院气氛肃整,丫鬟、媳妇子们个个垂手恭立地站在自己应该站的地方。

可当十一娘红着眼睛走进去的时候,这些人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打帘的丫鬟甚至有些紧张地禀了一句“十一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大太太的声音里还带着无法掩饰的余怒。

进了厅堂,十一娘看见大太太正寒着脸坐在罗汉床上,站在一旁的大奶奶满脸的无奈。

“母亲!”她刚喊了大太太一声,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转起来。

大太太看着十一娘红肿的像桃子似的眼睛。心里已有几分明白。

虽然这事她从来没有对十一娘提起,但也从来没有回避。她多多少少应该听到了一些风才是。

十一娘跪在了大太太脚下,“女儿想出家为尼!”

“胡闹!”大太太望着十一娘的目光如鹰般犀利,“你这是想做什么?”

“母亲。”十一娘的声音平静,“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出了家,世人自会怜惜我的不易。我不出家,白白让人笑话而已。母亲,您让我出家吧!”

她的意思是说,如果自己出家,那社会的舆论就会倒向罗家,也许皇家为了颜面。会给罗家几分体面。

但十一娘毕竟不是大太太亲生的,这话听在大太太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她看十一娘的目光又犀利了几分:“你是说,我们罗家保不了你的周全…”

十一娘听这口气,心里不由冷了几分。

三年了,大太太对自己却没有一点点的信任。出了事,首先往坏处想。

她刚才抹辣椒水时的一点点内疚全没了。

“母亲,罗家不是父亲的罗家,也不是母亲的罗家,更不是大哥的罗家、我的罗家。”她的声音冷静而理智,“而是我们大家的罗家。”

大太太怔住。

十一娘,从来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我因为有了罗家的庇护,才能锦衣玉食,才能跟着简师傅学女红。如今,家里遇到这样危难,我又怎能坐视不理?守正不阿,风光霁月,这才是世家的立足之本。我们用不着求谁!我出家。让世人看看,我们余杭罗家也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

大奶奶看着十一娘玲珑的眉眼,想到这个她要到五月才满十四岁…她心里就发酸,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你,你…”大太太嘴角翕翕,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人从内室走出来,对着十一娘长揖到膝:“十一妹,你放心,只要有我罗振兴一天,我就会供奉妹妹一天。不,就算没有了我,还有庥哥,没有了庥哥,还有庥哥的儿子…只要我们余杭罗家在一天,就不会忘了妹妹的大义。”

十一娘松一口气。

听说,出家人是方外之人,没有男女之别。混淆性别,这个社会是不是就会对女人宽容一些呢?

听说,寺院如同一个小小的社会,除了念经。也讲究僧尼或能说会道或识字断文有一技之长的。凭着自己两世为人的经历,应该可以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吧?

听说,有名的僧尼都有机会受到邀请,到别的寺庙里去讲经。这样一来,那本《大周九域志》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回程的脚步,十一娘走的格外的轻松、惬意!

现在,只要安排好冬青她们,她就可以去享受山川河流之美,感受那青松轻风的味道了!

十一娘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真要感谢徐令宜把那个什么嘉的给活捉了!

第八十章

十一娘心情极好。回到屋里找了《大周九域志》倚在临窗的大炕上看。

冬青就招了琥珀到外面说话。

知道婚事十之八九不成了。十一娘还要出家,两人都觉得心酸的很,不知道说什么好。正面面相觑着,看见许妈妈和几个丫鬟模样的人簇拥着徐家太夫人身边的杜妈妈走了进来。

两人大吃一惊,杜妈妈已看见琥珀和冬青,笑着和她们打招呼:“两位姑娘怎么站在这里?十一小姐呢?”

琥珀和冬青忙上前给杜妈妈行了礼,笑道:“我们小姐正在屋里看书,我们怕吵着小姐了,所以出来走走。”

“哦!”杜妈妈目光微闪,笑道,“我奉了太夫人之命带了东西送给十一小姐,还烦请两位姑娘通禀一声。”语气十分的客气。

太夫人身边的人,两人哪里敢怠慢,由冬青亲自去禀了,琥珀打帘,迎杜妈妈进了屋。

杜妈妈见屋里花几、长案上都点缀着兰草绿叶,布置的十分雅致,不由暗暗点头,再看十一娘,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石蓝底素面妆花褙子,衬着一张素脸。虽然眼睛红红的,但分外的晶莹。

她笑着给十一娘行了礼,道:“太夫人说,扇子绣得精细,很喜欢。正好家里的杏子结了,让我带一些来给十一小姐尝尝。”说着,身后的小丫鬟就递了个匣子过来。

一旁的琥珀接了匣子,十一娘谢了太夫人的好意,两人寒暄了几句,杜妈妈就起身告辞了。

送了杏子来…

十一娘觉得蹊跷,命琥珀打开匣子。

一匣子青杏子,比莲子米大不了多少,一看就是没熟的,根本不能吃。

她脸色微变,立刻吩咐琥珀:“快去问问,杜妈妈都跟大太太说了些什么?”

琥珀听了这话,心里隐隐有些明白,立刻去了珊瑚那里。

不一会,她折了回来:“小姐,杜妈妈不是一个人来的,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永昌侯府的黄老侯爷。说黄老侯爷是受了太夫人之托来提亲。大老爷已经允了,亲自写了小姐的生庚八字让黄老侯爷带去了永平侯府。”

十一娘微怔:“难道五姐夫所言不实?”

“不是。”琥珀轻轻地摇头,“太夫人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派杜妈妈来见大太太的。还说,徐家不是那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人。两家既定了婚约,自当遵守。让大太太只管放心准备嫁妆就是。待侯爷回来就成亲。大太太可高兴了,正和大奶奶商量着给小姐置办嫁妆的事呢!”

十一娘倒吸一口凉气。

她之前不是没考虑过。既然皇上阻止太后的娘家人进宫。一方面说明皇上现在有这个能力去阻止,另一个方面也隐隐表明了皇上对太后娘家接近核心政治圈的态度。她以为,徐令宜不在家,徐家人未必看得出来。没想到,太夫人竟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不仅看出来了,而且还杀伐果断,立刻做出了反应…

她,太小瞧永平府徐氏了!

十一娘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冬青却是十分高兴:“天见可怜!侯爷没有辜负我们家小姐。”

这是什么话?

十一娘不由皱眉。

徐家不想辜负的是家族的荣耀…但想到冬青是好意,到嘴边的话她又咽了下去。

滨菊听着很是赞同,连连点头:“谁说不是。侯爷五月份才回来,可千万别出什么变数才是。”又问琥珀:“你说是不是?”

琥珀好像有些神不守舍,听见滨菊问她,“哦”了一声,含含糊糊地道:“大家同意我也没什么意见!”

滨菊微微有些不快。

自从那自琥珀去十娘屋里显摆后,她对琥珀就一直亲不起来。

而十一娘看在眼里,却心中微动。

“…我去的时候正在看书。是《大周九域志》。看那封皮摩挲的都有些毛了,应该是平日里就常看的。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石蓝色的褙子,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但神色看上十分的从容。”

太夫人不由微微点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这样沉得住气。我原还有些担心她。现在看来,倒是多余了。”

“怎么是多余呢!”杜妈妈笑道,“您这是爱护她嘛!她要是知道了,心里指不定会怎样感激了。”又道,“我去的时候,看罗家众人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当时把来意一说,罗家的人都面露喜色。我也和您一样,有些担心十一小姐。谁知道见了十一小姐,竟然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不说别的,就这份涵养,足以配得上侯爷了。”

太夫人颌首,眼底闪过几丝欣慰:“这就好,这就好。只望她嫁进来以后能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为我们徐家开枝散叶。”说着,问道:“罗家怎么说?”

“大太太说,这两天就会把十小姐的婚事定下来。让您不用担心,婚事定能顺利进行。”

太夫人颇有些意外:“十小姐的婚事已经有眉目了?”

杜妈妈笑道:“我听那口气,已经定了人家。不过,大太太没有多说,我也不好多问。要不,我差人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太夫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她一向喜欢装神弄鬼的,我们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两人的话题渐渐转到徐令宜的婚事上来。“日子定得这样急,礼数却不能少。让老三把上房东边的小院重新粉一粉,做新房。家具什么的也不用罗家打了,匆匆忙忙的,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我记得我还有套花梨木的陪嫁。就给了他们吧!你到时候再看看,小院里哪里要种些花花草草的,趁着还没有立夏,赶紧办了。我听说罗家嫁五小姐的时候是四个丫鬟,两房陪房。照这样,十一娘过来了只怕是不够用。元娘以前的人她想留就留,不想留就依旧在原来的院子里当差。你用心给她挑几个机灵的丫鬟、灶上的婆子…”事无巨细,交待的十分仔细。

那边大老爷已差了人去请王大人。听说罗家想提前把婚事办了,再想到这两天关于永平侯府的传言,他心里已明白几分,笑着和大老爷把下定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十二,迎娶的日子定在了五月二十。

大太太听了十分满意。

大老爷不免有些不安:“委屈十娘了!”

大太太撇了撇嘴,没有搭腔,和大老爷商量起两人的嫁妆来。

“十娘的呢,就比照五娘。十一娘的,我想多给点。虽然一样是二十四抬,东西的成色上却要好一点,装得也多一些…也免得她嫁到徐家去不好做人!”

大老爷懒得和大太太说这些琐事,只道:“这些事你做主就是了。只是别让人说闲话就成!”

大太太忙笑道:“老爷放心,不会让人谈闲话的。”

谁知道第二天王家的管事陪着王大人来拿陪嫁礼单去官府办婚书的时候,那管事却低声嘀咕:“只有一个院子,一百亩地啊!”语气十分不屑的样子。

大老爷听得分明,气得脸涨得紫红。道:“我们家不是只有一个姑娘,既不会亏了哪个,也不能抬了哪个让其他人没脸。你们要是觉得不好,那就把我们家姑娘的八字退回来吧!”

王家的人没想到大老爷这样的强硬,当时就有些手足无措。

王大人听着也脸色很不好看。他狠狠地盯了那位管事一眼,冷冷地道:“我是媒人还是你是媒人!”又解释道,“罗家小姐的这些田亩是在杭州府附近,可不是在保定府附近。真是搞不清楚!”这才把王家的那位管事给压了下去。

十一娘知道了不由黯然。

杭州府人烟阜盛,土地极少,有个二、三十亩地就是殷实人家了。不比北方,动辄上千亩不在话下。看这王家。不仅少见识,而且少涵养…不比钱明,一看就知道罗家给的到底是些什么。相比之下,他也有可取之处。

十一娘不无苦中做乐地想着。

说起来,她自己的烦心事也不少。

看目前的情况,婚事可能还会有些波折。但徐家敢这样做,肯定也有几分把握。

想想太夫人…十一娘隐隐有种感觉,自己最终肯定还是会嫁入徐家!

她从不抱着侥幸过日子,不得不提前考虑自己身边的人。

五娘嫁过去的时候,除了两房陪房,身边服侍的都带了过去。这两天大奶奶买了两个丫鬟、两房人进来,据说是准备给十娘的。照这样看来,自己也只能带四个丫鬟,两房陪房过去…不管怎样,罗家在大面上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带谁过去,还是个问题!

十一娘有意问琥珀:“…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好?”

琥珀脸上不由流露出几分慎重来。

她知道,这是一个十字路口,也是她这年余来尽心尽力服侍十一娘所得到的一个机会。

虽然说自己是大太太赏的,去徐家十一小姐定会把自己带过去。可带过去之后呢?大太太怎么会为了一个丫鬟和十一小姐翻脸呢?而且,她一直细细地观察着十一小姐,发现她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仅仅是温柔敦厚──她的温柔中带着疏离和客气,敦厚中带着低调和隐忍。而最让她觉得心惊的是,十一小姐从来不抱怨。

不管是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还是听到了不堪的流言,她都沉静如水,不燥不急…说起来,十一小姐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每当想起这一点,琥珀心里就隐隐有些害怕。

如果十一小姐发起脾气来了,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没有片刻的犹豫,道:“冬青姐今年都二十岁了,家里的事多,大太太一时没有想到,要是您走了,只怕会随便拉个小厮配了。”琥珀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坦白地说了出来,“冬青姐是一定要带走的。滨菊服侍小姐十分尽心。竺香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姨娘介绍来的,我瞧着都挺好。至于秋菊,她虽然机敏,却是家生子…我们去了徐家,有些事,她未必能打听得出来。”

意思是说冬青、滨菊和竺香对她都是忠心耿耿的。秋菊以前是因为父母都在罗家,可以帮她打听消息,现在去了徐家,她的优势也就没了。如果要在五个人里面淘汰,那就淘汰秋菊。

很有见第。

不过,她留秋菊下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想到时候让秋菊左右为难。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去徐府以后会发生什么事?特别是不知道大太太会对她提些什么要求。如果仅仅是保住谆哥的性命,那本是她应该做的,还好说。就怕大太太还有些别的想法…

第八十一章

吃了端午节的粽子没多久,王家的人来下聘。

衣饰、聘金、鹅、酒、茶叶满满三十六抬,引得左邻右舍都跑出来观看。大太太觉得很有面子,翁姑新郎的鞋袜、衣袍满满地回了过去。

待二太太从山东赶回来吃酒,三太太不免和她感叹:“…兴哥是庶吉士,一个女婿是举人,一个女婿是国公府的世子。大嫂的命真是好。”

二太太听了不免笑道:“我们家七娘这门亲事也不错。高青十亩地就有九亩是朱家的,十间铺子就有七间是朱家的。婆婆虽是朱公子的生母,却是小妾扶正的,说话没底气,下面又没有小姑子。是门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家。”

三太太不由撇了撇嘴。

二房就是目光短浅。钱是死物,人才是活物。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出个进士老爷,只怕是有再多的家业也会渐渐败落!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嫂,是十分要强的。说这些,只会得罪她。何况七娘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她就笑着邀二太太去看十娘:“…听说谁也不愿意见!真是女大十八变,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知道害羞起来。”

二太太笑着点头,和忙出忙进招待客人的大太太打了声招呼,和三太太去了后院。

路上,她低声地问三太太道:“有些话我不好问大嫂。听说,十一娘要嫁给侯爷了,是真的吗?”

“连你都听说了!”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

“怎么一回事?”二太太停住了脚步,和三太太站在抄手游廊说起话来,“怎么也没人跟我说一声?我还是听我们家老爷说。说太后娘娘要把建宁侯杨家的大小姐许配给侯爷,结果徐家说,早和我们家的十一娘有了婚约。老爷当时急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扯到我们家头上来了,怕家里被这件事拖累。正准备写封信回来问问大伯,结果又听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是皇上要把建宁侯家杨家的大小姐许配给中山侯唐家的三少爷。左一下,右一下的,没个准信。这次回来,老爷还特意吩咐我问问大嫂是怎么一回事!”

三太太就把自己听到的讲给二太太听:“…说是建宁侯杨家的大小姐年纪不小了,怕找不到合适的,太后娘娘就起了这个心,想搓合杨家和徐家。不知怎地,皇上知道了。说,杨家大小姐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也用不着去做继弦。就让宗人府的给留个心。宗人府的就推荐了中山侯家的三少爷唐少华。皇上一看就喜欢,当场就给赐了婚。先头中意的是侯爷,后来又要嫁到唐家去。建宁侯家的自然要放出风声来,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二太太恍然大悟,又担心地道,“那我们家十一娘和侯爷…”

三太太掩袖而笑:“上次我来给大嫂送端午节节礼的时候就问过大嫂了。大嫂说,因为隔着建宁侯这桩事,所以就没大肆宣扬。不过,已经和徐家说好了,五月二十六下定。到时候再定成亲的日子。”

二太太一怔:“这样说来,侯爷又成了大房的女婿哦!”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三太太笑道:“也不知道以后遇到了侯爷是喊声大姑爷呢?还是喊声十一姑爷?”

二太太却没觉得这话好笑,吱唔了几声,和三太太去了西厢房看待嫁的十娘。

十娘屋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丫鬟银瓶带了个小丫鬟轻手轻脚地在收拾东西,看见二太太和三太太,她忙笑着迎了上来,穿着家常的石榴红褙子歪在床上看书十娘却只是点了点头。

家里的人都知道她性情古怪,不以为意。二太太更是拉着十娘的手说了半天:“…本来准备秋天再下定的,谁知道朱家像怕我们家七娘跑了似的,媒人天天上门,磨得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同意回去后就商量下定的事。”

三太太听着笑道:“一家有女千家求,这是好事。”

二太太一副不堪其扰地叹了口气:“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又对十娘道,“你七姐要赶针线活,不得空来。让我带了一对她亲手绣的枕头来给你做贺礼。还望你不要嫌弃。”

十娘冷着脸道:“我到没听说赶针线活忙得连走亲戚的时间都没有的。”语气中有浓浓的嘲讥。

因为是要出嫁的姑娘了,所以才不乱走动的…没想到十娘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自己也是待嫁的人,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规矩?

气得二太太脸色铁青,当即就站了起来:“七娘还让我给十一娘带了封信。”然后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穿了件湖色的素面褙子,正坐在临窗的炕上做针线,看见两位婶婶来了,上前迎到炕上坐下,让琥珀沏了上好的龙井。

“七姐怎么没有跟着您一块来?”

二太太就把七娘没来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十一娘笑道:“…到时候去看七姐。”

二太太这才心里舒服了些。

三人寒暄了片刻,二太太把信交给了十一娘,和三太太回了正院。

十一娘打开信一看,竟然是七娘要她帮着做两套男式的直裰。还说,山东针线班子上的人十分蠢笨,做了好几套她都不满意。想来想去,只有求十一娘了。

十一娘不由失笑。

七娘是想让她帮着给那个朱安平做回礼用的衣裳吧?

望着七娘字里行间透着的喜悦,她心情好了很多。

五娘出嫁的时候,家里热热闹闹不说,五娘常会患得患失地流露出一份娇羞,那种待嫁的喜悦让人看了就会心一笑。论到十娘,不仅没有新嫁娘的喜悦,甚至表现出一副万事与她无关的架势。

买了丫鬟给她过目,她看也不看一眼;请人来给她做衣裳,她理也不理,依旧躺着看书。请人来打首饰,她一句“随便”就把老吉祥的人关在了门外。

大太太正为请客筵席的事忙着,总不能事事都让大太太来处置吧?

许妈妈没有办法,帮着她挑丫鬟,拿了旧衣裳出来量尺寸,做主给她打了首饰…

东西送到她面前,她只说了一句“真是丑死了”,把一向面带笑容的许妈妈气得青筋直暴,让帮她筹备婚事的人都泄了气。

到了出嫁的那天,她睡到日上三篙不起。许妈妈顾不得那么多了,把十娘强拉了起来。

十娘无所谓的让人给她梳了头,穿了嫁衣,又倚到了迎枕上看书。

许妈妈劝她:“等会再看。”

她抬眼冷冷地看了许妈妈一眼:“花轿不是还没有来吗?你急什么急?”

许妈妈语塞。

来陪十娘的五娘不由拉了十一娘的手:“她要做孤家寡人,看样子我们不成全她是不行了!”

昨天晚上,五娘特意去给十娘恭贺,十娘关着门,任五娘怎么说也不开。

心里还惦记着昨天晚上的事吧!

十一娘笑着带五娘去了自己屋里:“我们姊妹一场,她是怎样的性子,五姐还不知道?”

五娘有了台阶下,这才消了些气。

两人正说着,王家接亲的轿子来了。

十一娘见五娘满脸的好奇,笑道:“五姐去看看吧!回来说给我听听。”

她现在是成了亲的妇人,相比十一娘要自由很多。

她犹豫了一会,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要不要紧?”

“有什么要紧的!”十一娘笑道,“这满屋的丫鬟,你还怕我渴着饿着了!”

五娘听着笑起来,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去了正院。

新郎官刚拍开了罗家的大门,罗振兴、罗振达等人都退到了垂花门,准备给新女婿下马威。

钱明看见五娘,就笑着迎了过来。

“你不用陪着十妹吗?”

听见丈夫关切的语气,五娘眉眼全是笑:“她由全富夫人、喜婆陪着…我来看看热闹。”

钱明就嘱咐她:“你站到正屋的台阶上去,免得等会接亲的人一拥而入,把你给挤着了。”

“嗯!”五娘应着,脸都红了。

余怡清就促狭地喊钱明:“你站在妇人堆里做什么呢?快来帮着扶梯子!”

满院子的人都望了过来。

五娘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钱明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洒脱:“今天是新女婿来,四姐夫为什么总要抓着我不放啊!”

众人听了一阵大笑。

有人甚至道:“王公子是新女婿,您也是新女婿。”

又惹来一阵笑。

外面的人就把门拍得直敲:“快开门,快开门,别误了吉时。”

罗振兴正要开口,罗振开突然从他身后蹦了出来,“唰”地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扯着嗓子隔着门喊道:“要进门可以,小爷这里有十道谜语,答对了就进,答不对,不能进。”说着,就念了第一道谜语,“人无信不立。打一个字。”

外面喧笑起来,有人答道:“是‘言’字。”

“再猜这个。金木水火。”罗振开不舒气地嚷道。

“坎!”

“一边红,一边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

“秋!”

不一会,十道字谜就答完了。

外面有人笑道:“还不开门。”语气里有几份张狂。

因为王家的人把谜语都答了出来,罗振开早就气得腮帮子鼓的像只青蛙。再听对方语带得意,他几乎要跳起来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罗振誉见状就上前一把将哥哥推开,朝着门外嚷道:“你们答出了这道我们就开门。”说着,也不待对方答应,已大声道,“小小个,毛外衣,脱了外衣露紫袍,袍里套着红绒袄,袄里睡着个小宝宝。你们答对了这个,我们就开门。”

大家全怔住了。

这是个什么谜语。

有个站在五娘身边的妇人听了就掩嘴而笑。

第八十二章

垂花门外沉默良久。

罗振誉得意地道:“怎么样?猜不出来了吧!只要你认输,然后送上三个大大的红包,再回答了我四姐夫的《论语》,我们就放你进来。”

“你这是在为难我们。”门外有叫嚣着,“根本就没有这个字。”

“我又没说一定是个字谜。”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罗振誉简直就有些得意洋洋了,“你们也太蠢了。告诉你们,我五姐夫来迎亲的时候,所有的谜语全答对了。不仅如此,还当场做了一篇策论。别说是开门了,就是开门的红包也免了。”

是因为当场的气氛太好,不适合要红包罢了。不过,三日回门的时候,钱明还是主动把罗振开和罗振誉两人的红包补给了他们。要说他们现在最喜欢谁,恐怕就是钱明了。

外面的听了一阵窃窃私语。

钱明眉宇间不免有了几份喜色。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宽宏大量。

他忙走到罗振兴身边,却听见和罗振兴并肩而立的余怡清正小声嘀咕着:“这是个什么谜语。肯定不是字谜。那就是打一个物件了。范围这么广…”

罗振兴笑道:“定是这两个小家伙特意从哪里找来为难十妹夫的,只怕没那么容易答出来。”

看见钱明走过来,两人停止了交谈,笑着喊了一声“子纯”。

钱明就笑道:“时间不早了,免得误了吉时。我看,还是给个台阶他们下的好。”

余怡清点着:“可这谜语我也打不出来。不然,我早就说了谜底破了这个局了。”

钱明听了就笑着朝门外喊道:“既然答不出来,那就留下买路钱。五个红包,让你过关…”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外面突然有人叫嚣起来:“他妈的,这算什么意思?你们不想嫁,我还不想娶呢!兄弟们,我们回去。他罗家想结这门亲,让他们自己把闺女给我送去。走,走,走,我们回家喝酒去…”语气很是粗鲁。

罗家的人全都色变。

常言说的好,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谁家娶媳妇不被岳家调侃一番。没想到,王家竟然…

最难受的却是钱明。

刚才可是他出的头!

说起来,他活这么大,一向被人赞有急智…却在嫁十姨妹的时候,当着岳家的这么多人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也不知道等会岳父、岳母会怎样看他…

罗振兴和余怡清却是呆住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有人会这样…他们成亲的那会,被人闹得比这还凶,也没人敢掉头就走啊!

一时间,内院一片寂静。

而外面的人听了那个的叫嚣,都起哄起来:“走了,走啊…”

“世子,世子…”王家那边就有人苦苦哀求,“您可不能走…国公爷问起来我怎么交待啊…”可惜这声音无力,很快被淹没在了怪叫声中。

“怎么办?”余怡清有些手足无措了。

罗振兴也拿不定主意:“要不,就开了门吧!”

“开门?”余怡清犹豫道,“那岂不是让人说我们怕了新姑爷,急巴巴地把人送上门去。这颜面可丢大了!你让十娘以后怎么在王家做人?”

两人说着,不约而同地诧异钱明怎么不说话,都朝钱明望去,就看见他满头是汗地站在那里。

“子纯,你主意一向最多,好歹拿个主意。”

罗振兴的声音刚落,外面已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走了,走了…”

罗振开和罗振誉一开始也被吓呆了,此刻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两人不由一个激灵,害怕起来。他们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朝后院跑去──他们准备去找十一娘,好歹让她找个地方给自己躲躲,等会大人们回过神来,肯定会找他们出气的。

只是他们刚进院子,就吓了一跳。

新娘子住的西厢大门敞开,仆妇们个个神色肃然,却悄无声息地端着铜盆穿梭似的进进出出。

“这,这是怎么了?”罗振誉有些目瞪口呆。

“走,我们去看看去。”罗振开也很好奇,立刻忘记了自己到后院的目的。

罗振誉一向以哥哥马首是瞻,跟着罗振开朝西厢房去。

看见他们的丫鬟吓得脸都白了,有人尖声叫道:“有人来了!”

有些凄厉的声音反而把罗振开和罗振誉吓得连退了两步。

“怎么回事!”随着一声严厉的质问,两兄弟发现琥珀出现在门口。

“您(你)怎么在这里?”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地呆在那里。

“琥珀,谁在外面?”屋里就传来了十一娘有些严肃的声音。

罗振开从来没有听过十一娘用这种口气说话。

他本能地感觉到事情很蹊跷。

“十一姐,”罗振开立刻冲了进去,“是我!”

琥珀看着不由苦笑,和罗振誉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十一娘脸色有些苍白地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她的膝上枕着一个女子。

乌黑的青丝逶迤地拖在大红的锦袍上,美艳之余更让感到惊悚。

“怎么是你们?”十一娘很平静地和罗振开、罗振誉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沉着地吩咐身边的人:“再灌。”

罗振开这才发现,炕头立着的那个穿着丁香色褙子的妇人竟然是大太太身边的许妈妈。

听了十一娘的吩咐,她立刻捏着十一娘膝上的女子的下颌把那人的口给掰开了,另有一个丫鬟就将海碗里的水往那女子的嘴里灌。那女子就咳了一下,水从嘴里溢了出来。

罗振誉不由“啊”了一声。

虽然那女子闭着眼睛,脸也被她们弄得有些变形,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枕在十一娘膝上的女子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十娘。

琥珀就走了过来:“五爷,六爷,我带你们到隔壁去吃糖。”